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識人不清

第二天一早用完早膳,姜老太太就吩咐桃枝去對孟姨娘說一聲,叫她在附近請個好一點的媒婆過來。

現在畢竟是孟姨娘在當着家,而且姜老太太來京城畢竟也沒有多長時間,哪裏知道附近有什麽好媒婆?但孟姨娘是肯定知道的。平常永昌伯府要買賣丫鬟,自然都要接觸接觸人。

孟姨娘正在屋裏問奶娘,昨兒晚上少爺睡的好不好,半夜有沒有醒,忽然就見小丫鬟進來通報,說是太太身邊的桃枝來了。

自芙蓉被攆出伯府之後,姜老太太就已經跟孟姨娘說過,将桃枝提為她身邊的大丫鬟,跟桃葉一樣,每個月一兩銀子的月例。桃枝心中感激,越發的對姜老太太死心塌地起來。

孟姨娘也不敢在桃枝面前托大,忙叫請了進來,笑着問老太太這是有什麽吩咐。桃枝就說了叫請個好媒婆進府,領去見老太太之類的話。

孟姨娘心中很吃了一驚。

老太太好端端的要見媒婆做什麽?難道是想要給誰說親事?府裏适齡的姑娘雖然是有三個,但不是說要挑選兩個進宮給公主做陪讀?難道這會兒老太太看中了哪家的公子哥兒不成?還是......

心中一沉。但老太太說的話她肯定是不敢違抗的。想了想,就遣了個婆子去叫了個相熟的媒婆進來。

一面留桃枝吃茶,想要套套話。但桃枝謹慎的很,并不留下來吃茶,且無論她問什麽都守口如瓶。最後說自己還有事,就作辭回去了。

孟姨娘只氣的暗中咬牙,但也沒有法子。

經過上次芙蓉那一出,現在松鶴堂裏面一個她的人都沒有。若老太太不想要她知道的事,她肯定沒法子知道。不過好在玉姐兒住在西廂房,瑞香就在她身邊伺候,可以叫她平常機靈點,若打聽到了什麽事就立刻過來告訴她。

就叫個小丫鬟去松鶴堂旁邊守着,若看到瑞香,就叫她立刻過來宜春苑見她。

小丫鬟答應着去了。約莫一頓飯左右的功夫瑞香就過來了。

孟姨娘心中實在是不安,所以等瑞香一過來,立刻就問她知不知道老太太叫媒婆過去做什麽?是要給哪位姑娘說親事不成?但昨兒晚上只有桃葉和桃枝在屋子裏面伺候,她們兩個都是口緊的人,所以瑞香也不知道姜老太太這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不過細問起,就知道昨兒晚上姜老太太叫了姜天佑過去說話。

這兩天孟姨娘因着月事來了的緣故,所以姜天佑都歇在周姨娘那裏。倒是不知道昨兒晚上他去了松鶴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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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姨娘心中就越發的不安起來。叫瑞香回去,不要讓人發現她來過這裏。想了想,又叫先前的那個小丫鬟去垂花門旁邊等着。等媒婆過來了,讓丫鬟先領着來她這裏一趟。

過來也無非是跟那個媒婆交代一聲,等待會兒老太太對她說了是什麽事之後就過來告訴她一聲。然後就叫個丫鬟将媒婆領到松鶴堂那裏去。

一直等了半個多時辰,才見丫鬟領着這媒婆回轉來。一細問,就知道是老太太想給伯爺納一房妾室,叫媒婆過去就是叫她仔細尋摸個好人家的姑娘。而且最好是官宦之後。除了相貌要好,性情也一定要溫婉和順。年紀不能超過十八歲,還要好生養的。

自己最害怕的事情終于還是發生了。孟姨娘的一顆心都沉到了谷底,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叫丫鬟将媒婆送走之後,孟姨娘還是坐在炕沿上一直沒說話。

惠香見了,就輕聲的說道:“姨奶奶,不然讓奴婢去跟這個媒婆說一聲,叫她陽奉陰違罷。只說找不到老太太說的那樣的好姑娘,這樣老爺便可以一直不用納妾了。”

“這樣有什麽用?”孟姨娘冷笑一聲,“若老太太真的存了心要替老爺納一房妾室,即便你叫這個媒婆陽奉陰違,她不會再找其他的媒婆?府裏也有的是年輕貌美會生養的年輕丫鬟。而且,若老太太問起,媒婆供出來是我們叫她這樣做,老太太會怎麽待我?還嫌前些時候她給我甩的臉子不夠多?”

“那就真的讓老爺納妾不成?”惠香目光看着孟姨娘,遲遲疑疑的說着,“聽老太太的那意思,還要是個官宦之後呢,那......”

孟姨娘明白她的意思。

官宦之後,還要相貌好,性情好,肯定也是知書達理的。年紀又輕。若姜天佑得了這樣的佳人兒,眼裏心裏還能有她?若新姨娘再生養了個哥兒......

孟姨娘就覺得如同喝下了一大碗摻雜了芥末的陳年老醋一般,心裏面又是苦辣又是酸澀。

大抵心悅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想要他眼裏心裏都只有自己一個人。以往她就不喜歡姜天佑同其他女子親近,也只是偶爾為了表現自己賢惠,才會讓姜天佑去周姨娘那裏歇兩夜。但她那也是知道周姨娘在姜天佑心裏壓根沒有什麽分量的前提下。但要是現在來了一個件件都好的新姨娘,姜天佑心裏能沒有這個新姨娘?

不得不說,老太太這一招也實在是太厲害了。立刻就讓什麽時候看起來都溫婉柔順的孟姨娘面上變了色,眼中也有了恨意。

“自然不會就這樣由着那個老婆子給老爺納妾。”孟姨娘的聲音冷冰冰的,十根手指也緊緊的攥了起來,“不過這件事不能由我來說來鬧。總有比我更不想讓老爺納妾的人。”

惠香也是個聰明的丫鬟,一點就通,立刻就知道孟姨娘口中說的那個人是誰。就恭維着說道:“姨奶奶您聰慧。這樣由着太太去說去鬧,若成了便最好,老太太不會再提給老爺納妾的事。即便不成,老太太要怪的也是太太,怪不到您身上來。老爺心裏也會不待見她。豈不是一箭雙雕的事?”

孟姨娘贊賞的看了她一眼。然後說道:“昨兒不是聽說太太手痛?我記得我有一罐子活血舒筋,消腫止痛的藥膏,就放在耳房裏面。你去尋出來。”

惠香應了一聲是。待尋了藥膏出來,雙手捧着拿給孟姨娘看。

孟姨娘就着她的手看了一眼,叫她拿好了。然後重新梳了發髻,換了一身出門的衣裳,帶着惠香往留香園的方向走。

等到了留香園,就見姚氏正坐在南窗的木炕上。對面還坐着一個人,穿着一件藕荷色領口繡粉色玉蘭花的褙子。聽到丫鬟通報,擡起頭來對她微微一笑,嬌柔清麗,難描難畫。

是姜清婉。

孟姨娘面上的笑容微僵,人站了碧紗櫥門口。

怎麽姜清婉現在會在這裏?姚氏是個好挑撥的,她有信心能說得動她,但是這個三姑娘......

孟姨娘心裏對姜清婉還是有點忌憚的。

不過也就是須臾的功夫,随後她就面上又浮上了溫婉的笑容,走過去對姚氏行禮:“妾身見過太太。”

姚氏靠在大迎枕上,一雙手放在腿上。十根手指都有些腫了,有些發痛。

她雖然心中不喜孟姨娘,但到底是個心軟臉皮薄的人,就沒有故意的為難她,叫她不用多禮。甚至還叫錦屏搬了繡墩來給孟姨娘坐。

孟姨娘卻沒有坐,反而是站在一旁,說道:“妾身惶恐。在太太面前,如何有妾身坐的地方呢?妾身站着伺候太太就行。”

看着實在是個賢惠識大體的妾室,對姚氏也很恭敬。不過當初姚氏待她若親妹,她卻瞞着姚氏爬上了姜天佑的床。連姚氏剛來京城的那幾日,姜天佑歇在留香園這裏,她都要使計讓姜天佑去她那裏。

姜清婉忽然就想到了孫映萱。當初自己也是待她若親妹。還記得孫映萱羨慕她寫的一手好簪花小楷,想要學,她就費了好幾日的功夫,仔仔細細的抄寫了一本佛經,讓她臨摹。

只能說她和姚氏一樣的識人不清。

好在上蒼憐惜她,給她機會,讓她又活了一次。這一次她可要好好的擦亮雙眼了。

見姚氏要說話,姜清婉就先笑着說道:“母親,既然這是姨娘的一片心,您何不成全了她?也省得姨娘即便坐着,心裏反倒還會不安穩。到時反倒是您的不是了。”

姚氏原本确實是再想叫孟姨娘坐,但是現在聽姜清婉這樣一說,便也罷了。至于孟姨娘,也只得站在一旁。

關切的問了幾句姚氏手痛的事之後,她就從惠香手裏接過那罐藥膏子遞過來,語氣誠懇的說道:“這藥膏子還是老爺以前在四川帶回來的。裏面放了麝香、川烏、當歸這些,最是極活血舒筋,消腫止痛。您先用着。若覺得好,我再叫人尋去。”

姚氏的這手痛,原是年輕的時候做的事情太多的緣故。那個時候姜天佑進城投效寧王,家裏貧寒,請不起丫鬟幫傭,她一個人,在家裏要伺候老太太,做家務,田裏地裏的活兒也要做。生下兒子,剛出月子就要趕着去田裏插秧,一刻都不得停歇。現在年紀大了,這些年輕時候的傷痛就都慢慢的出來了。若遇到回南天的時候,一雙手都握不起拳頭,只能虛虛的攏着。

姜清婉這些時候也聽說了姚氏年輕時候的那些事,心裏就越發的憐惜起她來。自然,對姜天佑也就越發的瞧不上。

妻子在家裏操持家務,為你奉養老母,讓你在外面能夠安心的建功立業,可等到你功業漸成,身邊卻另外有其他年輕貌美的女子。若妻子說了幾句話,鬧一鬧,反倒還要說她不賢惠,是個怨婦。

可見這天底下的話都是由着男人來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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