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chapter 36

到達Z市時,仍然是上午時分,天氣微微泛着冷。

莊莊與章哲是第二次來,早領略過這裏的天氣翻臉比翻書還快,于是習以為常地加了一件外套,一同去吃了中飯。

Z市也算旅游景點,穿過一個公園過去就是一條古色古香的小巷子,那一整條街都是些小商鋪,吃的玩的吹的唱的應有盡有。現在是五月份末,大概是快接近暑假的原因,路過公園的人尤其多,比前幾個月熱鬧了不少。

莊莊與章哲訂了酒店便走出門逛了逛,莊莊尤為喜歡古樸風情,便理所當然地往熱鬧非凡的小巷子走。

他們穿着休閑,加上莊莊懷裏還抱着小東西,兩人一貓,并肩走在一排很是和諧養眼,莊莊進一個店裏查看手工藝品時,果然就被老板誤會了。

那老板見莊莊注視着一串手工手鏈,便揚起笑容說:“小姐真有眼光,這串手鏈是情侶手鏈,旁邊那款便是男士所戴,正好你和你的先生一人一串。”

額……莊莊默默地移開了視線。

她上次來這裏十分匆忙,忘了帶回一些東西回去拿給同事,前幾天得知一位同事結了婚,便想着帶些什麽情侶制品回去送給他們,沒想到被這裏的老板誤認成了給她自己和章哲挑選,她一時有些窘迫,只好又移開幾步看其他的工藝品。

她偷偷看了一眼章哲,他正伫立在門口的位置,不知專心注視着什麽,似乎沒有聽見這邊的說話,少了這通尴尬,莊莊總算松了一口氣。

她移開幾步停在一個小小的不知是手鏈還是項鏈的吊墜面前,眸光微閃。這是個簡單的式樣,鏈子大約比手鏈長一些,比項鏈又短一些,不知拿來做什麽,鏈子并沒有其他花樣,只有吊墜是一塊輕薄的小木片,邊緣都已被打磨的十分光滑,平坦的木質花紋上刻着一朵嬌小的花,除此之外任何裝飾也沒有,顯得幾分簡單随意又舒适質感。

莊莊撫了撫小東西雪白的毛,淡淡笑了,她擡了擡小東西的下巴:“拿來給你當項鏈怎麽樣?”

它腦袋正小,戴這個正好合适,更重要的是這項鏈質感很好,不會勒着脖子,又不會硌得慌,式樣又簡單,和小東西雪白的毛十分相配。

“喵。”

莊莊不禁笑了起來,她抱着貓,不好拿項鏈,便客氣地對老板說:“把這條項鏈給我包起來吧。”

拿着項鏈走出小店時,章哲含笑抱着小東西,莊莊負責給小東西将這條鏈子戴上。好在小東西既沒表現出十分的驚喜,也沒表現的十分稀奇古怪,只是安靜地窩在章哲的臂彎裏,平淡地望了幾眼自己脖子上的這條鏈子,又平淡無感地将下巴放在章哲手心裏,閉上眼睛睡起覺來。

章哲看了看這兀自舒服慵懶的小東西,失笑起來。

他們兩人并肩走在街上,除開陸續又被幾位店主誤認為是夫妻或情侶除外,其他倒也還算和諧,回到酒店時才是午後,章哲對莊莊道:“我看你今天氣色不好,今晚有一場宴席,你想去嗎?”

莊莊一怔:“是宴請鄭總的宴席嗎?”

鄭總便是這次他們需要進行商談的對方公司項目負責人,聽說是個不好說話的人物。

章哲微微一笑:“是。”

“可是……”他真的肯來麽?

章哲含笑道:“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打過電話給他,時間定在晚上七點。”

已經打過電話麽?

莊莊又是一怔,又想起平日出差時大多是章哲幫了她不少忙,況且她又是代替公司進行商談的,沒道理不出面,于是輕輕點頭:“好的。”

Z市的天氣常常讓人捉摸不透,不知莊莊來的前些天有沒有下過雨,現在他們才剛剛落腳,這裏竟然開始下起雨來,烏雲一片連着一片,看起來霎時暗了不少。

所幸的是這次莊莊正在酒店裏休息,不像上次正好淋成落湯雞。她洗完澡換上自己寬松的衣服站在窗前時,才被外面的景色吓了一跳。

外面的雨勢竟然越下越大,她原以為不過一會就會放晴,哪知此時連綿的風将樹吹得幾欲折斷,雨水不過一會就已經順着整條街道流淌下一條小河,只聽見風聲與刷刷的雨聲,天光暗的驚人。

莊莊心頭一跳,她扭頭去看小東西,小東西正在看她,時不時“喵嗚”幾聲。

莊莊走到它面前,将它抱在懷裏撫它的毛,一邊當做安撫地喂它幾片面包。

此時,時鐘才剛剛指到四點,莊莊不知如何打發時間,便上了床到頭睡起覺來。

外面風雨大作,窗上也被斜斜飄來的雨水打濕,外面又暗又壓抑,莊莊将被子捂住腦袋,不一會便淺淺地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莊莊腦海裏才剛剛掠過那幾人的身影,便被手機鈴聲驚醒了。原來是章哲打來的電話,他正站在她房間外,因擔心她被外面罕見的大雨驚吓到,便來敲門問情況,哪知她沒有什麽反應,于是只好試着打電話。

莊莊迷迷糊糊地爬起來,她腦袋還有些暈沉痛意,有幾處不受控制的記憶在眼前展開,她頭痛欲裂,心裏壓抑的異常。

現在才四點半左右,莊莊開了門,章哲确認她沒有什麽大礙後,正轉身回房間時,卻察覺她雙頰微紅,眉頭微蹙,再三詢問都只得到莊莊模糊的回答,這才将手背搭在她額頭上,訝然:“你發燒了?”

莊莊暈眩的厲害,只盡量扶着門不至于倒下,聽見他這樣說只是搖搖頭:“沒有,我也……”

話還沒說完,章哲便打斷了她:“連自己生病了也不知道,還在狡辯?我扶你回床上躺着,這麽大人了怎麽還這麽迷糊?”

他語氣中帶着幾分急切,又有幾分責備的意思,平日習慣了他溫和的樣子,此時陡然見他皺起眉來訓斥人的樣子,到突然有幾分上司本應對下屬的态度來,只是平日他倒不以這樣的情緒對人,莊莊此時突然被訓,便乖巧的按照他的吩咐來。

她被扶着重新躺回床上,章哲又拿了毛巾用冷水洗過,再折好放在她額頭上。

她臉上溫度奇高,此時感覺到額頭上一抹涼意,便舒服地閉上了眼。

章哲又對她說:“我下去買藥,你等等我馬上就回來。”

莊莊點了點頭,她閉上眼,一片黑暗中,她忽然想起一個人來。

那個人也曾發過高燒,不同的是他當時昏迷不醒地睡在她家,她給他換毛巾,給他留紙條。

多少年前的事了。

莊莊側過身子,那些年的事似乎就在眼前一一掠過,浮生百态,萬事千緒,其實須臾。

直到有一滴眼淚緩緩滑落下來時,她才驚覺顫了顫眼睑,大概是生了病,人也變得這麽多愁善感起來。

章哲回來的很快,他給她倒了一杯水,将藥倒在她手心,等她咽下後又遞給她水喝,這才放心地讓她重新躺下。

晚上的宴席,因為提前約好,自然不能推掉,只是莊莊由于臨時特別情況,于是不出席。

到達晚上七點時,章哲已經等候在約定的地點。

之所以之前他篤定能夠談下這個合同,無非是——

鄭郁走進場所,他大大咧咧笑容滿面地走到章哲跟前,拍拍肩膀:“老同學,好久沒見可把我想死了。”

這麽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除開他身上仍穿着正式的西裝除外,很難讓人把他和外界傳聞的很難搞定的形象相重合。

章哲也回以一笑:“這麽多年過去,我也想念鄭總的很。”

鄭郁眨眨眼睛:“咱們這麽多年的情誼,還用得着說這些客套話麽!想當初我們都是穿同一條內褲的革命情,這麽多年沒見,今晚必須不醉不歸!”

章哲阻擋他熱情無比的手:“今晚可不行,我需要早些回酒店。”

鄭郁又眨眨眼,笑容促狹了幾分:“這麽多年可沒聽見你結婚,這麽早回酒店幹嘛?”

章哲無奈含笑:“一位同事生了病,我需要早些回去照看着。”

“這事麽……”鄭郁轉轉眼珠,“要不要我也去看看?”

章哲差點遞給他一把刀子:“你去幹什麽?”

鄭郁理所當然道:“當然是去看看我弟妹了!”

章哲:“……”

章哲清了清嗓子:“确實是個女孩,只是和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關系,到時萬一見到了,你別把人吓到了。”

鄭郁:“你瞧我這模樣,這氣質,這身高,這……總之這麽優秀的條件,活脫脫一男神啊!女孩見了我都被我迷的神魂颠倒,怎麽會被我吓到!”

章哲:“……”

饒是章哲再擔心莊莊,但和鄭郁畢竟好些年沒有再見的情誼,盛情難卻,仍是等到八點過才終于散場,臨別時鄭郁說:“以後還有再見的機會,尤其是弟妹!還有兩個星期的時間,我不急的啊!”

章哲将他丢給司機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心裏有幾分擔心莊莊,按理莊莊這麽大了,他不用擔心的,但不知怎麽心裏總有些不安,便先打了電話給莊莊。

街道外面其實仍舊下着大雨,雨水砸在傘上砰砰作響,章哲聽電話裏的聲音不真切。

但即使是這樣,他還是聽見了電話在接通的那一刻,莊莊急切的哭聲就那麽清晰的傳來。

他穩了穩聲音,對莊莊道:“莊莊?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莊莊似乎也在街道上,背景一片嘈雜的風聲和雨聲,她沙啞着喉嚨,帶着濃重的鼻音哭道:“我把小東西弄不見了,不知道它去哪兒了……我找不到它……”

章哲微微一怔,他看了眼這四周,因為到了晚上,又加上風雨的原因,四周顯得比平時更加黑暗,街上很冷,到處都是雨水,街道顯得蕭瑟幾分。

章哲握緊手機,對電話那頭的莊莊道:“你在哪?莊莊,你先告訴我,你現在在哪?”

莊莊望了望四周:“這裏是靠近小巷的公園。我想小東西是不是往小巷那邊去了,它正午來過這裏,我要去小巷那裏找它……”她撐着雨傘,哭泣着又茫然地四處尋找着,最後慌亂的哽咽道:“我不能沒有小東西,我必須要找到它……”

章哲在電話這頭道:“莊莊,你先別慌,你還發着高燒,不要亂跑,就在公園等我。我會幫你找到小東西的,聽到沒有?”

夜晚的風有些刺骨,大雨傾盆。

章哲握緊傘柄,開始往公園那邊奔去。

公園裏。

莊莊一邊執着傘,一邊在路口喊道:“小東西,小東西……小東西!……你在哪?……”

她下午在房間裏昏睡了一會,不知過了多久,正要起身查看小東西時,卻見門口虛掩着,小東西已經不見了。

她頭仍有些暈,也不知這門是如何打開的,只看見這門還微微閉合扇動,地上還掉着房卡,霎時冷汗都出來了,檢查了一下随身用品發現并沒有過翻找的痕跡,又想起小東西以前曾有一次自己單獨将門打開了,這才微微放下心,也許不是有人進來,而是小東西出去了。

但她去外面查看了一會,卻沒見小東西的影子,也不見它回來,看見外面仍下着大雨,這才拿了雨傘走出來尋找。

但城市這麽大,要找一只貓,多麽困難?

五年前她情緒狀态十分不對,幸而有小東西一直以來陪伴她,才終于一路到現在。小東西對于她的意義,卻是誰也無法比拟的。

她急切地朝小巷走去,一邊四處查看着。

到處是雨水,行人大多待在家裏,只有道路上的車輛一輛輛駛來,濺起一片水花。

小東西平日雖懶,卻最喜幹淨,不喜歡染上一點點髒污在自己的毛發上。

這樣的雨夜,道路上滿是過路留下的泥水,卻不知道小東西會在哪裏落腳。莊莊抿着唇,她肩上發絲上已經淋濕了不少,加上出來的匆忙,穿的單薄,風吹來冰涼無比,但她仍然兀自強忍着,只撐着雨傘一邊道:“……小東西,小東西……”

她走到了小巷,順着這條路往上,一邊走一邊喊着,到最後喉嚨沙啞一片,竟然也無法說出話來,太陽穴突突的跳,她又覺有幾分眩暈,身體越發重了起來。

大風刺骨吹來。

莊莊握緊傘柄,不知是雨水打到她眼睛裏了,還是因為眩暈的緣由,她只覺眼前越加幾分朦胧,竟有幾分看不清了。

嘈雜的風雨聲裏,莊莊咬着牙,她清了清嗓子,複而沙啞開口:“小東西,你在哪裏?”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大概是上天也在可憐她,她這時只聽見一聲微弱的:“喵。”

小東西?

莊莊激動起來,她打起精神,努力辨認着前方,朝聲源處看去。

只見一家賣手工藝品的店前,蹲着一只黃色的小貓,正筆直着身子正視她。

不是小東西。

莊莊又往前行走而去,強忍着眩暈的不适感,酸澀了眼睛:“小東西,你在哪?”

瓢潑大雨裏,莊莊又往上行了十幾米。

前方少有人在,只有路邊的幾人站在屋檐下躲雨。

莊莊已經快将這條路走完,她心灰意冷,望到頭卻終究沒有看見小東西時,終于落下淚來,無助道:“小東西……”

她回過頭來,正要返回回去,卻聽見一聲無比清晰的:“喵。”

莊莊緩緩轉回頭來,她朝那聲音望去。

一個古色古香的店門口,屋檐下,一只雪白的貓咪此時也正對莊莊搖着尾巴,繼而在雨中迅速穿行而來,猛地跳到莊莊懷裏,熟悉而精準地找好姿勢躺下了。

它脖子上簡單的木片吊墜的項鏈此時也微微搖晃着。

莊莊停頓了一秒,她的傘因為小東西突然跳到懷裏而猛地被落在地上,此時她也顧不上大雨淋透她的頭發和衣服,只是看着懷裏的小東西,撫了撫它的毛,繼而睜大眼,卻是忍不住委屈的哭了:“小東西,我找了你好久,你怎麽……”

小東西卻不看她,而是望向對面小店屋檐下的一行人。

莊莊眼睛通紅,發絲淩亂,哽咽着無意識地朝對面小店門口望去,看見那屋檐下站立的人時。

電光火石之間,她正要抱緊小東西轉身的動作,卻是剎那間停伫了步伐,無法動彈了。

與此同時,那對面屋檐下為首站立的人,隔着一條彌漫風雨的街道,此時也正凝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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