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季眨了眨眼,“哦,是那位榊太郎先生?嗯,當然知道,說實話我也不得不承認,他和清和有點配呢。”
梅垣清和不僅是他的前妻,他們還從小就相識,就算離婚了也不至于後會無期。他一直沒提到母親,又在講及新戀情時如此輕描淡寫,幾乎讓真季以為他已經把梅垣清和當做了妹妹。
赤司真史動作潇灑地将條紋西裝甩到右肩上,天色擦黑,他在路燈的照射下揚起一個志得意滿的笑容,竟和真季在陳列室見到的那張勝利合照一模一樣,仿佛二十餘年的時光,都被定格在他的這一笑中了。
“不過嘛。”
他的聲音也凝固在真季的耳邊。
擲地有聲,帶着嚣張的、沒有緣由的自信。
——“她是我的。”
☆、Chapter .50夢中情人
真季站在自己的儲物櫃邊,心情異常複雜。
活了足足有十五年,才總算享受了一把一開櫃子,湧出一堆信件的學園偶像待遇。
她必須承認,從這些花花綠綠的信封鋪天蓋湧出的那一刻,直到它們稀裏嘩啦地從自己的制服襯衫上滑落砸到鞋子上,她整個人都處于實力懵逼的狀态。
其實她和大多數少女一樣,櫃子裏本來就擺了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但冰帝的儲物櫃大得騷包,居然能填得滿滿的,這得是有多少封?理智告訴她這些玩意兒是什麽還得待定,但憑她貧瘠的想象力,似乎只能想到是——情書。
一旦接受這種設定,還——真特麽——嗨森啊!!!
“梅垣桑。”
聽到熟人的聲音,白日做夢的真季同學迷迷瞪瞪地回頭,就看到了正好晨練結束走過來的鳳長太郎一臉擔心的神情,大概是以為真季被砸傻了,溫柔的鳳長太郎同學急問道:“你沒事吧?梅垣桑,很痛嗎?要不要我送你去醫務室?還能動嗎?還是我去叫忍……”
“能動!鳳君!聽我說!我還能動!”真季一聽自己都快要癱瘓了,急忙朝旁邊一跳,證明自己是個身體倍棒的少女。不過因為信件彈出的範圍過廣,還差點在一個粉紅信封上踩出腳印來,她眼睛很尖地想要躲過,但因為平衡感不好,還是整個人pia~地貼到了不遠處的牆壁上,實在有損新鮮出爐的“冰帝學園夢中情人”的迷人形象。
Advertisement
但她旋即鎮定下來,矜持地拍拍自己的裙角。
立刻蹲下去撿信,企圖讓剛才的蠢事随風而散。鳳長太郎看她真的沒事,就也加入了幫忙的行列,他動作倒是利落,長臂展動,很快就将一疊碼得整整齊齊的信封遞給真季,但發現她手掌上已經攏了搖搖晃晃的一堆。
“鳳君那邊的先放到櫃子裏去吧。”真季決定先把自己手上的這些拿到教室去看看,等到放學再來處理剩下的一堆。撿信的當口,她就已經發現附近有不少偷偷摸摸在看她的少女,而且這些信封也實在太可愛了,實在不像出自男生之手。
鳳長太郎也有點迷惑地問道:“梅垣桑最近做了什麽好事嗎?這些是不是感謝信啊。”
真季:“……我想應該不是。”
她得怒打多少小怪獸才能得到地球人民如此的愛戴啊!
因為大小不一又散散碎碎,她暫時只能抱在懷裏。和鳳長太郎同行到樓梯口,居然正好碰到了從二年級儲物櫃區那邊過來的忍足侑士和向日岳人。
看到真季懷裏的盛況,向日岳人的驚訝溢于言表,他看了下四周來來往往的人群,只能鬼鬼祟祟地湊到真季的耳邊,悄悄道:“什麽情況?!難道你終于暴露了,這都是嫂子們的自薦信嗎?”
向日前輩你真是個人才啊,真季少女憂心忡忡地為自己剛才枯燥無味的聯想力感到羞愧,忽然覺得他說得真是好有道理。
向日岳人又扯扯忍足侑士的袖口,“侑士,還不趕快把你的東西接走。”
“岳人,你就不能把這些無謂的小聰明用在寫作業上嗎。”忍足侑士不動聲色地打掉搭檔的爪子,不過他也想不出來,這不年不節的,真季怎麽收獲如此豐富。但以他對真季的了解,她在學校裏也沒這麽多仇人,于是不免揶揄道:“嗯,我想你現在挺開心的?”
“是啊,忍足前輩。”真季甩幸災樂禍之徒一記眼刀,“我想我馬上就要取代你成為‘冰帝學園第二帥’了,你推倒跡部前輩的夢想不僅無法實現,還要榮升萬年老三。”
這時第一節課的預備鈴聲響起,真季只能抱着一堆戰利品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順便收獲注目禮若幹。反正剛才被砸懵缺的時候夠壯觀了,虱子多了不怕咬。她就大搖大擺地把它們都塞到課桌肚裏,剛想好歹拆一封看看,第一節課的國文老師就慢悠悠地走了進來。
但她還是在上課間隙,一邊用高昂起頭,目不轉睛地用“充滿求知欲”的眼神跟随着老師對和歌藝術表現手法的板書和講解,一邊暗搓搓地在課桌裏暗箱操作,用指甲搗開了一個花形蠟印,從裏面扯出信紙來。然後趁老師轉身板書,召喚皮卡丘附體,動作超火速地将折疊了一道的信紙夾到課本書頁裏,又假模假樣地将書在胳膊上墊高,這才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
半分鐘後。
真季一臉嚴肅地故技重施,又一個小動作将信紙塞回了課桌裏。
其他的信也不着急拆了,她已經能想到八成都是一個系列的。真季努力模仿了一下立海大那位鐵面副部長的死人臉,以此來抑止自己心裏那一萬頭悲吟的大羊駝。
(tot)/~~
果然不該存有學園偶像的妄想,雖然原先就知道這是個白日夢。
所以下課時,前桌女生八卦地問她抱回來的是什麽時,她幹脆恬不知恥地回答道“情書啦情書再問自殺啊”。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情,真季幹脆先掏出手機來給最上京子發了封郵件。因為平時怕打擾到京子的工作,真季一般都是用郵件和她聯系的,沒想到這次倒是剛發過去一分多鐘,就收到了回信。
:最上京子
“學園祭嗎?太太太棒了!我一定來!真季醬,那個……我能幫mo子也要一張入場券嗎?不方便的話就不麻煩了!總之都要謝謝你啦!然後,我剛才正好想問你有沒有《一期一會》的電影碟片啊?有的話能不能暫時借給我看看?公司裏的被別人借走了。”
最上京子對冰帝學園的好感爆棚,一多半是被冰帝這夢幻的歐式建築群給迷倒的,畢竟她可是個對城堡裏的童話故事有着瘋狂熱愛的少女。她提出的要求也是小case,真季當即幫那位只在廣告裏見到過的琴南奏江小姐也包辦了入場券。至于借碟片的事情,最上京子倒是真的誤打誤撞問對了人,真季那裏有祖父所有的電影資料,即使不知道最上京子的意圖,真季還是在郵件裏答應明天放學時就順路放到不倒翁屋去。
等到去餐廳吃過午飯,午間休息時看到教室裏稀稀落落地只坐了幾個人,幹脆不怕引人注目,一股腦都攤到了桌子上。
臨近學園祭,冰帝學園的整體氣氛如同打了興奮劑。平時午休時,教室裏都會有一大片昏死在課桌上的人。可最近一周,經常有大堆人像大逃殺一樣,在鈴聲響起的時候才氣勢洶洶地殺進教室,唯恐早一秒進去都是虧本。
因為學生們全都聚集到那棟社團活動大樓去了,各自讨論要在學園祭上出什麽奇招。老師們對此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完全默認了他們此刻的瘋狂。
冰帝學園尤其是高等部的社團經費充沛,校風又追求素質的全面發展,學園祭正是一個絕好的展示平臺。所以比之一般學校不僅規模上更大,各類社團的專業素質也蜚聲東京都,絕不只是停留在小打小鬧的自娛自樂程度。尤其像戲劇部這種藝術社團,嘔心瀝血就等着在這個時候排出一場大戲來出盡風頭。
真季倒是沒怎麽在這件事上費心,他們這種運動社團的主要任務就是比賽,而他們今年也捧回了全國大賽亞軍的獎杯。對待學園祭,按照網球部以往的慣例,都是安排一場公開表演賽而已。
所以之前她根本沒把這堆“情書”和學園祭聯系在一起。
這封倒是怪厚的。
和其他清新可愛的小信封不同,這是個看起來樸實無華的标準信封。真季從裏面先抖出了一份折疊得異常整齊的文件,還細心地用訂書機裝訂好了。她一看到标題,就想給先前膚淺的自己一記重拳。
——《冰帝學園高等部男子網球部學園祭女仆咖啡廳策劃書》
這份策劃書首尾俱全,其格式之标準、內容之詳實、思想之卓然,足以像真季開學初做的那份網球部第二學期總策劃一樣被貼在學生會的公告欄裏當樣本。更是邏輯嚴密地闡述了這個創意的校園影響力、實施可行性和對廣大女生同胞精神世界的升華意義,對于活動開展的每一步,細致到根據每位正選和準正選的特點安排職務。貼心程度更可謂足以讓真季拿來就能直接用,甚至連應急計劃都條理分明地條條列出。
這還沒完,突然發現信封裏還鼓鼓的,真季以為還有什麽planb之類的周密計劃,但展開之後,她無奈地用拳頭抵住額頭,才發現自己實在是太甜了。
直到下午最後一堂課結束,等到一多半同學又都光速沖出教室時,她才慢悠悠地帶着整理好的信件晃到網球部的社辦。看到好夥伴向日前輩好奇的眼神,真季爽快地抽出了那份女仆策劃的附帶材料,就是這麽簡單粗暴地放了大招。
向日岳人原本只是想看個熱鬧,但看完之後腰都快折斷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也有今天!!蒼天饒過誰哈哈哈!!!”
忍足侑士看他狂拍桌子,已經笑得沒有人樣了,下手精準地從他手上扯來那張紙,搭眼一看,也差點把自己的寶貝眼鏡給砸碎。
紙上赫然畫着寶相莊嚴的跡部大爺。
不僅穿着一身閃瞎人的女仆裝,其風格之繁複華麗,薔薇、十字架、緞帶、蕾絲,描繪細致入微,簡直精細到蕾絲花邊的每一個線頭。更是把跡部大爺那冷豔高貴的笑容抓取得淋漓盡致,幾乎讓認識大爺他四年了的忍足侑士都懷疑跡部大爺是不是本來就是一只女扮男裝潛入網球部的哥德蘿莉。
但跡部大爺終歸是跡部大爺,就算是穿着女仆裝,也全身上下都彰顯着“叫我女王大人!”的冷豔氣質。
鑒于高手在民間的審慎态度,忍足侑士對此畫的作者是否出自美術社持保留意見。
他到底比向日岳人老謀深算,只是在內心炸裂了大概十秒鐘,就淡定地問道:“這是什麽?”
真季把策劃書甩給他,畫像是獨一份的,但女仆職位安排怎麽可能少得了忍足侑士這個隐形二把手的份。鑒于他對待女生一貫的紳士态度,被合理安排到去大門口招攬客人了。至于跡部景吾這種高嶺之花,當然是一擲千金才能見到的店內頭牌♀。
忍足侑士看到策劃書的名字就眼皮一跳。
他在翻看間就大致能推測出來龍去脈了,如此周全的策劃,這腦洞的深度絕對有些年頭了。往年之所以沒冒出來,大概是還沒人膽敢如此求死心切地投到部長跡部景吾的儲物櫃裏,然而網球部又連個副部長也沒有,投到一般部員那裏也沒有威信。今年恰巧有經理,又是個可能産生共鳴的女生,如此因緣際會下,才可能産生這麽一份驚天駭地還附帶參考圖的策劃書。
真季今早抱着的那一堆“情書”他也能猜個七七八八,估計都是些女生對網球部學園祭活動的期待信或建議書。但像這份這麽不要命的,恐怕也是鶴立雞群。
不過,剛才他們問過鳳長太郎,知道今天早上真季被砸了滿頭滿臉,抱在手上的還只是一小部分,忍足侑士說實話還是有些驚訝的。有十幾份不算奇怪,女生總會有些湊巧相似的奇奇怪怪的想法,但能收到一箱,卻讓他不得不敏銳地将事件的重點由網球部轉移到真季身上。
冰帝學園的女生,從整體風格上來說,确實有些心高氣傲。當初是因為網球部在招收經理時設立的“有經驗者準入”的條件有理有據,才讓一些有意而不得入的女生心服口服。但當另外兩個經理都因為出國交流離開後,真季一個女生就顯得略有些紮眼了,畢竟因為跡部景吾的緣故,網球部目前在冰帝學園可是最一流的社團。
就目前這個狀況來看,真季似乎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贏得了認同。
不然也不會一股腦冒出這麽多,顯然已經将她當做了在網球部的代言人。
她的确沒做過什麽轟轟烈烈的事情,比如能用網球征服跡部大爺。但自從真季進入網球部後,那些條理萬千的瑣碎小事就再也沒煩到過誰。平時很難察覺,頂多不過是讓人對她心存點善意,但網球部畢竟是個人數多達兩百人,足夠讓這點細微的力量擴散開來。
在向日岳人還在狂笑的時候,忍足侑士已經百轉千回地默嘆一聲。
似乎某種程度上,她也是個可怕的人。
向日岳人推搡着真季向前走,還從忍足侑士手裏把策劃書奪走,但他沒仔細看,直接就塞到了真季懷裏,連忙催促她:“去給跡部看啦哈哈哈!快點!快點!”
真季大概也是早有此意,當下就從善如流地向部長辦公室蹦去。
知道有如此熱鬧而向日岳人竟不去湊,因為他多半不會将怒火噴到真季身上,對待其他部員就不會有如此涵養了。向日岳人還唯恐天下不亂地壓低聲音吼道:“喂!侑士妹妹!記得拍照啊!表情近景!”
等到真季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忍足侑士才像幽靈一樣從向日岳人的身後發聲。
“……岳人,你是不是忘記告訴真季一件大事?”
向日岳人一臉問號,但這件事畢竟事關重大,他很快就差點要一把抱住忍足侑士的大腿,大喊道:“我不想死!侑士你要救我啊啊啊啊!”
真季站在部長辦公室外敲了下門,報上名字後,很快就聽到了跡部景吾的應答。她歡樂地擰開門把,下意識邁開腳步就想湊到跡部景吾的辦公桌前,但沒想到餘光一瞥,竟看到辦公室的沙發上還坐着一個人。
他身形瘦高,坐姿筆挺。戴着一副金屬細框的眼鏡,幾乎可以說得上是面無表情,讓真季覺得和他和母親梅垣清和有些相似。因為并不像立海大的那位真田副部長一樣嚴肅凜冽,只是神色冷淡而已,倒是和他那茶色的發色相稱,整個人的氣質顯得頗為清雅。
大概是出于禮貌,他很快站起身來。
真季雖沒見過真人,但早已久聞大名還瞻仰過照片和錄像。
她剛側身想打招呼,沒想到由于剛才被向日岳人急吼吼地推過來,懷裏抱着的那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一時不穩,竟朝來客的方向滑出一張紙來。
真季反應0.5秒鐘。
——哦不!!!!!
但以她戰五渣的身體反應能力,完全僵立在當場。來客果然如傳言裏一樣的風姿翩翩,俯身拾起紙張的動作優雅得行雲流水,真季甚至還能清楚看到他那修長的手指。他大概不是那種會窺測的類型,但因為只有一張紙,無可避免地會看到上面的內容。
好死不死地向日岳人最後還把策劃書的封皮朝外地塞到了真季手中,當他拿着那張今天看了無數遍的畫紙迎面遞給她時,真季才心如死灰地想起這茬子事來。
因為他本來就沒有表情,真季無法猜測他內心的想法。
他只是側過頭,意味不明地向辦公桌的方向看了一眼。
“跡部。”
☆、Chapter .51野望
手冢國光的聲音與他的氣質相類,低沉中帶着清冷的質素。 し
真季雖也有點好他這口的嗓音,但現在事關緊急,只能一個激靈先把他手上的畫紙搶了過來,像只兔子一樣極快地将其背面拍到那份要命的策劃書上。
然後……
嗯,只要微笑就好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是否很假,總之她用上了十二萬分的誠意來表示這只是個沒有營養的玩笑,笑過趕快忘掉就好了。
因為離得還有一段距離,跡部景吾倒是真的沒看到真季在搞什麽幺蛾子。他微微蹙眉,明顯有些懷疑手冢國光的反應,但到底沒有當場發難,轉眼就将這件事暫且按下。
他們原先應該是坐着在聊天,跡部景吾從他寬敞的辦公桌中拐了出來,直到走到一臉虛僞“^_^”的真季身邊,才嘴角勾起,親自向手冢國光介紹道:“這是我的妹妹。”
真季連忙踩到梯子就蹭蹭下,顧不上為第一次被跡部景吾當面介紹為妹妹而發愣,立刻就熱情洋溢地發揮了主人家的風範,如果不是有耍流氓嫌疑,簡直都想一把抱住手冢國光那雙骨節分明的玉手上下猛搖,“你好!我叫梅垣真季,現在在冰帝高等部讀一年級,是網球部的經理。你就是景吾哥的朋友手冢前輩吧?久仰大名!久仰大名!景吾哥天天都很想念你!”
……啊不對媽呀這心虛的我是不是太露骨了啊!!!qaq
真季一邊心裏內牛一邊強顏歡笑,深刻地明白了做人不能太得瑟的至理名言。
她剛才差點脫口而出說跡部景吾天天都夢到他,因為之前謙也添油加醋地和她形容跡部景吾癡漢事跡時……她真的這麽腦補過。為了轉移注意力以防多說多錯,她說完這句立刻閉嘴,又化身淑女,用盡畢生功力微笑的同時,悄悄打量起這位已經進軍職網,走在同齡選手前端的前全國大賽冠軍隊伍的隊長。
和神之子幸村精市在場內場外所表現出的截然不同的兩種反差氣質不同,真季聽說這位手冢部長倒是表裏如一的類型。
聽完真季的話,就立刻禮貌地微微颔首道:“你好,我是手冢國光。”
部長辦公室的采光相當好,真季能看到手冢國光下颔低垂時,橢圓形鏡片上劃過的一道閃光。忍足侑士其實經常也會有這個動作,但真季一般把這當做他要出狠招或者下黑手的前兆,這能夠讓他在平光鏡片的一重掩護下,再借光線的折射,徹底隔絕他人的窺測。
但人和人果然是有差距的,手冢國光做出相同的動作,真季只覺得鏡片的澄澈剔透、光影的神奇交彙與他整個人的清冷氣質渾然天成,找不出一絲矯揉造作的意味來。
既然有表裏如一的預判,這讓真季在第一面就直觀地感受到了他堅韌淡定的性格。他大概不會像忍足侑士那樣能夠熟練地操控距離感,因為他本身就足以和陌生人拉開一段恒定的絕對領域,因為過于純粹,總覺得是個很容易讓形成仰視視角的人。
……果然不愧是景吾哥想哦不!看上的人!
這個攻略模式一看就是超hard級別的!
他們又交談了幾句,真季才知道她進來之前,手冢國光這次是暫時回國休整,先前就約好和跡部景吾順路見一面。他已經來了接近二十分鐘,雖然時間并不長,但現在正有事要離開了。跡部景吾慢悠悠地看了一眼他辦公室裏的挂鐘,挑眉笑道:“啊嗯?想必沒有耽誤你的時間,手冢。你和不二約在哪家餐廳,要不要我派車送你過去?”
不二?因為在半決賽上和青春學園對戰過,真季很快想起了那位總是笑眯眯的栗發學長不二周助,他說話也是溫聲細語的,好似永遠不會生氣,一看就和跡部景吾八輩子也不是一種類型的。她腦中又閃過忍足謙也口若懸河地給她科普的衆多愛恨情仇和刀光劍影,當即不要命地擅自從跡部景吾的話裏品出了一絲絲心酸的味道。
“謝謝,不用了。”
竟然秒答!以至于真季自動在心裏模拟出一顆嘎嘣碎裂的玻璃心。
跡部景吾只把他送到了門口,真季只能抱着懷裏的炸彈,盡量做一條隐形的小尾巴。網球部占地極廣,社辦離球場是有一段距離的,但還是能隐隐約約聽到擊球的聲響。手冢國光在出口方向處站定,竟是用一句道謝和跡部景吾告別的。
“我的左臂已經徹底痊愈了,感謝你的幫助,跡部。”
真季聞言立刻豎起耳朵,當年造成他左臂傷情惡化,跡部景吾的持久戰策略可算是“居功甚偉”。但在競技的賽場下,雙方為榮譽而戰,誰也無可指摘。更可以說正是這場比賽使他們徹底認同了對方,使得跡部景吾比對自己受傷還要重視,兩年來一直保持着密切關注,并且盡心盡力推薦專家為他治療。
跡部景吾這時倒沒有展現“癡漢”的身份,他利落地轉過身去向回走去,只擺擺手撂下一句話來,不知是告別還是讓他不必放在心上,“你怎麽變得如此啰嗦了,手冢。”
因為沒有及時跟上跡部景吾的動作,現在反而變成是真季停留在他們兩人中間了,她傻兮兮地抱着東西,略有些無措地左右都看了兩下,正迎上手冢國光的目光,他又朝真季颔首示意了一下。
“再見。”
雖然從方向上來說好似是說給她聽的,但他冰山一樣好似永遠不會融化的面容卻隐約閃過一絲弧度極小的微笑,稍縱即逝,幾乎讓她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再凝神一看時,又根本找不到蛛絲馬跡了。
看到手冢國光也轉身離去,她才小跑跟上跡部景吾,如果不是翻動紙張的聲音太明顯,她現在都要毀屍滅跡了。正想着如何脫身時,忍足侑士和向日岳人就從拐角處若無其事地走了出來。
接收到躲在跡部大爺身後的真季少女的激光掃射,忍足侑士當即擺出一副感慨萬千的神色,推起鼻梁上的眼睛,低聲說道:“跡部,按照你上次收到的治療資料,手冢這次回來,手臂應當是徹底痊愈了吧?怎麽樣,有沒有向你彙報好消息?”
也就忍足侑士這個跡部景吾隐形的左右手知道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信息,并能記在心裏,反正向日岳人一看就是第一次知道,一臉驚訝道:“啊?徹底好啦?那……”
記得自己還沒脫離危險區域,作死小王子向日岳人好歹把那句挺有仇恨值的“那跡部還能不能打得過他啊”給咽了下去。
顯然忍足侑士用這個話題引開注意力是非常有用的,跡部景吾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約莫五秒鐘,他才揚起一個一如既往的張揚笑容,只是沒有在賽場上那樣的鋒芒畢露,反而帶了一絲欣然慨嘆的味道。
“門就要被敲開了。”
這話有點文不對題。
但真季眨眨眼和忍足侑士對視了一眼,就感覺自己應該沒想錯。
她知道跡部景吾有以樂曲為招式起名的習慣,所以還算靈敏地聯想到了這句話的出處——貝多芬在c小調第五交響曲的第一樂章開頭所寫下的“命運在敲門”。
這足以看出跡部景吾對手冢國光欣賞與信任,預祝他在職網賽場上奏響壯麗凱歌。
傷痛幾乎是每個運動員如影随形的夢魇,尤其是手冢國光這樣一個如此年輕的選手。不管如何,在他正式大展頭角之前,能夠徹底治愈舊傷,實在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他雖比同齡人起步早,但目前在職業道路上還沒有什麽特別耀目的成績,只能說之前尚在試水階段。但顯然跡部景吾很相信他這下能抛卻負擔,心無旁骛地邁向職業網球的登頂之路。
他要敲開那扇門了,那扇跡部景吾終究會停步其前的門。
真季心裏一亮,果然如此,如果說幸村精市對跡部景吾來說尚且還是強敵對手,但因為某種羁絆和寄托,手冢國光的身份已經更多地由對手變化為是他的朋友了。怪不得剛才覺得手冢國光的笑容信息量很大,大概是因為相互認同的緣故吧?
看來忍足侑士的策略就是好使,向日岳人覺得跡部景吾陷入多愁善感,大概沒空找自己麻煩了。但沒想到就在他趁機朝真季擠眉弄眼之時,就見跡部景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輕握了一下真季的手腕,真季下意識一松手,等反應過來之時,那堆請願書和要命的策劃書就已經被跡部景吾利落地接到了手中。
真季少女:……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
而且他還精準無比地把真季反面蓋好的畫紙當先就給掀了起來。
忍足侑士:你們、傻、嗎?別說跡部到底看沒看到,知不知道是岳人你慫恿真季去的,有沒有在手冢面前丢臉。你們當他那變态洞察力是擺設嗎?!在他眼皮子底下無緣無故地擠眉弄眼,這就是明晃晃地告訴他有鬼啊!他能推測不出大概嗎?明明我已經成功引開了注意力……為什麽要一心求死?
覺得自己在手術臺上救了十幾個小時的病人剛喘過氣來就特麽咬舌自盡了,忍足侑士心情複雜,表示自己現在只想靜靜。
真季少女只能以不變應萬變地保持微笑,呵呵,保持微笑。
其實剛才直接拿給跡部景吾看了也沒什麽,反正又不是她寫的,但明顯剛才那位冰山美人已經領略了他美豔絕倫的女裝風采,這下可是玩大了。
跡部景吾足足看了有半分鐘,其間以他們四人為中心的方圓十米,都是死一般的沉寂。他這才忽然擡起頭來,真季只是笑容僵硬地被略略掃了一眼,向日岳人卻幾乎要被他那波濤暗湧的眼神給盯跪了。
“啊、嗯?”
等到向日岳人下意識地想去抓忍足侑士的袖子求助or拉他下水時,卻發現這個家夥不知道什麽時候居然閃出去好幾步,明顯已經脫離了跡部景吾剛才的眼光射殺範圍。他的圓形鏡片閃過一道反光,等到擡起頭時,已經由大尾巴狼化身小白兔。
“嗯?怎麽了?岳人,我剛去洗手間的時候,發生了什麽嗎?”
……發生你妹啊馬後炮也就算了你現在還玩消失老子早晚要把你按死在馬桶裏啊!!!
等到真季回家和忍足侑士回家時,那份策劃已經被跡部景吾大手一揮,幾下修改變成了執事咖啡廳,算是一定程度上回應了少女們的期待。至于萌萌噠的向日前輩……他連個反轉女仆也沒混上,直接被勒令佩戴貓耳——蹲門口。
真季在心裏沉重地為他默哀了三秒鐘。
真季自己倒是愉快地躲過一劫,盡管是一大半原因是她手殘抖出去的,但跡部景吾只是用眼神悄然警告了她一下,大概是下不為例好好做人的意思。今天一天過得也可謂是大起大伏,吃過飯後,真季才想起最上京子拜托她找的碟片。
她回到自己的屋子裏,從書架頂層找到了《一期一會》的電影碟片。
因為是密集地擠在一起的,所以只在狹窄的頂層邊框上有一點浮灰。這是祖父赤司英輝最具大衆知名度的作品,可能是因為作品深度恰到好處,不像其他作品一樣艱深晦澀,又拍攝得極具藝術美感,以至于有很多評論家都認為這是一部定格即成畫的傑出作品。
她光腳踩在凳子上,舉着看了一會兒墨綠色的封面。
這時她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跡部景吾今天的那句“這是我的妹妹”。
真季忽然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給最上京子,想問問她為什麽要借這部電影。猶豫了一下還是撥了號,居然很快就接通了,大概京子今天真的不太忙。她很快回答了真季的問題,說是寶田社長推薦給敦賀蓮的,認為對他理解嘉月的角色很有幫助,所以她也想看看感受一下。
臨近學園祭,最近的作業都布置得很少,真季在學校的時候就零零碎碎地做完了。挂了電話,又站了大概有一分鐘,還是踩着拖鞋跑到了忍足侑士家,打開他那大屏幕的電視,又将光碟放了進去。
忍足侑士在書房裏寫作業,因為隔音效果很好,直到電影播放到一半,他準備出來倒個水,才發現真季又到他這裏來蹭電視了。他不僅喜歡去電影院看時新的本土純愛片,家裏還有為數不少的老電影的碟片,有興致的時候經常會拿出來看,所以當時特地選購了一臺屏幕頗大的電視,這也造成了真季隔三差五就要賴在這裏不走。
作業對他來說不成問題,偶爾他們也會一起看電影,因為真季從赤司英輝那裏繼承到的存貨多且珍貴,電影愛好者忍足侑士還經常去她那裏借來看。但難得看到真季沉入到都沒注意到他,忍足侑士一時好奇,也就輕輕坐到了布藝沙發上。
這部電影他看過不少次,雖然用的是冥想涅槃的茶道術語,講述的卻是一個瑣碎的昭和平民故事。真季看到的這段正是女主角在家中縫補一件衣服的場景,這一段鏡頭都不厭其煩地專注在她所做的家務瑣事上。這本是極其枯燥無味的畫面,但卻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