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阿斐褲下死,做鬼也風流

寂靜的客艙內,只聽得到艙外海浪時而呼嘯而過。

鲲鵬在大海懷裏,行歌在斐然殊懷裏。

而且還是在床上。

因為斐然殊突如其來的暈船,他們保持這個姿勢已經很久了。

行歌開始不淡定。她不知道此刻有無數的虛妄,被冠上了她的名字,她如果知道,她可能會要求收費。畢竟她這個名字,是妙善法師親自起的,她還算挺喜歡。比狗蛋喜歡。

行歌只知道,斐然殊可能真的有病。

“阿斐,不知是我有病還是你有病,我此刻感覺你想與我雙修。”

斐然殊伏在行歌肩頭,低低地笑:“若我說,你的感覺沒有錯呢?”

“那我只能說你眼光不錯。”行歌聲音很嚴肅。‘

斐然殊撐起一點身子,望着她清秀眉目,翹挺鼻梁,涼薄雙唇,不算十分秀美,卻獨有一份超然,加上一條三寸不爛之舌,一堆奇思異想詭辯之術,便成了獨一無二的行歌。一個深坑,卻有使人縱深一躍的蠱惑力。

“你……”

斐然殊剛開口,便聽到門外傳來喊門之聲。

“楚少俠?斐莊主還好嗎?我讓船工熬了一些粥,我可以進來嗎?”是宋連江的聲音。

斐然殊對行歌搖了搖頭。

于是行歌對宋連江道:“多謝少幫主了。不過阿斐現在很不舒服,也喝不下粥,要暫且休息一下。不如你将粥放在門口,我在為他推穴走不開,等下再出去拿。”

“好的。楚少俠辛苦了。若有什麽需要,請随時喊我。

“少幫主有心了,多謝。”

聽着宋連江遠去的腳步聲,行歌松了一口氣,對上斐然殊的眼神,又禁不住方寸大亂。船也不曾搖晃,她卻開始暈,酒也不曾喝了多少,她卻已經微醺。心上人是個絕世美男這件事,真是于精神健康相當不利。

斐然殊想到此地畢竟非他地盤,外面船工來來回回,宋連江也随時會過來關心,便嘆了一口氣,緩緩松開行歌。他躺在床上,閉眼調整了幾次情緒,才開口說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何裝病麽?因為只有這樣,你才會有絕對的可能選擇離甲板最近的地字號客艙。”

“地字號客艙……有什麽嗎?”行歌意亂情迷之時被松開,正有些不滿,聽到此話瞬間好奇心占了上風。她心中不解,地字號客艙是妙善法師住過的,難道阿斐是妙善法師腦殘粉?

斐然殊将行歌撈起,一個旋身站到床邊,而後用一只手擡起床板。

“答案就在床板背後。”斐然殊道。

行歌湊近一看,只見床板背後,竟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太上曰: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随形。感應之道,存于輪回。

是以天地有司過之神,依人所犯輕重,以奪人算。算減則貧耗,多逢憂患,人皆惡之,刑禍随之,吉慶避之,惡星災之,算盡則死。欲增人算,丹田往複。

……

是一整篇的太上感應篇!但……有些地方是不是怪怪的?每一段的最後一句,看起來都跟前文不搭……但若把所有最後一句連起來看,則更像是一套心法口訣?

“這是……完整版的太上感應篇?”行歌驚疑不定。

“正是。”斐然殊道。

“可是不是說,被那個國師清輝真人盜走了嗎?等等,這個房間之前只有妙善法師住過,那麽……真正盜書的人是妙善法師?天吶,雖說我們洗月觀窮,但也不能偷東西啊!再窮不能窮骨氣啊!師門不幸,不幸。”

行歌心中對妙善法師的認識,瞬間又升華了。

斐然殊推了推她的額頭,道:“你又開始胡思亂想什麽?”

這動作有些親昵的意味,行歌摸着額頭,一時有些呆然。

斐然殊循循善誘道:“一件東西,為什麽會有人搶?為什麽鎮魂珠現世便會引來武林災禍?”

行歌思忖道:“因為稀少。如果人手一份,又何必搶奪?”

斐然殊點頭稱是,“所以南華經無人争搶,鎮魂珠人人争奪。而太上感應篇乃孤本,自然也有人想占為己有,然後引真正的道門之秀出洞。”

行歌想想不對,“太上感應篇是書啊,又不像鎮魂珠不可複制,他憑什麽認為那是孤本?”

斐然殊笑道:“因為清華觀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只有道門之首才能翻閱太上感應篇,清華觀只負責世世代代監守經書。可能是清華觀的道長們深居簡出,避世清修,迂腐的形象太過深入人心,讓人忘了他們才是道門的祖師爺,千年存續,靠的可不是迂腐二字。”

行歌愣了下,“他們監守自盜了?”

斐然殊嘆,“噫,修道之人的事,怎麽能說盜?他們默許了妙善法師複刻其文。”

行歌也嘆,“真是大道無為。佩服佩服。”

突然想到一事,行歌瞠目道:“既然他們都複刻了,為何還要我來找書?”

斐然殊又嘆,“為了逼我入局。”

從妙善法師趕行歌下山,到國師清輝盯上行歌,在四方城散播她假冒女冠的消息,引官兵去查,引出她道門之秀的身份,将她暴露于天下人眼中,到三方名宿不加阻攔,坐視論道之局形成,看似牽着行歌走,實則一步步,都在逼斐然殊入局。

“為什麽他們覺得利用我,就能逼你入局?”他們又不是都知道故人的事……

“你覺得呢?”斐然殊目似深潭,深深望着行歌。

行歌滿臉通紅,羞道:“可能我長得美。”

斐然殊差點就要翻白眼了,在心裏念了十句詩才壓抑住了這股不雅的沖動,恨鐵不成鋼地瞪了行歌一眼,道:“廢話不提了,你先将心法熟記,然後結合逍遙游運走一周天試試。”

說完,斐然殊行至艙門處,将門口的餐盤端了進來,而後鎖上艙門。

行歌盤腿而坐,閉目冥心,頓覺靈臺清明,一股生生不息的力量正在體內游走。

鲲鵬萬裏擊長空,長空無雲轉入海,上下求索枉嗟咨,兩處茫茫皆虛無。

行歌正覺得體內真氣四走無所依憑之時,背心一熱,一道沛然內勁緩緩注入,耳邊響起斐然殊清冷缥缈的聲音:“虛無生自然,自然生大道,大道生一氣,一氣分陰陽……”

這是白玉蟾的玄關顯秘論中,關于丹藥之道的。

行歌跟着念了一遍,感覺體內鎮魂珠開始散發熱力,她只覺四體舒暢,精神大震,于是回憶着玄關顯秘論中的文字,喃喃誦道:“太虛太無太空太玄,杳杳冥冥,非尺寸可量,浩浩蕩蕩,非涯岸可測,其大無外,其小無內,大包天地,小入毫芒,上無複色,下無複淵,一物圓成,千古顯露……”

原來這一段,說的竟是鎮魂珠的由來。

行歌一悟,七竅皆通,兩種內功心法在體內交彙融合,化作一股強大勁道,将鎮魂珠團團圍住,護住鎮魂珠的同時,護住心脈。此時,她才有了餘力回哺那道幫助她領悟的純陽真氣。

斐然殊察覺真氣輪轉,心知行歌內功大成,便适時運轉先天心法,回守丹田。

不知過了多久,斐然殊緩緩撤掌,行歌也徐徐吐出一口氣。

行歌感覺四體輕盈,飄飄欲仙,“我有一種神功大成的感覺。”

斐然殊習武多年,自然了解那種感受,起身道:“應該是餓了。”

行歌被這麽一說,确實也覺得肚中空空,跟着起身,見到斐然殊一早端進來的粥與清爽小菜,登時兩眼放光,坐過去,吃了兩口才發現宋連江只備了一副碗筷,應是給他以為暈船的斐然殊食用的,頓時有些不好意思,“阿斐,你餓不餓?”

斐然殊瞟了一眼菜色,面露嫌棄,道:“你吃吧。”

行歌一聽,便心安理得地繼續吃了。

斐然殊看她平日大酒大肉以為她胃口大得緊,但此刻只是清粥小菜她也吃得津津有味,心中不由大感安慰,這姑娘想來是個好養的,帶回家也不至于加大眠眠的負擔。

唉,他于百忙之中竟還能想到天下第一莊的生計,眠眠若知曉此事,必要感動涕零,然後在江湖榜上大刷一條話題:有一種哥哥,叫斐然殊。

斐然殊沉浸在良好的自我感覺之中。

行歌吃到一半,突然想到一事,稍停了筷子,問:“阿斐,我這樣算武林高手了嗎?”

斐然殊回神,道:“不算。”

行歌撂筷子不幹了,“憑什麽啊,我堂堂道門之秀正道棟梁中原楷模。”

斐然殊有些愕然,她不說出來他都不知道不知不覺中她已經給自己安上了這麽多稱號……真是夠不要臉的。不過那副理直氣壯自信滿滿的模樣,他也不讨厭便是了。

斐然殊清咳一聲道:“你見過空有內功一招半式都不會的武林高手嗎?”

行歌拍桌而起,一邊撩起袖子一邊撂狠話,“還就不瞞你說了,貧道略識一套拳法。”

斐然殊将一手背到身後,一手平攤,坐于椅上,八風不動,道:“請招。”

行歌被這翩然風度迷住幾剎,力持鎮定,運氣下沉丹田,馬步紮得四平八穩倒有幾分模樣。說時遲那時快,她擊出左拳,被斐然殊右手包住,再擊右拳,斐然殊偏頭避過,雙拳暴擊,斐然殊連人帶椅轉了個方向,行歌毫不氣餒,繼續出擊。

斐然殊招招拆解,差點被逗得笑岔氣。

雖然行歌可能覺得自己出拳如風,但以斐然殊的修為看來,這種速度,太慢了,出一招的時間他能破十招。于是行歌一套王八拳使得虎虎生風,在斐然殊眼中卻成了:左拳,右拳,一個慢動作,右拳,左拳,慢動作重播……

最後斐然殊為免忍笑忍到內傷,只好一招将她擒住,鎖入懷中。半晌才道:“鎮魂珠不同于一般丹藥,它追随過許多位道門之首,不斷相生,不斷脫離,尋找新主,在上千年的過程中,鎮魂珠上不僅積累了衆多道門高人的修為,還殘留着許多舊主的記憶。”

行歌想起時常在她腦中出現的奇怪畫面,時常脫口而出的奇怪語言……

“阿聶自幼體弱,便是不堪承載鎮魂珠,後來我幫她調理,雖有收效,卻始終無法改變她的體質,因為她那時不曾學過內功心法,只憑本能化用鎮魂珠的力量,所以才會不斷耗損……而你不同,你今日學成了兩套心法,此後便可控制自如,再也不用擔心被反噬之痛。”

當年,斐然殊獲得聶雲墜崖身亡的消息後,并未去查探真僞或者尋找屍體。

他去找了妙善法師。

不管聶雲是死是活,這世上若有一人能救她,那便是妙善法師。

那一次會面,他知道了鎮魂珠的所有秘密,以及,聶雲未死。

聶雲說過,莫尋,莫救,生當陌路人,黃泉不相交。

他素來守信,所以三年不曾踏足太陰山。直至四方城外,陌路相逢。

行歌從斐然殊一席話中得到一個重要資訊——她的病,來自鎮魂珠。

而此刻,她大病得愈!

貧道從此毫無弱點!行歌此刻無病一身輕,喜形于色,正欲舉手歡呼,發現雙手仍被斐然殊交十扣于胸前,連忙努嘴示意:“阿斐,手,手。”

斐然殊手勁一松,行歌雙手随即垂落。

嘶——麻了。随着手臂的晃動,這酸爽……行歌無法控制地紅了眼眶。

斐然殊見她紅着眼,咬着唇,想起之前數次未竟之事,頓時眸色轉深。

“阿斐啊阿斐,貧道必須說一說你了,多大的人了,還不知道憐香惜玉。你看,你這個抱人的姿勢,跟捆綁有什麽區別?還差點把一個美少女的手臂弄折了。你說你是不是很不對?再說了正确的懷中抱妹殺應該是什麽樣的呢,起碼得是貧道把你抱回客艙時那個姿勢……唔!”

行歌瞠目,這近到可以看到斐然殊臉上毛孔的距離是怎麽回事!

這在她唇上碾磨的觸感又是怎麽回事!

不是,說好的大病得愈呢!這幻覺越來越嚴重了啊!

說好的兩部心法融合從此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爬樓也帶勁兒了呢!

“閉上眼睛。”斐然殊在她唇上啞聲命令。這雙瞪得跟見了鬼一樣的眼睛,太影響情緒。

“哦。”

行歌下意識閉上眼睛,便察覺到那雙唇又附了上來。先是淺嘗,繼而厮摩,那火熱的觸感,幾乎要将她神魂纏去,她心如擂鼓,方寸大亂,又忍不住偷偷睜開一縫眼,只見斐然殊閉着眼,長睫輕顫,面上泛着情動的紅,行歌頓時心神俱醉。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行歌此刻哪裏還顧得上辨別這是現實,還是發病,她滿腔情潮無處安放,只能用雙手緊緊抱住斐然殊,将她的唇,她的身體,她的魂靈,一味向他靠近。

雖說二人俱是經驗欠奉,但斐然殊到底是個飽覽群書的,很快将所看所學靈活運用。

二人從互相撕咬,到漸入佳境,不過須臾。

唇舌之間,情絲纏綿,行歌只覺神魂俱散,如蹈雲間,如陷泥潭,直到察覺身下異物……

“阿斐,你你你,你冷靜一下……”行歌氣喘籲籲。

“怎麽了?”斐然殊含着行歌下唇,嗓音低啞。

“你你你……頂着我了……”行歌羞紅了臉。

斐然殊頓住,緩緩退開,突然探手下去。

“哎哎阿斐你不要這樣,貧道是個正經人……”

行歌不是很有說服力地推拒着,忽然,斐然殊從身上掏出一件物什,道:“頂着你的,是這個麽?”

那是一塊看起來并不陌生的盤龍玉佩。

“行歌啊行歌,你面紅若燒,莫非是,想到了別的?”

看着斐然殊似笑非笑的神情,饒是皮厚如行歌,也有些撐不住。

“咳,正是此物!”行歌大聲說着,頗有幾分掩蓋心虛的意味,又急急想帶開話題,“哎呀,此玉佩玉質純而溫潤,雕工精細不乏氣度,定非凡品啊。”

“行歌喜歡?那便贈你吧。”斐然殊含笑将玉佩為行歌系上,一雙長手卻在她腰間流連不去,惹得行歌又是一陣迷離,直到一道煞風景的咕咕叫聲響起。

這姑娘……還真是餓不得。

斐然殊抵着她的額頭,心中嘆氣,半晌才松開了她,拍了拍她的臉,道:“去把粥喝完。”

“哦。”行歌握着那溫潤美玉,腦中卻已是一團漿糊,只懂得聽斐然殊的話。一步一個口令地回到自己原先座位之上,拿起勺子,往嘴裏塞了幾口粥之後,腦中意識飛速回轉。

喝粥……大病得愈……親吻……又喝粥……那她到底大病得愈了沒?

行歌看了看粥,又看了看斐然殊,終于忍不住問:“方才,你是不是非禮了貧道?”

斐然殊糾正道:“兩情相悅的事,又豈算是非禮。斐某發乎情,行歌止于餓,如此而已。”

兩情相悅,如此而已。

行歌腦中再度亂成一鍋粥,她才知道自己喜歡他沒多久,如何就兩情相悅了?她還未向他說明與她雙修的好處,如何就兩情相悅了?他……他喜歡的都不知道是故人,還是她,如何就兩情相悅了?

斐然殊看她神色變幻不定,唇邊不由彎起微笑弧度,道:“行歌啊行歌,你還記得這玉佩的含義麽?”

玉佩的含義?

行歌茫然擡頭,對上斐然殊帶笑雙眸,卻映出了另一個有着相似笑容卻更加年輕的面孔。

龍霸天也有這樣一塊玉佩。

不久之前,淩雲峰上的記憶,瞬間回籠——

“你不将那小子的龍紋玉佩還來麽?你可知那玉佩的含義?”

“該不會是定親信物什麽的吧?”

“正是。”

定親信物……行歌心中一沉,掌心的玉佩頓時有些燙手。

她又不是傻子,尋常人的玉佩豈可雕龍?身為阿斐侄孫的龍霸天究竟是什麽人?阿斐對道門與妙善法師的事知之甚詳,又是何故?加上月無極與游子仙的暗示,一切都指向阿斐的身份并不只是天下第一莊莊主這麽簡單。

阿斐不說,她便不問,以為這是默契,今日才知自己一廂情願,阿斐這是在逼她問出來了。

行歌垂着眼,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玉佩,面色有些倉皇。半晌,竟露出了一抹苦笑。她擡眼,問道:“阿斐,你究竟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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