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然而前兩章并沒有卵用

折劍崖上,虛月宮。

月無極離開天下第一莊後,曾試圖調息療傷,內勁反噬時才察覺斐然殊心機之深沉。虛空業火極陽,少陽掌更陽,雙火相熾,強行調息,只會損及五髒六腑。察覺身體異樣的他,已經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虛月宮,進入月牙泉療傷,但還是太遲了,功體已損。

月牙泉地處陰寒,集地月之靈氣,最宜虛空業火修練者調息,用于療傷往往事半功倍。照他功體受損情形來看,最快,也要半個月的時間才能恢複。太慢了。

他已經慢了三年。聶雲已變得面目全非。

再慢上半個月,他怕他會忍不住……

月無極心神一岔,體內烈火更盛,壓抑不住,一口鮮血染紅月牙泉。他睜眼,雙目赤紅上揚,映着水中紅衣,已是狂極,妖極。他此刻入目皆紅,入心皆殺,僅存一絲理智試圖控制心脈,卻力有不及。

正待要走火入魔之際,忽而一道極陰真氣自背後徐徐灌入,雖無法化解他體內混亂的真氣,卻喚回他的理智。他閉目,抱元守一,半晌,終于将體內暴沖的真氣引向四肢卸去。

“滾。”月無極仍閉着眼,卻口吐冷語。

他的身後,一冷豔女子自水中起身,緩緩退回池邊跪坐。玲珑玉體若洛神,芙蓉花面方出水,如此絕色尤物,若不細看,恐怕還看不出,她右袖之下,是一只玄鐵鑄就的假肢。

幻雲姬,原是虛月宮副教主,以美豔的容貌與銷魂幻陰掌聞名于武林。三年前被月無極免去副教主職務,卸去一臂之後,又以一只斷魂鐵手震懾一方,成為教中四大天王之首,地位僅次于兩大護法。她的幻陰掌與月無極的武功互補,本是有助于他療傷的。

“請讓屬下,為教主療傷。”幻雲姬道。

“滾。不要讓本教主說第三遍。”月無極語聲冷極。

幻雲姬面上一瞬有受傷之色,旋即掩下。她直起背,望着月牙泉中那張這三年來對她永遠冷硬卻令她愛極恨極萬般舍不去的臉,低着聲道:“你該殺了我的,無極哥哥。”

月無極不語。

幻雲姬道:“幻雲從小便愛你,因你的虛空業火,幻雲才修練極陰功法,為的是助益于你。我們一直好好的……一直好好的……直到那個女人……無極哥哥,人怎麽會變得這樣快?你為何不對幻雲笑了?為何要娶別人?為何這三年來都不讓幻雲見你?”

月無極運功到緊要處,額頭遍布細汗,耳中聽到她瘋言瘋語,忍不住挑起一道水浪,揮過去。水柱如箭,直中幻雲姬心口,将她震出月牙泉洞口。他閉目,咬牙,道:“你不配提雲兒。”

幻雲姬捧着心,幽幽道:“雲兒,我也是雲兒啊……”

洞外原先守着的兩位護法見她又要進去,連忙拉住。

左護法道:“副教……咳,幻雲姬,你控制一下感情。教主嚴令禁止你靠近他,若非此次教主傷重,就算你跪下來求我千遍萬遍,我也是不會違背教主命令,私自放你進去的。”

幻雲姬将視線從洞中緩緩移到左護法身上。看清說話之人時,她甩開抓住她的兩只手,一雙勾魂媚眼此刻若毒蛇吐信,張狂邪魅,看得左護法渾身僵住,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幸好這種視線只停留了一下,便移開了。幻雲姬拂袖而去。

左護法吐出一口氣,側身恰好看到右護法揶揄的眼神。

右護法道:“跪下來求你千遍萬遍?我怎麽記得前副教主只是冷冷看了你一眼,你就毫無節操地退開了,我攔都攔不住。是你膽子太小,還是她真的積威如此之深?”

左護法幹笑道:“哈哈,你才入教三年你不懂。幻雲姬這女人太可怕了,當年跟教主一起打天下時就是以陰狠出名。本教最初只是一個普通的江湖門派,能成為今天的邪教之首,絕對與她的做事手法脫不了幹系,當然我也不排斥邪教這種稱呼啦。”

右護法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也對,她擅用幻陰掌的右手被砍斷之後居然可以改練左手,還用廢掉的右手又練了一門功夫,從底層教衆一直爬到天王之位,的确非常人……”

左護法點頭道:“是啊,所以就算她謀害教主夫人,教主最終還是留下她一條命。”

虛月宮上下因着月無極對聶雲的執着,至今仍尊她為夫人。

右護法對這個從未見過的教主夫人有些好奇,忍不住問道:“教主夫人是個什麽樣的女子?比幻雲姬還美嗎?”頓了下,又不經意地問道,“武功應該也不錯吧?我剛剛稍微聽到了一點幻雲姬的話,難道教主夫人修練的是比幻雲姬對教主助益更多的功法?”

左護法卻笑道:“你哪裏聽來的小道消息!不過也難怪了,你好像是在夫人來了之後加入本教的,那時還是個無名小卒根本接觸不到夫人。我告訴你吧,夫人不僅一點武功都不會,身子還弱得很。不過她好像會醫術,救過教主幾次。”

“醫術?”右護法眼神一閃。

“我也不清楚啦。雖然沒見過夫人用藥,但應該是醫術吧。”左護法擺擺手,阻止了右護法的再度發問,“不要再問了。雖說教主在療傷,意識與外界隔絕,聽不到我們說話,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們還是老實點守着吧。”

右護法見左護法無意繼續交談,便也笑着點頭,不再發問,只是思緒瞬間百轉。

醫術很好卻從不用藥?聶雲跟月無極在一起沒多久,月無極的功力就突飛猛進,哪裏有這麽巧的事……果然,是因為鎮魂珠吧?師尊三年前的懷疑果然是正确的。而他,也沒有白白潛伏三年。

三年前的聶雲,正是師尊尋找的那位陰年陰月陰日出生的至陰之人。至于如今出現的道門之秀,從月無極回教之後對親衛下了追蹤保護令看來,應該就是聶雲無疑了。

師尊的大業,籌謀半生,終于,到了收網之日!

耿直的左護法并沒有看到右護法此刻眼中的深沉思緒。

然而,受命跟蹤監視月無極,一路尾随,全程圍觀的承影看到了。他随手拾起一片樹葉,用細枝在上面勾勒筆畫,寫下三個字:右護法,而後懸在樹上。

不一會兒,便有一只白鳥飛來,銜走樹葉。

淩雲峰上,天下第一莊。

斐然殊執筆批朱,正在處理積壓的莊內外事務,為遠行做準備。含光立于一旁,靜候吩咐。

“行歌如何?”斐然殊問道,筆下不辍。

“高燒未退,不過顧清渠說,這兩日內必痊愈。不過……”含光欲言又止。

“怎麽?她也對你出言輕薄了?”斐然殊筆下一頓。

含光面上一紅,承認了。

斐然殊嘆氣。別人發燒也就是昏迷,至多呓語,這姑娘偏不,昏一陣醒一陣,醒時精神好得不得了,逮住個活物就開始剖白內心感情。這兩日他已聽到不少抱怨言語,首當其沖者便是負責治療的顧清渠,與負責照顧的春江花月二女。

據說她每每醒來看見顧清渠,總要拉着他的頭發,一遍遍地說,童顏鶴發最宜少艾,一枝梨花壓海棠啊壓海棠,幾乎要把顧清渠抓禿了,造成巨大心理陰影,并産生可怕的副作用——秦眠眠見行歌得手,立馬效法,也将自己折騰發燒了。

至于貼身照顧的春江花月二女,更是凄慘。從臉到腳,渾身上下無一處不被輕薄過,行歌口中更是毫無遮攔,動不動就是醉卧美人膝,親啊愛啊,美人如花吾心悅之,到了夜裏還要點個姑娘侍寝,極盡逼良為娼喪心病狂之能事。

斐然殊自第一夜被她吓到之後,就将她全權交給醫者與婢女照顧了。卻也在一牆之隔,聽過酹月樓動靜,不由興嘆,這哪是發燒,這是發酒瘋啊。叫來顧清渠詢問,才知她是多日缺眠,暴飲暴食,狂飲爛醉,感染風寒,運功為他療傷時又耗損太多,兼之多日思慮過重,一朝卸下壓力,數病并發,才導致的精神錯亂。

果然有病。

“病中之語,自然當不得真,是麽?”斐然殊擱下朱筆,似在問含光。

含光卻道:“屬下以為,雲姐也并非全然胡言亂語。她對屬下曾說了一句,時光是把殺豬刀,直把嫩肉變臘肉……咳,雖然用詞怪異,但屬下猜測,雲姐意識混亂時應是想起了過去……”

斐然殊眉峰一動,卻發出一聲短促的笑,又道:“若是想起過去,那便更當不得真了。”想起過去,便會知道她的飛蛾撲火撲的是那團虛空業火,也會知道月無極留下的那句話,确實屬實。

若然知道這一切之後,她仍不怨不恨,不與他反目成仇,還心上有他……

那應是病得不輕。

斐然殊揚眉掃去無謂情緒,揮掌搖動金鈴。

片刻之後,屋內出現四個妝容衣飾與身形都相仿的女子。上襦下裙,閨秀打扮,卻是高梳道髻,素面朝天,自有一股淡然從容。若仔細看,不難發現,她們的五官或多或少都有些肖似行歌,那裝束更是論道之時的行歌。

“屬下聽候莊主差遣。”四女齊聲道。

“屬下?”斐然殊挑眉。

四女神情倏爾由恭敬轉為随性。

一女道:“貧道今日還未開張,莊主可要光顧一下?”

一女道:“事到如今,實不相瞞了,貧道乃天上谪仙人。”

一女道:“莊主測字還是相面?貧道包算包準,不準也要錢。”

一女道:“貧道夜觀天象,莊主近日紅鸾星動啊星動。”

斐然殊微笑颔首,“這無恥的模樣頗有幾分行歌的神韻。俗人畫皮難畫骨,你們卻擅長隐藏自身氣息揣摩他人氣質,不是易容,勝似易容,不愧是畫骨四絕。噫,斐某何德何能,能攬天下之才入我鴿房。”

畫骨四絕,來自西方女兒國仿容一門,曾于多年之前在江湖上以仿冒武林名士為樂,造成一場真假難辨人人互疑的大亂。

斐無邪憑借天下第一莊鴿房的出□□報能力,一人獨鬥四絕,最終四絕技不如人,被迫與斐無邪定下契約,退出中原,永世不得再以仿容之術為禍中原武林。

直到斐無邪以飛升為名隐退,斐然殊以少年之姿接掌天下第一莊,這四個姑娘心思又開始活躍了,以為斐然殊年少可欺,結果卻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成斐然殊馬前卒。此刻聽到斐然殊假惺惺地說“何德何能”,四絕俱是咬牙翻起了白眼。

一人道:“莊主的确無德無能。”

一人道:“主要是臉好看,冷不丁帥我們一臉。”

一人道:“中原竟有如此出塵絕豔的男子……”

一人道:“也可能是我們生于女兒國,見的男人少。”

打死也不要承認自己是被斐然殊打服了。

對于來自女兒國的四絕來說,敗在男子武力之下,可遠比臣服于男子美色之下丢人多了。畢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傳回女兒國,傳回仿容一門,也是佳話啊佳話。

斐然殊一向從善如流,便道:“也是,怪斐某過分美貌。好了,有勞四位分別往東南西北四方行走,尋找太上感應篇。途中可以适當玩鬧,不可傷害無辜人命。仿得最成功,騙過最多人的那一位,依照慣例,有獎。”

“是!”聽到獎賞,四絕俱是精神一振,領命而去。

斐然殊布置妥當,将批好的莊內事務與其他武林公案交予含光處理後,長嘆一口氣,前往酹月樓,探望某個精神錯亂幾乎非禮了半個天下第一莊的天上谪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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