第8章

面對顧鸾的憤恨和顧遙之的驚訝審視,顧瀾都可以淡然處之,可周廷焱流連于她長發的手指,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親昵和暧昧,顧瀾就有些難以接受了,她心中尴尬,面上浮現一抹紅,狀似無意,攏了攏頭發,把那縷周廷焱愛不釋手的長發從他手心裏救出來。

顧瀾前兩日的讨好,本意是為了讓這個鎮北侯對她上心,能讓她後半生得以在侯府安身立命,可周廷焱不是不好女色嗎?他這個丈夫的角色也進入的忒快了點。

周廷焱不知道小妻子心裏是這麽想的,從始至終他嘴上不說,但信了洞房那一日,顧瀾說仰慕他的話,于是他就對顧遙之和顧鸾更不滿了。

尤其是顧鸾那明顯的厭惡和恨意,倒像是面對仇人一般。

侯爺不樂意,譏嘲道:“顧大人真是好家教。”

顧鸾進來這麽半天,不行禮問候便罷,哪有一直盯着妹妹和妹婿看的,都恨不得在人家臉上戳兩個窟窿了。

顧鸾被他說得一臉羞憤,她先前不知道周廷焱就是曾經宮宴上遇見的人,親手把心上人推給了顧瀾,如今還被心上人嘲諷,臉上憤怒、羞惱。怨恨交織在一起,再加上被茶水燙到的微微紅腫,顯得面龐上一陣扭曲。

周廷焱厭惡的偏了偏頭,最後盯着顧瀾那張清麗秀雅的臉給自己洗眼睛。

顧遙之此刻終于看不下去了,訓斥道:“你還杵着,給侯爺賠禮,然後回去閉門思過吧。”

顧鸾丢了這麽大的臉,豈肯善罷甘休,她氣哼哼的朝周廷焱福了一禮,臨走之前惡狠狠的瞪了顧瀾一眼,那意思遲早找她算賬,顧瀾眸中微動,嘴角勾出一個淺淺的弧度,快的瞧不清。

中午,周廷焱勉強留下來用飯,他與顧遙之相看兩厭,僅有的幾句話還是為朝上那點事打機鋒,若不是念在顧瀾在他身邊,還乖巧的給他夾菜添飯,周廷焱早就掀桌子離開了。

好不容易吃完這頓別別扭扭的回門飯,周廷焱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顧瀾也看出來,便說:“侯爺,我去收拾些母親的遺物,您稍微等等我。”

看她模樣可憐,周廷焱皺了皺眉,道:“去吧。”

他原來沒想跟顧瀾一起去,帶着周順在前廳等着,可顧遙之每每伺機從他這裏打探些通州知府貪墨的案子,周廷焱不耐煩,叫了個下人帶路,往顧瀾住的那院子裏去了。

顧瀾回到自己院裏,讓彩珠把門插上,她與奶娘到了宋氏那屋裏,她娘生前住不進正院裏去,一直是與她一起住的,奶娘尤氏進去從床底下摸出來一個小箱子,用帕子撣了撣灰,放到桌上,當着顧瀾的面打開。

“姑娘,先前夫人吩咐,等你十六歲生辰才能打開,裏面給你安排好了去處,可是現如今你已經有了歸宿,我就打開給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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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顧瀾是知道的,因為她娘臨死前與她說了,已經給她定了一門親事,是她的遠房表哥,将來要她嫁個平凡的丈夫,安安穩穩的過一生。她原是想遵照母親的話等表哥那邊來人的,誰知道竟會嫁給了周廷焱。

尤氏把挂在脖子上的鑰匙拿下來,咔噠一聲打開了箱子上的鎖,箱子裏面的東西簡簡單單,就是一封信和一張紙,顧瀾撿起那張紙看了,是一座宅院的地契,不在帝都,而是在宋氏的老家常州府。

她放下那張紙,打開了她娘留下的信,才看了兩眼,眼圈就是一紅,眼淚止不住落下來,一滴一滴打濕了信紙。

信上說,她娘給她留個一所宅院,宋家如今落魄了,她手裏也只有這些東西,剩下的就是當初嫁過來帶的嫁妝,只是宋氏又說了,若是顧家不給,不必跟他們争,要顧瀾遠遠的躲出去。

她娘還說,給顧瀾定下與表哥的親事不是為了強迫她,是為了給她留一條後路,如果她見了表哥不願意,可以解除婚約,跟奶娘幾個回常州府的宅子裏過活。

顧瀾臉上的淚越來越多,一雙眼睛揉的通紅,跟個兔子似的,奶娘不識的字,就勸她:“姑娘,別再哭了,你身子骨弱,再病一場,不是要我的命嗎?夫人也不想看你這樣。”

顧瀾哭的身子打顫,雙手抱着手臂,蜷縮在那張舊床上,她心裏一直有一個結,她不明白為什麽顧太傅娶了她娘,要這麽對待她們母女,若是不喜歡,那幹脆就別娶,若是不想要她這個女兒,她娘還能一個人生出孩子來不成。

尤其是顧瀾九歲那年,她本該有一個弟弟或妹妹的,可宋氏卻忽然小産了,那天她娘流了好多的血,疼的都流不出眼淚了。

後來沒過多久,宋氏就去了,留下一個顧瀾,若不是奶娘尤氏忠心妥帖,也活不到這麽大。

尤氏給她擦眼淚,像小時候那樣把她抱在懷裏哄,“姑娘,侯爺還等着呢,你聽我的,擦把臉就回侯府吧,你如今吶,是個有家的人了,侯爺脾氣是怪,可他待家人那是真心維護,你說是不是?”

顧瀾慢慢的也不哭了,小聲的抽噎,等終于平靜下來,尤氏給她拿來濕帕子擦臉,把早上的妝都擦淨了,如今一張小臉晶瑩剔透,出水芙蓉一般,她随了宋氏,氣質婉約,嬌小玲珑,讓人看着總能心疼幾分。

兩人收拾妥當,叫上外頭的臘月和彩珠一起出了院門,不妨正撞上了帶着丫鬟嬷嬷的來堵人的顧鸾。

她用帕子捂着半邊還沒消腫的臉,指使着丫鬟婆子攔住顧瀾,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顧瀾,你已經嫁人了,我顧家的東西你可不能拿。”

顧瀾剛才哭了一陣,聲音還啞啞的,帶着點鼻音,“姐姐,我來拿我娘的遺物,那是天經地義的。”

她這樣不卑不亢的的态度,讓顧鸾有些意外,随即她又了然一笑,諷刺道:“當了侯夫人你就以為能在我面前耍威風了,可別忘了,這婚事是我顧鸾不要的,總有一日……”

“總有一日什麽?”顧瀾打斷她的話,似笑非笑的問。她在廳裏就看出來,顧鸾見到周廷焱時臉色不對,如今再看,顧鸾眼裏那點嫉妒像燒着了的火,藏也藏不住。

“你後悔了?”顧瀾眨眨眼,一臉可惜,嘆道:“晚了呀。”

果然,她的語氣把顧鸾氣的倒仰,幾乎是瞬間就擡手一個耳光招呼過來,顧瀾感受到那掌風,就想偏頭躲過去,可有人比她反應還快,一只手就這樣鉗住了顧鸾的手腕。

顧瀾驚訝的擡起頭,就看見周廷焱臉色陰沉的捏着顧鸾手腕,也不知用了幾分力,顧鸾的手腕都發出了骨頭的輕響。

周廷焱畢竟是個武将出身,他的手勁就是大男人也沒幾個人受得了,不過片刻,顧鸾就憋紅了臉喊疼,可鎮北侯天生不會憐香惜玉,随手一甩,顧鸾就跌出了好遠,一屁。股坐在鋪了鵝卵石的小路上,顧瀾看着都替她疼。

她還沒欣賞夠顧鸾的狼狽,周廷焱已經強勢的一攬,把她像個小孩子一般牢牢掌控在懷裏,讓她的臉貼在自己的胸口,大手輕輕撫着她的頭,再順着後頸拍她的背。

顧瀾無端掙紮了一下,她覺得這姿勢也太像抱孩子了,無奈侯爺正生氣,對妻子的憐惜之意源源不斷的湧出來,将她箍在懷裏不讓她動彈。

“她打你了?”

顧瀾點頭,随後又搖頭,那巴掌也沒落到她臉上。

“罵你了?”

也不算罵吧,顧瀾尋思着,又輕輕搖頭。

鎮北侯一臉的恨鐵不成鋼,看着周圍一圈顧鸾帶來的丫鬟婆子,目光冰冷:“她們可有欺辱你?”

“沒。”埋在他懷裏那聲音悶悶的,否定的話更像是掩飾,周廷焱伸手一指尤氏,“你來說。”

尤氏得着機會告狀,遂委屈說道:“侯爺,姑娘想把夫人的遺物帶走,大姑娘非是不讓,帶了這些人來攔着不讓姑娘走。”

周廷焱冷冷一笑,吩咐:“周順,把夫人的院子搬空,本侯給錢。”

他也懶得占顧家便宜,就要用錢來換,尤氏在一旁又提醒:“侯爺,還有嫁妝,夫人留下的嫁妝說好給姑娘添妝的。”

“一并搬了。”

有了周廷焱這句話,尤氏腰也挺直了,跟臘月彩珠幾個就進院把顧瀾留下不好帶走的物件都收拾出來,等着周順帶人來搬。

周廷焱無意久留,把顧瀾護在懷裏就大步走出院子,朝顧府大門走,經過顧鸾身邊時,他看都懶得看一眼,顧鸾心裏更是恨了。後院動靜這麽大,顧遙之也不得不過來,看見神情狼狽的顧鸾,他沉了臉色讓她滾回去。

顧鸾委屈的捂臉往回跑,長這麽大,顧遙之從沒對她說過滾,這一切都是顧瀾造成的。

侯府的下人往外搬東西,顧遙之雖覺受到了羞辱,但他向來喜歡隐忍後發,竟然只是看着未發一言。

顧瀾跟着周廷焱往門口走,男人的步子太大了她跟不上,他還維持着摟着她的姿勢,察覺到她的吃力,周廷焱手臂下移,落在她的腰上輕輕一環,顧瀾就覺得自己是被他拎着走出顧家的。

她一雙小腳上的繡鞋險些都掉了,臉上紅紅的,比早上抹的胭脂還要紅。

到了馬車旁,那雙在腳上挂了許久的繡鞋,終究是不堪重負掉在地上。

顧瀾急了,“侯爺,我的鞋。”

周廷焱皺了皺眉,把她塞進馬車裏,伸手一撈那繡鞋,放在手心颠了颠,那鞋子還不如他手掌大。

他上車後,不理顧瀾的羞澀推拒,徑直捏着她的腳踝把鞋給她套上,顧瀾心驚肉跳的,她想起顧鸾被捏出響的手腕,身上就是一抖。

“冷?”侯爺把車上的披風給她罩上。

他從這種關懷和照顧上得出一種隐秘的樂趣來,臉上透着一股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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