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有點多,見諒見諒
“別。”她擋住豆豆的手,“我不想看。”徐仁夏認出湯善思的筆跡,看見他寫的自己的名字,她心裏隐隐抽痛,“仁夏親啓”,夠拽的哈。
“看一下嘛,也不犯法。”
“看他幹嘛?”她嫌棄的語氣,好像這信封一打開,湯善思就會從裏面跳出來一樣。
“看一下,就看一下。”豆豆哄着她,把她的手挪開。
徐仁夏其實也好奇,她身子一擰,故意把眼睛移開,耳朵卻一點也不分神,聽着撕開信封的聲音,聽着抽出信紙的聲音,聽着打開信紙的聲音,聽到豆豆哇哇大叫。
“寫啥了你這麽激動?”
“人家寫着讓你親啓,我其實不應該看,你自己看吧。”豆豆把信放在茶幾上,回到自己房間,特意留給徐仁夏一個單獨的空間。
很少見到蘇郁琦這麽一本正經,徐仁夏把目光移向信紙,湯善思的筆跡她再熟悉不過。大學每次補筆記,她都分給他兩科,還特意叮囑他,別一板一眼的,照着徐氏草書去寫。
寫的很漂亮,字如其人。徐仁夏眼皮稍稍下垂,門齒扣住下唇,每讀完一行字,門齒就更用力一些,讀到最後,下唇給咬到發白失血,她有些吃痛,松開門齒,唇上落下深深的咬痕。
徐仁夏想起湯善思西裝筆挺的樣子,那天偷拍的照片還在,可人呢?說走就走了。
她看着最後那一段話發呆:
“我從沒把你當朋友或者其他,你是我最愛的人,最牽挂最放不下的人,給你帶來困擾,相信你很快就能放下。可是我得把這話說出來,仁夏,我愛你,你不愛我,沒關系,對不起,我愛你。”
就像電影裏的女主角那樣,徐仁夏發現,自己特煽情特應景的哭了,沒一點前奏,她摸摸自己的臉,全是眼淚。
徐仁夏把信收好,仔細回想當晚的經過,她記得一清二楚,湯善思一句話都沒說,把她氣的夠嗆,那她說了什麽?她一點都記不起來了。她清楚自己的嘴巴,向來沒個把門的,說話不經過大腦,生氣的時候,就喜歡撿狠話說。湯善思呢?他一直是溫和的,平靜的,從不說傷人的話,所以他才會選擇寫信吧,真符合他的作風。
她忽然很後悔,甚至開始懷疑,她才是始作俑者,而湯善思是受害者。那湯善思寫這封信什麽意思,就是告訴她,他一直愛着她,确切來說,是暗戀她六年了,那麽接下來呢?
按照正常程序,這封類似情書的信,送到她手上,接下來,湯善思是不是要來約會?之後兩個人心照不宣的在一起。然後有一天,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湯善思單膝下跪向她求婚,她輕輕點頭,兩個人修成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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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她走回房間,打開信,讀了又讀,字裏行間,讀到他的疲倦,讀到他的淡漠,讀到他的釋然,可能,還有放棄。
她把信折好,放進櫃子裏,擦幹眼淚,咧嘴一笑。
這就是人們說的有緣無分吧。
湯善思喜歡她這麽長時間,她終于有一點喜歡他了,他卻走了。
這裏要前後貫通的改,所以,這裏暫時停下,這是四組,得一起好好地改。
趙姐左右圍攻,想在徐仁夏這問出湯總監的去向。
徐仁夏說不知道,趙姐不相信。
“你們不是住樓上樓下?你們不是大學同學?他天天載着你上班下班,你不可能不知道。”趙姐除了知道湯總監申請平職調離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她想,湯總絕不會平白無故的申請調走,肯定是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件。而自從上次從鳳鳴坡回來,趙姐就認定,湯善思跟徐仁夏就是戀愛關系,只是礙于各種考慮,他們不能公開,就以所謂的大學同學還有鄰居關系打馬虎眼。所以她認定,徐仁夏一定知道請了年假的湯總監去了哪裏,一個多月呢,湯總監會去哪?難不成環游世界去了?
“我真不知道。”徐仁夏心想,這是最後一次解釋,湯善思剛走那天,她就說了不知道他去哪。
過了兩天,趙姐還是問,她定眼看着趙姐,心想,都有丈夫有孩子了,還關心別的男人,您也太博愛了吧?但她不能表現出一絲的不耐煩,她還在實習期,趙姐是吳經理的得力助手,她不能得罪她。于是她笑着說:“他從日本回來我就沒看見他,我想,應該是他家裏有急事吧。”
“家裏有急事?”打聽好幾天,終于得到靠譜的消息,趙姐掄起錘子使勁鑿,刨根問底:“家裏有急事?他家在福建,那麽遠,說回去就回去,一定是發生大事了。夏夏,你就說吧,我誰也不告訴,真的,夏夏,你肯定知道。”
“呃,是他爸爸,湯伯父住院了。”她心裏一萬句對不起,她不是有意這樣說的,但實在受不了趙姐的圍攻,只好編出這樣的謊話。
“哦,天啊。”趙姐語氣輕柔起來,“果然,這才是我們的湯總,我就說,湯總怎麽會無緣無故消失。湯總這麽孝順,那他以後會留在廈門吧,可是在廈門能做什麽呢?廈門又沒有分公司,難道他要去當店長?哎,可憐的湯總。”
徐仁夏松口氣,終于放過她了。
可是一轉身,就看見榮茵茵淚眼婆娑的朝她走來,徐仁夏扶住桌子,站起來。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出來混
榮茵茵握住她的手,一路長籲短嘆,兩個人走到樓梯間,四下靜悄悄,最适合講心裏話了。
“他不接我電話,一直關機。平時他還接,接通後,我就會問他吃沒吃飯,有時候他說他在忙,然後才挂掉,可是這回……”她抽泣起來,“都關機三天了,今天第四天,我,夏姐,我受不了了。”她手扶住牆,肩膀一下一下的抽動。
徐仁夏拍拍她的肩膀。
湯善思一直關機,那就是不想別人找到他,還好她沒有打電話。她咬咬牙,嘿,這小子,竟然敢關機。
“夏姐你說,他到底去哪了?我問他的助理,秘書,還有司機,他們全都不知道,你們兩個是好朋友,你總應該知道吧?”
“其實。”她想說不知道,但脫口而出的卻是:“他爸住院了。”
“真的嗎?”榮茵茵語氣裏帶着寬慰,立刻原諒了湯善思。
“真的,要不他能不接你電話?”徐仁夏往上加碼,這女子梨花帶雨哭得太動情,她不忍再看下去。
“那一定很嚴重吧?會不會已經……”她停下來,但意思很明确,關乎生死?
“啊?呃,嗯……”徐仁夏癟癟嘴,天啊,快來人堵住她的嘴,天知道她還會說什麽。
“那我就原諒他吧,他一定很傷心,我奶奶去年離開的,剩下我爺爺一個人,特別孤單。或許我應該去找他,可我給他打了五十通電話他都不接,一氣之下,我就去買了機票,我都告訴我爸媽了。”她低下頭,不知道該怎麽辦。
“那你就先回家吧,等他的調職結果出來,你再回來。”
“可是湯總怎麽辦?”她很擔心他。
“哎。”徐仁夏握住她的手臂,細細的一條,她想,這是怎麽減的,她吃什麽牌子的減肥藥?
“湯總好可憐。”
“他也是三十來歲的人了,自己能搞定,你先回家吧,你爸媽也想你了,回去跟他們團聚一下,有啥消息我會告訴你。”
去機場送榮茵茵,坐在候機室裏,榮茵茵還是一臉的苦悶。她說,湯總是她見過的最優秀的男人,其實湯總有機會去總部發展,但他沒有去。
“張叔說了,他同意放走湯總,跟總部也說好了,湯總可以一邊進修一邊工作,但不知道為什麽,湯總說他只想留在中國。他的這種行為,可以理解為愛國嗎?哈哈。”榮茵茵說着笑了,“可他又不是錢學森,能為祖國做些貢獻什麽的,他那麽努力也是為外企打工,在哪不一樣。”
快要登機時,總裁帶着夫人忽然出現。
徐仁夏看着眼前的一堆人,沒有一個她熟識的。
總裁夫人拉着榮茵茵的手,說怎麽走的這麽急,應該去家裏吃頓飯再走,下次回國的時候一定要到L市來。
此刻徐仁夏想起了湯善思,如果沒有那出事,他也會來送機吧?如果沒有她徐仁夏,也許他會答應榮茵茵的追求吧,那他這時候就真的在美國了,在美國做什麽呢?榮氏家族企業龐大,給他安排個體面職位不難,何況他本來就有能力。
徐仁夏突然意識到,湯善思為了她,到底放棄了什麽。
從機場回到家,去了美國的湯善思也回到她心裏。
豆豆見她身體安康,面色紅潤,就開始跟她冷戰。誰讓她不聽勸,打一電話多費勁的事嗎?
徐仁夏一邊換衣服,一邊說在機場的事。然後告訴豆豆,湯善思手機一直關機,榮茵茵打了50通電話,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這才是她離開的根本原因。
豆豆心想:完了,湯善思的小心靈徹底被你傷害了,一直關機,那他現在一定是躲在某個角落裏療傷呢。
太虐。
“真沒想到總裁會來,總裁夫人真漂亮,就是那種仙女下凡的樣子,雖然很老,但也是老仙女,總裁果然有眼光。”她換好衣服坐在豆豆面前,“蘇郁琦,你為什麽不跟我說話?”
豆豆側過身子,不去看她。
“我昨天買了三袋大棗,過兩天就到了,你自己看着辦吧。”
“誰要你的,我也買了。”
“呵,開尊口了哈,我還以為你變成啞巴,一張嘴就會吃了呢。”她抓一把豆豆洗好的葡萄,朝她劃着白眼。
“徐仁夏,我打賭不超過半個月,你肯定主動投降。”
徐仁夏知道,豆豆指的是找湯善思的事。但是她不以為然,既然湯善思能寫出那樣一份信,她就敢等下去。她努起嘴唇,她不相信湯善思不會出現,如果他真的愛她,就應該再來找她。
子曰:再一再二不可再三。
他還沒二呢,她要把這個機會留給他。
為了把總結工作做好,整個行政部都在加班加點工作。得把各個部門的彙報總結一下,又要安排各種大大小小的會議,采購新一季的零零碎碎。
這是關乎公司血液暢通的工作,來不得半點偷懶,一個文件沒有準時送達,頭一個挨批的就是行政部,而行政部裏,頭一個挨批的就是徐仁夏。所以這些天,她每天起早貪黑,披星戴月。
秋天很美,街道兩旁的梧桐樹也值得觀賞一番,可如果一大早等公交的話,就沒這份心情了。
偶爾停下來休息,徐仁夏也會算算,有多少天沒看見湯善思了。
她裝訂好文件,送到會議室,一份一份的擺好,看到營銷部的曹副總監,她想:12天了,整整12天,湯善思,毫無音訊。
她把文件放到曹副總監面前,微微點頭,曹副總監給她一個官方微笑,他寬大的臉龐一笑,眼鏡架都要裂開了。
湯善思離開後,每次開會,他都第一個到,最後一個走,生怕別人看不到他的努力與付出,如果湯善思平調成功,那他就會直升總監。誰都沒有輕視他的工作能力,沒有他的助力,湯善思的工作也不會做的那麽好,可是營銷部的人都很沮喪,因為這位副總監拉低了整個營銷部的顏值。
12天了,走出會議室,她掰着手指。很顯然,她的兩只手已經不夠用了,現在得加上腳趾了。工作一天比一天忙,失落感也一天天加深,原本深信的事情并沒有發生,她的手機24小時開機,洗臉時都放在洗漱臺上,就連開會她也不按靜音。
要是開會時,湯善思突然一個電話打進來,別說吳經理,就算總裁在上邊講話,她也要跑出去接他的電話。他第一句話會說什麽?她已經好久沒有聽到他的聲音,好久沒有聽到他叫她的名字,好久,沒有看到他了。
其實也見到了,就是昨天,湯浩然的微信上,他面色如常,淡淡的微笑。想到那張照片,她就使勁搖頭,想把那張照片從她腦子裏搖出去。
公司的人好像忘記了湯善思,只是偶爾會有人議論一下,比如,湯總父親的離世給他造成了難以平愈的傷痛:或者,湯總跟榮茵茵去美國結婚了,不然為什麽,一前一後,兩個人全都消失?
然後就沒有了,在他們眼裏,湯善思就是一個曾經的上司,很優秀的上司。
可是,徐仁夏沒有忘記他,她在想他,天天都想他。
“小徐,你跟我過來。”吳經理打開門,叫她進去。
她立刻站起來,回過神,啊,就是現在了。本以為昨天就會宣布她的去留,但一點動靜都沒有,她還以為公司忘記了她的存在。她看向趙姐,趙姐擺擺下巴,給了她一個加油的眼神。小鄭也舉起雙拳,給她鼓勵。
她走到門口,進門前回過頭,見所有的同事都在看向她,三個月的相處,不長不短,但足夠互相了解,仁夏性格外向爽快,早就跟同事們打成一片。
“徐仁夏,對吧。”吳經理手裏拿着她的資料。
她見他擡頭看她,便點點頭。這要是放在平時,她就會說,吳經理你拽啥,裝作不認識我很牛麽?
“嗯,你呀,我給你介紹個好地方。”
她聽完這話,半個肩膀塌下來,萬念俱灰,這就是要她走人,要她另謀高就的托詞。
“你知道五星路的韓城料理嗎?”
“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就算知道也說不知道,她好歹是998重點大學本科畢業,居然介紹她去當服務員,也忒瞧不起人了吧?
“今天晚上,201房間啊,下班就去,為你準備的歡迎晚宴。徐仁夏同志,歡迎你正式進入朋奈大家庭。”吳經理站起來,朝她伸手。
“我,我是通過了嗎?”她激動地磕巴起來。
“嗯,通過了。”吳經理笑着回答,手還擱在半空,他晃一晃胳膊,別把他晾着呀。
“謝謝,謝謝。”徐仁夏雙手握住他的手,向他三鞠躬。
冠名晚宴,其實就是AA制到一起喝一杯,朋奈食堂待遇好得全國出名,所以,沒吃幾口菜,五顏六色各種酒就擺滿桌子。有吳經理牽頭,沒人擔心明天上班的事。
趙曉雅問吳經理,要是大家喝醉了,上班睡倒一片怎麽辦?吳經理的東北口音豪邁灑脫:“那啥,就說咱們全感冒了,流行性感冒,一倒一大片。”
“好。”衆人起哄,幹了一杯又一杯。開始吐槽起行政工作,就是全公司的大保姆,吃喝拉撒,全都得管,別的部門又不拿你當回事。有人大喊,行政部罷一天工,整個集團就得癱瘓。
徐仁夏被推上前面,要她講兩句。她說謝謝大家,謝謝吳經理,謝謝趙姐,謝了一圈。忽然想起,當初為什麽要來朋奈,為什麽?不就是為了能跟湯善思成為同事,好繼續他們的革命情誼,那時候,她想的太純潔了。
徐仁夏講完話後,抱着兩瓶酒躲在角落裏獨酌。
她很開心,一直羨慕湯善思,英語不咋地,卻能進外企工作。一眨眼畢業六年,他成為公司的高層,等他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時候,她卻成為朋奈的正式員工,五險一金帶薪休假,待遇直逼公務員。
她能不開心?
她左一口,又苦又辣,右一口,酸酸甜甜,這就是愛情的味道吧,她笑一笑,繼續左一口右一口,酸甜苦辣都全了。
最後有人把她扶到座位上,“大家最後幹一杯,來來來。”
一杯酒下肚,她睜開眼,這口酒涼絲絲的。
豆豆看着時間越來越晚,徐仁夏還不回家,想給她打電話,又不想輕易低頭,她正瞅着手機發呆。
忽然屏幕一亮,是個陌生號。
☆、把我唱給你聽
電話那邊很安靜,電話裏的人說,她朋友喝醉了,要她去麗園小區接一下。豆豆吓出一身冷汗,這仁夏膽子太大,她同事也大意,居然敢讓她一個人坐車。
匆匆趕到麗園,看見徐仁夏坐在小區涼亭裏,比比劃劃的跟出租車司機侃大山。
豆豆走過去,就聽到她在那訴苦,“12天啦,12天,湯善思一點消息也沒有,狼心狗肺,不是人,我恨死他……”
頭發半白的司機說她喝醉了,上車時還挺清醒,現在酒勁上來了,問她家在哪,她就胡亂的指,整個小區來回的跑,拉都拉不住,一直說她家在美國。
無奈之下,就把她的手機翻出來,給最近通過話的人打電話,“這不,你就來了。”
“謝謝您,謝謝您,真的太謝謝你了。”豆豆打開錢包,非要多給他一百塊,說遇上您這樣的司機,沒把她扔大街上,真是她前世修來的功德,“做好事應該得到感謝,您就收下吧。”
送走了中國最美司機,豆豆轉過身來看她,徐仁夏還對着柱子狂侃,“你說,他為什麽不回來?他死了嗎?他肯定是死了,不然他不會不搭理我。”
豆豆本來非常擔心她,但見到她這個樣子,反倒高興起來。
有這個表現就對了,這幾天,她一直加班加點的工作,連周末都在上班。吃完飯主動刷碗,換下衣服就馬上洗,偶爾還會跟相親網站上的朋友聊聊天,但拒絕視屏通話,行為端正思想健康。好像湯善思的消失,對她毫無影響。
“來來來,再喝一杯,喝完這杯還有。”徐仁夏舉着手,送到她嘴邊,“咦,豆豆你怎麽來了,司機大哥呢?他說他看見湯善思了,他說湯善思一會就來,讓我在這等着。”
“你能站起來嗎?站起來回家。”豆豆拉着她。
“不,我不回家,我不要回到那個傷心之地,一回家,我就會想起他,其實我不想他,你說我沒事想他幹嘛?我有病嗎我想他?我沒病,我真的沒病,但是,豆豆啊豆豆,我好傷心好傷心,你看,就是這裏,”她指着自己的心髒,“我這疼,就這,真的,特堵,有個東西在這堵着,堵得我喘不上來氣,我得大口大口的呼吸,啊呼、啊呼、啊呼、啊呼,就像這樣……”她一邊大口呼吸,一邊扶着柱子站起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豆豆面無表情的看着她,一邊心疼她,一邊罵她自作虐不可活。
“別,不用扶着,我知道我有點醉了,我知道,有一點暈,別扶着我,我我我,我自己能走。”
她搖搖晃晃的走着,豆豆跟在她身後,心想随她去吧,反正又不能跑到美國。
在麗園小區住了三年,早已熟悉這裏的一草一木。
徐仁夏走到超市門口,就看見湯善思扛着一箱礦泉水,跟在她的身後,她回頭說,快點走;她晃到棋社,聽到嘩啦嘩啦的麻将聲,便想到有一年冬天,她心血來潮想跟大媽們來一局,贏100塊她就走,結果她輸了200多,她不甘心,想要贏回來,讓湯善思替她來一局,也許會轉轉運,結果他上來就開始贏錢,贏回兩百卻說什麽也不肯打了。
她一邊抹眼淚一邊回憶跟湯善思的點點滴滴,剛搬到這的時候,鄰居們都以為湯善思是她男朋友。
她想着想着,破涕為笑,因為解釋清楚後,立刻就有人給湯善思介紹女朋友,她問他的想法,湯善思說不用,說正處于事業上升期,不想為兒女私情耽擱。
原來他一次次的拒絕,都是因為她。
不知不覺走了好久,走到了小南門公園,豆豆攔住她,“行了行了,回家吧。”
“不回去,好久沒來玩了,我要爬山。”她指着前方影影綽綽的樹林,“爬到頂上我就下來。”
豆豆跟在她後面走,累到氣喘籲籲,累到腳心都蜷縮在一起,聽她說要爬山,她一屁股砸在椅子上,“你自己去吧,我走不動了,小心色狼啊。”
“知道啦,遇到色狼我就撲上去。”她嘻嘻的笑着。
豆豆望着徐仁夏搖搖晃晃的背影,心想要不要跟上去?但看着來來往往的老人小孩,應該挺安全,她不把別人當成湯善思撲倒就不錯了。見徐仁夏酒後吐真言,一直念叨着湯善思多久沒聯系她了,豆豆只覺得這事快成了,充滿希望。
她買了兩杯奶茶,剛喝兩口,就聽到徐仁夏的尖叫,而且是撕心裂肺砸碎耳膜的那種。她立刻站起來,顧不上腳上的疼痛,端着奶茶就往坡上沖,這個冤家,不會真遇到色狼了吧。
剛跑兩步,她還沒提速呢,就看見戶外KTV場地上,一個熟悉的身影:徐仁夏正抱着麥克風,放聲嚎叫。
“啊啊啊,喂喂喂,嗨,終于好使了,呵呵,諸位,仁夏今兒個獻醜了。”她屈膝作揖,引來大爺大媽們掌聲陣陣。
她正在挑歌,轉身看見豆豆捧着兩杯奶茶,她過去,拿過一杯奶茶,“各位,嘻嘻嘻,這是我的好朋友,好閨蜜,蘇郁琦……”
豆豆見大事不妙,拔腿就跑,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徐仁夏惡魔般的聲音緊咬着她,“蘇郁琦,哎,豆豆你別跑啊。各位叔叔阿姨,容我介紹一下,這個,蘇郁琦,今年29歲啦,身高165,體重90,呃,是公斤啦,月薪一萬哦,要是還有合适的也介紹一個,謝謝大家。”
豆豆停下來,右手狠狠地捏住奶茶杯,那白色奶茶順着吸管一股股冒出來,流到地上,順着斜坡往下淌。她轉身瞪徐仁夏,牙齒咬出裂痕,介紹就介紹吧,有必要說她的體重嗎?
這仇,她必須得報。
徐仁夏本打算一路沖到山頂,找個沒人的地方大喊幾聲,可是走到半路聽見有人在唱《東方紅》,她就停下來。掏掏衣兜,掏出一百多塊錢,交完錢後,她就等着排號,唱哪幾首歌她都想好了。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後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可惜你早已消失在人海,後來,終于在眼淚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在……”開頭歌詞就刺痛她的心,她剛剛哭過,不想再哭,但是眼淚就是不争氣的往下流,她轉過身,不去看人們,只對着屏幕唱,“你都如何回憶我,帶着笑或是很沉默,這些年來有沒有人能讓你不寂寞……”
豆豆非常理解同情她,可這鬼哭狼嚎的嗓音,實在叫人難以消受。她拿出耳機,打算拯救自己,忽然靈機一動,既然徐仁夏敢爆自己的體重,她還有什麽不敢做?
豆豆悄悄逼近她,舉起手機,露出邪惡的笑容。
徐仁夏唱的盡興,可能是因為她感情到位,所以“歌迷們”就沒有在乎她跑調、破音、掉話筒、擤鼻涕等小插曲。
豆豆完成第一段拍攝,喝掉剩下的奶茶,插上充電寶,繼續奮戰。
她要把徐仁夏痛不欲生的表情拍下來,把她大喊湯善思名字的畫面拍下來。她堅信,只要保護好這些視頻不被毀掉,那麽在今後的人生中,她一定可以把徐仁夏玩弄于鼓掌之間。
“我想我會一直孤單,是的,我會一直孤單,咳咳咳,重來,重來,這首歌重新來。”徐仁夏漸入佳境,對自己要求嚴格,“我重新唱,我想我會一直孤單……”她一邊唱一邊擦眼淚,還不忘喝口奶茶。她想,她現在的樣子一定很慘,可她感到快活,感到輕松,似乎十幾天的思念與壓抑都得到了釋放。她笑笑,是不是應該繞場子走一圈,要點賞錢小費。
徐仁夏要唱《死了都要愛》的時候,豆豆冒着生命危險把她拉下來,畢竟要為維護小南門的清白,她要再唱下去,膽小的人一定以為這裏鬧鬼,不敢來散步了。
上班前,徐仁夏往身上塗了一層香水,豆豆看在眼裏,還特意走到她身邊聞一聞,劣質香水配上洗也洗不掉的酒精味,那味道別提多魅惑了。
下班回家豆豆問她:“怎麽樣,你們經理罵你了吧?”
“罵我?罵我什麽?”
“罵你昨個喝的太多,一身妖氣的上班啊,你同事沒被你熏暈?”作為一名專業秘書,除非周休,不然豆豆連餡餃子都不吃,因為這是最基本的職業素養。雖然徐仁夏做的是助理工作,但是帶着一身酒氣上班,少不了被罵一頓,她得意的笑着。
“嘿,這事兒,都喝多了誰嫌棄誰啊,滿屋子都是一股怪味兒。”她擡起胳膊,聞自己,“現在沒有了,吳經理說了,讓我們吃飯的時候分散着坐,那樣別的部門就看不出我們行政部集體灌酒的事了,今天開了一天窗戶,可給我凍死了。”
豆豆不可思議的看着她,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看來徐仁夏找到組織了。她真想顯擺一下昨晚拍的視頻,但是她忍住了,這是殺手锏,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她不會拿出來。
“你在想什麽呢?笑的這麽狼狽為奸。”
“我是狼你就是那狽,好不了哪去。你不是說不想湯善思嗎,哈哈哈,是誰啊?大晚上的無語問蒼天,湯善思在哪裏?又說她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一直對着電線杆說,哎呦喂那話,我都說不出口。”
“我那是喝醉了,喝醉了的人是沒有理智的。”
“狡辯,沒有理智但你有感情啊,我那時手機沒電了,真應該給你錄下來,讓湯善思看看。直接讓湯浩然看就行,反正他們在一起,沒準還有那個小妹妹呢。”
“別提。”
“OK,我不提,不就是湯善思回家相親了嗎,想不到他真是拿得起放得下,夠剛。我有預感,下次他出現在朋友圈的時候,一定是他的結婚照。”
“那我一定到場。”自從在微信上看到那張照片,徐仁夏對湯善思的思念裏就增加了一份憎恨猜疑,她是揪着心繃着筋在想他,他居然跑去相親,還跟那女的拍照,還肩挨肩、頭碰頭。那是不是馬上要牽手手,親口口呢?為了準确算出這件事發生的概率,她都快把圓周率背下來了。
“那我也得去,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還得随份子。”豆豆說的委屈,其實句句都在給她撓癢癢,“要我說呀,你要是真舍不得他,你就去找他呗。坐火車17個小時,周五晚上出發,能在那待上9個小時。到那見他一面,當天就能返回,你要是太累,就請一天假,不就是沒有全勤獎嗎,把湯善思搞到手,你還差錢嗎?你也可以坐飛機去,但我勸你啊,還是坐火車浪漫,你最好坐火車去,坐他個昏天暗地的,把自己弄得越慘越好,把湯善思結結實實感動一把,之後呢,哈哈……”她看徐仁夏若有所思的樣子,撸起袖子出謀劃策,“周五晚上11點的火車,第二天5點到,在那呆9個小時,再坐返程火車回來。你想想,9個小時,找個房間,呵呵,幹什麽都夠了。”
“你怎麽知道這些?”徐仁夏看她說的頭頭是道,完全驚呆。
“嗯,百度啊。”她狡猾一笑,為了促成他們這一對,查個火車票,計算一下來回時間算什麽,“把你追張燦元的勇氣拿出來,把湯善思搞到手,還不輕松?不對,這麽說不對,湯善思那麽愛你,反正,總之就是,你要讓他知道,你很愛他很想他,希望見到他。”
“誰想他?誰想見他啊?我才不想呢。”
“我想他,我想死他了。”
“變态。”她看了一眼丘比特,聽到一個聲音告訴她,明天就是星期五,明天就是星期五,明天就是星期五,她皺着眉頭,“難道您又顯靈了?”
☆、秘密行動
為了抵制湯善思病毒,徐仁夏冒着謀殺閨蜜的罪名,騎在豆豆脖子上,把那丘比特畫報撕下來。
“好了沒?”豆豆抱着她的小腿,有些支撐不住,“你說你到底怎麽把它貼上去的?快點,夠着沒?”
“好了好了,下來了,你蹲下吧,慢點慢點。”她抱着豆豆的頭,腳尖點到地面後,往後一跳,順利着陸,“OK,謝謝豆豆。”
“不用謝我,我又不是自願的。”豆豆扶着自己的脖子,一步一哼哼。
徐仁夏卷着海報,說道:“早該把它撕下來了,到底是外國人,不了解中國國情。”
“那明天就去請一尊月老,一天一拜,再買三尺紅繩,包你年內出嫁。”
她疑惑着看向豆豆,“有人供月老嗎?”
“應該有吧,比如說媒婆啦,婚姻介紹所啦,應該供月老。我知道了,你去請一尊送子觀音,她肯定能包辦你的婚姻,那也不一定,要是給你派發精子庫怎麽辦?或者你看破紅塵,自己領養個小孩,都是沒準的事兒。”
“蘇郁琦,不扯淡能死嗎?”
“哼,你要是聽我的話,現在你就在固門,好吧,白白浪費一次機會。現在這個點,人湯善思正約會呢,你呢,你就一個人孤獨終老吧。”
“別管我,你有本事就把自己嫁出去。”
“我不想結婚。”
“那就別整天抱着電腦,對着韓劇意淫。”
“我就愛韓劇,怎麽着?”豆豆躺進沙發裏,“哎呀,他們一接吻,我就圓滿了,就在第8集,哈哈哈,我就享受這種低級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