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再度入莊

三天後,玄容布置了一堆的作業,告訴蘇弟兒自己要出門辦事,時間不定,要她一個人在這裏好生養傷靜修。并與雲心山莊的朗無心約定好,這段期間會來這裏特意照拂她。

蘇弟兒沒再縱容放肆,向玄容多提任何要求,盡管她很不滿玄容讓朗無心與她照看的安排。

連日來乖巧萬分地呆在禾月小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認認真真地研究玄容給她的樂譜和竹簡,早起和玄容一同練“舞”,中午學着幫忙做菜,甚至漸漸反過來照顧玄容的日常起居,一開始也會因為不熟練而手忙腳亂,玄容對她耐心,她竟也做得有模有樣了起來。

雖然玄容沒有明說,但蘇弟兒感覺得出來,他對她這些循序漸進的小變化很滿意,蘇弟兒并非無可救藥的愚笨之人,亦是他感覺到蘇弟兒受了他的好,他的付出也不是白白的。

以至于臨行前,還給蘇弟兒做了一頓她最愛吃的竹筍魚湯。

而玄容走的第一天,朗無心就給了她一個“驚喜”。

天色剛灰蒙蒙亮的時候,蘇弟兒還躺在被窩裏缱绻餘夢。只感覺床前站了人,正輕輕推着她的肩膀。

意識到這一點,蘇弟兒立馬一個激靈坐了起來,由于動作太猛,坐起來後還靠在床沿暈了好久。她擡眼打量這些不請自來的稀客。

“小娘子,奴婢是雲心山莊莊主朗無心的貼身婢女粉玲,奉主人之名,特來服侍您起身。”打頭的粉衣婢女款款說道,衣着鮮亮,面容楚楚,音容溫柔,當真是個伊水佳人。

蘇弟兒認得這個女人,粉玲、綠蘿都是朗無心打小便養在身邊的貼身婢子,朗無心還沒認識花情情的時候,這兩個人就是雲心山莊的半個女主人,負責張羅莊內幾乎所有大大小小的內務。眼前的這位,便是其中之一的粉玲,後來因花情情嫉恨她與朗無心親厚,被陷害至死。

前一世,蘇弟兒留不住朗無心的心,為了他能多注意自己一星半點,她還特意低下頭來,嘗試讨好過這兩個人,她本就是在朗無心身邊沒什麽地位的人,這兩人瞧她不起,幫助沒有,奚落為難倒是給了不少,又因為有求于人,蘇弟兒在這兩人面前便是更加擡不起頭來。

“小娘子?等下就天亮了,現在起身了吧。莊主可是特別吩咐今日要和您一同用早餐的。”粉玲只見這小妹妹,雖然有些不明情況,但也如菩薩座下的玉女一般的,只是盯着她和身後的人,模樣呆呆傻傻的。于是,又出聲喚回她的神兒。

蘇弟兒看她的身後亦跟着幾個丫鬟模樣的婢子,有些還認得,有些也眼生得很。然後眼睛被窗縫照進來的光線晃了一下,忽地想起自己那畏光的臉,忙從床上跳腳起來,仿佛生怕別人會與她争搶一般,抓起了枕邊的白面桃花,二話不說地蓋在了自己的臉上,才安心下來。

誰知。

“小娘子!”粉玲輕聲驚呼了一聲,欠身跪了下來,帶着身後一大幫子婢子也跪在地上。她倒是不知道蘇弟兒體質畏光的緣故,只覺得她未言一句話,舉止疏離冷漠,原想自己主大位尊,蘇弟兒又是個年紀小的,未必能叨住她的理。可現在見她雙目寒冷,已是不悅,才擔憂起自己的失禮唐突。

蘇弟兒也不甚明了粉玲的想法,只覺得這一幫子人不問自來,在她還沒起身之時就擅自進了她的……好吧,她的閣樓,言語間沒半分詢問之意,倒像是仗着主子威風勒令要求。如今粉玲她自己低頭也好,便順着她的情景,往下說道:“你們給我出去,回去回你們莊主,他的好意我消受不起。”

粉玲才規矩了起來,颔首不再直視蘇弟兒的雙眼,到底身份擺在哪裏,逢源的實力自然厲害,言語間立馬彌補道:“是賤婢粗鄙,不識禮數,實在與家主無關,還望小娘子不要與奴婢置氣,為了奴婢氣省了一頓飯,傷了身可不是不值得呀,也不是更增大了奴婢的罪過。”

“你走罷,我家先生也沒教我,他不在了,我就要聽你雲心山莊的命令了。”說完,蘇弟兒複又放下了床帳,這覺也沒法繼續睡了,索性穿衣起床。她來了,倒也提醒了蘇弟兒,遲早的,她都要去面對朗無心這些人,只覺心煩意亂。

穿戴好衣服,也沒聽見這些人動彈過,床帳裏才伸出來一只腳,便立即有一雙手伸了過來理好了蘇弟兒的鞋子,可蘇弟兒還記得上一世,她也曾在她與綠蘿的嘲弄戲耍下,為她這樣穿戴過鞋子。

蘇弟兒彎腰,一把将粉玲手中的鞋子奪了過來,麻利兒地自己穿好,穿過一群跪伏在地上的婢子,下了樓梯。她厭惡曾經的鄙夷折辱,但絕不會再用鄙夷折辱來回報,她有她自己的方式。

樓梯走到一半的時候,聽閣樓裏粉玲那楚楚可憐的聲音道:“叨擾娘子了,奴婢今日先行告退,回到莊上便會自行向家主請罪,改日,奴婢再來向娘子請罪。”

蘇弟兒沒再搭腔,倒有些玄容那不動聲色的清冷做派。

自從粉玲來了那麽一次,蘇弟兒便獨身一身在禾月小居過了近二十天的安靜日子。

雲心山莊的人每天按照三餐的時辰來給她送吃食,蘇弟兒也都一一回了謝意。

她數着日子,盼着玄容趕快回來。

可是該來的總還是會來,那天下午,朗無心出現在禾月小居裏。

當時蘇弟兒正在後院,練着玄容教她的那套強身路數,回身便見房檐下站着的他,悄無聲息地出現,也不知他站在那裏看了多久,正拱手,遙遙朝她作揖。

想她上一世,也是比這樣的年紀大不了多少的歲數,愚笨不開明智,仍是任着性子頑皮胡鬧,避開了玄容看管,偷偷潛進了雲心山莊,第一次見到朗無心,從此便一發不可收拾,那俊妙無雙的男子,卻也冰冷無情,近乎殘忍。

蘇弟兒理順下氣息,亦遙望朗無心,盈盈一拜,白面桃花下,卻是不為人知的猙獰。

這一世來,在怨恨惡花的盛放下重生,便是索那人的命來的。

但要他的命之前,她還要的,是将他徹底地踩在腳下。

但見朗無心腳尖輕點,身形靈敏,便已飄身到了蘇弟兒的跟前。

“我這樣拜訪你,該不會惹了你吧。”朗無心聲線輕緩,指上次她讓粉玲吃了閉門羹的事兒。

“朗公子說笑了。”蘇弟兒旋身,指引他随她進屋。

看得出來,朗無心對這裏的環境算不上陌生,輕車熟路地在玄容的書房裏坐了下來,好整以暇地等着看蘇弟兒會如何招待他。

“雖不至于為了個奴婢置氣,但我身子虧損得重了,在這裏禾月小居靜養再合适不過,也實在不願意叨擾朗公子。”蘇弟兒親自給他奉茶,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她都思前想後。

朗無心從蘇弟兒的手上接過茶水,慢悠悠地品着,才說了一句:“好茶。”

“獻醜了。”蘇弟兒坐到朗無心對面。

朗無心擡頭盯着蘇弟兒,并未言語,只擡了手指,指了指那白面桃花。

蘇弟兒自然知道他疑惑什麽,她也同樣疑惑,她前生今世幾乎悉數災禍痛苦的根源,為什麽偏偏就會落到了她的身上。所以,蘇弟兒選擇了箴言沉默,低頭翻了翻手邊的書。

見蘇弟兒不願回答,朗無心也就作罷,複有說道:“雲心山莊向來以制藥煉丹聞名,玄容先生也曾與我提過一嘴,交待我有心幫蘇姑娘也調理一下。”

雲心山莊擅長煉制丹藥确實不假,蘇弟兒不想應他這事兒,現在拒絕又實在太過怠慢無禮,失了氣度,也引人懷疑,可若是應了的話,之後又少不了增加交集。

見蘇弟兒遲疑不決,朗無心不免詫異,他受慣了女人的愛慕糾纏,此時他提出這樣的提議若是換了別家的姑娘,怕是早就滿心答應,哪會像她這般,百般無奈,百般顧忌。

朗無心坐到蘇弟兒旁邊的位子上,不容置疑地抓住蘇弟兒正翻書的手,把上了她的脈搏。

“胃為後天之本,也是氣血生化之源,是制造精血的源頭。蘇姑娘今後要避免憂思過剩,思則氣結,造成胃血不足。治病先治心,這将是蘇姑娘将養身體的基礎。”朗無心扣住蘇弟兒那企圖抽出的手臂,模樣霸道。

“男女授受不親,朗公子請你放開好嗎?”蘇弟兒冷聲問道。

朗無心恍若未聞,繼續說道:“心脈有損,但有一股溫潤真氣護着,但是真氣總會耗盡,需要玄容先生為蘇姑娘不斷充盈,亦不是長久之計,現在跟我回莊裏醫治還來得及。”

蘇弟兒也知道他所言非虛,自從那次水蚺攻擊之後,便時不時地感到胸悶疼痛,心下陰郁不得解。蘇弟兒有些動心,畢竟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她想要做強人,首先就不能是個日日卧床灌湯湯水水的病秧子。

“蘇姑娘的心脈受損過,我還能聯想到臨月山上的水蚺。可姑娘的肺經,中府、雲門出來,虛浮無力,也是受了重創所致?”朗無心終于放開了蘇弟兒的手,挑眉說道:“這麽看來,蘇姑娘的毛病可不少呢。”

肺經為什麽會受損,這是玄容也不可以知道的事情。

怎麽能好?這個身體,是死過一次的,絕望的小孩生生将自己溺亡在浴桶中。

她認識的第一個蘇弟兒,渾渾噩噩癡情一生,忘了自己也忘了娘娘,最終慘死。她認識的第二個蘇弟兒,因為在打着雷的雨夜裏怕了,被恐懼逼得極了,草草結束了還沒開始的一生。而她認識的第三個蘇弟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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