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王嬸生病還在家休息,晚飯是鐘點工做的兩菜一湯,俞箴不吃主食,放在她面前的是牛排沙拉。

裴行簡略了眼,心裏服氣,吃草吃得真情實感。光吃草還不算,俞箴從不碰甜食,每周一三五七必去健身房待至少三小時,前段日子有個慈善晚會讓她上臺致辭,她小基數範圍內一個星期掉秤八斤,在鏡頭前豔壓全場。

果真是,女人不狠,地位不穩。

他想起什麽:“裴和給了你手下工作室律師函警告。”

俞箴混不在意:“我還怕他?”

這裏面有料在,真打官司,後面指不定還能牽扯出多少事來,裴和的律師函也不過是做樣子給紀家看,他真有膽子去告,她把頭割下來給他當凳子坐。

裴行簡給她鼓掌:“侄女好氣魄。”

俞箴:“……?”

她冷眼看去,滿臉看智障的表情,撚着餐叉的手左右輕晃,極有可能在下一秒出現在裴行簡頭上。

裴行簡已經拿着水杯起身,輕啧一聲:“莽還是侄女莽。”

他踱步到她旁邊的椅子,胳膊撐着椅背,忍不住想笑。區區法律,幹她法外狂徒屁事呢。

低下頭,一把餐叉橫在脖頸大動脈處。

俞箴黑發松懶地搭在肩後,握着餐叉的手擡了擡:“事不過三。”

裴行簡不帶怕的,他不慌不忙迎着餐叉往前俯身,兩人之間距離大約十厘米,餐叉已經陷進血管:“大侄女,你現在是在違法的邊緣試探。”

俞箴戳了戳:“請問罵我英俊的丈夫臭傻逼犯法嗎?”

英俊?裴行簡迅速get到關鍵詞,站直上半身:“不可否認,你很有眼光。”

“臭傻逼。”

俞箴将餐叉随手丢在桌上,抽張濕巾擦手。

她坐電梯上三樓,在跑步機上走着散步。

裴行簡搖頭,不,是英俊的。

周五晚上有場公益晚宴,俞箴本來不大願意去,因為下的帖子在裴行簡那,寫着“攜伉俪”,那她不是非要去,後來不知道被誰傳出去,傳成了兩人夫妻不和,主辦方趕緊給俞箴重新發邀請帖。

到這份上,當事人怎麽着也得去辟謠了。

當晚,俞箴穿着五個月前定下、前兩天才送來泊瀾灣的高定禮服裙,戴着藍鑽戒指,手撚黑色絲絨包款款出現在會場。她輕挽身旁穿同色系西裝的裴行簡,夫妻倆交談間眼神融融,小動作親昵,看不出半點嫌隙。

貼着兩人名字的椅背簽在最前排圓桌,俞箴走過去時已經有人到了,裴行簡幫她拉開椅子,她跟那人打招呼:“思倩,好久不見。”

林思倩穿着魚尾裙端坐在椅子上,她褪下蕾絲手套放在桌邊,輕揚了揚細嫩的胳膊跟俞箴打招呼:“俞箴。”

她眼神略過俞箴身旁,轉頭挽住身邊人的手:“這是我丈夫曲斓。”

兩人點頭致意,曲斓起身跟裴行簡握手。

林思倩與曲斓不愧是真材實料的恩愛夫妻檔,晚宴前大半段,俞箴想不看到他們的小動作都難,拉着小手看節目、一會兒又親個小嘴、一會兒又幫對方撩撩頭發,她跟裴行簡禮貌的“竊竊私語”在這對面前簡直就是陌生人關系。

換下一個節目,裴行簡單手闊在俞箴椅背上,兩人親昵地湊在一起咬耳朵。

裴行簡:“他們倆是多動症嗎?”

俞箴桌下推他一把:“你離我遠點,耳朵癢死了。”

裴行簡攬住她的肩,觸感倒是細膩:“大小姐,我們可不能輸。”

俞箴看起來是順勢靠在他肩上,實則是被按頭靠肩,真不知道裴行簡這好攀比的習慣是從哪兒養成的。她手在桌下使勁擰他,笑着咬牙切齒:“看他們的架勢,只有在這打一炮才能贏。”

俞箴堅信自己沒看錯,她擡頭居然看到裴行簡先是眼睛一亮,然後才說:“不好吧,太狂野了。”

俞箴:“……”

勸你趕緊滾。

節目結束之後安排的是舞會,主辦人先跳開場舞,然後各路人湧進舞池。俞箴跟裴行簡也裝模作樣地跳了一支,兩人之前從未一起跳過,毫不意外的,第一次磨合各踩對方腳一次,心裏各罵對方舞技垃圾。

相比之下,不遠處的林思倩跟曲斓這對老搭檔照常發揮,贏得不少注目。裴行簡大少爺又較上勁了,具體體現在碰到什麽都喜歡跟別人比,當即拉着俞箴要再跳一支。

俞箴冷漠拒絕,她腳痛。

裴行簡:“不行,再跳一次,就一次。”

俞箴淡淡觑了眼:“這麽愛比,怎麽不比比曲斓對林思倩有多好,林思倩不想做的事,你看曲斓非讓她做了嗎?”

裴行簡伸出食指,灼灼盯着:“一次。”

半晌,俞箴無語:“……就一次。”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兩人第二次進入舞池比之前好太多,裴行簡每一步都注意着,在動作标準的基礎上不會踩到俞箴的腳。俞箴比之前輕松不少,一曲畢,她從裴行簡掌中抽回手,眼波掃過:“可以了吧。”

裴行簡注意到周圍人的神色,除了他的目标觀衆——曲斓夫婦不在場以外,結果差強人意。

他紳士般一只手放在肩上,另一只手背在身後,笑道:“感謝大小姐配合。”

俞箴神色慵懶,冷冷拖腔哼了聲,室內人頭攢動她看着就悶,從服務員手裏接過一杯雞尾酒後走到陽臺透氣。

裴行簡越過她身邊,單手撐在雕花護欄上倚着。

他望着月亮,半晌,憋出一句:“在哪兒呢?”

俞箴做好了他要裝一波逼的準備,沒想到等半天,蹦出來這麽句話。她喉嚨裏悶出聲笑:“裴大少爺,裝逼不可怕,就怕裝逼沒文化。”

裴行簡反身背對陽臺,雙手手肘撐着,剛想吟詩一首以表自己學歷不是買來的,俞箴擡擡下巴指着他身後,眼睛微眯:“小樹林那兩個人是林思倩和曲斓?”

裴行簡:“?”

他轉身,朝俞箴指的方向看:“在哪?”

“那兒。”

“哪兒?”

“……”俞箴起身走到他身旁,指着一顆大樹,放低聲音:“那背後。”

“他們倆在那幹什麽?”

俞箴白他一眼:“我哪知道。”

他撐着下巴:“難道是掐着腰、按在樹下親?”

俞箴嫌惡:“……”

裴行簡難道天天坐在辦公室看言情小說?

“他們出來了。”裴行簡說。不遠處的樹下,林思倩頭發後腦勺處毛躁着,她正在戴蕾絲手套,有些慌忙。

兩人并排站在暗角處,看着另外兩人從另一個暗角走出來,女方戴完手套又理衣服,怎麽看怎麽不妥當。直到兩人徹底消失在視線中,好一會兒,俞箴坐回藤椅,戲谑地看向身旁人:“假的跟真的有什麽好比的?”

裴行簡傲慢:“比什麽比,我和誰都不比,和誰比我都不屑。”

俞箴聳肩沒再說話,兩人在陽臺上吹了會兒涼風,她先抱着胳膊起身往屋內走,有點冷。裴行簡跟在她身後進來,見俞箴在一個僻靜角落坐下喝酒,他在往前看,一片片人頭上挂着一片片應酬的符號,光看着就讓人頭痛,他轉身向僻靜處走去。

偷閑果然爽。

俞箴半口酒喝下,身旁多了一道人影,她看都沒看:“你是跟屁蟲嗎?”

裴行簡拿出手機,找到俞箴:你說得對,我是。

接着,他又發:不好意思,不是本人。

對于此類有損本人威嚴形象的實話,他一般會虛心接受,再不是本人。全過程用手機完成,嘴裏沒說過就是不存在。

“……”

俞箴看着屏幕上兩條消息,沒忍住笑出聲,大少爺包袱一身,說抖就抖。

裴行簡損就損在這張嘴:“你這樣笑起來特別像一只鴨子。”

他在腦內搜尋拟聲詞:“嘎嘎嘎。”

下一秒,他目睹俞箴臉上笑容逐漸消失的全過程。

俞箴板着棺材臉:“關你什麽事。”

兩人各自盤踞沙發一邊,互不相幹,直到迎面走來林思倩夫婦。

林思倩臉上笑意淡了,她拉着曲斓的衣袖,不贊同地輕聲喊:“老公。”

曲斓端着香槟在兩人面前停下,俞箴沒太把他放在眼裏,将局面交給裴行簡處理,拍拍身邊座位讓林思倩來坐着。

林思倩喜歡畫,俞箴也懂畫,兩人就着這個話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林思倩扮演傾訴者的角色,俞箴聽着她聲音逐漸變啞,從路過的服務員手裏拿過一杯果汁,趁她中場休息時遞過去。林思倩正在拿手機的手不小心将杯子打翻,她低叫一聲。

俞箴抽出兩張紙幫她擦拭左半邊裙擺,紙吸收完水分,轉頭看到手套上也有果汁,她重新抽了兩張紙幫她擦手臂,摩擦間,她動作頓了頓轉而恢複原樣:“可以了。”

“謝謝。”林思倩說。

曲斓将胸前的方巾扯出來遞給林思倩,低聲問她要不要去二樓換一套禮服,林思倩拒絕兩次,拗不過曲斓,這才起身去二樓換備用禮服,兩人一同離開。

俞箴:“你猜我剛剛看到了什麽?”

裴行簡:“你猜曲斓剛剛說了什麽?”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俞箴揚揚下巴:“你先說。”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也是不想和對方營業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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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誰都不比,和誰比我都不屑。

原話來自楊绛先生,我和誰都不争,和誰争我都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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