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54Paris

“我父親已經拜托巴黎那邊的關系加急搜尋了,但現在混亂狀況還沒有完全控制。 超快穩定更新小說,”跡部景吾沉吟片刻說道:“萬一有……壞消息,你務必先看好她。”

忍足侑士已經明白了跡部景吾非要在淩晨四點鐘吵醒他的原因,如果他和真季一起驟然才知道消息的話,難免都會亂了分寸。尤其是真季,即使平時再怎麽灑脫,終究還是十五歲的少女,若是聽聞至親父母罹難的噩耗,必定會不可避免地陷入哀痛欲絕的境地。

所以跡部景吾才會先打個預防針給他,到時候不至于手足無措,能冷靜地幫助真季平複情緒。

“我就不趕到你們那裏了,以免她發現異常。”跡部家的消息此刻當然是最靈通的,跡部景吾嘆了口氣,“希望是多此一舉,總之等她醒來再說吧,說不定這一個小時裏會傳來平安的消息。”

“我明白了,我會盡量拖延時間等你的準信。”忍足侑士另一只手輕揉太陽穴,也是好不容易才在驚醒的頭痛中理清思緒,又承諾道,“放心吧,跡部,我想現在不會有人比我更了解她了。還有,雖然希望不會這樣,但你最好還是先請好機動的醫療急救。她雖然沒有遺傳我小姨的病,但這個時候還是小心為妙。”

跡部景吾一口應下,“好。”

忍足侑士剛挂掉手機,就看到了屏幕上的推送新聞。

從直觀視覺效果上講,不過短短的一行小字罷了。

“黑色夜巴黎——法國遭遇恐怖襲擊大屠殺。”

慘案發生在當地時間的晚上八點,并且尚未停息。因為時差的緣故,東九區的日本還處于萬籁俱寂的淩晨時分,絕大部分人對遙遠的爆炸和槍擊一無所知。也只有追求時效的新聞業反應如此及時,借由網絡時代的便利将消息迅捷地傳送到每一個終端。

如果不是跡部景吾的這通電話,他大概也要到六點多起床時,才能知道這條聳人聽聞的大新聞。可巴黎畢竟離得太遙遠,或許他也只會有一聲并無什麽實質作用的輕嘆而已,他可不像姐姐惠裏奈那樣有天生的責任抱負。恐怖襲擊固然瘋狂而可怕,但并不是切身之痛,對學生來說,或許還沒有即将到來的課堂測驗緊急。

但今天可不一樣。

梅垣清和因為學術交流日前從倫敦前往巴黎,而赤司真史七點多鐘時還和跡部景吾的父親通過電話,說是知道梅垣清和今晚和大學裏的同事一起前往巴黎十一區的劇院,他準備充分發揮自己的特長,等在外面給她一個意外驚喜。

如果是平時,忍足侑士還會心知肚明地對前姨夫死不要臉的特長好生吐槽一番。

但現在,赤司真史已經失去聯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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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梅垣清和的手機都無法接通,而他們又恰巧處于暴|亂中心的十一區。

忍足侑士很快又接到了自己父母的電話,看來這是一個注定沒辦法安睡的早晨。忍足瑛士夫婦離事件爆發大約隔了一小時,才在相鄰的德國得知。忍足瑛士一方面安撫住聽到妹妹遇難消息就瘋狂失控要趕往巴黎的忍足和美,另外很快抽空給兒子打了個電話。

忍足和美從二十歲就和比她小十四歲的小妹妹清和相依為命,與其說是妹妹其實更像是女兒,更曾一度把梅垣清和當做不幸人生的精神支柱。她早年就曾因梅垣清和的病危而險些崩潰,她和忍足瑛士确實是一見鐘情,但真正接納他的追求,其實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他對妹妹病情的傾力幫助。

時隔這麽多年,就算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還是根本無法接受失去妹妹的事實。

接下雙重托付的忍足侑士簡單快速地穿好衣服,先輕手輕腳地打開了真季家的門。

卧室的房門緊閉着,真季似乎并沒有醒來。忍足侑士知道她的生物鐘大致算是精準,現在還沒到她應該清醒的六點鐘,他打開房門,果不其然地發現真季在熟睡。屋裏一片寂靜,除了剛才他開門的輕響,就只有真季的呼吸聲。

因為太靜,他很快就敏銳地聽出了異常。

并非正常睡眠該有的綿長呼吸,有些急促,且伴有雜音。

忍足侑士走到床邊俯身看去,發現真季的臉頰已泛着一層薄薄的潮紅,果然昨天無理取鬧的是真季而不是他,真季既然連姜汁都不願意喝,更別提回來會吃預防感冒的藥了。她在夢中呶了下鼻子,誠實地反映了身體的不适。

手掌輕觸她的額頭,已經有了些許升溫,但好在并不灼熱。

準備等真季醒來的時候就去取藥,但現在當務之急是先拖延時間,讓她晚點知道消息。畢竟跡部景吾那邊只是說失去聯系,現在知道了,不是虛驚一場就是期待落空。

感冒中的人顯然更不易被吵醒,他拿過真季的手機,剛按下喚醒鍵,一眼就看見了屏幕鎖定時的推送窗口,正正好也是這條新聞,但比他那條更新,已經具體到了遭遇襲擊的具體地點和規模。

忍足侑士深藍色的瞳孔驟然緊縮。

——巴塔克蘭劇院百餘人質慘遭射殺。

他相信自己不可能記錯,跡部景吾剛才提到的正是這家劇院。

既然當晚有演出,劇院的人群密度一定相當高,無怪乎恐怖分子會選擇此處放槍掃射。怪不得巴黎十一區如此之大,跡部景吾剛才的口氣中就隐隐有了些希望渺茫的意味。掃射的槍口可沒有眼睛,一旦恰巧被擊中,又被圍困在劇院內不得救治,基本已經沒有生還的可能。

此刻所能祈求的,竟然只有最飄渺的幸運了。

因為長時間沒有輸入解鎖密碼,屏幕又再度暗了下去。

直到瞳孔中映入一片黑暗,忍足侑士才僵硬地又再度按下頂端的按鍵。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剛才腦中也是一片空白,花了近十秒深吸一口氣,勉強才讓自己鎮定下來。

就算平時的思維再冷靜,他都沒有如此真切意外地直面死亡。

比之母親忍足和美八歲就成為孤兒、自幼在外祖父家尴尬度日、疼愛她的養父母意外離世的坎坷人生,如膠似漆的父母雖常把他這個兒子當做“第三者”,卻也因他們深摯的感情,給了他一個親和自由的家庭環境。他所熟悉的不過是頻繁搬家造成的陌生與疏離,使得他能以冷靜理智的态度與周圍的人與物劃定安全距離,以最快的速度順利融入新環境。

但這一切不過生的方式,現在他所面對的,是他以為上了大學,成為醫學生後才會終究熟悉的——死亡。

既然選擇了這條路,他早就預料到未來将有的适應過程,并且很相信自己的能力,但并不是現在。

況且梅垣清和與赤司真史不僅是真季的父母,還是他從小熟悉的長輩。

他看到真季又在她軟綿綿的枕頭上輕蹭了一下,雖然呼吸有些不順暢,但睫毛一動不動,眼球也一片安然,顯然睡得正熟,暫時不會醒來。她睡覺時的小動作并不太多,整個人乖乖地陷在床裏,如同襁褓裏初生的嬰兒。

她什麽都不知道。

這會是最後的美夢嗎?

他所熟悉的是個永遠快樂地雲層中漂浮的少女,她總是能為所有的不開心找到替代的條件。忍足侑士以前曾認為真季是個薄情的人,沒有誰能留住她的腳步,就算是父母也不能影響她的選擇。但事實證明她也會執着于某種感情,會為那一瞬間的極致魅力而停留在競技場上。

所以在赤司真史回來的這一次,她沒有對母親戀情的抉擇發表任何意見,且幾乎認死理地将這當做是“他們的事情”。他就隐約察覺到,真季的确不願意将自己的感情綁定在父母身上,但卻不僅僅是因為要追逐絕對的自由,或許還是想避免讓自己成為負擔。

她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或許是這劑重藥足夠刺激,忍足侑士一瞬間也抓住了昨天那絲轉瞬即逝的模糊感覺。

他在真季試穿第一套衣服時,所閃過的那個奇妙的反應方程式。

她包裹在那層疊嚴密的長擺裙裏。

——如同不肯示于人前的私藏珍寶。

可她會在死亡的重錘下被迫墜落,然後轟然碎裂嗎?

忍足侑士克制住不斷升騰的殘忍念頭,總算是重重地在真季的手機屏幕上輸入了解鎖密碼。真季知道他喜歡用忍足惠裏奈的生日做那些不算特別重要的密碼,還有幾次在他面前就大喇喇地解開了。因為惠裏奈比他大了四歲,身邊的同齡人很少會知道大學生姐姐的生日,所以比用自己的生日安全多了。

而真季的鎖屏密碼是——1015。

正是忍足侑士的生日。

按照真季的解釋這是完全受他啓發,她得意洋洋地說這也很少會有人猜得到的,且根本不會遺忘,避免出現有朝一日腦子不清楚,一時忘掉那些亂七八糟的密碼,發生像她以前在帝光的後桌那樣慘遭強制鎖機的蠢事。

順利解鎖之後,當先看到的居然就是用作背景的小姨梅垣清和的照片。

梅垣清和微微垂首,錯落的額發勾勒出古老物語的詩意,無悲無喜的眼神卻折射着令人心馳神往的極致美麗。

啊,這真是。

忍足侑士将被刺激上來的不祥預感強制按下,鎮靜地先把那條新聞從消息欄上劃掉,然後打開手機設置,把消息推送統統關掉,反正真季也不像惠裏奈那樣,有一大早起來就要主動看新聞的愛好。

将真季的手機放回原處後,他在她的書桌旁站定了足足有三分鐘。

他忽然轉過身來,緩緩蹲下身,平視真季一無所覺的安定睡容。

忍足侑士對貼上她微熱的額頭,不知道是自己是想測試發燒的溫度,還是想給予她安慰,亦或是想要從這不尋常的熱度中汲取一絲火熱的勇氣。

他的鼻尖觸到真季的臉頰,離她那麽近,幾乎只要兩個指頭的距離,就能吻到少女的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與可能到來的命運交相映襯。

他靜止的動作好似要化作一尊流暢優美的石膏像。

但忍足侑士最終還是俯身向前,甚至像是得寸進尺般輕輕壓住了她柔軟的唇。

這場算是自作自受的感冒讓她睡得極沉,不僅對所發生的一切都一無所知,還沒能在六點鐘準時醒來,因為忍足侑士還把她的鬧鐘也按掉了。所以一直到七點半鐘,忍足侑士已經打電話幫她請了假,真季還處于将醒未醒的迷糊狀态。

這兩個小時對清醒者來說,簡直度日如年。

他一邊幫真季換額頭上的濕毛巾,一邊緊盯着屏幕,所以才能在設置靜音的情況下,第一時刻接到跡部景吾的電話。他動作輕緩地反身關門,這才走到真季家那好久不用的廚房裏接起了電話。

“找到了,真季的母親平安。”

跡部景吾的第一句話總算讓他稍微将心放穩了一點,按照跡部景吾的性格,沒有直接說出誰“死亡”,就意味着目前還沒有到達這種惡劣的境地。

“我父親已經親自趕往巴黎,小叔中彈了,正在搶救。”

巴黎十一區,沙羅納街。

劇院今晚的演出很受歡迎,但因為人太多了,讓身體本來就不甚好的梅垣清和感到有些喘不過氣來。同行的日本同事早前得到過真季的拜托,又對這場演出的興趣不大,就勸着臉色不好的梅垣清和一起去離開,去附近吃個點心。

赤司真史本來從她們出來後就遠遠地跟在後面,見她們進餐廳也不着急,施施然先閃到隔壁的花店裏,準備掐着時間再去堵人,還趁機和花店的服務生聊得捧腹大笑。

她們剛吃到一半,遠處一聲巨響炸開。

很快就有一個舉着步|槍的人奪門而入,好在這處餐廳裏的人并不多,所以沒有吸引蜂擁而至的恐怖分子,只有這一個散兵游勇。同事眼疾手快地拉她一起躲到旁邊的櫃臺裏,幾個動作慢的人應聲倒下,飛濺的鮮血噴灑到附近的桌腿上。

他似乎是對只殺掉了這麽幾個人感到不滿,開始暴躁地移動腳步在店內搜尋。

腳步聲逐漸逼近。

就在梅垣清和已經看到了他黑色的鞋尖時,傳來一陣猛烈開門的聲響。

……真史。

這家店的精致漂亮的門的确有點不太好開,所以剛才這個恐怖分子進來時的粗暴動作蹭掉了他腰間的手|槍。

意大利伯萊塔92f。

這款槍作為美國的軍|用手|槍,不僅因為寬松的采購條件和價格而被恐怖分子偏愛,也是一款普及率頗高的名槍。赤司真史閃身從地上撈起它的那一刻,眼睛和頭腦中的經驗在高速運轉下立刻就判斷出它的保險已經拉下,這些亡命之徒哪裏顧得上所謂的安全,只想時刻高舉屠刀。

他右臂筆直向前,赤紅的瞳色閃過銳利的殺意。

梅垣清和屈身躲在櫃臺裏,如此危急的境況下,她卻好似透過悍然持槍的赤司真史看到了二十八年前的那個清瘦男孩。

他站在那開得鮮紅如血的山茶花叢邊,又在同樣鮮豔的紅發映襯下,神情有些模糊。

她看到一個母親踟蹰下還是拉住了準備跑過去的孩子的手,默然搖了搖頭。

不要過去。

被父親的血債連累而無辜被綁架固然令人同情,但也不能改變他是個十歲就敢奪槍殺人的可怕孩子。

她走到他的身邊,擡起頭看他,“你害怕嗎?”

他的神情終于變得清晰,怔忡中啞然失笑道:“……是啊,害怕,怕得要死。”

子彈精準地沒入劊子手的左眼。

——“嘭。”

☆、Chapter .55危險抉擇

忍足侑士深吸一口氣問道:“真史叔的狀況怎麽樣?”

聽到跡部景吾有三秒鐘的沉默,他就知道想必不是什麽樂觀的局面。

“現在還在搶救初期,反饋的成功率……”跡部景吾難得地回答一個問題遲疑了兩次,“大概只有一半。目前巴黎警方已經基本控制住了局面,短期內事态應當不會擴大,我可以盡快去安排……”

忍足侑士已經預料到跡部景吾的想法,但他很快就打斷道:“真季發燒了,不适合上飛機。”

跡部景吾一愣,他和忍足侑士認識了四年,因為忍足侑士一直是個悠閑聰明的軍師型天才,所以比之其他部員的交流也更多。他知道這家夥平時看起來一點幹勁都沒有,但絕非想法簡單之人,跡部景吾頓了一下,低聲嚴肅問道:“忍足,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當然知道。”忍足侑士斬釘截鐵地回答了部長大人的質問,又用一種彌漫着冰冷器材和消毒水意味的冷靜闡述了自己的理由,“首先,還是剛才那個原因,真季的身體素質本來就稍差一些,且現在又兼有心理重壓,此刻乘坐飛機對她的健康有很大威脅。其次,現在從東京飛到巴黎,最快也要十小時以上,如果真史叔真的病危,她也根本趕不及。”

跡部景吾現在是真的确信這家夥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名醫資質。

“試不試和別人不讓她試,可是兩種概念,我想你不會不清楚。”真季是他的血親,但畢竟真正相識不過短短半年,忍足侑士卻也是共同奮戰了四年的隊友,跡部景吾在這個時候很難做出絕對的偏袒,只能再給忍足侑士一個選擇的機會。

忍足侑士很快回答了他,“我很明白,跡部。”

理性上來說,真季現在趕去巴黎對搶救的成功率毫無幫助,從時間上來說也沒有見到“最後一面”的可能。但從感情上來看,知道父親病危而沒有任何作為,即使知道這些舉動并沒有意義,也足以悔恨終生。

這就像明知是絕症也不願意放棄治療的掙紮一樣。

這也是跡部景吾當初寧願被父親怒斥胡鬧,也要去日本接真季來見祖父的心理原因。

而忍足侑士此舉幾乎是将可能産生的仇恨全部轉移到了他自己的身上,畢竟是他做主瞞下這個消息的。

跡部景吾那邊又是一片令人壓抑的沉默。

“好,一有進展我就立刻告訴你。”

忍足侑士挂掉電話後,在原地站了三分鐘才勉強平複好心情。他苦笑了一下,無奈地按住自己的額頭,哪裏有跡部想得這麽決絕壯烈,他也是個十幾歲的普通少年,居然就在剛剛明白一直以來那股微妙心意的同時,就做出了一個如此大膽的危險抉擇。

但等到他回到真季的房間時,就又變回了那張平靜的撲克臉。

一直到八點鐘,他才輕聲在真季耳邊喊她的名字。

真季迷迷糊糊地醒過來,眼睛裏還有些微的血絲,看到忍足侑士就有些錯亂,聲音嘶啞地問道:“……侑士?你怎麽……咦……我頭好暈……”

完全沒有把發燒和自己昨天的換裝play聯系到一起的真季少女。

“你發燒了。”忍足侑士首先告訴她這個慘痛的事實,又用誘哄小孩子的口氣說道:“我已經幫你請過假了,今天先不去了學校了啊。”

“哦哦哦。”一看就對上學沒什麽執念的普通學生真季同學,在腦子還不清醒的情況下就下意識地答應了。

“還能起來嗎?先去洗漱,我已經煮好南瓜粥了,吃完再睡?”

聽到“起來”兩個字,真季就像接收到命令的機器人一樣,慢騰騰地從被子裏蹭出來。她半靠在床頭,直挺挺躺了一分鐘,才清醒了過來。她明顯感到身體那不尋常的熱度,幽怨地看了忍足侑士一眼,“都怪你,烏鴉嘴!”

這毫無悔過之心的無賴心态一看就知道是從哪裏遺傳的,但她實在太困了,只能先踩上拖鞋到衛生間去簡單洗漱了一把。出來的時候,看到忍足侑士已經把南瓜粥擺到了她卧室的書桌上,真季不客氣地就接過勺子吃了起來。

她看了一眼書桌上的鬧鐘,才發現自己居然一覺睡到了八點!

真季目瞪口呆地舉着勺子,看了一眼逃課少年忍足君:“侑士,你怎麽也沒去上學?不會是說要照顧我吧?你這見縫插針的本事,佩服佩服,不管別人怎麽說,我反正服了!”

雖說今天是學園祭開始的前一天,基本上老師們也是随便摸摸魚。

忍足侑士和往常一樣,将藥片拍到她的面前,冷酷無情地說道:“吃藥!”

真季也是被腦子裏的一股火燒得全身無力,恹恹地吃完粥,就又撲回了被子裏。整個人不想動,但是又不能完全睡着。她想拿手機看看,但發現自己昨晚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把手機扔在了桌子上,索性作罷,反正現在眼睛也有點火辣辣的,并不是很想睜開。

忍足侑士出去洗了碗筷,又拿了本習題冊來,回來就看到她閉目陷在枕頭裏。看她眼皮一抖一抖的就知道沒睡着,真季閉着眼從被子裏撈出電子體溫計,只聽到了忍足侑士的腳步聲,也不管他到底在哪裏,就直愣愣地朝天伸了胳膊。

忍足侑士從空中接過來一看,果然是發燒了,但目前還不算嚴重。“先睡一覺吧,要是再升溫就去醫院。我在旁邊看書,不舒服趕快叫我。”

“去去去。”

真季那只還在半空中挺着的胳膊刷刷刷像趕蚊子一樣擺了兩下。

不一會兒就又響起了入睡的呼吸聲,忍足侑士的筆尖按在紙張上,半天沒有挪動。但他畢竟已經經過了幾個小時的心理煎熬,雖然其實沒心思看書,但手卻很異常的穩,沒有在習題冊上劃出什麽多餘的痕跡來。手機就擺在書本上沿,随時都能看到動靜,跡部景吾時不時地通過郵件來告訴他階段性的搶救效果。

真季一直睡到了十點半鐘,待到忍足侑士聽到一陣咳嗽聲,才發現她已經兩只手扒在被子邊上,眼睛眨巴着在看他。因為生病的人睡得不穩,所以這一會兒他常聽到她窸窸窣窣在被子裏亂拱的聲音,竟然不知道真季究竟醒過來多久了。

他鎮靜地問道:“餓了嗎?”

“不餓!”真季倒是一口否決了這個提議,但她眼珠子一轉,很快說道:“但是我想吃蘋果。”

即使是平時,只要她不是純粹無理取鬧,忍足侑士也不會拒絕這個要求,生病期間更是從善如流地立刻起身,不一會兒就端着一碗切好的蘋果走進門來。他切的蘋果很有特點,削皮後,十字形均勻地切成四瓣,然後再用上下兩刀去掉每一瓣上的果核。真季喜歡叼着一瓣慢慢啃,所以就沒有再切成一口一口的小塊。

真季吃完第一塊,忽然不懷好意地笑道:“侑士,你也會這樣照顧別的女生嗎?”

忍足侑士心裏一突,淡定答道:“會。”

“比如那個北……”

忍足侑士一口截斷,“哦,比如惠裏奈。”

聽到這個一看就在抖機靈的答案,真季呸呸呸吐舌頭看他,嫌棄地說道:“少做夢啦!惠裏奈大人根本沒空理你!照照鏡子看看,你有人家花山院先生的那誘人的禁欲feel嘛???惠裏奈大人的口味可是很叼的好嘛!”

……你形容得這麽重口你看惠裏奈大人她打不死你。

不知道是不是對這個答案很滿意,真季繼續抱着小碗慢吞吞地啃了起來,吃到最後一片的時候還歡樂地哼了個小調,正是她給學園祭咖啡廳選的背景音樂。

忍足侑士看到自己的手機屏幕突然被來電顯示所占據。

——跡部景吾。

他站起身來,若無其事地表示出去接跡部景吾的電話,真季還幸災樂禍地以為跡部大爺是為他逃課的可恥行為使得網球部蒙羞而興師問罪來了,表示自己可以理解他非要出去接電話的羞恥心理。

忍足侑士再度關上門,走到了真季家的廚房。

“已經脫離生命危險,後續手術還在進行。”

跡部景吾熟谙生死攸關的焦慮心情,頭一句話就報了平安。

簡單地詢問了具體情況後,忍足侑士深吸一口氣,放下高揚數個小時的心後,不得不又再度壯士扼腕地拉開真季的房門。當先就看到她已經把最後一瓣蘋果咔哧咔哧地快要吃完了,忍足侑士靜靜地看着她喉嚨抖動,咽下去最後一口果肉。

“哎?怎麽了?哈哈哈,侑士你不會被景吾哥罵哭了吧?”

忍足侑士一言未發,只将體溫計再度遞給她,等到記住了她此刻稍微升高的體溫後,又将體溫計板板正正地放回原處。

“真季。”

忍足侑士這才走到她的床邊,俯身下蹲,直到平視半靠在床上的真季。

他凝視着真季那和她的父親赤司真史一模一樣的緋紅眼睛,因為過于專注,即使隔了一層鏡片,也讓真季覺得,此刻她竟能徑直透視到忍足侑士的眼底,甚至于徹底打開他那一直半遮半掩的心門。

但旋即他說的話又好似一瞬間猛然推開了她。

“昨晚巴黎發生恐怖襲擊,真史叔為救小姨中彈重傷,現在剛剛脫離生命危險。”

他簡明扼要地先把來龍去脈說清,果不其然地發現真季神色茫然,似乎很不能立刻消化這個重磅消息。他只能用毫無波動的聲音繼續陳述一些次要的信息,以免刺激真季的情緒,說了好一會兒,她才驟然擡眸,死死地盯住了他。

那是一雙赤紅如血的銳利瞳眸。

這幾乎是忍足侑士第一次見到真季卸下目光中的刀鞘。

再也不是平時小兔子一般的滿滿元氣,而爆發着沉寂在她血脈中的惡徒戾氣。

“多、久、之、前?”

忍足侑士呼出一口急促之氣,“三個半小時。”

她沒有不知所措地慌亂詢問些一頭亂麻的問題,也沒有因為“脫離危險”的結果就麻木地接受心安理得的平靜,而是很快就從忍足侑士剛才所說的一切信息中大概理清了脈絡,這也是她平時就最擅長的瑣碎本領。

跡部景吾的擔心并非多餘,突發情況下的情緒轉移大多數情況下就是毫無道理。真季果然根本顧不上原本還抱在懷裏的那個碗,淩厲地伸手抓住忍足侑士的領口,把他勒得喘不過氣來。

輕薄的骨瓷小碗在她劇烈的動作下重重砸落到地面,發出一聲碎裂的輕響。

真季之後并沒有再大吵大鬧,只是不跟忍足侑士講話,他說要帶她去醫院,以便快點退燒能有個良好的登機狀态,她只是安靜地照辦了,挂點滴的時候也只是閉着眼,好似永遠睡不夠一樣。

這次的學園祭是鐵定不能參加了,忍足侑士聽到她給泷荻之介打了個電話,細細地交代了注意事宜。忍足侑士也接到了向日岳人的電話,聽說真季生病了,還吵着要帶網球部那一大幫人去探病,當然被忍足侑士四兩撥千斤地先忽悠了過去。

學園祭結束的後一天,他就和真季一起登上了開往巴黎的飛機,同行的居然還有真季那位大名鼎鼎的堂兄赤司征十郎,跡部景吾是在學園祭結束當天就已經趕過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季小心眼地特殊交代過還是巧合,真季和赤司征十郎坐在連排的兩座上,他倒是被孤零零的抛在一邊。

真季的心情大概還不太好,跟赤司征十郎也沒說幾句話。加上感冒還沒有徹底好,竟然不知不覺地睡着了,頭一偏就靠在了赤司征十郎的肩膀上。

忍足侑士看過去的時候,正好和赤司征十郎撞到一起。

他目光平靜如深潭,并不像真季之前那樣盛着熾熱的怒火。

忍足侑士毫不示弱地在和他的對視中坦然微笑了一下。

但再次望向機窗外時,鬼使神差感覺自己全身好疼,好像被什麽邪惡的大魔法擊碎了骨頭一樣。

……這可怕的赤紅瞳色。

到達巴黎後,很快就見到了果然要遺千年的禍害赤司真史先生。忍足侑士和赤司征十郎都只是說了幾句話,親眼見到他平安無事後,就把空間都交給了真季,原本守在一旁的梅垣清和也說要和他一起去找姐姐忍足和美。

最後病房裏就只剩下了真季和赤司真史父女兩人。

真季陰恻恻地看了目前只有眼睛能活蹦亂跳的赤司真史,幽幽說道:“你運氣真好。”

無端遭遇恐怖襲擊還差點被打成篩子的赤司先生:“……真季你真不愧是爸爸的親生女兒。”

……戳了刀子還要惡心人的家傳絕學。

真季抱着胳膊,毫不客氣地冷笑道:“過獎、過獎,我可不敢拿把手|槍就硬抗ak-47,我本以為您老人家是在華爾街讨飯呢,沒想到是去當美國隊長了!”

“抗議!禁止職業侮辱!我有在好好當洛基!”

真季坐到病床旁梅垣清和坐過的那把椅子上後,才好歹收起了諷刺模式,她瞥了赤司真史一眼:“你真是走了狗屎運,我以為你這次必會栽跟頭。”

赤司真史掐掐下巴,“是啊,沒料到敵人太強大,失算,我也以為自己要歇菜了。”

之前她賭氣不理忍足侑士,又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其間有足夠多胡思亂想的時間。說實話這件事之前她斷定赤司真史多半會铩羽而歸,但剛才看到母親的眼神,她就知道這場意外打破了之前幾乎快要成型的定局。

榊監督如果先一步遇見母親,大概會是一個再完滿不過的愛情故事。

可她父母的這一場相遇裏,實在是充滿了巧合與意外。

真季低下頭,只偏開頭咕哝了一句,“你以後如果膽敢再放棄機會,不如這次就被打死好了。”

赤司真史咧嘴一笑,難得沒有胡說八道,“好了,我記住了。”

真季惡狠狠地瞪他一眼,語速極快地吐槽道:“以前你們太年輕了也就算了這次可不一樣你們以後要是再有孩子的話請用正常人的方式養大他我跟你講……”

赤司真史忽然勾起小指,讓她靠過來,真季狐疑地看他,覺得這厮重傷之下也使不出什麽壞,就拉了拉凳子向前,俯身過去。剛靠近他,就被這家夥一把揉住了發頂,她要炸毛的那一刻,忽然聽到他坦然說道:“不會有了,真季。”

真季詫異地看着他。

他眨眨眼:“你出生後我就這麽愉快地決定啦,但我沒有告訴清和,記得保密。”

梅垣清和是外祖母年紀很大時才很不容易才懷上的小女兒,又是早産兒,常年照顧她的真季當然知道母親孱弱的身體狀況。

她隐隐有些明白,但覺得自己不該太多地過問父母的事情,就故作輕松地撇嘴道:“那你居然也不知道珍惜我???下次再疊紙花我就讓你吃了!!”

赤司真史居然痛心疾首地反思道:“好的!好的!亟待組織考驗!沒有二女兒還有外孫女嘛!動作快點!我已經饑渴難耐了!一看你就不粉爸爸我這款的,我跟你講ti……”

“……滾!”

☆、Chapter .56你咋不上天

“叮咚。”

這個時候的門鈴聲,忍足侑士有點猜不透會是誰。

難道是一個星期最高紀錄離家出走七次的好搭檔向日岳人?想起來昨天似乎聽到他又在直播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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