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東西蹭自己的手心。她微微蹙眉,輕輕推了一下勿忘。

“喵!”勿忘突然一聲尖叫,又蹭的一聲從寧書的腿上跳下去。

“啊……三妹妹你養的這只貓真兇!”寧棋的聲音裏難掩驚慌。

寧書一下子清醒過來睜開眼睛,就看見勿忘弓着背炸着毛瞪着寧棋。

“老貓!”寧書坐直身子,朝勿忘招了招手。勿忘豎起的毛一點點軟下去,頗有警告意味的看了寧棋一眼,然後蹦到寧書的腿上。

寧書一邊揉着勿忘後背的柔毛安慰它,一邊笑着對寧棋說:“二姐姐走路真是輕,來到近處了我都沒有聽到,這老貓許是把你當成惡人了。”

寧書又轉過身責問午秋,“二姐姐來了也不叫醒我,真是沒規矩。”

午秋低着頭。

寧棋便笑,道:“三妹妹別責怪午秋了,是我瞧着你睡着了沒舍得叫醒你呢。”寧棋就勢坐在了檀木小幾另一側的藤椅上,她看着勿忘的眼神還是有點發怵,“三妹妹怎麽養了這麽一只悍貓,且是個瘸的。”

寧書笑而不語,只是揉摸勿忘的動作更加輕柔了。

“二姑娘,快喝口茶暖暖身子。”首秋帶着關關和在河托着茶盤進來,首秋給寧棋沏了杯茶,又給寧書斟了一盞,道:“姑娘也含幾口,解解乏。”而另一旁的關關、在河便将幾件小點心擺在了小桌上。一碟梅花酥酪,一碟碧梗粥,還有一碟八寶吉祥果。

“二姐姐這麽晚過來是有事吧?”寧書拿起一塊梅花酥酪放進嘴裏小咬了一口,很甜。她便放下不吃了,這是原本的寧書喜歡的口味,不是她喜歡的。

“瞧三妹妹說的,沒事就不許過來坐坐了?想起小時候咱們可是時常玩鬧在一起呢。”寧棋拿起梅花酥酪倒是吃得香甜。

寧書垂眸望着勿忘,悠悠開口:“二姐姐說笑了,我怎能和你一樣呢?還是你和大姐姐一起玩,我和四妹妹一起玩的情況比較多。”寧書擡起頭正視寧棋,道:“出身總歸是不一樣的。”

寧棋便握住寧書的手,說:“三妹妹快別這麽說了,咱們是最最好的好姐妹呢。”

望着寧棋一臉真摯的模樣,寧書真是想狠罵她一頓,不過話到嘴邊卻變成“二姐姐找我沒有事,我卻有事求你幫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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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棋的雙眼立刻亮了一瞬,道:“三妹妹有事盡管開口!”

寧書倒是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寧棋瞧着她這模樣,眸子轉了轉,突然說:“三妹妹,我今兒在母親那聽說了一個有趣的人,說給妹妹聽個新鮮?”瞧着寧書果然擡頭看着自己,寧棋便說:“是祖父的一個門生的家事,據說那門生不過一鄉野莽夫,卻因為無意間幫祖父擋了一刀,從此呀,就雞犬升天了。”

寧書露出好奇的神色。

“可惜祖父再怎麽幫他,也抵不過本身是個不争氣的,在外無能便罷了,在內卻是個時常打罵妻兒的主。據說正妻還沒過門屋裏頭已經好幾個人了。等正妻過了門,庶長子都滿地跑了!”

聽到這兒,寧書就皺了眉。

“這還沒完呢!”寧棋繼續說:“等嫡子出生的時候,他也不過問,那嫡子過了三歲生了一場天花,他的正妻各種焦灼四處尋醫問藥。他呢?卻因為滿院子藥味兒心生嫌惡,甚至聽信妾室的話,認為正妻與郎中有染!活活将正妻打死了!可憐才三歲的嫡子就沒了娘,從此在府上也是受盡了欺負。而且因為當初沒及時醫治,臉上身上就落下了疤。”

寧書長長舒了口氣,後背靠在椅背上,微微有些出神。

“嗳!”寧棋笑得越發燦爛,道:“那些都是別人家的事兒,說來也是無趣。我就不該給妹妹說這些烏七八糟的事兒。咱們說些別的,我昨兒寫了一副大字,實在覺得退步了,拿來給妹妹瞧瞧。”

蒲月一邊将寧棋寫的大字遞過來,一邊笑着說:“姑娘你又自謙了,你的字兒哪裏不好了!我們幾個說了你不信,那讓三姑娘說說看。三姑娘,我們姑娘最近像魔怔了似的,整日在書房練字,不知道的還以為要去考功名呢!”

寧書有些回過神來,看着蒲月遞過來的宣紙,心就慢慢往下沉了沉。寧書好像困在了那一橫一豎一撇一捺裏頭。困得她動彈不得,甚至呼吸不暢。因為紙上大字的筆跡真心與她無二!

在她以為自己處處算計小心謹慎的時候,卻忘了寧棋也不會坐以待斃,她居然利用這幾日的深居淺出徹底模仿了自己的筆跡。她們四姐妹雖說吃穿用度并不相同,可是在讀書這件事上卻始終同步。一個師傅教出來的,她們四個的落筆習慣本就有些相似,對彼此的書寫特點更是清清楚楚,想要徹底模仿并非難事。

寧書眼中瞬間升起的光華一點點淡下去,她微微笑着對寧棋說:“二姐姐的字已經寫得很好很像了,不必這麽累了呢。”

寧棋目光就閃了閃。

“我這吟書閣地處偏僻,很多消息都不靈通。不知道祥王妃和和王妃走了沒有。”寧書就順着寧棋的心意将話題轉到正題上來。

“都還沒呢,和王妃是打算走的,不過讓老夫人留下來。至于祥王妃許是還要住幾日,反正她常在咱們府裏小住。”寧棋也自然希望将話題引到這裏。

寧書點了點頭,“祥王妃倒是有點把咱們府當娘家的意味。”

“是呢,我也這麽覺得!”寧棋附和,這附和裏帶着一絲淡淡的喜悅。而微微的變化并沒有脫開寧書的觀察,寧書的心頭就是一動。她仔仔細細瞧着寧棋的表情,又添了一句“可惜并非真的娘家。”

而這一次寧棋的表情裏卻沒有露出任何端倪,一時讓寧書懷疑剛剛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雖說祥王妃常來府上,我卻覺得咱們祖母更喜歡和王妃呢,瞧瞧今天宴席上倒是理和王妃更多一些。妹妹說是不是?”

寧書覺得詫異,按理說寧棋今天來不該是糾結祖母更親近哪位王妃,都是王妃世子,嫁過去了都是準王妃,又有多少區別,怎麽就那麽在意究竟是哪一家?莫非……

寧書就說:“都是王妃,都是世子,許是要看祖父的意思。”寧書頓了頓又說了句“可是瞧着兩位王妃的表現,我倒覺得祖母該是要親近和王妃的。雖然不是常相見,倒是時常聯系問候的。”

寧棋臉上的黯淡只有一瞬,她立刻微笑着說:“昨兒我又翻出一些首飾,瞧着倒是更适合妹妹。”

寧書有些累的樣子,她拍了拍勿忘,勿忘就回頭看了她一眼,有些舍不得地從她膝頭跳下去。

“二姐姐快別總是送我東西了,我最近倒是不大喜歡佩戴那些名貴的東西,二姐姐上次送來的镯子,我都一直沒找到機會用呢。太貴重的東西,實在不适合我。”寧書喚午秋,“把上次二姐姐送來的白玉镯拿來。”

“嗳!”午秋應着,把先前寧書讓準備好的镯子拿過來。

寧書推開嵌着碎玉的匣蓋推開,上好的羊脂白玉靜靜躺在匣內,寧書小心翼翼将它取出,而後又是拉起寧棋的手,緩緩給她套上。她看着寧棋,一字一頓地道:“這白玉镯更适合二姐姐,和王妃瞧着了也是要誇的。”

寧棋臉色變了又變,許久吐出一句“三妹妹也有适合自己的首飾,我瞧着珠花是不适合的妹妹的。”

“珠花”二字落在寧書心頭便是一動。她點頭,道:“我是寧可不帶首飾,也不要珠花的。”

寧棋眸光閃了閃,又說:“我也覺得珠花太過小氣寒碜不适合妹妹,妹妹倒是該戴些宏麗的首飾來襯托妹妹的氣質呢。”

寧書就愣了一下,如果說先前的珠花是暗示秦丘榆的天花,那麽此時宏麗的首飾又是指什麽?

寧棋瞧着她沒有懂的樣子,又添了一句:“那樣遠遠瞧着,倒是顯得三妹妹更出塵呢。”

寧書一下子便懂了。她便笑着搖頭,道:“那些宏麗大氣的首飾多是經由多人之手,我也是不喜的。更何況,妹妹如今哪裏有挑選首飾的條件,不過是等着母親、祖母賞賜罷了。只是在心裏企盼母親、祖母贈的好些合适罷了。”

江宏的模樣在寧書的腦海中浮現,他倒是好,只是可惜他心中所念的是原本的那個寧書。

寧書嘆了口氣,她如今心中所願不過是解決掉秦丘榆這件麻煩事。并非她以貌取人,可終究是不能一點都不在意對方的皮相,更何況聽了他家中的事,便更是不肯嫁過去了。

寧書偏過頭看着寧棋,她原本該是為了嫁給和王世子還是祥王世子而煩擾,可是如今卻是為了如何不嫁給一個麻子而煩擾。她怎能不苦笑?

祥妃中毒

“姑娘,把這手熏握着,外頭天有些陰,寒着呢。”關關在寧書出門前将一個小小的錾竹手熏塞到她手裏,握在手裏倒是一絲絲暖意鑽入心底。

寧書便多看了她一眼,之前在祖母院子外頭的時候這個關關曾出了一次醜,最近倒是乖巧了許多。寧書想了想,首秋和午秋兩個并非聰明人,也只能算過得去,但是卻是太過熟悉原本的寧書。每次當着首秋和午秋的面兒,寧書總是要小心一些,生怕她們看出些什麽端倪。如果她不能變回自己了,總是要培養幾個自己的人才行。看來寧書是該提拔個小丫頭了。

不知是天冷還是怎地,出了吟書齋并沒有瞧着寧畫,寧書隔着老遠瞅着望畫齋的院子,遠門緊閉也不知道寧畫出了門沒有。寧書原地駐足等了小會兒,算算時辰再耽擱下去恐怕是要誤了請安的時辰。她便也不等了,許是寧畫已經過去了。

等她到了祖母那,卻被瑞月攔住了。

“哎呦,三姑娘今兒個難為你大冷天跑一趟了。老夫人正有事就免了今兒個的請安。是我的罪過了忘記通知三姑娘了。”瑞月對寧書解釋。

“不妨的,多走動幾步也是好的”寧書閃了閃睫毛,她隐隐約約瞧着祥王妃的小丫鬟的身影,許是為了祥王妃的事情,或許還和寧棋的婚事有關。

寧書剛剛轉身就聽見瓷器砸落的聲音,伴着驚慌的尖叫聲。寧書聽得仔細這尖叫聲不是別人正是祥王妃。難不成寧老夫人和祥王妃談不攏竟動起手來?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想來屋裏頭也是發生了什麽事兒。

瑞月臉色焦急,又礙于寧書在這兒。

寧書便自覺地說:“也不知道是哪個丫鬟毛手毛腳摔碎了瓷器,祖母屋裏頭的瓷器可沒有便宜的。你還是快去看看吧。”

“嗳!”瑞月應了一聲就小碎步跑進屋子裏頭。

回去的路上,寧書便一直在想這事兒,她想着想着就笑着搖了搖頭。這已經不是如今的她該操心的事情了,本來就想不通,倒不如想想自己的事兒。

遠遠瞧着祥王世子匡元走過來,他的樣子頗為氣憤,走路的架勢也有些橫沖直撞的味道。寧書略微皺了下眉,心下也不多想,急急避開,免得這個時候再惹這個世子爺。不過她明顯多慮了,匡元顯然是急的不行,連多看她一眼的功夫都沒有。

寧書回到院子裏,正想再躺一會兒,卻聽見外面似乎有什麽聲音。那聲音沉默,由遠及近,就像……就像是步伐統一的軍隊正往這邊跑來。她心裏隐隐有着不詳的預感。

“不好了不好了!”在河急急忙忙沖進屋子連最起碼的禮數都忘得一幹二淨。

“像什麽話!”首秋豎着眉,指着在河道:“說了你多少次了,在姑娘面前不能這般不懂規矩!出去了也這樣沒體統那是打姑娘的臉!”

在河縮了縮了脖子,道:“奴婢,奴婢……”

“好了,有什麽事說吧。”寧書皺了皺眉,心裏不詳的預感越來越重。

在河立刻說:“奴婢剛剛去院外聽見官兵的聲音,就順着後門瞅了瞅,發現好多官兵把寧府給包圍了!在河聽外院的媽媽說還有好多好多的官兵往咱們府上來!”

首秋愣住了,一旁收拾妝匣的午秋放下手裏的活兒不知不覺站了起來,正拾弄床褥的關關也停下手裏的活兒皺起了眉頭。

“首秋,你去祖母那兒打聽打聽消息。”寧書立刻吩咐着。

“嗳!”首秋應着,就挑起簾子急匆匆出去了。

“我看姑娘也別擔心了,許是來接和王妃的吧?”午秋安慰着寧書,又開始了手頭的活兒,卻有那麽點心不在焉。她又是朝着關關和在河使使眼色,兩個人也都不再傻愣着,該幹嘛幹嘛去了。

寧書托着腮陷入了沉思,原本今早用了早膳,和王妃就要離府的。她畢竟不同祥王妃和老夫人的關系沒有留下來住的道理,留一晚已是極限。可是這個時候重兵團團圍住寧府?和王本是久居邊境,和王妃回皇城也沒有帶重兵的道理。

如今這皇城的重兵不過二方勢力,一是當今聖上,這第二便是祥王之兵。

過了沒一會兒,老夫人那就派了人挨個院子支會外頭人雜,姑娘們在自己院子裏呆着,不要随意走動。又過了約莫半個時辰首秋回來了,她帶回來的消息不過是老夫人那人來人往,大多是祥王妃的人,不僅府上的大夫全過去了,而且府外的郎中也進了老夫人的院子。不過老夫人似乎并無恙,出事的似乎是祥王妃。再多的消息卻是打聽不到了。不過今日和王妃是要離府的,據說晚上還要進宮,現在這個狀況,她是走還是不走?

寧書突然就笑了,這些事兒和她有關系嗎?如今的她不過變成了寧府一個小小的庶女,一個消息不靈通的庶女,她又有什麽資格擔心這些大事?她嘆了口氣,站起來,渡到屏風旁,望了望那盆墨竹。原本心不在焉的她,一下子睜大了眼睛,雙唇也因驚訝不自然張開,整個人失重了一般向後退了兩步。

“三姑娘這是怎麽了!”首秋急忙扶住寧書,“姑娘你別急呀,依奴婢看不會有什麽大事的,就算有什麽事兒,上頭還有老爺老夫人撐着呢!”

“就是!就是!姑娘別擔心啦!還有二爺、夫人、幾位少爺呢!”午秋和在河也在一旁安慰。

“咦?”關關皺着眉望着墨竹,“這墨竹前幾日還綠的鮮豔,今兒怎麽就突然枯了。”

“都什麽時候了,還關心它啊!”首秋埋怨的瞪了關關一眼,關關立刻低着頭不說話了。

寧書閉了閉眼,幾個丫頭的話飄得很遠很遠,過了許久寧書終于平靜地睜開眼睛。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的雙眼已經是無波無瀾,她推開首秋,向前走了一步,深深看了一眼墨竹,然後說:“把這盆墨竹倒去前院的荷花池。”她抿了抿唇,自言自語:“怪不吉利的。”

“嗳,奴婢就這去。”午秋應着,就和在河一起抱着這盆墨竹往前院去。

寧書倚在窗前的藤椅上,将窗向上推起一些,涼風立刻就灌了進來,她眯着眼睛看着午秋和在河一起抱着墨竹直到将墨竹從瓷盆裏挖出來扔進荷花池。寧書舒了口氣,她将窗戶關上,微微屈起膝蓋,抱住自己。她的身子這才感覺到涼意。然後,她一點點将臉埋進臂彎裏。

真是冷呀。

不知道跑去哪裏縮着的勿忘無聲無息地走進來,它站在牆角,側着頭望着寧書。那一雙碧綠的眼睛像是懂了寧書的心情一般。

快晌午的時候,幾位在書院讀書的少爺也回來了,連在外當差的二爺都回了府。

不多時,老夫人那邊就來人喊她過去。路上的時候,寧書可以感受到整個寧府都陷入一種寂靜中,她停下腳步,四周看了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現在的寧府暗處有好多雙眼睛。

“姑娘。”首秋拽了拽寧書的衣角,寧書微低了頭不再多想往繼續往前走,路上又遇見了寧畫。二人便結伴而行。等到了老夫人那兒,發現幾位夫人少爺姑娘都已經到了。當然兩位王妃和匡元也在,祥王妃和匡元的臉色十分不好,和王妃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寧書只不過是進門的時候匆匆瞟了一眼,然後又低下頭,按次序站好,等着吩咐。

寧老爺看了寧老夫人一眼,道:“這麽大的陣勢,外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寧府犯了什麽大事。”

祥王妃臉色明明極不好,此時也是擠出十分勉強的笑容說道:“本宮也不想如此,只不過……”她眸光轉動,幽幽瞟了一眼和王妃道:“本宮丢了一件十分重要的東西,這件東西找不到,簡直是要了本宮的性命啊!”

和王妃冷笑,道:“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要搜多久,希望不要耽擱了本宮進宮才好。”

祥王妃面露兇光,剛想說什麽,嗓子一陣難受,托着帕子拼命咳起來。

“母妃!”匡元急了,一手扶着祥王妃,一手拍着祥王妃的背後。祥王妃咳了好一陣兒才拿開帕子,只見帕子上點點猩紅血跡。

屋子裏的人全部吓得懵住了,寧老夫人更是“嚯”的一聲站起來,急忙喊到:“來人!徐大夫!”

祥王妃擺了擺手,已是有從祥王府趕來的太醫給祥王妃搭了脈。

寧老夫人托着端月的手慢慢坐了下來,原本焦急的神色也慢慢緩和下來,雙眼中失望的神色一閃而過,又立刻恢複成她平日冷靜的模樣。一旁的和王妃還是淡淡的樣子,從她的臉上卻是什麽都看不出來。

幾位臉生的婦人走進來,貼在祥王妃的耳邊說了幾句。祥王妃臉色立刻變了,她怒視着和王妃說道:“王妃不打算給本宮一個交代嗎?”

和王妃輕笑,鄙視地說:“說吧,在我那只住了一晚的屋子裏發現什麽□□了?”

“你明知故問!”和王妃的态度讓祥王妃立刻炸了,本來還顧忌着這裏是寧府,此時也是顧不得許多,“來人!和王妃蓄意毒害本宮,還不速速将其拿下!”

袖口繡着“祥”字标記的官兵魚貫而入,手握劍柄,只等一聲令下。

“啪!”茶杯摔碎的聲音在寂靜的屋中格外刺耳。和王妃冷笑,“拿下本宮?荒唐!”十幾名黑衣人翻窗而入,将和王妃護在當中。

寧老爺慢慢坐直身子,緩慢地說道:“沒想到兩位王妃來參加壽宴居然帶了重兵,如此陣勢着實吓着老夫了。”

“兩位王妃且息怒。”洪媽媽推門進來,臉上挂着慈祥的笑容。她先是給兩位王妃行了禮,然後又畢恭畢敬的回禀道:“祥王妃中毒這事兒實在是天大的事兒,王妃派人四處尋找線索,老夫人自然也派老奴将整個寧府翻了個底兒朝天。”

“有什麽發現嗎?”寧老夫人問着。

“這……”洪媽媽有點尴尬地說:“老奴在另外一處也發現了祥王妃所中的□□。”

“哪兒!?”匡元立刻問道。

洪媽媽有點猶豫地忘了寧老夫人一眼,然後又望向了寧書。

替罪羔羊

寧書愣了一下,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洪媽媽轉過身畢恭畢敬地說道:“老奴奉命查勘的時候無意間聽下人說今日三姑娘房中兩個丫鬟鬼鬼祟祟地将那盆青螺墨竹挖了出來扔進了荷花池。老奴記得那盆墨竹是珏爺從外院帶回來給三姑娘的成年禮,三姑娘也甚是喜歡。”洪媽媽有點猶豫地說:“先前三姑娘和世子爺發生過沖突,老奴就多了個心眼兒,所以讓人把那棵墨竹撈了上來。老奴明明記得前幾日去三姑娘屋子送冬衣的時候還見着它開得郁郁蔥蔥,這撈上來的墨竹卻是枯的!讓徐大夫看了一下,發現了和祥王妃茶中一樣的毒!”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寧書身上,人人各有思量,而不同的神色中最多的莫過于驚訝。畢竟寧書平日雖說有些孤僻,但是謀害王妃可是大事!

寧書慢慢将因驚訝而微微張開的雙唇合上,并且抿了一下嘴。她擡起頭平靜地看着洪媽媽,道:“洪媽媽的意思是,寧書因為和世子爺有過過節,所以不顧寧府的安危不惜抵命去下毒,而且還是謀害世子爺的母妃。并且在下毒之前還要拿親哥哥送的生辰禮物試試毒,還愚蠢的在祥王妃發現中毒的時候處理贓物?”

寧老夫人和寧老爺對視了一眼,只見寧老爺點了點頭,而寧老夫人沉靜的目光閃了閃,然後朝着宋氏使了個眼色。

寧書輕蔑地笑了一下,說:“最重要的是,敢問洪媽媽我是怎麽能潛入祥王妃的屋子下毒的?另外……”

“啪!”

一個響亮的巴掌聲打斷了寧書的話。

寧書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便失重地向右倒去,右側的矮桌上的茶水順勢澆了下來,弄濕了寧書一臉一身。寧書錯愕地擡頭望着給她這一巴掌的宋氏。輕聲呢喃着:“母親……”

宋氏冷冷地看着她,道:“之前念在你年紀小屢次饒過你!不想你雖然年紀小卻是一副蛇蠍心腸!事到如今居然還在狡辯!別叫我母親!我沒你這樣的女兒,我寧府也沒有你這樣的女兒!”

嘴唇磕破了,血腥味兒在嘴裏蔓延,寧書忍了忍,将嘴裏的血咽了下去。此時左臉上的疼痛才火辣辣的從臉頰一點點蔓延到心裏頭。這是寧書第一次挨打,還是自己的生母打了她!寧書死死地盯着宋氏,她可以将嘴裏的血憋回去,可是這眼淚卻憋不住。大顆大顆的眼淚從她黑白分明的眼眶裏滾落出來。一時間,最近發生的事一件件一樁樁沖擊着她的大腦,她的心口。

她委屈啊!真的委屈!

甚至有恨意在她心裏一點點滋生。原來這就是恨的滋味,天之驕女般活了這些年的她從未受到過一絲一毫的委屈。她曾是善良的,因為她從來沒有過得不到,也沒有見識醜陋的機會和心生恨意的機會。曾經的她不懂什麽是恨意,并且認為仇恨的心理是肮髒不堪的,那是她所鄙夷和不理解的。然而在現在,她自己都被自己心裏的恨意驚了驚。

“如果……”水霧氤氲的雙眼空洞地望着宋氏,寧書質問着:“如果我是寧棋,你還會這樣對我嗎?”

“三妹妹!你怎麽就這麽糊塗!就算你和世子爺有什麽過節,你也不能做這樣的事情啊!你這是讓整個寧家陷入不忠不義的境地啊!你怎麽就不為寧家想想,為你自己想想啊!”寧棋慌張地跑過來跪在寧書的身邊,緊緊握着寧書的手,見寧書還是一副失魂落魄似沒有聽見她的話一般,寧棋又轉頭望着宋氏說:“三妹妹一定是一時糊塗,母親你就繞了她吧!之前的落水,想是三妹妹還沒有病愈,一時鑽了牛角尖!”

不知道為什麽宋氏望着寧書的眼睛心裏突然就毫無征兆地疼了一下,被寧棋這一打斷,她愣了一下,連心裏那一瞬間的心疼也忘了。

“別說了!”宋氏朝着寧棋擺了擺手,有些不滿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她又朝着寧老爺和寧老夫人跪下道:“妾身對此事實在是不知情,之前念在三丫頭年紀小屢屢饒了她,沒想到讓她做出這樣的事情!”她又是對祥王妃說道:“小女做事荒唐害王妃如此!要殺要剮一切聽王妃的意思!宋氏絕不包庇!”

“不可能!這不可能是妹妹做的!你們這是明顯的栽贓陷害!”寧珏圓鼓鼓的眼睛将整個屋子裏的人瞪了一遍,怒氣騰騰。

寧二爺瞪了一眼寧珏,道:“這裏沒你說話的份兒,把嘴閉上!”

寧珏恨恨低了頭,寧二爺都以為這個逆子知道事情嚴重不再參合了。卻見寧珏突然向前跨出一大步,大聲說道:“哈哈,如果真是妹妹做的,我寧珏也絕不包庇,還請王妃按律處罰!”寧珏又是冷笑道:“謀害王妃,依律可是當誅九族!”

一字一頓,咬牙切齒。

“混賬!”寧老爺一拍桌子,寧珏心裏也哆嗦了一下。

寧老爺掃了一眼屋子裏的祥王之兵和和王的那支黑衣人,神情莫測地說到:“說起來老夫早就到了解甲歸田的年歲,只不過實在是心系朝廷,活一日便願為朝廷效忠一日。一世清明,卻不想老來讓個孫輩破了名聲。”

祥王妃目光閃了閃,她望了一眼寧老夫人,而寧老夫人側着臉正望着寧老爺。祥王妃還是有些不甘心,眯着眼睛說道:“瞧着這姑娘一臉委屈的樣子,若不是她做的,豈不是平白無故冤枉了好人。”

和王妃突然笑了,她也說:“本宮也覺得還是查個水落石出比較好。”

宋氏回避了寧書那莫名其妙的目光,喊到:“掌嘴!我看你嘴硬到什麽時候!我寧府女兒當敢作敢當!”

兩位媽媽将寧書撈了起來,一左一右架着她的胳膊。蘇媽媽走過來,說了句:“三姑娘還是坦白吧。”聲音低柔,手上的力道卻是實打實的,一巴掌一巴掌落在寧書的臉上。

蘇媽媽是她的乳娘啊!

想起小時候那一夜夜伴着她入睡的歌謠,寧書的眼淚就更停不下來了。蘇媽媽的手是最柔最軟的,寧書自小就喜歡被蘇媽媽抱着,冬天特別冷的時候,她還喜歡将自己的小臉整個埋進蘇媽媽的手掌裏,她的手掌比所有的手爐都要暖和呢。

媽媽,您知道您一下一下狠狠打着的是我嗎?……

“啪!啪!啪……”

寧棋縮了縮脖子,那落在寧書臉上的巴掌每一次都讓她心驚肉跳。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寧珏狠狠咬着嘴唇,直到滿嘴血腥味兒也沒能阻止眼淚淌下來,他低下頭,将所有的情緒埋在眼底最深的地方。

寧老夫人将目光從寧書臉上移開,對上了祥王妃的眼睛。兩個人對視了一會兒,祥王妃嘆了口氣,轉過頭假笑着對和王妃說道:“沒想到這丫頭倒是膽大,本宮倒是錯怪和妃了。”

和王妃不冷不淡地說道:“既然誤會解開了,本宮也不留了。”

“送王妃!”寧老爺和寧老夫人都站起來,随着王妃往外走。祥王妃雖然心裏百般不樂意,此時也是要送上一送。寧老夫人臨出屋前看了一眼寧書,吩咐道:“将她關起來,待送了王妃再綁去宗人府。”

匡元邁出門檻的時候回頭望了一眼。此時的寧書目光呆滞,神情木然,鮮血從她的嘴角淌下來,滴在她素色的襦裙上,将那本就被茶水弄髒的衣裙染得更加髒亂。她巴掌大的臉頰此時也是紅腫破爛一片。匡元突然就想起那一日在竹林裏見到的她,那一日的她望着湛藍的天空,目光柔得不像話。無論是初識時那個令人生厭的寧書,還是後來一次次讓匡元意外的寧書都是活生生的,而此時的寧書卻給匡元一種很強的絕望氣息。

***

“開門!”

“爺兒,您也別難為我們了,我們也都是下人啊!老爺下了令誰也不許進去啊!”

寧珏猛地拔出佩劍,銀白的劍光顯得森然可怖。“我寧珏今兒把話放這兒了!今日必要進去!誰攔着,別怪我劍下無情!”

“這……”

“讓他進去。”

寧珏身體僵了一下,他猛地回過身,說:“祖父!你知道這不是妹妹做的!她……”

寧老爺擺了擺手阻止寧珏說下去,道:“讓你進去見她,多的勿言。”說罷,也不再理會寧珏,轉身就走。

寧珏咬了咬牙,怒氣沖沖的沖進了屋子。當他看見寧書的時候,手中的劍便落了地。他努力憋住嗓子眼的哽咽,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寧書。寧書跪坐在地上,整個人的重量倚靠着牆壁。屋子裏沒有點燈,很黑很黑。微弱的陽光透過窗紙射進屋裏。

寧珏跪在寧書面前,他緊緊攥着拳頭,半天憋出來一句:“哥哥沒用……”

寧書緩緩轉過頭來,空洞的目光逐漸彙聚在了寧珏身上。她張了張嘴卻發現嗓子又幹又疼,竟一時說不出話來。寧珏心疼得不得了,“別急,別急,我這就去給你倒水!”

寧珏剛要起來,手腕卻被寧書抓住,那力量那麽微弱,差點感受不到。

寧珏回過頭來望着寧書。

寧書努力咽了口唾沫,沙啞着嗓子小聲說:“哥,我冷……”

寧珏把自己的外裳脫下來,披在寧書的身上,将小小的寧書整個包起來。“你放心!哥哥拼死也會救你!不會讓你做寧府的犧牲品!只要我寧珏活着就不許你再受這樣的欺淩!”

回吟書齋

黑衣人早就隐匿了身形,和王妃穿着最得體的宮服,帶着最端莊的笑容,就像衆多妃子公主中平凡的一個。進宮的時候也只不過帶了張媽媽一個人,兩個人沿着看不見盡頭的宮路步行着。路上,和王妃身邊的張媽媽詢問:“王妃,這件事要不要八百裏加急告訴王爺?”

“不必了。”和王妃笑,“不過一愚蠢婦人,如此興師動衆倒是太擡舉她。”

張媽媽想了想,也釋然。“王妃說的對,祥王妃今兒的舉動實在是讓人意外。不過寧家也真是有氣魄,居然敢把這麽大的罪過替王妃給接下來。這個明面上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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