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為愛續命
房卡插入槽內,黑暗的空間頓時明亮起來,衛生間裏的排氣機器因為陳舊的緣故發出很響的聲音。
房間和浴室都很小,有些淡淡的黴味,不好聞。
長壽先去洗澡了。
她沒有洗頭,沖了一下,很快就出來了。
她穿着兩件式睡衣,頭發放下來,白膩幹淨的臉因為熱氣的熏蒸有抹自然粉色。
程駿一直挺淡定的,看她出來就拿着換洗的衣服去了浴室。
長壽眼神挺好,剛才視線交錯的一瞬間,程駿眼神逃避似地閃了下。
長壽躺在床上,睜大眼睛看着天花板。
心裏頭有些沮喪和無助,作為女生,她不能太主動,但是她不主動,程駿那個呆瓜似乎就不會開竅。
電視裏放着無聊的古裝劇,聲音不響,特別催眠,長壽聽着聽着就閉眼了,今天太累了。
睡夢中,她似乎還在糾結。
當她睜開眼,神志還在迷糊中,房間一片黑暗,她摸黑拿到床頭的手機,一看,已經早晨五點多了。
她腦子慢慢清醒,懊惱襲來,她昨天睡過去了。
她聽着旁邊程駿睡覺時的呼吸聲,房間內十分的安靜,床很大,兩人各自睡在床的兩邊,彼此之間的體溫都感受不到。
她再度閉上眼睛。
當晨間第一縷陽光從窗簾的間隙裏透進來,白光遙遙撒滿了房間的各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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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壽在半夢半醒間清醒,她翻了個身,此刻程駿也悠悠轉醒,翻身。
帶着朦胧光點的灰暗中,兩人眼睛特別明亮。
“早。”
“早啊。”
拉開簾子,房間一下子就敞亮了起來,長壽理了理頭發,她擡眼看見程駿的嘴周那些短小的青黑色胡渣,新奇感升起,她上前摸了一把,硬硬的。
“我去剃了。”
剛起床的他有着未潤喉的沙啞感,胡渣與淩亂的發絲竟看出幾分頹廢的性感,與他平日裏的斯文俊朗截然不同。
兩人擠在擁擠的衛生間,一起刷了牙,洗了臉。
昨日爬山之後,隔日腿的酸痛感很劇烈。
上午參觀博物館,下午去了當地大劇院看演出。
旁晚,逆着晚霞的彩光,四人徐徐漫步在大河堤邊,水泥路看不到盡頭,一直走着。
楊喆安兩個打了聲招呼不知偷溜去了哪兒,好像是徐露要去看對岸的彩紙船。
不遠處,一個老大爺手裏舉着一個頂部包着枯穗團的竹竿,上面豎着很多紅豔豔的冰糖葫蘆。
長壽有些興奮地拉着程駿過去,買了兩根。
“兩根你吃不完。”
程駿手裏拿着另外一根,十分确定地說。
“你也吃。”
“不愛吃甜的。”
程駿從小不愛吃甜的。
“裏面酸着呢,配甜正好。”長壽嘴裏面塞滿了一個紅糖山楂,吃得上瘾。
一會會時間,一串被長壽全部消滅。
長壽看程駿對這個吃食完全沒興趣,想去拿他手裏的另一串。
程駿舉起手,不讓她拿。
“歇歇,待會吃。”
其實,他心裏想着待會把這串扔了,他認為吃多了不健康。
恰巧此刻,一個賣花的老太吸引了長壽的注意力,也就沒持續關注程駿手裏的另一串。
老太太坐在自己帶來的小竹板凳上,腳前是一個竹籃,裏面是白色的玉蘭。
很小的時候,零星模糊的幼年記憶裏,她的媽媽也會帶着玉蘭花編成的圓環戴在手上。
因為母親在她六歲時就去世,所以她的長相和聲音對長壽來說都是帶着模糊和缺憾的,但記憶中的香味還是恒久的沁人。
長壽毫不猶豫地買了一串玉蘭花手環,細細端倪良久,白色花朵最外層花瓣的邊緣已經有些黃了,放在鼻尖用力一嗅,香味還是濃郁芬芳的。
“聞聞,香不香?”
長壽臉上有一種極度渴望與人分享的悅然。
程駿湊近,是一種暗暗湧動,鮮郁的清香。
“挺香的。”
長壽燦然一笑。
這獨自的緬懷和思念,長壽悄悄放在心裏,沒與程駿細說背後的典故。
程駿看她愛不釋手,就像是買了個金手環一樣。
她在嚴嵩呵護下長大,什麽珍貴的東西沒見過,這麽一個廉價的花環在她手裏就像是一個寶一樣。
此時此刻,他想到純良一詞,還真是個小姑娘家。
風似風鈴,白玉似金銀,女孩家還就是個女孩家。
整個黑幕下,人潮不散,彌漫着一種越夜越熱鬧的市井複古腔調。
楊喆安給程駿發了條微信,說先回賓館了。
只言片語也是聽出了暧昧之意,他老早知道這小子這次帶人出來就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側頭巡了長壽一眼,她緊緊靠在自己手邊,帶着玉蘭花環的手主動牽起他,他下意識地屈起五指,環住,毫無縫隙的指縫,玉蘭花暗香浮動。
今日正好被他們兩人遇上音樂噴泉。
噴泉水柱藝術性的浮擺,噴射量以及燈光的瞬息萬變十分賞心悅目。
想起那年生日,程駿沒有來赴約的那場約會,那時再美的噴泉也是冷水一潭。
長壽有絲感慨,如今他伴在身側,即使看天,看地,看最普通的花草,捕捉到的也是最俏的一面。
她得償所願。
幾個熊孩子十分調皮,拿着呲水槍嬉鬧追逐。
一孩子射的長長一根水柱正中長壽的裙子,她一驚,裙子已經濕了。
兩人沒逗留多久回了賓館。
經濟型的賓館隔音效果不好,隔着一層泥石灰層,隔壁稍微動靜大點,這邊就能聽得見。
楊喆安那小子真在搞事,床被搖得咯吱響,規律似地不停歇,天都曉得他在幹什麽羞事。
真行!
剛進屋的兩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呆楞,随後一絲尴尬彌漫。
今晚是最後一晚,明天就回去了,昨日沒抓住機會,長壽有些不甘,并不是說她對那事熱衷,這本該是水到渠成的,昨日都蓋同一條棉被了,卻還緊守着那一尺距離。
難道他是性、冷淡還是有障礙?
長壽越想越離譜。
床頭櫃上那某品牌安全、套放得明顯,就是要物盡其用。
“你裙子全濕了,不去換了?”
“不去!”長壽回答得有些陰陽怪氣。
程駿眉一皺,覺得她有些奇怪。
他靠近坐在床頭邊上的她,還沒仔細看清她的表情,她忽地站了起來。
“程駿,你老實和我說,你是不是有隐疾?”
程駿一時間無言以對,她這是想到哪兒去了。
“沒有。”
他擡起黑亮的眸子看她。
“好。”
長壽重重點了頭,像是在給自己打氣似的,她脫下自己薄的針織外套,只剩一件裸露的吊帶連衣裙。
她自認自己天生臉皮厚,但是這個過程中,她感覺自己的心要跳出來了,湧上羞、恥和茫然,都做到這麽明确的暗示了,他難道還不為所動。
她撥下兩根肩帶,垂在手臂上側,裙子即将垂落的一瞬間,程駿眼疾手快,将裙帶重新拉至她的肩膀。
本低頭的長壽擡頭看他,眼睛水潤像迷霧一半,委屈隐隐在迸發,臉側因血色上湧,一片赤豔的瑰麗,像擦了胭脂一般。
程駿的手扶在她的肩膀上,手心炙燙的溫度像是要将她灼燒。
“你準備好了?”良久,他說。
“準備好了。”毫不遲疑,其實她心裏想說,她早就已經準備好了。
程駿落了個吻在長壽的耳垂。
“我也是第一次。”
酥麻與沸騰蕩在她的心,她情不自禁環住他。
後邊的一切仿佛是在夢境中進行。
他們互相給對方解扣寬衣,像一場禁忌的儀式,聖潔的屏障被擊碎,只有紅塵欲、望的糾纏不清。
他們互相撫、摸感觸,從溫熱的肉再到淩厲的骨,每一個觸點都是一次顫、栗。
襯衫,裙子,胸、衣......被他們遺棄在地,燈光下只有赤、、裸的男與女。
玉般的身體透着白皙的光澤,像是油畫裏的聖女一般,迷惑般的發香一直在他鼻尖萦繞,欲、望沖破牢籠很簡單,最真實的反應已經在眼前,那挺、立在微、顫。
長壽仰躺,如瀑的發絲鋪在白色的枕頭上,粉紅已經蔓延至鎖骨。
程駿戴上那層透明安全的屏障,繼續親吻,長壽摸上他的脊背,從上滑動至脊椎骨。
程駿在她頸間重重喘息,他忍不住了。
刺、入柔谷,嘤咛低喘,痛也是快樂的。
兩人都在陌生又刺激的感知中臨近天堂。
今晚,兩人做、了兩次,第一次,有些寥寥快速,更像是一種熟悉摸索的體驗,第二次,快樂多于痛苦與壓抑,都到了極致。
十月末尾,長壽和程駿搬入了大學城附近的那所公寓,正式開始同居生活。
那天晚上,各自的同學前來喝酒吃飯,算是祝賀。
長壽不會做飯,叫的都是外賣,在菜場買了幾十個大閘蟹,蒸鍋上一蒸,醋裏放點蒜粒,橘蟹配啤酒,吃得精細又豪爽。
那晚,飯桌上方懸着一盞漂亮的燈,屋外秋風掃落葉,屋內暖意鮮活。
程駿一直淡淡笑着,長壽那刻想将幸福定格。
一個願意與你同床共枕,共食人間三餐的伴侶定是心中有愛。
是不是幸運地說,程駿的心,已經被她快捂熱了呢,雖然她還沒直面了當地問過他,愛不愛自己這個問題。
十一月十八日是程駿的生日。
長壽一向對他最上心,她去了一家蛋糕店,親自為他做了一個蛋糕。
雖然裱花有些粗糙,也算是差強人意吧。
她去超市買了些菜以及做菜專用的調料,她在網上找到菜譜,雖然有些趕鴨子上架,但是她要試試。
在這兒住了快一個月了,廚房就沒開過鍋。
那些專門燒菜的器具長壽研究了半天。
等程駿回來,他聞到十分嗆的油煙味。
他穿上拖鞋來到廚房,長壽頭發盤起,僅着一件薄毛衣的外面套着一件粉色的圍裙,帶着花邊。
長壽全然不知程駿進來,她翻炒着鍋裏的東西,意識到菜葉有些焦了,她馬上關小火,濃濃的油煙熏得她緊皺眉眼,不時用手掩着鼻子,神色痛苦。
程駿腦門出現三根黑線,第一次有人燒飯不開油煙機。
他點了按鈕,油煙機運作起來,努力稀釋着油煙。
長壽一回頭,她從燒菜的驚慌中回過神,他回來了。
她忘記開油煙機了!
她尴尬笑笑。
“你出去喔,我馬上好了。”
“要幫忙嗎?”程駿開了點客廳的窗,屋子裏的味太濃了。
“不需要,不需要。”長壽推着程駿出去,關上廚房的門。
她表面上從容,心裏暗苦燒飯不比考試簡單啊。
一個小時之後,菜終于擺上桌。
期間,程駿削了蘋果梨子擺盤,剝了柚子,吃了不少水果,他有些餓。
看見程駿嘴巴裏塞着水果,她忙不颠地奪過果盤,“菜好啦,我們開飯。”
再吃下去,飯都不用吃了。
長壽去洗手間收拾了一下自己,回到飯廳時,程駿還沒動筷。
他夾菜的舉動有些踟蹰,好像不知道該吃哪個?
“來來來,先嘗嘗那個肉。”
長壽坐上位子,夾了塊肉放在程駿碗裏。
接着另外幾個菜也依次幫他夾上,瞬間碗裏堆滿了。
程駿覺得比預想的要好多了,都熟了,鹹淡的掌握度及格,雖然賣相不怎樣,但能下口。
他吃得慢條斯理,長壽不吃,看他沒做出挑剔,心下松了一口氣。
“你怎麽不吃?”
“全都燒給你吃的呀!”長壽甜甜笑着,“而且,我發現我燒得太久了,沒有什麽胃口哎,感覺已經飽了。””
長壽給自己勺了一碗湯。
一餐飯,吃得安安靜靜的,程駿吃飯時素來不多言。
放下碗筷,程駿擦了一下嘴。
長壽發現那碗辣炒排骨他吃的最多。
“那個排骨是不是燒得還不錯?”
“嗯,以前我媽也會燒尖辣椒炒排骨,她裏面會放藤椒油,很好吃。”
“那好呀,以後燒這道菜我都放藤椒油。”
長壽切了兩塊蛋糕,放在小盤子裏,讓程駿端着。
有些淩亂的裱花讓程駿看出端倪,“不像是店裏買的。”
“真聰明。”
長壽嬌嬌地跑上去,像找大人讨糖吃的小孩子,有些羞氣地抱住程駿,“我做的啦,是不太好看啦,但是你也要吃光。”
長壽拿着一個打火機帶程駿上了天臺。
天臺沒燈,黑漆漆。
“你站在那兒別動。”
長壽小跑上前,拿出打火機,小火苗點燃,夜風似要危險地将它吹滅。
她點燃地上的不明物,一顆火星燃起,順着軌跡蔓延,帶着煙火團在閃耀的“生日快樂”四個大字瞬間成為黑暗裏最獨一無二的美麗風景。
明滅的一簇簇将長壽環繞着,像個溫柔的公主一般,開心大笑,她仿佛是在施展魔法,為黑夜點亮一顆顆星星。
而她充滿愛意的眼睛就是今晚最亮的星星。
“生日快樂。”她朝着程駿開心大喊。
被星火照耀的長壽讓程駿的大腦有些恍惚。
他站在黑暗中,心頭的血液加速循環着,暖融融。
以前他還有父母的時候,他的生日也是快樂而平凡的。
今夜,這種被人珍視的平凡和快樂再次襲上心頭。
她為什麽對自己這麽好?
莫名地,程駿心裏這麽問自己?
她到底喜歡自己什麽?
他深知,在嚴嵩的“推波助瀾”下,他們才有了開始。
辛苦的準備的晚餐,首次嘗試卻賣相不佳的蛋糕,還有這些幼稚的生日煙花。
她以自己的方式在千方百計帶給他快樂。
而自己......
心一陣緊縮。
愧意來襲,是心有了辜負。
這時的程駿從沒想過,長壽要的是永遠,而他背負着自己的欲望,渴望強大,最可怕的彌足深陷就是不自知。
長壽不知道程駿此刻心裏澎湃雜亂的情緒,她跑上前,裙子迎風擺動,火舞似的紗擺襯得她清靈動人,似不真實。
當她環抱住程駿,她又是那麽真實,就在這麽朦胧的一刻,程駿腦中朦胧一念,她這麽抱着他真好。
程駿不愛吃甜的,但這次切的蛋糕他都吃了。
微甜,還有淡淡的水果味。
蛋糕放進嘴裏,入口即化。
他吃一口,長壽也吃一口。
站在陽臺俯瞰萬家燈火,星星點點,都是城市的微小印記,一片開闊,一片明朗。
雖然今夜天空無星,但他們身後最漂亮最炙熱的那一團還在燃燒。
今日不是長壽的生日,她心中卻有個願望想許,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最後一口蛋糕吃完,程駿看着最遠處的一抹明亮,還是他平常慣用的語氣,有些涼,平緩,也添了一份柔情,“謝謝。”
長壽踮起腳尖,攀上他的肩膀,親吻上他的嘴角。
長壽深深看着他的眼睛,帶着一種癡念。
原來在黑夜裏看一個人的眼睛會看得更清楚。
深邃如海,她沒完全看透,太深,瞳孔裏,是她的樣子,他的眼中有她。
他們鼻息相貼。
“程駿,你愛我嗎?”
她如星的眸子是沉沉的情愫,發絲飛舞,像是黑亮極滑的緞帶,飛到程駿臉上,刮得他臉癢。
這一次,程駿狠狠吻住長壽,閉上雙眼,激烈的齒、舌、觸碰,帶着痛感和顫、栗,似要吻到地老天荒。
背後的煙火團已經燃燒殚盡,徒留毫無重量的灰燼,風一吹,就散了。
長壽微睜眼,面前的,是她的愛人,她愛他。
他愛不愛她?
他吻她,這是什麽答案,哪本書說的,不回答,就是否認。
明明親吻那麽狂熱,親密,和不顧一切。
她雙眼溫熱,眼角滑下一滴晶瑩,随風飄散而去。
就這樣吧。
不管愛不愛,她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