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情迷藥浴
蘇弟兒屈膝回禮,客套說道:“叨擾蘭姬夫人了,承先生的關懷,得以朗莊主為這破絮身體将養,也只在莊裏暫留數日。”
“落雨軒好久沒這麽熱鬧了,今兒個咱們這幾個神仙妃子、谪仙玉女在這廳裏一站,感覺房梁都冒金光了呢。”雨妾的婆娘插話進來,言語間尤其誇張,要把這幾個人捧上天,也把這裏的幾個主子逗笑,代替性格怯懦的雨妾招待衆人落座。
蘭姬身後也走出一個婆娘,這半老徐娘似與雨妾房裏的婆娘不對付,兩人各自剜了對方一眼,才各自做事。蘭姬的婆娘将餐盒裏的點心拿了出來,端在雨妾與蘇弟兒的手邊。
“聽聞蘇小娘子在與雨妾妹妹學習女紅,女紅我最不在行,也不好在雨妾妹妹面前獻醜,犯難不知道拿什麽過來好,想着雨妾妹妹喜歡吃蓮子糕,便做了幾道點心過來,吃吃看,看合不合胃口。”蘭姬滿是熱情地招呼。
“怎麽也好,都是夫人的心意。妹妹謝過夫人了。”蘇弟兒也耐着性子,溫聲回她。
三人又是好一陣寒暄,東拼西湊地找話題,直到到了午時,下人們送午膳進來,蘭姬才款款告退。蘇弟兒也才反應過來,蘭姬來這裏靠坐到了這個時候,原想是打着蘇弟兒與朗無心一同用膳的主意。
實際上,這個女人,在前一世蘇弟兒落難之後,也少不了奚落刁難。可再見她時,卻不像自己所想的那般,怨恨在心中翻湧,倒想任了她去,常言道因果報應自有天收,蘇弟兒已有領悟。
而朗無心與花情情,則不同。
也許真的是寂寞太久了,雨妾尤其黏膩蘇弟兒,與她挨了一天,深夜了也不舍得回自己房裏。蘇弟兒也像着了魔一般,非要在那一方白巾上繡出個模樣來,手指尖都捏得泛白,也不肯放下歇歇,着人點了蠟燭,在房裏大有夜戰的架勢。
可想不到蘇弟兒這身體還不争氣,白日裏還灌了藥湯,精神狀态本就不佳,又目不轉睛地盯着那一小方布巾幾乎一整天。
暈眩感上來得分外迅猛,蘇弟兒還沒來得及緩上一緩,眼前就全然黑了,只隐約聽見耳邊響起了雨妾漸漸慌張了的叫聲……
只感覺自己肩上一沉,再看去就是沒了知覺的蘇弟兒,雨妾吓得花容失色。
“妹妹,妹妹……蘇娘子,你怎麽了……婆婆,快去叫姑姑啊……”
她那婆娘進來一看,也不得了,馬上命人去知會粉玲與綠蘿兩位姑姑。
這若是換了平時雨妾或者蘭姬有個緊急情況,人來得也不會這麽快。
況且,同來的還有這雲心山莊最大的主子。
面容依舊冷峻,朗無心疾步走進來,進了雨妾的內屋,坐到床邊,将手搭上蘇弟兒的手腕。
雨妾在另一頭抱着蘇弟兒的上半身,早已哭成了淚人兒。
“聽你婆娘說,你讓她和你繡了一天的女紅?”朗無心收回探脈的手,眼光還沒擡起,問對面的雨妾。
雨妾抽噎着,她愛慕和依賴這與她無比親密的男人,可她也懼怕他的冰冷無常,前一天他還可以抱着她于床笫見抵死纏綿,後一天他就可以因為一點錯誤着人将她打個半死。
雨妾顫抖着回道:“賤妾,賤妾确是和蘇小娘子,繡了一天的女紅。”
“粉玲、綠蘿,你們擡她回去泡藥浴。”朗無心站起來,俯首看向渾身顫抖的雨妾,冷聲道:“至于你,念你往日裏都安分守己,明早自己去宗堂請罰十大板。”
處理完,卻發現粉玲與綠蘿兩人還站在原地,面帶難色,又問道:“怎麽了?”
粉玲看看綠蘿,綠蘿看向朗無心,然後低下頭,回道:“奴婢伺候蘇小娘子幾日,知道蘇小娘子有着自行洗漱用膳,沐浴更衣的習慣。若是奴婢貿然幫蘇小娘子更衣浸泡藥浴,恐怕就與蘇小娘子的意願違背了。”
聞言,朗無心冷哼一聲,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一會兒,才說:“你們把她擡回她房間就走吧。”
這回,粉玲與綠蘿兩人不敢遲疑了,借用了雨妾一床的被子,将蘇弟兒置放上面,擡起來才發現,這一身骷髅架子的重量,她們中的一人就輕松抱得動了。又把蘇弟兒放好在她的房間,仆人已經将浴桶裝滿了溫熱藥湯,上面撒了一層的新鮮花瓣,退出內屋,拜過外廳裏的朗無心才退出了房間。
可是,粉玲與綠蘿不得不疑惑了。
房裏只有莊主和蘇小娘子,蘇小娘子連同為女子的婢女,都不喜近身,莊主他一個男人要怎麽幫她完成浸泡藥浴呢?況且蘇小娘子仍待字閨中,與莊主之間有着男女有別的忌諱?
床上躺着的蘇弟兒還在昏迷之中。
朗無心走進內室,室內安靜得甚至可以聽見她疲憊的呼吸聲。
朗無心覺得,從心底裏真心地覺得,蘇弟兒帶着面具出現在他面前,就是等着他終有一天把它脫掉,只是他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
況且,他很想知道,他這樣做,玄容會不會生氣呢。
帶着些玩味,朗無心坐到蘇弟兒旁邊,手指落到了那白面桃花上,随性地游移。
然後,輕易地摘下。
傳言,當年蘇妲己為周軍所獲,處以斬首極刑。她為禍一國,邪惡不潔的形象早已在周軍之中深深烙印,而當她被壓上斷頭臺的時候,所有的軍士和臺上的儈子手都沉默了……這樣的女人怎麽會有人舍得殺了她?
而蘇弟兒,就是這個女人留在世上的最後一縷血脈。
朗無心盯着少女的臉龐,良久,才又有了動作。
他擡手,用尾指輕輕掃過蘇弟兒的眉骨,然後在她眉梢那的淡粉桃花紋身上勾了一下,似是要勾回來些桃花的香氣。朗無心也果真将手指送到了鼻下,深吸一口氣。最後,迅速轉身,欲想離開了這間房。
可是沒走幾步,才發現自己的事情還沒有做完。
複又折了回來,雙臂一撈将蘇弟兒打橫抱起,走到浴桶前,連着那一身衣裳,都扔了進去。
蘇弟兒是被藥湯嗆醒的,拜那一次特別的“嗆水”經歷,當下的景況還是挺讓蘇弟兒崩潰的,她尖叫着在浴桶裏胡亂撲騰,好不容易摸準了浴桶的邊緣,便緊緊攀住,仿佛身置懸崖邊緣生怕掉落下去。
待到雨妾沖進來,盯着她的臉發呆在原地,蘇弟兒才回神查看眼下自己的情況。
這身衣服還是玄容特意給她改小過的呢,現在已經被藥湯浸染成黃棕色!又看雨妾一臉驚恐地盯着自己,才猛地擡手去摸自己涼飕飕的面孔,然後也一臉驚恐地探手去夠掉在浴桶邊緣的白面桃花。
“你!你別看我!”蘇弟兒戴上面具,轉過身背對雨妾。
只聽背後傳來雨妾還驚魂未定的聲音:“蘇,蘇小娘子,奴家聽見你尖叫,擔,擔心你……”
然後,又是一陣特意輕巧了的腳步聲,門扉吱呀一聲,房間又給蘇弟兒一人騰了出來。
便聽門外,綠蘿向雨妾低聲打聽。
“小娘子怎麽了?”綠蘿的聲音。
雨妾似是還在恍惚,遲疑回道:“她?她沒事……”
又等了一會兒,才聽綠蘿叩門三聲,問道:“奴婢現在進來服侍您可好?”
蘇弟兒回她:“進來吧。”
綠蘿這才帶人進來,幫她換了一桶清水沐浴,又拿來換洗的衣裳。蘇弟兒與她打聽,才知道是她繡了一天的女紅,太過耗費心神,才會昏迷過去,現在已無大礙。
而将她這般就扔進了浴桶的人正是朗無心,蘇弟兒想想,不過這也符合他的做派,不近人情的簡單直接。
由于藥湯的緣故,蘇弟兒一夜無夢直到日上三竿。
自行梳洗完畢,喚了門外等候的小婢女進來,身邊的婢女換了人。蘇弟兒也沒多問,只要拿她的針線盒來,可小婢女卻搖搖頭,惶恐回道:“昨天莊主吩咐過了,不許再拿針線女紅那些勞心費神的東西,妨礙蘇小娘子今日來的藥理将養。”
蘇弟兒點點頭,便回退了小婢女。
她現在百無聊賴,走到書架前,便随手抽了本書出來好打發時間。
翻了幾頁,好巧不巧的,卻驚奇地發現了,這本書中所隐藏的蹊跷。
這本書記錄了兩個人的鬥詩百餘篇,兩種筆跡,從不相上下的生澀文筆,再到入情入境的成功佳作,可見這本詩集記錄了一段不短的成長變遷。而蘇弟兒不難看出,這書中兩名作者——狼與玄子,正是朗無心與玄容的化名。
蘇弟兒不禁詫異,她從前僅僅以為玄容與朗無心只是因為住所相近,有過幾面之緣,又都是賦有盛名的少年豪傑,不免惺惺相惜。可無意中被蘇弟兒翻到這本詩集,可見兩人私交的關系并不像表面上蘇弟兒所理解的那般膚淺簡單。
随意翻看了幾篇,便更加颠覆了蘇弟兒對這二人的認知。
朗無心給人的感覺是硬朗而殘酷的,可惜他的詩篇卻是主打哀愁風格,頗有少年憂傷無助的意味。而玄容給蘇弟兒的感覺,則是溫潤優雅,淡然從容,可從他的詩篇之中看來,渾厚澎湃的豪情壯志渾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