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三人相見
姜清婉沒有想到自己這麽容易的就被發現了。明明她都已經很盡量的輕手輕腳,努力不發出一點聲音的。
可現在,冰涼雪亮的刀鋒還是架在她纖細的脖頸上。
她擡起頭,對上陳平的目光。
陳平一怔。
這位姑娘的相貌生的實在是出衆。面瑩如玉,容色絕麗。而且看她衣飾華貴,極有可能是今晚來參加喜宴的哪位大臣家的女眷。
一時倒不知道該如何辦了。
想了想,手中的彎刀就往下壓了壓,逼迫姜清婉站起來,跟他到屋裏去。
姜清婉剛剛雖然一直在院牆外面,知道屋裏有人在說話,但隔的有段路,還是聽不清楚裏面的人到底在說什麽。正想知道裏面是個什麽情形,陳平的這個要求正好順呼她的心意。
就很溫順的站起來,跟着陳平往前面走。
屋門是關着的,有兩個侍衛一左一右的守在門口。
陳平隔着門低聲的禀報了剛剛發生的事。又請示崔季陵這位姑娘該如何處置。
就聽到崔季陵冷漠的聲音隔着門傳過來:“殺了。”
姜清婉心中一凜。
這些日子她也聽人說起過崔季陵的事,知道他雖然看着清隽,但行事卻狠辣。現在親耳聽見他這樣淡漠的就決定一個人的生死......
甚至都不問她到底是什麽人。可見在他看來,不管她是什麽人,什麽身份,在他眼中都是可以殺的。
陳平歷來就對崔季陵馬首是瞻,對他說的話從來過懷疑。當下他應了一聲是,手中的彎刀就要往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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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清婉卻心有不甘。
她已經死過一回,好不容易能得這次重生的機會,自然不想再死一回。特別是死在崔季陵的一句話下。
當年就是不想被崔季陵帶領的叛兵殺死,才大冬天的自跳禦湖溺水而死。
就拼盡全身之力,雙手猛的去推門前的那扇門。
門後并沒有落門闩,倒是一推就開了。可惜用的力氣太大,門開之後,她整個人就收勢不住的往前倒。
地上鋪的是青磚。想必鋪的時間有些長了,有些磚塊表面就有些坑窪不平。
姜清婉的膝蓋和手肘都重重的撞到了地上,只痛的她眉頭都皺了起來。不過還是沒有去管這些,而是擡起頭,目光快速的打量着屋內。
是一間偏房,地方不大。但也收拾的很幹淨,桌椅都有。牆角的花幾上還放了一盆文竹。
卞玉成現在就站在那盆文竹的前面,看到有人猛然的推門闖進來,就一臉驚訝的擡頭望過來。站在他身旁不遠處的周輝也看了過來。
崔季陵原本是背對着門站立的,這會兒聽到聲響,就轉身望了過來。
屋裏點了兩盞燈。這會兒門大開着,夜風吹了進來,燭火就左右搖晃的。
姜清婉就看到崔季陵逆光站着,一張臉冷着,眉頭皺了起來,望着她的目光帶了一絲驚訝。
“是你?”
這個名叫姜清婉的姑娘,和他的婉婉一樣的姓名。耳旁也有一顆小黑痣。不過卻不是他的婉婉。
是她躲在外面偷聽?
就面帶冷意的問她:“你躲在外面做什麽?”
語氣冷厲。并沒有因為她是個他相識的姑娘就對她語氣柔和。
姜清婉知道現在自己的樣子肯定很狼狽。不過還是從容的起身站了起來,目光飛快的往卞玉成那邊看了一眼。
确實是卞玉成沒有錯。
穿着一件藍色的直裰,腰間挂着一枚白玉佩。眉眼間雖然有了歲月滄桑的印記,但溫暖的目光依然是她當年熟識的成哥哥。
眼眶有些發熱。不過随後就斂眉低眼,看似溫順的對着崔季陵屈膝行禮,說道:“侄女見過世叔。”
意在提醒他崔季兩家是世交。她不信這樣崔季陵還會對她這個世交之女下殺手。
崔季陵的眉頭果然皺的更緊了。
雖然他知道當年祖父和姜家是過命的交情,但是他自生下來就沒有同姜家往來過。心中對這個世侄女是沒有半點情分的。若真想殺便也殺了,不會有半點因為兩家是世交的關系就對她手下留情。
不過沒想到這位姑娘明明刀子都架在了脖頸上,剛剛摔倒在地上也很狼狽,這會兒竟然能一臉平靜從容的站在他面前,叫他世叔。
怎麽會不明白她的這個小把戲?無非是想讓她看在兩家是世交的份上放過她。
就冷笑一聲:“你倒是個膽子大的。”
卻沒有說到底饒不饒她的話。
周輝和陳平在一旁聽了,也很驚訝。
這位姑娘竟然稱呼大都督為世叔。他們兩個人是認識的?這樣大都督還會殺了這位姑娘滅口嗎?
卞玉成則是一頭霧水。
他帶着妻女好好兒的來參加喜宴,碰到了崔季陵就罷了。竟然要被他逼問婉婉在哪裏。現在又出現這一位姑娘。
不由的就看着姜清婉。
淺粉色的褙子,茶白色的長裙,看着很秀麗溫雅。
難得竟然一點都不懼怕崔季陵。剛剛他都不敢直面看着崔季陵......
姜清婉正在擡眼看崔季陵。
她以前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崔季陵。他在她面前一向都是溫存的。哪怕是她無理取鬧發脾氣的時候,他看着她的目光也帶着笑意。
從來沒有這樣冷冰冰的看她的時候。
但明明是同一張臉......
姜清婉就覺得眼前的這個人既熟悉又陌生。
不過想想也是,哪怕是枕邊人,他在你面前展現的是這樣的一面,誰知道背地裏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就連自己,有時候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心中酸澀。姜清婉就垂下眼,說話的語氣聽起來依然不徐不疾,很平和:“剛剛侄女跟何夫人,趙夫人一起出來見過世叔,原是想要立刻就回去的,但忽然腹內疼痛,就叫丫鬟領着我去淨房。哪曉得從淨房出來,丫鬟卻不見了。我想要回內院去,但不認得路。就走到了路。忽然就被這個人,”
目光看向陳平。然後又繼續說道:“好好兒的給抓進了院子裏來。世叔又來問我躲在外面做什麽。其實我哪裏有躲?只是恰巧路過而已。這可真是誤會了。”
就算是為自己辯白一番。
崔季陵不說話,目光看着她。
剛剛姜清婉在說話的時候,右手的食指一直在繞着左手的食指。
那個人也有這樣的一個小動作。每當她緊張的時候,就會不自覺的做出這個小動作來。而眼前的這位小姑娘,竟然跟她有一樣的小動作。
可見她面上雖然看着很平靜,但內心其實還是很緊張的。
心中不由的就柔軟起來。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到那個人在他面前做出這樣的一個小動作來了。
眼眶發酸。他別過頭去,不再看姜清婉,而是說道:“既然迷路了,我現在讓人送你回去。”
語氣雖然還是冷硬的,但也不想去深究她到底是真的恰巧路過這裏,還是刻意的躲在院牆外面偷聽。一個閨閣中的小姑娘而已,看着也是個聰明的,諒她也不敢将今夜的事說出去。
若說出去了,到時再滅口也不遲。
姜清婉微怔。她沒想到崔季陵竟然這樣容易的就放過她。原本以為還要再費一番唇舌的。
就聽崔季陵叫了個侍衛進來,吩咐他送她回內院。侍衛應了一聲是,走過來請姜清婉出去。
姜清婉不想走。
她還是擔心崔季陵會對卞玉成不利。而且剛剛她還看到地上有一灘血。
難道崔季陵已經出手對付卞玉成了?不過看卞玉成站在那裏好好的樣子。倒是崔季陵的唇角有一絲血跡......
姜清婉并不知道崔季陵當年中過一支毒箭,體內尚有餘毒,情緒大起大伏之時就很容易嘔血的事,所以壓根就沒有往那方面去想。
于是還是一直擔心。
想了想,就對卞玉成屈膝行禮,面上帶着笑意:“這位就是趙侍郎吧?剛剛我同令夫人,還有令嫒一起出來的時候,聽到令嫒一直在說想要見您,跟您回家。您若是現在無事,不妨就去接您的夫人和令嫒一起回去。”
想要卞玉成同她一直離開這裏。只有這樣,她才會覺得安心一點。
不過卞玉成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說話,就先聽到崔季陵涼薄的聲音:“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你倒還有閑心來關懷他人?”
喝命侍衛立刻送她離開:“若再遲疑,小心我改了主意。”
語氣複又冷厲起來。
侍衛不敢違逆,忙走上來很強硬的叫姜清婉離開。
幾乎是用刀在後面逼着她往前走。
姜清婉回過頭來看卞玉成。
他仍然站在那盆文竹盆栽的前面。燭火淡淡中,俊秀容顏一如往昔。
卞玉成知道姜清婉的好心。雖然不知道這位素昧平生的姑娘為何會這樣的關懷他,但還是對她點頭微笑,溫聲的說道:“姑娘放心。我和大都督原是故人,只是在此敘舊而已。還請姑娘回去告訴我夫人和小女一聲,我稍後便來接她們回去。”
他總是這樣的體貼人。
姜清婉眼眶一熱。怕被人看到,忙低了頭,輕聲的說道:“好。我一定将話帶到。”
這才轉過身往外走。
崔季陵也不知道為什麽。看着她對卞玉成的這個樣子,總覺得心裏很不舒服。
就好像很多年前,卞玉成指責他的那樣:“若沒有你,婉婉就會嫁我。她也不用過這樣清苦的生活。你身為一個男人,到底能給她什麽?你什麽都給不了她。她是腦子昏了,才會嫁給你。不過我相信,她總是會離開你的。烏鴉怎能配鳳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