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白烨終究還是沒和莫悲解釋失約的原因。也是,自己對于師兄來說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人,也沒那個必要吧。

莫悲抱着這樣的心态,輾轉反側了一夜,第二日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出現在了祥陽殿的門口。他擡起頭,望着祥陽殿的白玉石似的外壁在陽光下散發着瑩瑩的柔光,不由揉了揉眼,覺着自己的眼珠子更加疲憊了。

在上山之前,他以為修仙之人過着閑雲野鶴的日子,可來到了門派裏,才知道這仙人呢,也是要住好地方的。

面前的祥陽殿便是如此。

這座富麗堂皇的大殿,是門派大典,長老們通知各項事宜才用到的地方,也是最為俗氣世故的地方。

也許是因為門派裏的俗人太多了,這種大家大家都聚在一起的時刻,還是得随大流吧?

莫悲裝模作樣地深沉了一會兒以後,便邁着輕快的腳步進去了。別看他嫌棄那兒嫌棄這兒的,實際上可願意來了。

門派裏的長輩尤其喜歡莫悲,特別是大長老,每次看見他,眼睛裏都滿是笑意,活像是看見什麽值錢的天材地寶,弄得莫悲自己都不太好意思了。

哎,自己也就是嘴巴甜了點,長得可愛了一點,天生惹人疼,就是沒辦法啊?

莫悲的好心情止步于看見大殿裏的馬臉男性。這位中年男子臉拉得很長,又蓄着胡須,猛一看比馬則良那張讓人讨厭的臉還要長個幾分,脖子都消失不見了。

“師叔……”他悻悻地喊了一句之後,立刻收斂住六親不認的步伐,貼着大殿的牆根處站住了。

趙明師叔,馬則良的師父。師徒倆除了臉的長度同出一門之外,性子也差不太多,都不能說是什麽光明磊落的君子。

不過趙明師叔對自己的徒弟很是疼愛,加上師徒倆那張相似的馬臉,師門裏可是有馬則良師兄是趙明師叔私生子的傳言呢。

完了完了,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啊!難怪今天接到傳書說是要他來祥陽殿,可一路上除了莫悲之外,都沒有其他師兄師姐往這裏走,看來是只喊了自己啊!

莫悲聽說祥陽殿除了舉行慶典聚會會用之外,有時候還會用作審問犯錯的門人,自己是不是就碰上了。

他立馬用求助的眼光看向殿中主位做的人,看清那是一個臉上挂着淡淡笑容的年輕男子之後,徹底心灰意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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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二長老……

莫悲剛剛說自己是在長輩面前人見人愛的小寶貝,其實是吹了點牛逼。---長輩中也有莫悲應付不了的人,這位二長老就是其中之一。

大長老是師父的師父,最疼愛莫悲自不用說。其他長老們看他是謝天盈的寶貝小徒弟,見了他也總是樂呵呵的,該給的見面禮一樣不少。

只有這位二長老,難相處得很呢!一開始莫悲看二長老臉上挂着笑容,看起來也是各位長老裏面相最年輕的,心想着那一定是個很親切的人吧,主動湊上去,老老實實問了聲禮。

二長老連眼睛都沒撇一下,繼續和自己的門徒說話。

奇了怪了?明明長得那麽年輕,怎麽耳朵就不好使了呢?

莫悲還以為是自己聲音太小,二長老的耳朵太背,邊又大聲請了禮。這下二長老是聽見了,不過對方不僅沒有和其他長老們一樣誇莫悲懂事有禮貌,還勃然變色,袖子一揮,莫悲直接以一個平沙落雁的姿勢飛出了5米之外,屁股落地,摔得他頭昏眼花。

“你是誰的門徒,這麽不懂規矩!在長輩面前大聲喧嘩!”

二長老面皮光滑,沒有一點褶子,發起火來可比自己一臉褶子的徒弟兇狠多了,明明是謝天盈領着莫悲來拜見師門裏的各位長老,還做了介紹,可二長老偏偏和不知道一樣,狠狠訓斥了一頓莫悲不懂規矩,他的師父也不懂規矩。

事後,莫悲垂頭喪氣地對謝天盈說:“師父,我給你丢人了,還給我們師門丢人了。我還連累你被罵了。”

謝天盈摸了摸小徒弟的腦袋:“你給我丢什麽人啊,二長老就是這樣,別放在心上。”

“可是他對其他人都笑眯眯的哎,就是兇我。”

“沒事,他也兇師父。”

現在想想,二長老好像就是不喜歡謝天盈一門。莫悲聽說過二長老和大長老的關系不好,偏偏謝天盈又是大長老的寶貝徒弟——

大概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吧。

“二、二長老。”

二長老這次但是沒有把莫悲當成空氣,他的臉馬上就轉了過來,眼睛冷冷地盯着站在牆根處的莫悲,眉毛不自覺地**了一下。

“跪下!”

二長老沒開口,趙明師叔一聲暴喝,震得莫悲耳朵隐隐發痛。他一向不以卵擊石,滑溜得很,可這種無理取鬧的要求,莫悲可不能從命。

雖然他嘴上要叫趙明師叔,可趙明不能全是莫悲的長輩。

且不提趙明和謝天盈師從兩位長老,而兩位想看長老之間的關系又不對付,趙明在門派裏的地位也遠遠低于謝天盈。

徒弟都是師父的臉面,他要是跪了趙明師叔就等同于謝天盈在趙明面前臉面受損,這仙山上的條條框框,可比凡間還要複雜呢。

“趙明師叔,您這是……”

“你聽不見嗎?跪下。”

二長老開了口,他的嘴角還是輕輕揚起的,帶着幾分厭惡。

二長老啊……

莫悲咬了咬下唇,男子漢跪天跪地跪父母,他連謝天盈都沒正經跪過,就要給這位陰陽怪氣的二長老跪下了?

可是不跪的話——

初次見面時,對方指桑賣槐,在其他師門長老面前肆意羞辱他們師門的場景浮現在莫悲眼前。他的膝蓋慢慢彎曲,想着不管多讨厭,二長老也是長輩,自己要是為了賭這麽一口氣,又連累師父了,這可不好。

“跪我作甚!跪你的師兄!”

二長老冷笑一聲,指尖點了點趙明:“走過來,跪!”

莫悲看着地面,腳一動不動地黏在可地面上,膝蓋繃得筆直。

他大概猜到這兩人一唱一和地,是要幹什麽了。怕不是已經知道了馬則良出了意外,來和自己讨債來了。

且不說馬則良他自己就不是一個省油的燈,淩辱同門,自取死路。就說說這段人命債吧,讓莫悲一命還一命,他雖然不服,還覺着有些道理,可以此來折辱自己和自己的師門。

“恕我難從。”

莫悲擡起頭,直直地望向二長老:“我跪趙明師叔,不合規矩。”

“規矩?”

二長老冷冷地笑了一聲:“我倒是忘了,你是個不懂規矩的東西,那我先教教你什麽是規矩!”

他手指一擡,莫悲便覺着自己的腹部被重力狠狠擊中,肚子裏翻江倒海,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往後飛去。接着他的背猛地一通,居然就這麽撞破了背後關着的木質雕花窗戶,飛到了白玉臺階前。

他原本昨日就受了傷,被這麽重重一擊,嘴裏一陣腥甜,把一口血生生咽了下去。

“進來。”

殿內傳來二長老的聲音。莫悲咬着

牙,站了起來,拖着腳步,慢慢走進了殿裏。

“二,二長老。”

“這下懂規矩了嗎?規矩便是,我說什麽,那便就是什麽,明白了嗎?”

莫悲沉默着,沒有回答。二長老的目光落在身上,他直覺着渾身飄過一絲膽寒戰栗。

對方從不掩飾對于他的惡意和厭惡,明晃晃地要莫悲低頭服軟。

“聽見了嗎?你是啞巴了嗎?”

莫悲不敢反抗對方,更不願意跪,心裏暗罵這整個師門都是欺軟怕硬的王八蛋,有本事你在大長老面前耍威風去啊?

難怪只能當二長老呢!小心眼!王八蛋!就會欺負人!

莫悲還沒罵過瘾呢,就又被甩了出去。他這次背後就是門,但還不如沒有門呢!

沒有東西遮擋,二長老也沒有留餘力,莫悲直接順着白玉臺階滾了下去。白玉瑩瑩,光澤溫和,磕起來卻是很疼。

他趴在最低下的那層上,看見眼前的羊脂白玉被自己的血弄髒了。

這兩個人是想這麽把自己弄死?好還馬則良這個人渣一命?

那可真是太虧了啊。

莫悲費力地轉着腦袋,看見偏殿檐下一個拿着掃帚的女修張着嘴,驚恐地看向這裏,後退了幾步。

她把掃帚抱在懷裏,像是抱着什麽保命的法寶,匆匆跑掉了。

“師父,底下那個小畜生好像爬不起來了。”

“謝天盈就教出來這樣的廢物,我看連築基的境界都沒有,這麽不經教訓。”

“就讓他這麽——”

“蠢貨!你下去把他救起來!在他承認自己是殺死馬則良兇手之前,還不能死。”

“可,可,我們也沒證據,說他是——”

“”親口承認,不就是證據了嗎?為師這是給你,給徒孫出氣。你不是一直看不服謝天盈的嗎?本門門規,殺同門者死,為徒者,其師禁閉思過百年。”

莫悲聽着頭頂飄來的對話,苦笑一聲。

師父沒說錯,二長老可真是讨厭他阿。

你可是害慘我了,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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