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年被評論家盛贊。
她仿佛并不是個被殘酷命運磨得褪了色的婦人,而是一舉一動皆如詩如畫的美人。
他看過評論說導演赤司英輝一定是愛上了她,鏡頭中的隐喻不會說謊。
“愛上了她?侑士,我覺得并不是。”
也有人認為這是導演自身感情的折射,畢竟他在妻子早逝後,終其一生未曾再娶。
真季想起了自己的祖母。
她被祖父以答應她簽署離婚屆和交接兒子撫養權的名義騙回國,卻不知道這只是個再也不準備放走她的陰謀。
這個男人的野望終究沒有得逞。
她登上那架開往日本的飛機,墜落于蒼茫大海之中。
“因為從某種方面來講,他可是個不折不扣的——惡徒。”
☆、Chapter .52今昔
忍足侑士确定自己剛才并沒有把“導演愛上了她”這句話說出口。
他只是剛在腦海裏閃過這個念頭,真季居然鬼使神差地接上了話。
“我覺得如果我祖母平安活到了現在,景吾哥和我很可能只是那種互相認識但說不上有多親密的遠親吧。”真季能感受到跡部景吾對她的善意和回護,但她同樣也能清楚地意識到這份感情的神奇升溫絕不是無緣無故的,“她的猝然離世讓景吾哥的祖父對胞妹的感情被迫截斷和封存,甚至在多年的追悔中發酵加劇。景吾哥又是被舅祖父身邊長大的,受他影響極深,才會有這種移情。”
居然用“移情”這種詞來形容跡部景吾對她的兄妹感情,忍足侑士不禁為跡部大爺哀嘆一聲,理智上來講他也認識到這的确是事實,但是當事人聽到大概難免會寒心。
不過他認為真季也不會在跡部景吾面前這樣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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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是……
待到這個想法從心中迅速劃過,忍足侑士旋即又意識到這實在太自負了。
——她不會對我以外的人講出這些話。
這些頗具“惡徒”特質的冷酷之語。
真季的祖父赤司英輝是赤司家的次子,他早年野心勃勃且極擅蟄伏僞裝。一方面,他以溫文爾雅的表象處心積慮地誘使天真爛漫的跡部世理落入愛情陷阱,以妻子的家世來加重自己謀奪繼承人位置的籌碼。另一方面,私下裏卻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陰狠之輩,以冷漠無情的态度恣意操控手中的棋子,無所不用其極地追求利益的最大化。
具體的權力博弈忍足侑士也不甚清楚,他只知道真季的祖父在家産争奪中最終落敗的結果。赤司英輝不僅因為往日不計後果的狠辣作風而深陷諸多報複的泥潭,妻子世理也因心灰意冷回到身在英國的兄長身邊,只求在得到獨子的撫養權後與他離婚。
這些争權奪利的刀光劍影,他只是個多年以後的旁觀者罷了。
對比之下,他們忍足家的情況異常簡單,誰能擔負起繼承醫院的責任,誰就能享受幾代人積累的財富,家裏對其餘子弟的義務也只到成年為止。
他那靈感生物的母親忍足和美是不可能也不願意像謙也的母親忍足萬裏子那樣,擔任護士長并協助醫院管理,他的父親忍足瑛士也更偏好研究工作而非成為一名開業醫。兩人結婚後,算是如約從祖父的家裏淨身出戶,盡管一開始的生活的确有些艱難,忍足侑士那四處搬家的童年簡直是颠沛流離,但好在目前看來,結果堪稱美好。
但這可能也是因為他們家族醫院的産業,和赤司氏是根本不可同日而語的緣故。而且即便如此,在忍足侑士小時候,那時忍足瑛士還不是教授,忍足和美也沒有成為蜚聲全國的大作家,他們家只是再普通不過的一般家庭時,他還聽到過把父親忍足瑛士比作溫莎公爵的閑話。
這都有人說忍足瑛士選擇梅垣和美而放棄家業是個不明智的決定,更不要說赤司氏之財勢對一個天生野心家的致命誘惑。
赤司英輝的*無可厚非,所不能認同的只是欺騙和狠戾而已。
此時,雖然真季和忍足侑士的腦中都正閃過千言萬語,電視上的影片進度卻不會因此停止。忍足侑士正看到女主角起身時的一幕,一個大膽的超近景拉入,使得觀衆能夠極致清晰地看到她那濃密如桧扇的睫毛和白皙優美的頸項。
低頭俯仰間的永恒靜谧之美卻在擡眸間瞬間崩裂,鏡頭沒有移動,女主角只是微微側首去看墜落的舊衣,以至于眼角縱橫的溝壑也并無差別地暴露無遺。
很難說得一清二楚,這就是鏡頭的語言,無形中隐喻着美好的虛幻與崩塌。
無怪乎赤司英輝被在從事導演後被稱為稀世怪才,明明只是再簡單不過的故事和手法,在他的操縱下卻擁有引得人心微妙波動的奇怪張力。忍足侑士以前觀影是也只将這歸于他的選景和剪輯的天才技法,但此刻聽真季這麽一說,忽然有些豁然開朗。
他半靠在沙發上,沒有就跡部大爺的妹控行為發表意見,轉而又将話題引至電影,“嗯,真季,或許我可以這樣理解?看懂他的電影,關鍵不是‘愛’而是‘悔’嗎?”
“很難說啦。”果然真季不是那種一味沉郁的文藝少女,她是因為最近恰好遇到父母的麻煩事才想去看祖父的電影,又因為看了電影而暫時多愁善感了一會兒。朝着忍足侑士撇撇嘴,表情已經生動許多,“我覺得祖父并沒有因為悔恨于祖母的去世就徹底改變自己,一生都在忏悔什麽的,這種純粹的良善與他的本性不符。雖然後來改行做祖母生前最喜歡的電影業,但也可能只是在另一個領域延續他的瘋狂,畢竟他在業內也以性格古怪、脾氣暴戾著稱,我小時候經常看到來拜訪的人被他罵得狗血淋頭。”
她幼年時曾在那個種滿紅色山茶的庭院裏陪伴過祖父。
但時間太短,年紀又小,很多記憶都是散碎而模糊的。
因為有點靈光乍現,真季皺起眉頭,邊回憶邊說道:“我記得……有個記者在采訪時稱贊祖父是‘天才’,他完全沒有預兆地就勃然大怒。對其他人平時多是是暗示他們趕快滾滾滾,但對這個記者,祖父不僅動手撕爛了他的采訪記錄,又立刻将他趕了出去。”
她當然不敢湊到盛怒的祖父跟前去問原因,即使他對待小孫女一向是沉默平和的。
後來作為一個歡樂的小傻子,她可能很快就忘記了,但即使現在模糊地想了起來,也根本搞不清祖父驟然暴怒的緣由。
倒是忍足侑士在她話音剛落時,居然很快就理解了赤司英輝這個“瘋子”的古怪想法,“他是因為妻子的去世才成為導演的,他大概覺得這個記者把他比作天才,就是暗示他的妻子死得恰到好處的意思。”
啊?
忍足侑士闡釋完,真季還是有些頭暈腦脹。等她好歹是想清楚“祖父的天才=祖母的死亡”這個等式了,腦子一轉過彎,就立刻是神色狐疑地緊盯了忍足侑士幾秒。
……卧槽這是何等不可置信亂七八糟無理取鬧的邏輯?!
時隔這麽多年,她都想為那個無辜躺槍的記者點一根雪白的蠟燭。
這哪裏是正常人能幹出來的事???
人家明顯只是正常的拍馬屁而已,真季敢說再給這個記者加幾百層防禦,他也不敢在赤司英輝的面前夾槍帶棒地說話,畢竟自家祖父可是個大名鼎鼎的狂戰士。
祖父大人你這麽擅自聯想,問過記者先生的感受嗎???
而侑士這家夥居然能秒懂!這分明是變态間的心有靈犀吧!
忍足侑士已經讀懂了真季眼中的“變态奏凱!”之意,他無奈地舉起雙手做投降狀,無比真誠地示意自己是個沒有攻擊力的變态……呸變态個鬼!他最多也就承認謙也對他的“神經質”指控,而且他只是恰巧比較能抓住零碎易逝的感覺罷了。
畢竟若是論起家學淵源,他還有對為愛私奔的外祖父母呢。母親忍足和美的生父那邊是能劇世家,養父母是知名的人文學者,她本人又是個作家,簡直通身上下都是感性。忍足侑士覺得自己難免受到影響,實非人力可控。
何況這也并沒什麽不好,像謙也那種一根筋的熱血生活,恕他接受無能。
……累不累啊?
忍足侑士機智且體貼地又發揮自己絕妙的忽悠技法,有技巧地轉移話題道:“好了,真季,到此為止,不如我們來談談真史叔的事情。我真誠地向組織彙報,他昨天又打電話給我了,哭訴最近頻繁在小姨那裏碰壁的事。”
忍足侑士在聽他鬼哭狼嚎時其實心裏緊鑼密鼓地滾過一頭又一頭的小羊駝。
惠裏奈最近太忙,沒空開解他也就算了。真季翻臉不認人,見面還能說說話,滾走了還想讓她接電話,做夢!跡部大爺這個新鮮出爐的侄子畢竟還臉嫩,也不太可能如此丢份兒。但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理由,忍足侑士的心裏只有一個問題。
……為什麽是他。
他忍足侑士只是前妻的外甥而已啊為什麽要找他當垃圾桶這很不合理吧???
真季也有特殊的消息渠道,她聽完忍足侑士的話,心裏不僅毫無波動,甚至還有點想笑,“閉着眼也知道這是必然結果,他以為他是誰?這才幾天啊,侑士,你的雇主是不是準備知難而退了啊?真是可喜可賀,務必向他傳達我對他識時務之舉的崇高敬意。”
赤司真史在短暫回國後,很快就追到了英國。梅垣清和這幾天去巴黎的大學交流,他甚至也能立刻黏過去。
可當時放下豪言壯語,目前的形勢卻不樂觀,梅垣清和的回應堪稱消極。以她那冷靜理性的思維方式,不回應就代表無言的拒絕。
忍足侑士無奈聳肩,表示自己也無條件贊同真季的嘲諷,“你不覺得他們當初在一起就非常神奇嗎?的确從性格上來,真史叔和小姨根本是兩個極端。”
“不神奇。”真季非常不客氣地否定了他,她喝了一口忍足侑士端來的水,抱着水杯說道:“結緣于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而已。”
這個開端忍足侑士雖不知道細節但也了解個大概,赤司真史年幼時曾被父親的仇人綁架過,似乎是梅垣清和在他的心理治療過程中産生過極大的作用,算是他們這兩個性格可謂天涯海角的人産生交集的開始。
真季歪頭看向忍足侑士,“不願意看到別人同情可憐的眼神,或者是被無關的歡樂刺激,但是又害怕孤身一人。這種糾結的情況,也只有我媽媽能滿足他的條件吧。”
知情的成年人難免會同情他的遭遇,不知情的其他孩子則會用無知無畏的快樂刺痛他。赤司真史不需要太多的安慰,他從小寄住在伯父家,懂事後就有微妙敏感的自尊,平時可以用嬉笑的态度生活,這個時候根本沒有餘力再去應對。但因為綁架時被禁閉的回憶,又不敢面對一個人的寂靜空間,只有梅垣清和,她是個聰明卻沉默的小女孩,能夠安安靜靜地陪在他的身邊。
“我媽媽大概想不到這種牛皮糖一黏就是幾十年,真是反被蛇咬。”
恢複後的赤司真史就經常不厭其煩地逗她玩,帶她去體驗普通小孩子該做的事情。說實話真季大概也能想到,以母親大人的智商,如果不是赤司真史這種死纏爛打的家夥,是永遠也不會主動去做這些以她原本的理念看來不知道有什麽意義和樂趣的事情的。
“我覺得我爸媽的感情很像侑士你看的那些愛情小說哎。”真季放下水杯又托腮看他,“由各種巧合而産生的奇遇。”
忍足侑士并不否認自己的愛好,他坦然說道:“有些奇遇不是很好嗎?這樣的生活才值得期待啊。”
“那麽有情人為什麽會終成眷屬呢?為什麽會愛上對方呢?誰知道會不會有好結局呢?”
“哪裏會輕易有百分百契合到一定會有好結局的人。”真季這一連串發問沒有把忍足侑士問懵掉,“哦,大概也有吧,像監督這樣的人,所以他一直等到了現在,由此可見,這是件多麽艱難的事情。所以,大多數人還是因為你所謂的各種巧合,愛上了那個人,理由大概是……嗯,和別人不一樣?因為不一樣,才不是普通的朋友,而是戀人。”
是啊,對梅垣清和來說,這個家夥足夠獨特,又恰好闖入了她的世界。
“可是晚啦。”真季眨眨眼,算是認同了他的解釋,“除了奇遇的緣分以外,還要能抓住機會吧?雖然我不知道他們離婚的真正原因,但他已經放棄第一次的機會了。現在又有監督這樣真正适合我媽媽的人,我覺得他不會成功的。”
當與忍足侑士對視時,真季就從他的眼神中找到了相同的答案,她朝後一仰,就姿态放松地陷到了沙發裏,“不管他們了,我也管不着。侑士你也少接他的電話啦,我會向惠裏奈大人求情的啊。”
看到她似乎不那麽低沉了,忍足侑士也很有興致地開玩笑道:“嗯?或許真史叔會改變成小姨真正需要的那種人?”
“不可能的,我爸爸和祖父一樣,絕對不是奉獻型人格,不會徹底改變的。”
真季脫口說完,就發現忍足侑士信息量極大地注視着她。
她臉色低沉,“侑士……你看我幹嘛?你的意思是我也是祖傳的偏執狂嗎?”
忍足侑士無辜地舉起手來,“不,是你自己說的。”
真季從沙發上跳起來,抓起一旁的小靠背朝他那張撲克臉糊去,“……你猜對了!我還真就是!!!不要惹我否則我也要纏死你!!!離婚也沒用的那種!!!”
忍足侑士被她活生生打回書房裏去了,等到再次出來的時候,卻發現偏執狂真季少女已經四仰八叉地睡了過去。電影似乎已經回放第二次了,又回到了當時他們一起看的那段。
時間并不算太晚,可想得太多難免會累。
把她弄回她家吧,得越過兩道門,簡直是翻山越嶺的大動靜。可他有每個季度定時換洗的習慣,側卧的床上用品正好被送去洗衣店了,他為此還警告向日岳人最近幾天不要離家出走到這裏來,沒地方給他睡。
忍足侑士站在原地想了十秒鐘,只能認命地返回自己的卧室,把自己的枕頭和被子先擺到客廳的沙發邊上去,再小心翼翼地在床上鋪上備用的另一份,至于被單什麽的,換起來動靜太大可能會吵醒她,沒辦法就只能任其自然了。
一切弄好之後,他才走到沙發邊上,雙臂分別伸過她的肩胛骨和腿彎。他常年打網球還順帶經常徒手拎起那個不省心的搭檔,而真季又是瘦小的體型,幾乎沒費多少力氣就能一把抱起,好在她已經在來蹭電視前洗過澡換好了睡衣。
被迫公主抱的忍足君:……所以說這也算奇遇嗎?
真季鸠占鵲巢,身為主人家的他也只能睡沙發了。
這個美觀的布藝沙發當然不适合睡覺,他個子又高,簡直有點憋屈。一向對生活品質有些窮講究的忍足侑士難免因此輾轉反側,就在他覺得就算翻身也不會找到舒适睡姿的時候,卻隐約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甜膩香味。
是真季那幼稚的草莓洗發水的味道,大概是剛才蹭到沙發上的。
他最終還是翻了個身,面向那個方向。
☆、Chapter .53最喜歡主人了
學園祭的日子一天天臨近。 ︾樂︾文︾小︾說|
自從網球部在建策下采用了特別企劃的消息散出後,真季感覺自己最近課間去上個衛生間,一路上都能在走廊上享受到夾道歡迎的目光禮贊。不僅如此,她最近沒有被再砸一臉,但每天打開儲物櫃還是能零零散散地收到幾封信。有的是甜甜的純粹表達激動的感謝信,還有是針對本次咖啡廳活動的獻策,甚至還有向她推銷明年企劃案創意的。
真季算是充分體會到了冰帝女生不同尋常的遠見和強悍的行動力。
怪不得陳列室的各類女子項目的獎杯比男子的還要多一小半!
……但是講真誰來解釋下網球部是怎麽活生生混成冰帝學園男公關部的?←_←
為了不辜負萬千少女對她的愛の期待(并不),真季幹勁滿滿且像模像樣地操辦起來,畢竟總不能搞出一個山寨款來丢盡跡部大人的臉。
地點倒是不用愁,網球部的社辦空間足夠大,粉粉地改裝一把就ok了,至于裝飾的材料,她和兼職會計的泷荻之介還貨比三家地出去采購了小半天。忍足侑士在部內沒有任何兼職,但像他這種練就一身大阪絕學的砍價大殺器,毫無疑問地也被她無償征用一起拽去了。
從結果上來說當然是物美價廉,順便收獲跡部景吾“本大爺的妹妹不可能這麽小氣想必是被什麽東西帶壞了”的華麗眼神若幹。
這時就體現出部員泱泱二百人的好處了!就算大部分人其實還要參加班級的活動當天沒法到場,但準備階段簡直是驚喜疊出,各種隐藏技能層出不窮,差點閃瞎她的眼。比如根本不用去甜點研究社借大廚,真季剛試着在網球部公告欄張貼了招募啓事,當天就冒出了四五個可以自帶專業設備的甜品小王子。另外甚至還有部員自告奮勇地展示木工絕學,工具翻飛,當場就拼接了一套文藝範兒十足,可以擺放壁花的背景牆。
更何況當天的咖啡和紅茶都全部由跡部景吾贊助,絕對是場味蕾盛宴。
真季心裏也門兒清,對于少女們來說,環境還在其次,最重要的還是人。
考慮再三,她還是去冰帝自家的cos社團借了服裝,又方便又專業。她各種東西都學了點皮毛,所以去cos社考查時,一眼就發現他們社團的燕尾服真的是按照燕尾服本身而不是演出服飾采購的,每次用過之後還會及時清洗保養,當即判斷出這高揚的逼格,随後就很快和社長達成了友好共識。
跡部景吾是學生會會長,自己不用的情況下,對方社長當然樂意賣網球部這個面子。
其他部員幫真季把這些衣服抱回網球部,她開着經理辦公室的大門慢慢整理起來。
“哎?侑士妹妹!怎麽還有裙子!”
路過的向日岳人眼尖地在一架子黑色燕尾服間發現了違和的蕾絲裙邊,他機警地湊到真季的身邊,咬牙切齒道:“跡部這個混蛋!難道他還沒有放棄逼我就範的陰謀?!”
向日岳人“忍辱負重”小半個月,才讓跡部大爺相信他是真心悔過的,總算把自己的地位由“咖啡廳寵物”提升到“佩戴貓耳的特別執事”。
所以現在看到這身女仆裝就立刻肝膽俱裂,以為跡部景吾這家夥兩面三刀,還是記恨在手冢國光面前丢臉的事情,甚至準備在背後陰他,逼他當天穿女裝。
和他同行的忍足侑士倒是很相信跡部大爺的節操,對真季的小心思也是一清二楚,他施施然說道:“別做夢了,岳人,你對跡部哪有這麽重要?洗洗睡吧。我看這八成是真季自己借回來想試穿的。”
“嘻嘻。”真季少女拎出了這件樣式簡單卻精致的女仆裝來,她當時沒文化地向那位美女社長形容了一下跡部大爺畫像上的那件華麗的哥德風女仆裝,結果對方一個絕美的眼刀砍過來,斥責她那些繁複的小挂件統統都是畫蛇添足,無異于破壞女仆純正的邪教行為。
還親自給真季挑選了兩件絕對純血的女仆裝讓她開開眼界。
一件傳統型的只有黑白兩色,但布料光潔,圍裙的荷葉邊版型低調而優美。另外一件是漫畫風的改良型,底色是炒雞清新可愛的薄荷綠,裙邊的白色蕾絲也分外俏皮。
向日岳人一聽說不是給自己準備的,就立刻警報解除,還興致勃勃地提議道:“!穿來看看吧!我直覺應該很适合你耶!”
真季本來就心裏癢癢的,打着整理完自己偷偷先試穿一下的小主意,現在既然有人捧場,也就順杆子爬,拿着衣服就躲到了裏間經理專用,現在是她至尊專享的更衣室去了。
大概是這種衣服穿起來有些麻煩,她足足有四五分鐘才飄出來。
忍足侑士本以為按照真季那貪新鮮的性格,會先穿那件改良版的。沒想到率先閃出一擺黑色的裙角,再一擡頭,就看到了她頭頂戴着的那同樣非常樸素的喀秋莎發箍。真季罕見低眉順眼地合掌置于圍裙之前,非常标準地來了一句剛學來的女仆招牌用語。
“お帰りなさいませ、ご主人様!(主人,歡迎回來!)”
他的愛好與二次元相距尚遠,其實之前不是很能理解的這種萌點。
但她很快就站在原地轉了個圈,這件衣服的裝飾真的非常少,除了領口的緞帶外,也只有圍裙系帶綁在腰後紮出的蝴蝶結。裙擺在空中劃出一圈流暢的波浪紋來,随着她站定的動作還慣力向前打了個漂,真季這才手肘擰巴着拐到身後拍了兩下,随口說道:“紮得好不好啦?我手在背後會打結!”
……分明是手殘。
不過這種在背後的蝴蝶結,的确很難打得完全對稱。
忍足侑士的吐槽也分明只是腹诽,但真季忽然就觸電般地跳了過來,如同腦電波在空中無形短兵相接了一般。她大搖大擺地在忍足侑士面前打了個轉,而在真季腳尖踩地的那一刻,忍足侑士也一眼看穿了她從小到大沒什麽長進的小九九。
真季整個人背對着他,把那不對稱的蝴蝶結明晃晃展露給他,還耀武揚威地扭了兩下。
這就想逼死他???
……那泷荻之介那頭三七分的飄逸秀發不得早就被他扯禿啊喂!
忍足侑士無奈地嘆了口氣,但還是伸出手,低下頭輕輕拉動系帶,将真季紮得一大一小的蝴蝶結給矯正過來。這身女仆裝以中古歐洲的傳統式為底本,只做了些微美觀上的調整,說起來并沒有那身改良版的輕盈可愛。
不過這種遮得嚴嚴實實的衣服穿在女子高中生的身上,古樸和青春的對比反差,竟仿佛産生了某種微妙的化學反應。
他心裏模模糊糊地似乎能辨明這劑方程式。
腦子裏飄過亂七八糟的想法,忍足侑士手上的動作卻依舊精準無比,很快就調整出了一個蓬松且勻稱的蝴蝶結出來。
真季滿意地咧嘴笑笑,手又拐過去彈了兩下,确信忍足侑士沒有辜負他的輕微強迫症之名。順便爪子一伸,就從他的隊服外套口袋裏把手機給撈了出來,捏着手機舉到他面前,“快快快,侑士,拍幾張,回頭發給我啊。”
等她心滿意足地檢查過照片後,又抓起另一件女仆裝到裏屋去換了。這時向日岳人才不懷好意地搗了忍足侑士一下,笑嘻嘻道:“我說侑士你要不要偷偷買一件放在家裏啊?”
忍足侑士和藹道:“我沒有和你相同的愛好。”
好搭檔向日岳人也很快回嘴道:“那個怎麽說來着……事實勝于雄辯!我跟你講你剛才的動作簡直啊!”
他裝模作樣地捂住臉,從露出的手指縫裏鄙視地瞥了忍足侑士一眼。
忽然又追悔莫及地拍手嘆道:“天吶!悔不當初啊!我剛才幹嘛不拍下來給跡部看?不然就換侑士你蹲門口當寵物了啊!!侑士你簡直賊膽包天!居然敢挖跡部的牆角?我跟你講,就算是你是她哥……”
講到這裏,向日岳人卻忽然感覺到有什麽不對勁地住了嘴。
忍足侑士比真季高很多,剛才需要低下頭才能幫她紮腰際的蝴蝶結。
從側面看,簡直如同兩個人擁抱間,男生正俯身在女生的耳邊低語情話。
這……這不是哥哥該做的吧?不、不然就是變态啊!
向日岳人一直順嘴叫真季“侑士妹妹”,當初又被那句以ry為背景音樂的“跟我走”所炸暈,一開始就定式思維地認為跡部景吾和梅垣真季才是羅密歐與朱麗葉。他本身也不是敏感的類型,竟然一直到剛才那一幕才緩過勁兒來,認識到自己似乎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他驚疑不定地瞅了忍足侑士一眼,但沒等他說話,真季的第二件衣服卻換得飛快,已經又從裏間蹦了出來。這件改良版的女仆裝清涼俏皮,小臂和膝蓋以下都是露在外面的,喀秋莎發箍也不僅僅是單調的荷葉邊,還搭配了兩只尖尖的鵝黃色的貓耳。
這時忽然從窗外吹進一陣微風,時近十月,暑假裏那灼人的熱意早就只剩下了點尾巴。尤其是現在天色已經有些昏黃,此時的風竟帶起絲絲涼意來。真季只感覺皮膚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似乎又沒到打顫的地步,随即就抛到了腦後。
向日岳人倒是偏好這種可愛的類型,瞬間就把疑惑暫且擱置。興趣一起,還慫恿真季再換換燕尾服反串來看看,無私地提供了本來屬于他的那一件,反正他們兩人的個子差得并不多。
忍足侑士看到他們興致不減,只能盡量不掃興地把外間的窗戶先給關上了。
等到終于完成了換裝游戲,真季才又收拾好衣服,順便擺好自己修改過的策劃書定稿。走過社辦劃定的學園祭營業區域時,真季還不厭其煩地進去再次欣賞了一趟自己的傑出成果。現在基本上一切就緒,就等着後天的學園祭開幕了。
因為今天回去得有點晚,兩人又在回家的路上去不倒翁屋解決晚餐。
沒等真季的眼神從寫有菜名的小木板上一一遛過,按照她那看心情的方式決定今晚吃什麽時,忍足侑士就徑直對笑眯眯看着他們這倆熟客的老板娘說道:“兩份姜汁豬肉套餐,麻煩了。”
真季瞪大眼睛看他:“侑士!我怎麽不知道我什麽時候說要吃這個了啊?”
忍足侑士慢條斯理地坐下,把背包放穩後才不客氣道:“小心感冒,我是為你好,真季,做人要懂得感恩。”
老板娘聽到“小心感冒”四個字後,居然竟也不問真季的意見,就幫她也點了單,老板娘拿起抹布動作利落地抹了抹櫃臺,還笑着跟真季講:“沒事啦,偶爾也要聽聽話嘛。”
他們兩個常來吃晚飯,又因為最上京子的緣故,老板娘平時已經像是把他們當做老鄰居家的小孩了。等到菜端上來,真季還苦着臉發現老板娘居然真聽了忍足侑士的鬼話!給她附送了一大碗姜汁。
她吐吐舌頭,又不好辜負老板娘的好意,只能捏着鼻子喝了一小半。
真季倒不是讨厭姜汁的味道,有時候也會搶忍足侑士的菜吃,但這麽一整碗擺在面前,而她深信自己又沒感冒,實在是沒興致一口氣喝完。而且她剛才其實已經冒出一丢丢想吃荞麥面的想法了,被忍足侑士這麽攔腰一截,直走到家門口,還惡狠狠地瞪他一眼才來了一記關門殺。
“再見!我的元首!”
忍足·希特勒·侑士:“……”
看她這麽有活力,看來他真是枉做惡人了。
次日清晨,四點四十五分。
身為一個運動系少年,忍足侑士早就習慣了早起去晨練,但這絕不包括四點鐘,如果他願意,甚至可以稱此刻為淩晨·四點鐘。因為沒有睡前玩手機的習慣,所以他睡覺時都把手機擺在房間另一端的書桌上,被活生生吵醒的感覺實在太爛,就算是他,現在都覺得自己暴躁得能有大戰桦地崇弘的巨力。
他模模糊糊醒來的時候,因為長時間未接,第一道鈴聲沒過一會兒就停止了。
忍足侑士已經半坐在床上,腦子還有些不清醒。即使知道現在打電話給他不太尋常,但身體卻呼喚他再度睡去,好在電話另一端的人異常執着,上一個鈴聲的餘音還沒消散,第二個又乍然響起。
他下意識地揉着太陽穴,腳剛碰到地面,就強撐着大步走到書桌前。
動作頗為煩躁地拿起手機一看,上面顯示着來電者的姓名。
——跡部景吾。
看到名字的那一刻他就又清醒了三分,跡部可沒有半夜打騷擾電話的閑心。他很快就将散碎的意識盡力凝起,拇指從屏幕上穩穩劃過,将聽筒放到了耳邊。
果然是跡部景吾那熟悉的聲音,“忍足,真季在你身邊嗎?”
啊?
“不在。”
盡管覺得這個問題簡直匪夷所思,忍足侑士出于敏銳的判斷力,還是率先就事論事地回答了跡部景吾的問題。
如果是晚飯時間這麽問他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但現在可是淩晨四點,估計百分之九十九的日本人都在睡夢中。這個時候打電話問一個真季女生在不在他身邊……簡直就是在質問“我妹妹是不是在你床上”這種可怕的問題啊。
“那就好。”
跡部景吾的語氣不是特別的焦急暴躁,但他大概也是從睡夢中驚起的,聲音中充滿了疲憊,他那華麗的聲線此刻也像是不小心磨了一道劃痕的舊唱片,閃過一絲嘶啞的悲鳴。
“先別告訴她,忍足,出事了。”
☆、Chap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