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花兒爺?——花兒爺!!——喂!!!”無論怎麽黑眼鏡怎麽大喊,解語花都沒有任何回應。黑眼鏡這才發現解語花一只胳膊軟軟地垂着,從指尖滴落的血都是黑的。

“——操!!!!”眼鏡罵了一句,一槍打飛靠近自己的一波蟲子,他現在離解語花不過數十米,但是被密密麻麻的蟲子包圍,連自己想逃離都很困難。他咬咬牙,突然把手伸進蟲子堆裏,拉出那個花型的香爐,狠狠向下面抛了去。

這一招果然靈,大群的蟲子立刻撥轉槍頭,順着那香氣追下去。數以千計的巨大的蜈蚣,套着腐朽的人皮,數不清的足擦過石壁,發出駭浪一般的沙沙聲,令人作嘔。

黑眼鏡這才往上爬,爬了沒幾步就見到解語花晃了兩下,最後抓住藤蔓的手也松開了,整個人就像斷了線的風筝飄下來。黑眼鏡腳纏着藤蔓、一手抓着山岩,半邊身子探出去用力一撲——好歹是抱住了。藤蔓給他猛扯下一大條來,幸好解語花很輕,不然兩個人非一起摔下去。

解語花腦袋軟軟地向後歪着,嘴唇和眼皮都發紫了,整個人就跟死了一樣,毫無反應,身體燙得可怕。

黑眼鏡往上看,離山頂還有一段距離,下面還有蟲子在不屈不撓地追,他無計可施,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黑眼鏡脫下外套,把解語花裸露在外面的皮膚包裹起來,但願能減少一點那些蜈蚣劇毒的颚的傷害。然後他扯條藤蔓把解語花和自己綁在一起,又開始往上爬。

多帶了一個人的重量,黑眼鏡爬的也有點吃力,更何況還有蟲子在下面追,每上一點,就要停下來,往下面開一槍。手槍只有六發子彈,很快就打完了。

逼到絕境的時候,黑眼鏡突然發現山體裂開一條很寬的縫,裏面好像還挺深,他沒顧得上想,背着解語花就進去了,扯點樹枝在洞口放了一把火,聽到那種火燒甲殼蟲的噼裏啪啦聲,真是有種異樣的快感。

這裂縫裏還挺亮堂的,看來并不是山洞之類的,而是一條從山頂而下的一線天。黑眼鏡稍稍松了口氣,只要不是個死胡同,總能出得去。

背後的解語花動了動,黑眼鏡回頭溫柔地笑道:“花兒爺你醒了?可別再睡過去了。撐着點,我們就快回去了啊。”

“……”解語花好像想說些什麽,又發不出聲音。

“沒事兒,就是我們逃出來了。”黑眼鏡笑呵呵道,他沒告訴解語花,自己把那個香爐扔下去,大概害死了一個他們解家幾代最看重的夥計。

眼看着這條道兒就要走完,那一頭已經能看見外面射進來的溫暖的夕陽,黑眼鏡突然覺得背後一松,解語花像是被什麽東西拉走了。他猛的一回頭,只看見一個高大的人影拖着解語花的脖子往後跑。

黑眼鏡沖上去把那個人撲倒在地,發現他居然是——

“小軟?——”

小軟憨厚的臉此刻看起來特別惡毒,他大概也是被那些蟲子咬了,只是天生皮糙肉厚,身體又壯,才沒像解語花那樣倒下。但即使如此,那張臉也已經成了黑紫色,腫脹變形,看起來特別恐怖。

他的力氣非常大,壯得像頭犀牛,一腳把黑眼鏡瞪開,又壓到解語花身上掐他的脖子,咆哮道——“你害我!你居然害我!!”

解語花模糊中有意識,很艱難地睜開眼睛,看見小軟憤怒扭曲的臉,還有死死扣住自己脖子的巨大的手,致命的窒息感侵蝕着本就接近麻痹的頭腦。他又昏了過去。

這時,洞穴的那一頭又傳來那種惡魔腳步般的沙沙聲,潮水一樣洶湧。黑眼鏡臉色一變,沖過來扣住小軟的手腕向後一扯——只聽清脆的“喀擦”聲,小軟慘叫着,另一只手仍不放松。黑眼鏡不再猶豫,從後面抱住他的脖子,左右一扭——這次,那具巨大的身軀終于不再掙紮,像座鐵塔一樣倒了下來。

黑眼鏡拖着那屍體向後一丢,黑暗中,無數黑漆漆的眼睛泛着熒光,迅速就把那座壯碩的身軀掩埋了。

黑眼鏡抱起解語花往前跑。隧道的盡頭是一片開闊平坦的山坡。黑眼睛心一橫,抱着解語花縱身一躍,幾乎是一路滑了下去。怪蟲就像潮水一樣,綿延不絕跟在他們後面。黑眼鏡在山坡上滾得頭昏眼花,直到撞到一個軟綿綿的東西,才停了下來。

幾乎是跳崖一樣的舉動,摔得他差點嘔吐,好容易恢複意識,只聽到耳邊一聲——

“咩~~~~~~~~~~~~~~~~~~~~~~~~~~~~~~~~”

黑眼鏡睜開眼睛,只看見一大團白花花、毛茸茸的東西,正睜着圓圓的眼睛,溫順的看着自己。

原來這一線天的另一頭,直通到大山間的谷地,還恰好就是解語花一時興起,把羊群趕下來的地方。

跟那群吸食人肉長大的蟲子糾纏了半天,現在黑眼鏡真是覺得“羊”這種動物前所未有的可愛。他走上去抱着那羊狠狠親了一口,然後一刀捅在了那軟綿綿的肚子上。

滾熱的血立刻噴了出來,血腥味彌散開去,羊群驚恐之下,四散逃竄。黑眼鏡眼疾手快,一刀一個,受了傷的羊沒有立刻死,而是疼得到處亂跑,從山上一路追下來的蟲子嗅到血腥味,成群結隊地撲到受傷的羊身上,不一會兒便只留下一張可怖的幹癟的皮。

黑眼鏡抱着解語花從另一邊的山坡爬上去,回頭看看山谷裏那場血腥的場景,終于離自己很遠了。

他喘着氣,顫抖着在解語花泛着青的眼皮上印下一吻。

“花兒爺,這次是你救了我。”

等黑眼鏡找回來時的車,天都黑了。守車的四川夥計開着應急燈,等得百無聊賴,看見黑眼鏡抱着解語花,兩人身上粘滿幹涸的血液,遠遠就聞到濃重的腥臭,驚慌失措:“天哪!先生!您和東家這是——”

後半句話沒說出口,因為黑眼鏡突然掏出槍,頂着他的腦門,一直把他頂到了車上。

那夥計吓得大氣不敢出。黑眼鏡沒有任何表情,呼吸又急又粗。看慣了那張一直嘻嘻哈哈的臉,沒有表情的黑眼鏡就像個死神一樣可怖。手槍裏早就沒有子彈了,黑眼鏡拿槍管死死頂着那四川夥計的腦袋,好像要把它生生插進去。

一會兒,黑眼鏡的呼吸漸漸平緩下來,他把槍收回來。四川夥計這才腿軟得坐到地上。黑眼鏡抱着解語花坐進車裏,道:“快去醫院,你們東家中劇毒了。”

那夥計不敢有片刻猶豫,立刻發動了車子,順口問道:“哎,那小軟呢?”

他看一眼黑眼鏡,那表情像是掉進了冰窟裏,頓時吓得沒敢再多嘴,立刻撥轉車頭,駛向了原始森林的那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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