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金陵城，從來不缺少新聞，更何況，有言豫津在，還有什麽新聞是秘密呢。今天的新聞便是梁帝要為霓凰郡主比武招親，小雪，不，現在是蘇瑜，偷偷看了一眼自家哥哥如常的臉色，也不發一言。聽聞前些日子飛流和蒙大統領打了一架，那時她出去買吃的了，蘇瑜正在心中暗暗盤算哥哥這梅長蘇的身份怕是有人已經猜到了。之前聽說皇後娘娘都來過謝府了，蘇瑜最近倒是經常不陪在哥哥身邊，這麽多年沒回金陵，自是經常出去玩兒。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他們說的話也沒怎麽聽

倒是言豫津不願放過她，對着長蘇說：蘇先生，蘇姑娘生得如此标志，想必有很多人追求吧。

蘇瑜臉上露出一絲尴尬，倒是景睿，對着豫津說：豫津，太失禮了。

長蘇才開口笑了笑：沒關系，小瑜啊，之前還是有很多人追求的，只是她自幼長在江湖，行事自由散漫慣了，突然要她嫁人在家相夫教子，只怕她自己也是滿心不願，所以我也不便催她，既然她願意跟着我，就讓她跟着呗，等遇到對的人，她自然會走的。

蘇瑜默默白了長蘇一眼，站起身來說：我還是去找飛流吧。

輕輕一踩，下一秒就落在屋頂上了。言豫津在轉身對長蘇說：這小瑜雖是個漂亮的女子，這輕功倒真不是蓋的。诶蘇兄，明日去看比武，你也帶上蘇姑娘吧。

長蘇喝了口茶，笑說：我不帶她去她也會跟去的，還要麻煩你們倆好好看着她，她的确自由慣了，我也不怎麽管她，這金陵城不似廊洲，我可真是害怕她和飛流闖禍啊。

“诶，蘇兄這是什麽話，蘇姑娘是你的妹妹，自然也是我們的朋友，說什麽麻煩。”

景睿也開口到：是啊，再說了，蘇姑娘跟蘇兄你一樣，她自己也是極為謹慎的人，不會闖什麽禍的”

第二日。

景睿和長蘇在幫着飛流挑發帶，蘇瑜坐在一旁，看着他們，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旁若無人。言豫津進來抱怨到：好啊，你們幾個人，我在宮城外面等你們等的腳都酸了你們卻在這兒打扮飛流。

蘇瑜回過神來，眼裏帶上了絲絲笑意，景睿看了眼帶着笑意的蘇先生和蘇姑娘，好心開口解釋到：今天是武試第一天，皇上要親臨迎風樓露個臉，你去早了，就是跟着磕頭行禮，有什麽意思啊。

景睿拉着豫津過來坐下，蘇瑜替哥哥倒上一杯茶，倒是少見的開口解釋：再說了，這第一天上擂臺的，沒什麽好看的，咱們過了午時再去就行了。

豫津這才安靜下來喝口茶。

他們到擂臺的時候剛過了午時，蘇瑜梳起長長的頭發紮成馬尾，穿着也是簡單明了，用豫津的話說，像是個女俠客。蘇瑜的性子向來冷漠，一旦去了人多的地方，一張俏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倒真像是個武功高強的女俠客，長蘇還是略略掃了一眼，雖知道她的這張臉不會讓人聯想到當年的林家小姐，但畢竟去的地方人多眼雜。況且，雖然易容，但是她還是有一張禍害人的漂亮臉蛋，心裏略略有些擔憂。不過看到她那滿臉的冷漠，倒是放下心來。蘇瑜見生人就十分冷淡的性子，是這些年在江左盟裏養成的，為了震懾外盟，又因為習武之後帶着一身傲氣，雖然愛慕者很多但都礙于她的性子和武功不敢輕舉妄動。而林家大小姐，雖然背地裏十分調皮，但對人總是一副溫溫柔柔的樣子，臉上總是帶着笑，而且林家小姐因為不足月出生，總是柔柔弱弱的。這兩人相差甚遠，想來不會有人多想。

蘇瑜上來後就坐在哥哥身邊，替哥哥倒上一杯茶，把哥哥面前裝滿零嘴的桌子朝飛流那邊推了推，便不動聲色的四處大量。一眼就看見了斜高處的太子譽王，心裏劃過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打量一番，便失了興趣，開始做起她平日裏最愛做的事情，發呆。

然而這一次卻沒能讓她好好發一次呆，太子和譽王便來了。聽着他們彼此寒暄，介紹到自己的時候，還是一臉冷漠的行禮。她知道自己這張臉有多出彩，譽王倒還好，太子倒是毫不收斂的盯着她。不過看她一身的冷傲，一會也便失了興趣。

太子和譽王對哥哥的示好她是不在意的，自從她成為梅霏雪之後，不，倒不如說自從赤焰案發生以後，她的性子大改，不在像往日一樣活潑，也不像往日一樣好奇，對着哥哥才有些小女兒心态，對着自己不在乎的事，不聞不問。只有一點，始終改不掉的，便是發呆。不過以前只在自己一個人無聊的時候的發呆，現在，只要遇上她不感興趣的，不管在哪裏，對着誰，都會發呆。所以現在，她開始了自己的發呆大業。

這次的發呆終止在侍官來通知他們去太皇太後那兒見禮的時候。聽聞要去太皇太後那兒見禮，蘇瑜心中莫名有些拒絕，太皇太後小時候是極疼她和哥哥的，她以前也總愛跟太皇太後撒嬌，如今性子變得這番冷淡，倒是有些不願意見這位太奶奶了。

一路她都有些心不在焉，長蘇也是，到門口侍官通報的時候，她聽得哥哥對飛流叮囑了幾聲，這才有些收了心思，輕輕扶住哥哥，長蘇也轉過來朝着她安慰的笑了笑。

進了室內，蕭景睿和言豫津請安時，她的眼神也是迅速劃過皇後和越貴妃，落在一側站着的郡主身上。直到郡主開始打量起她和哥哥，她才收了眼光。随哥哥一起跪下，她聽着哥哥淡然的聲音：草民蘇哲。她也開了口，聲音也是一如的冷漠：民女蘇瑜。

起身之後，便聽見太皇太後說：到我這兒來。心裏一下猶豫，卻還是跟着哥哥的步子上前，跪下。她聽見太皇太後對着哥哥說：小殊，你瘦了啊，又拉過她的手，細細打量她，才說：小悅怎麽不開心呢，是不是景琰欺負你了。她心下狠狠一疼。接過太皇太後遞來的糕點，她的心已經完全放在了眼前這個一如既往的慈愛的奶奶身上，直到她讓霓凰也來面前跪下，直到哥哥抓住霓凰的手，她才回過神來。暗暗戳了戳哥哥，看着哥哥放開霓凰，她的心裏才湧上一陣酸意。偷偷閉了閉眼睛，逼退了眼裏的淚水。

自殿裏出來，她一直扶着哥哥，長蘇也一直握着她的手，她知道，只有他們彼此才懂對方此刻心裏的痛苦。然而沒料到的是，霓凰叫住正欲離開的二人：蘇先生蘇姑娘請留步。她感到哥哥握她的手緊了緊，随即放開了。豫津帶着景睿先走，也叫飛流離開，飛流看了她一眼，她對飛流點了點頭。霓凰提議要二人陪她走一走。

走過一兩步以後，她還是悄悄落在後面，私心裏覺得不該打擾哥哥和霓凰。小時候，每當霓凰在，她總是不賴着哥哥，而是賴着景琰。

霓凰看她走在後面，本欲叫她上前，長蘇制止了：我家小妹素來性子冷淡，不擅言談，對自己不感興趣的事向來不插嘴也不願聽，郡主莫要理她。

霓凰聽了倒是一笑：我看蘇姑娘倒是像個江湖女俠，本欲跟她聊聊武學之事，既然姑娘不愛多說，便不為難。

長蘇微微欠身說到：小妹自幼長在江湖，我又疏于管教，她自由散漫慣了，做事也只看自己，還望郡主莫見怪。

霓凰看了看顯然已經進入自己世界的蘇瑜，對長蘇笑了笑。

其實霓凰不知道的是，蘇瑜不是不感興趣，只是自幼養成了不打擾哥哥和霓凰姐姐戀愛的習慣。如今，看到二人再走在一起，她還是習慣性的不打擾，只是，以前哥哥有霓凰，她還有景琰，現在，只有她自己裏了。看着前面二人的身影，她心裏一陣疼。

行至長廊處，倒是看見一個太監在教訓一個孩子，長蘇和霓凰停了腳步，她走上前扶住哥哥。卻聽見這太監罵道：別以為靖王喜歡你，就會護着你，在這宮廷大內貴人有的是，靖王算是哪個牌面上的人也能護着你。

聽他這番罵自己正想着的人，蘇瑜心中一陣火，若不是哥哥緊緊握着她的手，她怕是早就出手了。這時，身後傳了一聲住手，一個人影便從他們身邊經過。蘇瑜感覺自己似乎忘記了呼吸，這麽多年來，她日思夜想的人就在她的不遠處，她已經不在關心他們說的話，她只是一心看着那個一如既往的堅毅挺拔的人。哥哥狠狠地捏了她一下她才回過神，看着哥哥眼裏的擔憂，她也只是輕輕握了握他的手。她扶着哥哥上前，走過那個人身邊，幫着哥哥扶起這個孩子，這才覺得，這孩子的眉眼，竟然有些熟悉，聽哥哥問得這孩子已經十一歲，她心裏劃過一絲了然。随着哥哥起身，她一眼便看見了他的眼睛，這麽多年了，他似乎沒怎麽變，蘇瑜甚至覺得，他更加有男子氣概了，對于他這幾年的境遇，蘇瑜是了解的，斂了斂驚濤駭浪的思緒，她還是一貫的冷淡，對着他行禮，聽見郡主向他介紹哥哥，又介紹她：這是蘇先生的妹妹，蘇瑜。感覺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蘇瑜竟感到一絲慌亂。直到他把目光轉回哥哥身上，她才掩住那絲慌亂。之後他們聊庭生，她也不插話，聽得哥哥說要把庭生接出宮，她感受到郡主和他的不相信，她不發話，她心裏當然明白，哥哥想做的事，沒有做不到的。直到蕭景琰走的時候，才再一次把目光落在她身上，他在打量這個冷漠的女子，她本身就是顯眼的存在，出色的外貌，冷淡的氣質，帶着一身俠氣，面對他的打量，她還是一貫冷淡，不再有剛剛那絲慌亂。

出宮的路上，哥哥心不在焉，她也心不在焉，兩個人雖是因為不同的人心不在焉，但都是因為一個情字。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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