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
舒誼的哭聲崩潰到毫不遮掩，不光門外的舒姐姐聽到了，許多辦公室的同事也都聽到了，一臉好奇的往這邊看。
舒姐姐透過模糊的玻璃門，看到門內的弟弟坐在沙發上，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縮着肩膀低着頭，哭得肝腸寸斷，可憐的要死。
對面的趙衍卻壓低身子盯着他，一副審訊逼問的模樣，頓時讓她火冒三丈。
舒姐姐一把推開玻璃門，踩着高跟鞋氣勢洶洶的走進來，一把拉住舒誼：“走！”
舒誼滿臉淚花，不停地抽噎，腿下有些發軟，舒姐姐手下發力，硬生生将他拽起來，神色嚴厲地對趙衍怒道：“趙先生，我知道我家舒誼這些年是給您添了不少煩惱，對不起！但是沒轍！怪他眼瞎怎麽就死乞白賴的看上了你，白瞎了自己這些年的青春，但如今他都準備辭職了，只是來向您道個別，至于鬧成這樣嗎！”
“他就只是喜歡了你而已，他做錯了什麽嗎！要你這樣惡語相向？臨走還要罵哭了才痛快嗎！”
趙衍被舒姐姐沖進來劈頭蓋臉怼了一通，知道她誤會了，但此時的趙衍也心累的不行，張了張嘴，沒有解釋，只是低下頭，長長的嘆了口氣。
舒姐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扭頭拽着哭花了臉的舒誼走出去。
公司的副總也沒想到這兩位臨走還要鬧這麽一出，看舒姐姐面色不善，忙陪着笑将人送出去。
舒姐姐一路鐵青着臉，她手勁極大，舒誼被她攥着手臂生疼，哭着想掙脫，立刻被姐姐扭頭瞪一眼，斥責道：“怎麽！你還想回去？”
司機忙打開車門，舒姐姐按着舒誼的腦袋将他塞進車裏，然後自己也坐進去，‘砰’的關上車門：“回家！”
車子發動起來後，舒姐姐看着越來越遠的公司大樓，長出口氣，扭頭見舒誼還在抽抽噎噎，兩只眼睛哭成了紅紅的兔子眼，這才放緩聲音道：“怎麽了？他真的罵你了？”
她冷靜下來後，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當時被舒誼哭泣的樣子刺激到了，想想弟弟這些年卑微到骨子裏的單戀，頭腦一熱就只顧着護短。
可事後想想，趙衍一個冷靜甚至到冷漠的人，被舒誼纏了這麽多年都沒發脾氣，不太可能在離別之際把舒誼罵哭吧，生意人多少都是要面子的，這以後還怎麽見面啊。
果然，舒誼抽噎着搖頭，拼命抽紙巾擦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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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姐姐不解：“那你哭什麽？”
她一問這個，舒誼就想到了剛才趙衍說的那番話，頓時又大哭起來：“我……我是個傻逼！”
舒姐姐：“……”
她記得不久前就是聽舒誼喊了這麽一聲，才沖過去的。
“幹嘛這麽罵自己，怎麽？發現自己一腔愛意給錯人了？”
舒誼一邊哭，一邊拼命搖頭。
舒姐姐更不懂了。
舒誼接下來就說不出話了，抱着車裏的靠枕開始放縱的哭泣起來，舒姐姐是個脾氣火爆的，不知道怎麽哄，看弟弟這副歇斯底裏的樣子，覺得哭一哭也好，便只是在旁邊默默地陪着他。
到家的時候，舒誼的眼睛已經腫的睜不開了。
舒父與舒母見狀吓了一跳，可是問舒誼，舒誼什麽也不說，一旦問到趙衍，舒誼就只會大哭着罵自己。
衆人起初還以為是趙衍做了什麽讓舒誼發現自己一腔真心錯付，白瞎了這些年，可瞧舒誼那個态度，又不太像，家裏人說趙衍壞話時，他就拼命搖頭。
最後沒轍，只能放他回自己屋裏去整理情緒。
舒誼哭得嗓子都啞了，回屋以後筋疲力盡也哭不出來了，就抱着被子不受控制的抽噎，抽了一會兒，漸漸睡着了。
他腦子裏很亂，做的夢也是亂七八糟。
一會兒夢見自己偷摸去見趙衍時，被保安用手電筒照在眼睛上時的驚恐畫面。
一會兒夢見公司酒會上，自己鼓起勇氣去搭讪趙衍，卻被對方無比冷漠的眼神警告的不敢上前。
白日與趙衍交談時，依稀記得了零星破碎的話語，像是突然被放到最大的音量，在他的腦海中環繞，震撼着他的心髒和靈魂。
你心裏愛着一個人的時候……
我動了一些不該有的念頭……
我私心愛慕的人……
我從此失去了他的消息……
在夢裏，他恍惚間仿佛蹲在一間有些熟悉的門外，看着門裏的趙衍手裏拿着一個醜醜的陶瓷小人，眼神溫柔似水。
他輕輕說，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見到你。
……
舒誼再醒過來時，眼睛已經腫的完全睜不開了。
阿姨從冰箱裏給他拿了個冰袋，他就舉着冰袋，窩在沙發裏默默地敷眼睛。
父母和姐姐都出去辦事了，客廳只有他一個人。
阿姨去給他煮了碗面端過來，溫柔的問他：“好些了嗎？”
舒誼搖搖頭，開口道：“頭好暈。”
他嗓子也啞的厲害。
阿姨嘆了口氣：“你這傻孩子，哭起來也是犯傻的哭，不能拼命哭呀，哭一哭要休息休息的，不然哭得眼睛腫嗓子疼，還頭暈腦脹的，再難過也要注意身體。”
舒誼又搖頭：“不，我不難過。”
阿姨不解：“不難過，那哭什麽。”
舒誼想了想：“原本……原本是挺難過，可是現在不難過了。”
阿姨欣慰：“這樣啊，這樣太好了，想開了就好了，這世上沒什麽過不去的坎兒。”
舒誼忙解釋：“不是，不是因為想開了……是……”
他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的心情。
難過？
不是。
後悔？是真的挺後悔，這個不能細想，多想一點他現在就想從樓上跳下去，當年的自己怎麽就那麽傻，若是有如今一半的厚臉皮，或者自己少琢磨一些，少矯情一些，也不至于和趙衍錯過這麽多年。
可是若說後悔尴尬，他又不舍得去跳樓。
因為趙衍說喜歡他。
舒誼舉着冰袋想了很久。
趙衍說喜歡他！
趙衍應該現在還是喜歡他，不然不會在這時候說出來，如果不喜歡了，即便剛剛發現紙條，應該也會風平浪靜的放自己走，若幹年後再相遇，兩人話曾經，再輕描淡寫的說出來。
所以他是真的不難過。
若說自己有多委屈，在今天之前，舒誼可以把自己在趙衍那裏受過的委屈出一本書，反正他矯情，趙衍無視他一次，他就能列一條。
但現在，他滿腔委屈突然蕩然無存了。
一想到趙衍對如今的自己冷漠，只是為了對曾經的自己忠誠，他就只覺得後悔，覺得以前的自己是個矯情的傻逼。
按照趙衍的說法，哪怕自己過了那幾天後，厚着臉皮再開一次郵箱，兩個人的人生也許就截然不同了。
但如今再去假如曾經的事情，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所以在辦公室時爆發出來的大哭，也只是哭而已，他也不知道為了什麽哭，只是想哭，但心裏并不為自己痛苦。
若說痛，他是為趙衍痛。
他想起當時自己進去後，趙衍從電腦桌前擡起頭時，那個隐忍到發紅的眼角，便覺得心痛。
這些年，趙衍始終和桃花絕緣，他那麽優秀，身邊從來不缺倒貼的莺莺燕燕，但他一直都是形單影只的一個人。
甚至在那個似真似假的夢裏，他都寂寞的令人心疼。
舒誼在他那裏吃了無數次的閉門羹，曾暗搓搓的想他是不是有個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日夜折磨着他魂牽夢萦。
甚至有段時間心理陰暗的覺得爽快，我得不到你，你也得不到你喜歡的人！哼！
可他千算萬算沒算到那個白月光是自己。
你的求而不得，求而不得的是你。
舒誼無力的靠在沙發上，輕輕吐出兩個字：“傻逼……”
他好歹還知道自己喜歡的是誰，每日上班，擡起頭望一望，就能望到心上人的背影。
趙衍呢？
他什麽都沒有。
郵件來往時，因為過度的自卑，舒誼将自己瞞的太嚴實，後來再次追求趙衍時，因為趙衍無比冷漠的态度，他只能閉口不敢提當初的往事，生怕被趙衍扯出來嘲笑。
所以趙衍直到昨天，連他喜歡的人什麽模樣，叫什麽名字，都完全不知道，如苦行僧一般熬過了這些年。
舒誼恍惚間，想起夢裏的趙衍接過母親的手機，他打算相親了吧，打算對這個杳無音訊的人放手了吧。
偏偏在這時候，那個陶瓷小人碎了。
……
舒誼感覺眼睛舒服多了，便起身将快要化掉的冰袋丢進冰箱裏。
他現在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
去給趙衍道歉？
他沒這個膽子，生怕再看到趙衍，又哭的不能自已。
若是讓兩個人冷靜一下，可他又怕趙衍一下子冷靜過頭了，徹底死心就全完蛋了。
舒誼扒拉着手機，腦子裏混亂無比，眼瞅着到了晚上。
他對着微信裏趙衍的對話框删删改改打了很多字，卻一個都不敢發，他一直捉摸不透趙衍的想法，對趙衍現在是個什麽心态也完全無法猜測。
說不定是恨透了他呢，白白浪費了自己這多麽年的感情，原本就已經淡了，如今經由此事一催發，直接由愛變恨了呢。
一想到這兒，舒誼捧着手機，又開始胡思亂想的退縮了。
正在他游移不定時，一直挂着微信的手機界面突然蹦出了來電顯示。
舒誼吓了一跳，忙拿到眼前一看。
來電的是趙衍。
作者有話要說：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