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個,白石藏之介神色中雖有遺憾,還是語氣真切地跟跡部景吾講道:“很可惜沒機會交戰,你們加油。”

只簡單地交談了幾句,四天寶寺那邊的副部長小石川健二郎受了點輕傷,他們要先去陪他去趟醫務室。兩支隊伍錯身而過,大概走出了有十幾步遠的距離,真季又忽然聽到身後傳來忍足謙也的聲音。

他舉起一只拳頭,雖然眼眶仍舊通紅,但好似在這短短的幾分鐘,就已經恢複了大半的元氣,說的話充滿了威脅的意味:“喂!侑士你這家夥!不準輸啊!聽到沒!不然我就給真季寄一箱子一休寺納豆!!!不!三箱!!!”

相當任性的要求。

用忍足侑士生平最讨厭的食物,語氣也如同“輸了我就不跟你玩了”的小孩子。

忍足侑士難得地發揮了一次長兄的風範,沒有像平時那樣專注于“啊別做夢了謙也你攢下的零用錢包買得起一盒還有點可能難道要搶翔太的錢嘛”的槽點,他目光平靜地看着謙也的眼睛,如同根本沒看見他流淚的樣子,“我明白了,你也一樣,謙也。”

四天寶寺的征程也并未就此戛然而止,後天他們同樣要參加最後一場的季軍賽。

真季看到忍足謙也吸了一聲鼻子,沒說話,默默地轉過身去。他這麽一個突然襲擊,但四天寶寺的選手都很給面子地停在原地等他說完,這才一起又再度朝東北方向醫務室前行。

回到休息室,其他人都是到更衣室裏先去換衣順便休息一會兒,真季在外間整理今天帶回來的雜物,并把她的賽況筆記小心翼翼地塞在背包的電腦夾層裏。賽後算是她這個經理要好好忙活一陣的時候,她先是去衛生間把水杯暫時沖刷幹淨回來,就在室內收拾應急箱和毛巾,聽到身後傳來進進出出的聲響,也沒空一一去看個清楚。

“侑士這家夥!哪來這麽多爛桃花?真是……”

真季正好把空水杯都放到袋子裏,就看到向日岳人撓着他的紅頭發從外面有些氣沖沖地開門走進來。

換好衣服前來幫忙的鳳長太郎,他可算是冰帝最給面子的捧場王,當即就好脾氣地就向日岳人的疑問句發問道:“發生什麽事了啊,向日前輩?”

向日岳人一撇嘴,“還不是那個什麽北園……啊,亮!你瞪我幹嘛?喂,冤有頭債有主,我說又不是我招來的好吧!”

發小如此不解風情,宍戶亮只能無奈地嘆口氣,雖然目前的狀況都是他直觀的猜測,但看在忍足侑士曾熱情招待他去大阪觀光的情分上,他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給他找個理由,“今天不是中學組的第一輪比賽嗎?她是網球部的經理,是恰巧在這裏遇上的吧。”

“才不是咧!”誰料向日岳人一口否定,還示威一樣地朝宍戶亮吐了一小截舌頭,表明自己不是信口胡說,“那個什麽北海道椿川學園?誰知道有沒有打進全國大賽啦。而且她轉學了,已經不當網球經理了,好像是……呃,因為父親工作調動,轉學到京都去了。”

——北園、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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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擔任的是主要負責後勤的經理人,真季非常善于捕捉這些瑣碎的信息,看來向日前輩說的這個北園就是跟忍足侑士發郵件的那個“北園壽葉”,她曾經當過網球部的經理,很可能和以前和冰帝學園有過接觸。至于——京都,她瞬間聯想到之前看到的那個穿洛山高校附屬中學制服的女生。

就是她。

京都的高中,成績最好的也不過止步八強,球隊還可能會繼續留下來看比賽,但應援團也應該早就回去了。全國大賽雖然聲勢浩大,但畢竟只是學生賽事,東道主地區的觀衆來了實屬正常,但大老遠從京都跑過來看毫無關聯的學校的比賽,也算是少見了。

真季實在想不起來她的長相,因為當時就沒看清楚。

向日岳人和忍足侑士一同去衛生間,但回來的時候只有一個人,看來忍足侑士是被這個女生給攔住了,沒等真季擺出好奇寶寶的姿态問問這是誰,忍足侑士居然就已經推門進來了。

他剛一擡頭,就發現四雙眼睛齊齊地盯着他。

——以及他手上尚未拆封的護腕。

“太快了吧你!”剛才嘀咕忍足侑士人煩事多的是向日岳人,現在驚嘆他事了拂衣去的也是他,向日岳人狐疑地瞥了瞥“贓物”,又不懷好意地伸出胳膊搗了忍足侑士一下,揶揄道:“喲喲喲,以前光是寄寄巧克力,看來這次升級了啊。”

真季以前也聽向日岳人拿“來自遙遠的北海道的巧克力”之類的話來噎忍足侑士,但他們倆平時見天兒拌嘴,她就以為這只是模糊代指,就像謙也說忍足侑士在火星上也有紅顏知己一樣,萬萬沒想到,這居然是确有其事。

忍足侑士并沒有将手上的護腕視若珍寶地捧着,但也沒兩面三刀到收了就扔,他仿佛只是收到了一件來自朋友的尋常禮物,還是發現真季的目光不知是不是有意地從護腕上遛過,這才腦子裏閃過半個反射弧,狀似随意地塞到運動外套的口袋裏。

“忍足。”

沒等真季“符合常理”地就這個殺出來的新人物發問,更衣室裏就傳來了跡部景吾的喊忍足侑士的聲音,他應了一下,又打掉向日岳人搗亂的手,兩個人一起關門走了進去。

這也影響不到她,她以聽到新八卦的語氣朝同級生鳳長太郎問道:“鳳君,那是誰啊?那個北園?”

她沒聽過也就算了,謙也居然都不知道這個小辮子!不然絕對不會不跟她講的!難道是只有冰帝內部知道的絕密消息?

剛才向日岳人的口氣明顯是不耐煩,但鳳長太郎在平時一向不善于從惡意揣測別人,他本身也覺得這似乎并不是一件需要保密的重要大事,就實事求是地講道:“啊,這個啊……北川桑以前是北海道椿川學園的網球部經理,我國二的時候,在全國大賽期間,她曾經想到我們這裏來打探情報。不過跡部前輩不太贊同她的做法,忍足前輩替她解過圍,所以後來寄過巧克力來答謝忍足前輩。”

……呃幸虧長太郎分不清那什麽本命巧克力和義理巧克力。

宍戶亮為自己厚道的後輩點了個贊,果然比那個專砸場子的發小靠譜多了。而且居然可以把跡部的态度形容為只是“不太贊同”,放眼全冰帝,也只有善良的鳳長太郎能夠做到這個地步了。畢竟跡部大爺的那句嘲諷max的“母貓”,實在讓人記憶猶新。

“哦哦哦!還有嗎?”

真季眼睛亮閃閃的,和她平時和向日岳人湊在一起講八卦的神情無異,宍戶亮又不禁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先入為主地想多了。

全員打理完畢,冰帝學園網球部乘校車回返。

幸虧這時觀衆基本上都散得差不多了,不然真季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怎麽面對群衆熾熱的目光。當她看到桦地同學從更衣室裏把又昏死過去的芥川前輩公主抱出來,并且毫不掩飾就準備這麽酷炫狂霸拽地抱出去之時,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本還準備湊上去拷問忍足侑士的她當機立斷轉換了對象,委婉地向跡部大爺表示自己對維護自家隊伍華麗形象的小小擔憂。

跡部景吾好笑地挑挑眉看她,但當即有求必應地打了響指。

“桦地。”

“是!”桦地崇弘火速應答。

然後……

在空中一個乾坤大挪移,就……把芥川慈郎換成了……扛……的……

乘校車回到冰帝學園,他們在社辦開了個簡短的小會就各自回家休息了,畢竟中間空出一天可以進行讨論,榊太郎現在也不在。因為時間有些晚,真季和忍足侑士照例去不倒翁屋吃晚餐定食,今天最上京子不在,但老板娘早就認識他們倆,知道他們是參加比賽回來,還一人附送了一碗q彈的溏心蛋。

真季筷子一戳,金黃的蛋液就噗溜溜淌了出來,看起來頗為誘人。

“侑士,坦白從寬,那個北園壽葉是誰?”

早就有所準備的忍足侑士舒了一口氣,早就等着她這一句了,上次被謙也郵件轟炸半小時的事情他可銘刻在心,真季這家夥是不可能放過一點不對勁的小事的,“嗯,不過我想你應該問過鳳或者宍戶了。”

真季噘嘴眯眼噓了他一聲,“鳳君和宍戶前輩都是好人,怎麽會打聽太多隊友女朋友的事唉?”

“……我想我有權利拒絕承認這種謙也式的無理污蔑,謝謝。”

真季把溏心蛋一戳到底,眼睛一轉,“她喜歡你?”

不然也不會大老遠跑過來,還特地送了禮物。就算是曾經幫過忙,那也是兩年前的事情了,這種居心,就算是她這個因為父母的原因一向不關注校園戀愛的人也能看出來了。

忍足侑士并沒有像平時被開玩笑那樣敷衍,很是誠實地回答了真季的問題,但從他的臉上倒是找不出一絲害羞或者得意的樣子,只是認同了一件事實,“我想是的。”

善于搜羅情報的經理人,這是真季從鳳長太郎那裏知道的。

她的閨蜜桃井五月也有這項技能,所以真季很清楚這種類型的女生會有怎樣的性格特征。能從抓住各種途徑伺機而動獲取情報,必然極為善于與人打交道,并且不管本性如何,其外在表現出來的都是難以讓人産生惡意的氣質,甚至很容易吸引人的信任與好感。

雖然目的極為功利,卻不失為謀取勝利的高杆手段。

因為自己有桃井五月這麽一個好朋友,所以她無法對這種人産生跡部景吾那樣分明的不屑與反感。

很顯然,雖然在跡部大爺那裏慘敗無疑,但這個女生肯定不是一無是處,不然忍足侑士也不會收下她的禮物。但要說什麽抓住侑士的心了之類的,真季瞥了忍足侑士那平靜的撲克臉——恐怕為時尚早。

關她什麽事呢?

對,沒有事。

後日。

全國高中生網球大賽,男子組決賽,立海大附屬vs冰帝學園。

能夠走到這一步,兩校都是高中網球的佼佼者,一場惡戰在所難免。雖然以真季在全中聯賽上的見聞,明洸中學在決賽不僅被帝光中學一面倒壓着打,最後111:11的比分更堪稱顏面盡失的潰敗。但高中網球顯然不能再現這種局面,面對上屆冠軍,冰帝學園也硬生生奪下兩局,形成當前勢均力敵的戰況。

隊友沒有辜負他的信任,作為單打一的跡部景吾最終站上了決賽的戰場。

他将要對戰的正是立海大的部長,被稱作“神之子”的幸村精市。

膽怯這種感情在跡部景吾身上自然是找不到的,他拎着球拍站起身來,正巧一陣風從冰帝學園所處的方向吹過,使得他披在肩上的外套迎風飄動起來。

實際上他比忍足侑士稍稍矮一點,可此刻的背影卻穩重如山。

真季想起小時候不靠譜的父親用來哄她的小故事,跡部氏系出平安京時代的清和天皇,以臣籍降下而為源氏,後來歷經演變分支,成為武家重臣。因為在明治時期乘時乘勢,不僅沒有淪落為僅有空頭身份的落魄華族,更憑借往日聲名趁勢華麗轉身積攢下雄厚資産。所以到了跡部世理這一代,她都是在國外長大的,日語說得雖好,但其他的文化,也只是一知半解罷了。

武家之女的遺風,也只有在哥哥跡部克明要去展開一場艱難談判之前,才會在她身上稍微體現那麽一點,她會在幫跡部克明打好領帶後,俏皮地咧嘴一笑。

跡部景吾本來頭也不回地大步流星向前,他只是一把扯起肩上的外套,朝身後豁然抛去。

“冰帝!冰帝!跡部!跡部!”

應援團的呼聲達到頂峰。

他的耳邊卻飄過一句輕聲的話語,像是搭乘着那陣微風而來,轉瞬即逝。

“祝您武運昌隆。”

回首間,他清楚地看到她頰邊深陷的酒窩,還有穩穩落在她懷中的衣服。

“兄長大人。”

☆、Chapter .39決賽(下)

“果然還是很難相信……這只是高中生的比賽……”

井上守已經升任《網球月刊》的欄目主編,雖然不是全部原因,但他的升職的确與這幫場上的少年有很大關系。 以往對校園網球的關注,常常只集中于高中和大學,就算是中學生的全國大賽,也不過能吸引一些地方電視臺和報紙的關注而已。

還是兩年前的他堅持去采訪初中的網球名校,這在當時也沒有引起注意,只有芝紗織這個新人願意陪他折騰。但随後u17訓練營對初中生的破格選拔,以及他們在國際舞臺上掀起的小旋風,都足以證明他這個“伯樂”的敏銳眼光。

業界已經隐隐将目前稱作第二次黃金時代的預熱期。

上一次的黃金時代,可是出現過越前南次郎這樣“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

武士南次郎在世界公開賽上連贏37場,只差最後一場就可以躍身成為世界冠軍。他退出比賽的原因至今仍是個迷,但以他那散漫不羁的性格,真是做出什麽事來也不奇怪。好在目前已經在職網漸漸嶄露頭角的手冢國光,一絲不茍到甚至讓人一看就肅然起敬,八成不會做出這樣讓人跌破眼鏡的驚天之舉,或許能夠填補這塊日本人心中多年的遺憾。

而其餘尚在校園裏的選手,特別是立海大附屬的部長幸村精市,也被寄予厚望。

“哎?井上前輩不是早就看慣他們的比賽了嗎?”芝紗織帶着一頂薄荷綠的遮陽帽,看起來比兩年前要成熟不少,但實際上跟前輩說起話來還是咋咋呼呼的,“哇!前輩你快看啦!好帥!幸村君……啊……不不,還有跡部君……啊!我快看不過來了!!真是!這幫小孩子太過分!怎麽都帥得太犯規啦!”

面對滿眼粉紅愛心的後輩,井上守和以前一樣,臉上瞬間布滿黑線。

她捧着興奮的臉,好歹說了句專業相關的話:“井上前輩覺得誰會贏呢?”

井上守遲疑了幾秒,又擡頭看了看場內的激戰,沒給出确切的答案,反而是呼出一口氣,好笑地提醒這個被高中生迷得神魂颠倒的怪姐姐,“別走神了,好好看吧。這種對決,可是看一次少一次,要學會珍惜。”

“哎?”芝紗織發出一聲驚疑,但随即又被跡部景吾的一記反手急截球扯走了心魂,将前輩的好意提醒忘得一幹二淨。

場內。

真季此刻也正一手拿筆一手捧着筆記本,目光聚焦于這兩位部長的戰鬥。

看得出來,比賽行至後半場,幸村精市已經隐約占據了上風。

早就知道“神之子”這種非同尋常的稱號,可不是誰都能受得起的,且真季也能從肌肉比例等觀察出幸村精市優越的身體素質。但他那張臉實在是太具迷惑性了,總讓人覺得他似乎更應該是個天賦才華的藝術家。

事實以無可撼動地姿态證明了他的強大,不僅如此,傳說中曾罹患的急性神經根炎,也幾乎從他身上看不出一星半點了。更可怕的是,實際上他還沒有徹底痊愈,在如此境況下,都能一步步将超高校級的跡部景吾壓入下風。

加上剝奪五感的殘酷球風,絕對足以讓人不寒而栗。

真季在做賽前功課的時候從忍足侑士那裏獲取過獨家信息,他能痊愈到現在的地步,甚至還有跡部景吾的功勞。因為比之跡部景吾對手冢國光那堪稱“無微不至”的援助,他似乎只是為幸村精市小小地牽了個線,所以很多人都并不清楚。聽起來不過舉手之勞,但是,如果不是憑借跡部家之財勢,這頂尖專家診斷的機會也可能成為咫尺天涯。

這簡直如同醫好了阿喀琉斯之踵,親自鍛就了一位所向披靡的強敵。

這一段刀光劍影的想法從真季的腦海中閃過,但她旋即失笑地發現,自己似乎無意間就陷入了陰謀論的思維方式。

這可只是一場高中生的比賽而已,又不是以命換命的決鬥。

惺惺相惜到提供醫療幫助,也不是什麽自絕後路的聖母行為。

更何況對跡部景吾來說,他站定紅土場的未來微乎其微,很可能在高中結束後,他和幸村精市就不可能再在正式的賽場上碰面了。這麽說來,與其說他給自己造就了一個難以戰勝的強敵,還不如說是在給那位他癡漢的手冢君添堵。

因為這兩位倒是很有可能在未來的世界公開賽上一決雌雄。

“立海大附屬勝!5-4!”

幸村精市又拿下一局。

他紫羅蘭色的柔軟發絲快要被汗水浸濕了,看來就算暫時領先,也沒能從跡部景吾手中輕易讨到什麽便宜。比賽間隙,他先是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旋即擡頭與跡部景吾對視,目光中如同蘊含着海沸山崩的威勢。

真季上次在立海大附屬的校園裏見到幸村精市時,還覺得這位溫柔的部長似乎很難壓制住那位頗為鐵血強硬的真田副部長,但此刻這個念頭從她腦袋裏消失得幹幹淨淨。

一旦站到賽場之上,他就是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

跡部景吾沒有露出任何慌張,很快再度将比分追平。這兩人的對決堪稱是目前高中的最高水準,一般人大概只能直觀地覺得“好厲害”,但因為榊太郎這些日子的指導,真季也能逐漸地摸索出些門道來,以她的觀察看來,現在跡部景吾的打法偏于保守謹慎,顯然他也已經意識到比賽的局面并不利于自己。

他有着最一流的洞察力,對狀況的審視再精準不過。

原本持久猛烈的拉鋸過程中,幸村精市忽然在千鈞一發之際抓住機會,出人意料地跳轉身體,一記抽擊球拿下一分,因為速度太快,幾乎讓人産生“跡部景吾根本沒辦法反應過來”的消極想法。黃色的小球從地面上“嘭”得彈起,真季看到跡部景吾瞳孔放大,他的的确确是迫不得已地任這一分從自己手上丢掉的。

他雙手握拍的動作僵持了大概三四秒,好像被人強行用釘子捶入了十字架。

第一次見到跡部景吾被逼至如此,真季早就忘記了筆記,雙手絞在一起,根本沒注意指甲在手背上掐出了不淺的印痕來,此刻更是身體無意識地向前傾,呈現出一幅随時都能躍身而起的樣子。

“怕他會輸嗎?”

榊太郎聲線低沉,語氣絲毫沒有起伏,真季這時和場內的跡部景吾保持了一致,活生生反應了幾秒,才恍然大悟般地望向坐在她身旁的榊太郎,他依舊是抱着雙臂、不動如山的姿态,好似根本不擔憂跡部景吾的處境。

“那當然。”她先是下意識地說出最根本的想法來,因為這段日子和榊太郎的接觸比較多,也沒有純然是面對老師的拘謹,“我沒有見過跡部前輩輸球……”

榊太郎沉默了一會兒,就在真季以為他剛才只是順口一說的時候,榊太郎忽然将目光轉向她,“你覺得跡部輸了會怎樣?”

……監督比賽還沒結束你就這麽滅自家威風跡部他造嗎?

“輸了……”

真季梗了一下,因為冰帝學園一路順風地贏到了現在,唯一在關東大賽敗于立海大附屬的那場比賽她沒有到場,所以還真的很少有這個概念。算上她在帝光的經歷,就更少會考慮這個問題了。

真季向場內看去,他們說話間,跡部景吾已經回返底線進行防禦。他很快就擺脫了幸村精市的鉗制,再度投入戰鬥,雖然從策略上來說依舊處于保守,但誰也不能徹底磨去他的驕傲棱角。

實際上,她對跡部景吾算不上太熟悉。

初次見面極其倉促,後來在部活中接觸雖多,但跡部景吾也和赤司征十郎一樣,幾乎沒在經理的職位任務內給她什麽特殊照顧,以至于已經過去了一個學期,真季的關系戶身份也沒有暴露。

真季能感受到他的善意,比如上次她只不過是說了句太累了想吃意大利面,跡部景吾轉眼就細心地找了一家米其林星級的意大利餐廳送餐上門。但比之從小混在一起的忍足兄弟,甚至是只在假期見面的赤司征十郎,跡部景吾無疑是陌生的,因為在她生命的前十四年,他們根本就不認識。

但既然談及跡部景吾,她就難免會将他與自己熟悉的赤司征十郎聯系在一起。

同樣出身名門,同樣天賦卓絕。

——“我從不知敗北。”

果然,無法想象,赤司征十郎會輸的樣子。

對勝利的勢在必得,幾乎是每一個赤司都與生俱來的瘋狂執念。真季自覺大概是母親的淡漠冷靜稀釋了這點,加上自己才華有限,可能算是個異類。但失敗的刻骨銘心,卻也幾乎是熔鑄在她的血脈當中的。

她野心勃勃的祖父赤司英輝在兄弟争奪戰中一敗塗地,如同喪家之犬被掃地出門。

他不僅失去了金錢與權勢,繼而又失去了當年處心積慮娶來的妻子。

真季歪了歪腦袋,“……會崩潰嗎?”

她不知道祖母去世後,祖父是否崩潰到想要自殺過,但他的後半生的确是與之前的人生完全隔斷,等于是徹底否定了曾經的自己。

“他輸慣了,不用擔心。”

榊太郎語氣平靜,好似在談論“芥川慈郎今天睡了幾節課”這樣的小問題。

真季卻冷靜不能,伸手捂住嘴巴:“誰?監督你說的是誰?”

榊太郎一向緊抿的唇角此刻微微勾起,“跡部。”

“咦咦咦咦咦咦——????”

……怎麽可能?跡部前輩那個德性哦不不華麗做派怎麽也不像是勵志典型啊他分明長着一張本大爺就是要開挂的臉啊!!!

榊太郎交叉的雙手放在膝蓋上,分神跟真季講話,“他在英國長大,至少在網球這樣的運動項目上,亞裔的身體素質,的确沒辦法和歐洲人硬抗,尤其在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差距非常明顯。”

察覺到真季疑惑的眼神,他又解釋道:“我是景吾的母親,你應該見過她,亞理紗的同學,在他小時候就教他打過網球。”

那位日英混血的大美女,真季當然記得,這麽算來,跡部景吾只有四分之一的英國血統。

她确實沒有想到這一點,與赤司征十郎不同,跡部景吾是在異質環境下長大的。

榊太郎沒有繼續打網球的話題,轉而談起了跡部景吾的其他糗事,“他小時候并不聰明,好強這點倒是沒變。長大之後确實比他父親要有天分,但也有不擅長的東西,就算拉丁語一學就會,但來日本上學之前,國文還考得很差,險些要留級。”

……留級?

就是說跡部景吾曾經可能和她做同級生???

一旦接受這個設定……真的好帶感啊特別是他要喊侑士忍足前輩耶畫面太美!!

想到這裏,真季憋笑憋得嘴唇都皺成一團,原先傾身向前的動作也變成了靠在椅背上,雙手撐着板凳,兩只腳都搖擺了起來,她抿嘴一笑,“嗯?原來是這樣嗎?終于證明我和景吾哥有血緣關系了,因為我小時候也不聰明,當然,現在也不聰明啦。”

她語氣輕松,語調随着心情起伏,已經有點像是個在向長輩撒嬌的少女。

榊太郎沉默地看了她一眼,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笑容,又再度将目光鎖定到跡部景吾身上。

他沒有講道理似地闡述所謂勝敗的意義。

現在的跡部景吾就是最完美的證據。

誰也無法打垮他。

真季也再度提起筆來,把自己所能看到的每一個細微的,機械的攝像機所無法記錄思考的動作都記下來。她依舊會在跡部景吾陷入苦戰的時候攥緊筆杆,因為放下了之前執着,此刻反而能全心全意地沉入到競技的跌宕起伏中。

因為“癡漢”的原因,真季這種愛熱鬧的性子早就把跡部景吾和手冢國光的八卦打聽了個清楚,當然也知道那場國中網球有名的雙部長之戰,跡部景吾以幾乎要廢掉手冢國光手臂的持久戰策略獲勝,卻為許多人所不理解,無法認可他不擇手段的冷酷。

不管是手冢國光的手臂,還是幸村精市的病痛,那都是比賽之前的既定事實。

一旦站上這個賽場,就必将全力以赴,劍鋒直指。

正是因為将所有的一切凝聚于這片小小的球場,才愈發具有使人淪陷的魅力。

尖銳的哨聲響起。

“7-6!立海大附屬——幸村精市獲勝!”

跡部景吾左手持拍緩步走到球網前,幸村精市的動作也沒比他快多少,他們兩人幾乎都耗盡了體力,但握手時還是用上了這最後的氣力,以力度吹響了下次決戰的宣戰號角。

“冰帝!冰帝!”

此時應援團的呼聲也依舊沒有停止,盡管所有人的嗓音接近嘶啞,依舊有着沖破雲霄的力量。

在随後的頒獎典禮上,跡部景吾代表冰帝學園接過了亞軍的獎杯。

回到休息室的路上,作為經理,真季本想認真觀察下大家的反應,但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她還記得黃濑昨天提醒過她,今天是海常高校對戰桐皇學園,當即按下了接聽鍵。

接通後,沉默了大概四五秒。

那邊才傳來黃濑小同學的哭腔,他抽抽噎噎地說道:

“小梅子……我們輸了……”

接着就是一陣哇哇哇的發洩。

可能是聽筒聲音開得有些大,冰帝學園這邊都有幾個人轉過頭來看她,真季趁勢一掃,發現自己這邊好像還真沒有人哭成黃濑小同學這個慫樣,當然,他可能也只是在電話那邊幹嚎而已。

真季心平氣和地說了一句:“嗯,我們也輸了。”

“啊?是、是這樣嗎……果然給小梅子你打電話是對的……”

“啊???黃濑你什麽意思?你下次想挂科想瘋了????”

“不是!不是!我這不是……呃……那個……找點安慰……那……”一看補課小能手居然要跟自己撕逼,黃濑小同學開始飛速動用僅有的智商,“總之對不起啊小梅子!!!不要抛棄我嘤嘤嘤!!!下次寫真集免費給你一沓送人好嗎!!!”

黃濑涼太拼了帥命描補中。

真季又抿嘴一笑,從黃濑涼太口中聽到“我們”,就已經非常罕見了,不是“我輸了”,而是“我們輸了”。

看來被這種魅力所俘獲的,并不只是她一個。

真季仰頭望向天空,輕聲說道:

“能來到冰帝,實在是太好了呢。”

這話在她講電話的過程中顯得有些沒頭沒尾,陽光灑落在她的睫毛上,仿佛因為這句輕語被凝凍在原地。忍足侑士走在她身後半步的位置,除了早就聽出她是在和帝光的隊友打電話外,還正巧把她的這句話聽得清清楚楚。

這句話他也說過,在來到冰帝的第一天,和跡部景吾第一次對戰後。

以前想不通的一個問題,一向随抛随走的真季居然會再度選擇成為經理的原因,現在忽然有些明白了。他對真季再熟悉不過,別人或許覺得她只是體育成績勉勉強強過關,很多女孩子都是這樣,并不稀奇。但實際上,她的母親年少時體弱多病多次手術,真季相比之下健康得多,小病都很少有,但奔跑在賽場上劇烈運動,她是根本不能嘗試的。

但她總能找到變通的辦法。

讓忍足侑士困惑的不是熟悉的變化,而是她的停留。

會迷上某種魅力,會默默地為它停住腳步。

從天而降。

☆、Chapter .40黑暗料理女王

真季左手拎着購物袋,右臂彎裏還摟着一個,踮起腳尖朝公交車運行方向看去,想知道是不是快開過來了,但以她那差勁的平衡感,差點被手上的東西帶着向前栽個狗啃泥。

這時正巧一輛轎車開過來,吓得她下意識朝後退了幾步,這才誤打誤撞地相互抵消,穩穩地站定。

車窗靈敏度非常好,很快就露出了坐在裏面的人。

他坐姿端正,只微微側過頭來。

“真季,上車。”

不用真季騰出手,司機動作利落地下車替她開門,笑着先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真季小姐。”

真季也向司機先生問了個好,為了防止停車妨礙到別人,當即矮身上車,手上拎着的袋子已經被司機先接了過去,但懷裏抱着的這個購物袋最上面塞着的一盒黑熊pocky,卻随着她彎腰的動作被崩了出來。

沒等真季傻愣愣地下意識伸手去抓,就看到這盒賣萌無極限的零食已經被赤司征十郎穩穩地握住了。

坐定之後,赤司征十郎才說道:“怎麽會在這裏?這處超市離你的公寓不算近。”

真季指了指身側那個購物袋:“想買餃子皮,但是一般的超市裏沒有。”

“餃子?”赤司征十郎将零食遞給她,聞言似笑非笑地挑挑眉,但擺弄自己戰利品的真季并沒有看到,她只聽到他慢悠悠地問道:“我記得你并不是很喜歡吃餃子,特地跑這麽遠來買,難道是那位忍足君的喜好?”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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