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江湖有危險,私奔需組隊

斐然殊除了先天功名震天下之外,還有兩項獨門絕技。

一是混沌曲,可以用聲音幹擾敵人,隔絕武林高手的竊聽。

一是君子令,這一曲,顧名思義,是用來向鴿房的人傳令的。

昨夜一曲君子令,隔日一封書信便送到了太學閣游子仙的手上。他将書信傳給龍潛,道:“太子去過天下第一莊,見過您的那位祖王叔,還有道門之秀。此信,太子意下如何?”

信上只有八個字。

國師,紫金教,天人教。

天下第一莊有鴿房,龍門自然也有密探。斐然殊能知道紫金教是天人教的化身,游子仙自然也知道。

天人教活躍于二十八年前,被查出與孕婦失蹤案有關後,遭到圍剿。而紫金教活躍于近十幾年,也被查出與人口失蹤有關。巧的是那些失蹤者的出生時間,恰恰都是二十八年前的失蹤孕婦的生産時間。若說這二者沒關系,誰也不信。若說這二者有關系,那麽一個能夠綿延數十年,教衆衆多,天下第一莊追殺了十一年仍未趕盡殺絕,而同時武林中人對其知之甚少的門派,背後若沒有龐大的勢力,沒有明确的目的,也是誰也不信的。

游子仙原本以為是江湖勢力,便坐觀天下第一莊與之相鬥。但如果斐然殊所言是真……

“如果确定當年的天人教與如今的紫金教都是國師手下……那麽,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辦國師了。”龍潛看着紙條道。

“太子的意思是,斐然殊可信?”

龍潛想起淩雲峰之事,對斐然殊還有些發憷,道:“本宮的意思是,斐然殊對國師之恨,不亞于龍門。”

龍門精通兵術法典、經世治國之道以及帝王術,本為中原各朝帝王所倚重。然而王位傳到龍潛的爹龍铨手上時,龍門的地位變得微妙了起來。

當今的龍門之首九王爺,雖被叫做九王爺,實則卻是先帝唯一的子嗣。因皇家人丁一直單薄,所以九王爺誕生時先帝特意為他取小名九兒,希望能招來弟弟妹妹,誰知并不奏效。

九王爺一直是當初唯一的太子人選,然而就在先帝立诏之前,當時的龍門之首指定了九王爺成為龍門之秀。這意味着,九王爺将會在未來成為龍門之首,行輔佐與監察之職責。此時若再由九王爺接任皇位,那麽擁有至高權力的人與擁有監察權力的人便成為了同一人,那麽監察就失去了意義。所以先帝只好從旁系中過繼了品行較佳的龍铨為太子。

龍铨當太子時,便流露出了對道門的興趣。但,先帝在時,他還懂得克制。先帝一駕崩,龍铨剛繼位,便将寵信多年的清輝真人提為國師,光明正大地煉起丹來。

近年來由于身體漸漸變差,越發依賴丹藥,甚至尋起長生來。

國師進獻過一些丹藥,确能使龍铨龍精虎猛一段時間,但随後越加萎靡,需得不間斷服用,方能保持精神。太學閣與國子監早已察覺不對,但九王爺作為曾經的儲君人選,立場尴尬,早不受龍铨信任,無法進言。只能有龍潛私下多番暗示進谏,然而龍铨受人挑撥,認為龍潛是想早點登上帝位,才阻止他尋長生之道。

這幾年,龍門早已與國師一派勢同水火,連帶着與道門勢同水火。

然而斐然殊,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游子仙想起曾聽聞的一些宮廷秘聞,點頭道:“國師為他批命,害得他無父無母,無族無依,果然深仇大恨。”

說到這,游子仙一頓,突然翻起手邊密探整理的失蹤案資料。當他看到這些年失蹤的人的出生日期時,突然大笑起來,道:“原來如此,竟然如此!”

他雙目綻出火光,旋即又陷入沉思,“不對,有一處不對……”

龍潛對游子仙的才智與手段十分信任,也知道他思考的習慣,此時雖然心中有困惑,卻也不多加詢問,只是裹了裹絲綿裌衣,道:“待會兒還有朝會,本宮便不多在太學閣耽擱了。太傅是一同前去見一見朝臣,還是繼續稱病?”

游子仙一聽到龍潛要走,整個人就已經鑽進卧榻之中了,只露出一只眼睛,道:“太子慢走不送。臣是真病了,并非稱病。九王爺說今年是個暖冬,将臣從江南騙回來,結果根本不暖!太子,他日您若登基,當真不想遷都嗎?”

龍潛一張娃娃臉頓時沉了下來,道:“父王健在,太傅休得胡言亂語。”

直到龍潛離去,游子仙才将腦袋從被窩之中探出,召來了一位密探。

“去查,斐然殊出生那一日,是什麽日子,與道門有何關系。”

龍潛從太學閣出來的時候,看到公孫異正在調戲宮女,臉色更沉。

公孫異見龍潛出來,便朝着宮女一笑,向龍潛走去。

“如何?游子仙那個專注裝病裝弱三十年的,還是不肯出來見人?”

龍潛不答,卻冷笑道:“我那祖王叔一向自命不凡,自稱生于天地,不從父母,今日卻向龍門示好,急欲與我聯手。你覺得,是他終于意識到自己命數該盡了,還是你那知音命數要盡了才逼得他如此?”

公孫異的笑容漸漸收起,他望着龍潛看似天真的面容,沉聲道:“在下只是一名無形浪子,漂泊江湖,仇人不少,朋友不多。今日太子有恩于在下,在下為太子,萬死不辭。但他日若事關朋友,在下也不介意,再多一個仇人。”

龍潛面無表情地聽完,而後與他擦肩而過。

京城的冬天啊,好像被游子仙說得當真冷了起來。

千裏之外的商州,同樣是冬天,卻是異常的熱火朝天。

這一日的《商州朝聞》一經面世便售罄,加印都來不及。只因這一日,商州家家戶戶門口都貼了一張紙,紙上寫着“我愛王世雲”,署名“宋連江”,就在大家以為這是哪個不要命的敢開漕幫少主的玩笑時,金刀王家也出了事。

據說,王世雲王小姐半夜被劫。

據說,劫人的正是宋連江。

據說,他們現在駕駛鲲鵬號,私奔了!

鲲鵬號是何物?

禦賜的天下船王!當今皇帝南巡的禦用座駕!

鲲鵬號剛建成的那一年,皇帝便主持了登船大禮。此後雖沒有谕旨說明此船為皇帝禦用,禁止用作他用,但保險起見,為了不犯忌諱,宋萬裏還是下令禁止平民登船。而自從皇帝愛上煉丹求長生之後,好多年不曾南巡,此船便也跟着擱置了多年。沒想到再次回到衆人視線,竟是因為一樁私奔□□!

宋王兩家多年世交因何反目成仇?

小兩口郎情妾意已有婚約為何還要私奔?

明日的決戰,到底還要不要戰了?

一切精彩內容,盡在今日發行的《商州朝聞》!

王嘯穹一大早便帶着這一份《商州朝聞》還有宋連江劫人之後留下的信,去往天下漕運,找宋萬裏。他将這兩樣東西甩在宋萬裏面前,哼聲道:“看你養出的強盜兒子!也不知道像誰。”

這是兩家交惡以來,王嘯穹與宋萬裏初次會面。

宋萬裏不識字,笑面虎祁威看完信後卻是笑得前俯後仰。

原來宋連江不僅把告白貼得滿城皆知,更是大喇喇寫了一封陳情書給王嘯穹,說他與王世雲之前只是有些小誤會,現在兩人志趣相同情投意合,眼看婚期将至,怕将來婚後事務繁忙不得空,決定借走宋萬裏的鲲鵬號,帶着王世雲江湖逍遙去,還再三保證,婚期之前必定歸來。宋萬裏一聽鲲鵬號被開走了,氣得直捶心肝,又想起這混小子掀起來的滿城風雨,實在不知他這張老臉要往哪裏放,于是忍不住跟王嘯穹一起痛罵起了這個敗家子。

罵着罵着,宋萬裏已經完全忘記當初是為什麽吵得不可開交,鬧到非要相殺不可。想起明天便是約定的決戰日,然而家裏兩個小輩,竟然就這麽私奔了,宋萬裏突然大笑了起來。

王嘯穹見他笑,一時止了罵聲,愣住片刻,竟也跟着大笑起來。

“走走走,喝酒去!”

“老地方?”

“嗯!老地方。”祁威看着他們邁出門檻的身影,忍不住擡了擡頭,止住即将要奪眶而出的男兒淚。

祁威當然知道他們說的老地方,松風十裏,結廬之處,是他姐姐陵寝所在。姐姐年輕時功夫遠高過他,江湖中并沒有什麽笑面虎,倒有一個笑面狐貍,那便是他的姐姐。當年四人同行,仗劍江湖,是何等意氣風發,卻也終因年少氣盛結下不少仇家。

姐姐嫁給姐夫之後不久就懷了連江,然而懷孕的這段期間正是仇家追殺最緊的時間。最後因為奔波過度難産,生下連江沒多久,姐姐就過世了。從此,他遠走江湖,而姐夫與王大哥則退身商州,一個接掌家族漕運生意,一個接了镖局的生意,不再過多涉足武林。

姐夫一生不再另尋愛人,王大哥卻完全相反。也許是怕了姐夫這種癡情可能帶來的後果,王大哥一生妻妾無數,女人無數,萬花叢中過,卻從來不曾專情于誰。他要世雲做個閨閣女子,怕也是希望她平安,唯恐她像姐姐那樣,難堪江湖風波惡。

此時此刻的鲲鵬號上。

作為商州風波的中心人物,宋連江與王世雲正郎情妾意,你侬我侬。

如果二人中間沒有放着一尊三尺高的牽絲傀儡的話。

此外,還有此事的幕後策劃者,斐然殊與行歌也在列。作為一個看熱鬧的,行歌一向不嫌事兒大,她問道:“世雲妹子,你覺得江陵少雪好看,還是宋連江宋少幫主好看?”

“當然是少雪啊。”王世雲不假思索道。

宋連江滿臉柔情蜜意頓時轉空,惡狠狠地瞪着兩人中間的那尊傀儡,恨不得吃了它。

雖然那是他送給她的禮物,她喜歡他也很高興啦。

“少雪是朱雀國的大英雄,但連江哥哥卻是我一個人的大英雄。”王世雲又道。

宋連江一臉怒容馬上又撤下,瞬間換上了憨厚的傻笑。

這一出馴獸一般的好戲,行歌看得目瞪口呆,沖王世雲豎起大拇指,“服,我楚日天第一個服了。”

“你不是叫楚狂嗎?”宋連江不明所以。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行歌揮揮手。

宋連江又轉向斐然殊,道:“斐莊主,此事能完滿解決,全仗斐莊主洞察事體,從中斡旋,解開我與世雲妹妹的誤會。”見一旁的行歌瞪大了眼鏡,忙又道,“哈哈,當然楚少俠也是功不可沒。他日斐莊主與楚少俠若有什麽用得着宋連江的地方,宋連江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少幫主言重了。”斐然殊微笑,卻意外的有些心不在焉。

倒是行歌比較積極,“現在就有一事你幫得上,以後我坐船可以免費嗎?”

宋連江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塊玉牌,正面刻着宋字,背面刻着漕字,道:“這個好辦。楚少俠只要持此玉牌,天下水路均可暢行。”

王世雲拉了拉宋連江的袖子,道:“我也想要天下暢行的玉牌。”

宋連江莫名紅了臉。

行歌嘆道:“世雲妹子當真是聰明面孔笨肚腸了,你是天下漕運的少夫人,何須持玉牌?你只要持宋連江,便可天下暢行了。不僅天下暢行,還多了個前後打點兼任保镖的随行。”

“哈哈哈。”宋連江久違的朗笑又出現了,“楚少俠所言甚是。”

王世雲也掩唇低笑起來。

行歌看他二人又開始夫唱婦随,頓覺太過閃耀,不忍直視,便看向一旁的斐然殊,卻見斐然殊面色慘白,唇也發白,心中一驚,忙抓住他的手,“阿斐,你怎麽了?臉色怎麽這樣難看?”

宋連江與王世雲終于也發現不對。

“斐莊主是否暈船?”宋連江對這種反應并不陌生。

斐然殊此刻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行歌忙點住他幾處穴道,讓他暫時失去意識,而後将他打橫抱起,向宋連江問道:“少幫主,我帶他回去休息,哪一間客艙可以休息?”

“除了皇帝住過的天字號其他的都可以。地字號是妙善法師住過的,也離甲板最近。”

行歌點點頭,急急往地字號客艙走。

王世雲望着行歌的背影,目瞪口呆,半晌道:“楚狂的力氣……好大。”

宋連江朗笑一聲,道:“雖然楚少俠看起來比較瘦小,但江湖男兒,這點力氣算什麽!”

江湖男兒……王世雲目光一閃,又掩着嘴笑了起來。楚狂的行止确是看不出半點女兒痕跡,也難怪連江哥哥對她沒有絲毫懷疑……江湖中人,果然有趣。

另一邊,行歌抱着斐然殊,心中慌亂不已。

下山以來,她已經很久沒見過斐然殊這般虛弱了。她怕不是暈船這麽簡單。她見過他時常要吃一個瓷瓶裏的藥,那個瓷瓶上有顧字記號,想來是顧清渠給他的。究竟是什麽毛病,連鎮魂珠的功效都讓顧清渠無法安心,還要另配藥丸?

行歌不敢深思。

從甲板到地字號客艙,數十步的距離,行歌卻走得滿臉大汗。直到将他放到床板之上,她趴在床邊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拉起他的手掌與自己掌心相抵。靜心閉目,默念心法,将體內至陰至柔內勁傳送過去,與他的純陽內功相合,片刻之後,她終于發現不對。

斐然殊體內真氣沛然,毫無平日受傷之時紊亂之象。

行歌正要更加深入查看之時,抵着她掌心的那只手掌忽然五指一彎,扣住了她的五指。她猛地睜眼,見斐然殊雙目湛然,唇若勾月,盈滿笑意,正灼灼望着她。她險些尖叫出聲,卻被斐然殊稍一用力,将她拉到床上,并用另一只空閑的手,捂住了她的嘴。

“噓。”

行歌眨眨眼,表示明白。

斐然殊松開手。

“我不是點了你的睡穴嗎?”行歌低聲問道。

“我若能被你點暈,這幾年行走江湖可能已經死過數百回。”斐然殊搖頭,卻笑得別有深意。行歌額上仍是一片濕汗,他素來愛潔,此刻卻不推不避,甚至親手為她擦拭汗珠。

“你不舒服也是裝的?”行歌忍不住輕觸他過分慘白的臉。

她的擔心溢于言表,眼中蘊滿水汽,仿佛他只要再表現出幾分不适,她便要落下淚來。斐然殊愛極了她此刻來不及裝瘋賣傻的模樣,暫且抛卻他裝死的目的,一把抱住她,愣是在床上滾了一圈。

這感覺極好,斐然殊忍不住抱着行歌,又滾了一圈。

斐然殊一生不曾與任何人如此親近過。他已二十有七,尋常男人這個年紀,孩子可能都已經定親了。便是武林中人他這個年紀,亦是紅顏遍天下的年紀了。他知道承影過分擔心他的不近女色,他也知道莊內人暗地裏都在議論他的……貞操。

他不是一個沒有欲望的人。

他只是有取舍。

如果滿足一時的欲望,需要與陌生的女子呼吸相聞,肌膚相觸,身體交融……這已不是潔癖的問題,而是将自己最醜陋最脆弱的一面□□裸地展露于一個陌生人的面前。他的尊嚴不容他如此,他的驕傲不容他如此。

他有偶像包袱。

豈能毀于一時欲望?

然而今日不同。

他已然發覺自己的感情。原來他也有感情。心動,因心動而生的欲望,嫉妒,因嫉妒而生的憤怒,喜悅,因喜悅而生的滿足。他曾以為的虛妄,原來并不是虛妄。那種種虛妄,在此刻都有了一個名字——行歌。

行歌不知斐然殊為何抱着她滾床單。

真的就是單純的,滾,床單。

她只覺得此刻的斐然殊與往日往時都不同,仿佛沾了她身上的煙火氣,靈動起來。她這麽想着,便覺得心中無比舒坦、暢快,笑聲便逸出喉頭,她情不自禁地環住了他的腰,跟着他打起滾來。玩得正起勁,突然他停住。

“怎麽了?”行歌詢問。

“……”斐然殊不語。

“滾……暈了?”行歌猜測。

“……”斐然殊仍是不語。

“還真讓我猜對了?”行歌忍俊不禁,阿斐也太可愛了吧。

“……我想靜靜。”

斐然殊的聲音,有點虛。

作者有話要說: 預告一下,本文一共只有三十七章【短小の我

我會更新到三十三章,等得到出版編輯的确切回音後再更完

也就是說只剩兩章就完結了,開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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