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因由
說完此話,宋娴感覺到李容褀的身子明顯滞了滞。
李容錦的聲音随即自庭院中響起:“既如此,二弟就莫要勉強了。”
下一刻宋娴卻被李容褀按住雙肩壓在了身後的門板上,那微涼的指尖擒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擡頭與他對視。
只是與他視線相觸的一瞬間,她的眸子裏已經結了一層薄霧。
李容錦的聲音和庭院裏的那些人似乎都已遠去,她完全被禁锢在他的眸光中,除了他什麽也感知不到。
失神的瞬間,近在咫尺的薄唇輕啓,他攜着盛怒問她道:“此話可當真?”
宋娴怔然,掙紮了許久,才終于颔首,卻垂下眼睫,拼命避開她的目光。
然而他不容她逃避,那咄咄逼人的态勢讓她擔心他要當着衆人的面将她吞入腹中。
見宋娴被李容褀禁锢着,露出痛苦的表情,李容錦忙上前欲将李容褀拉開。
怎料這一瞬,李容褀忽然轉身拂袖,那架勢俨然是要同兄弟幹架的意思。
那李容錦是有武功的,若打起來難免傷了李容褀,宋娴腦子裏第一時間閃現出這個念頭,又想着若是他們真的為她打起來,只怕她以後在這王府裏就更難做人了。
懷着這些想法,宋娴連忙上前拉住李容褀,繼而擋至他身前,對李容錦道:“請大殿下容奴婢和二殿下說兩句。”
李容錦似也意識到這樣不妥,便收起架勢,恢複至方才那副翩翩公子的模樣,看向宋娴略點了點頭。
宋娴連忙拉了李容褀到房裏,關上門,轉身對他道:“二殿下,我……”
她話才剛開頭,卻赫然發現李容褀那副俊美的眉眼直逼至她的近前。
他将雙手低在門上,将她圈禁在他雙臂間那狹小的空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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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的氣悉包裹着,宋娴忽然像是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只低着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李容褀怨毒的聲音卻還是傳來:“你為何要那樣說?”
宋娴絞着衣擺,低聲嗫嚅:“因為……奴婢願意服侍王妃啊,濟川王府裏最大的主子是王爺,其次就是王妃,到王妃身邊服侍,其他的仆婢都高看我一眼,也可以得更多的賞賜。”
李容褀卻只是冷笑一聲後道:“你連沁竹園裏的主子都不肯做,反倒願意做丫頭,你當我會相信你是個攀龍附鳳之人?”
這話說得宋娴啞口無言,直懊惱自己編造的理由太蹩腳。
此時李容褀的眸光又添了幾分幽怨,聲音卻柔和了些許。
一只手撫上她耳側的發絲,凝視她道:“我知道,你是怨我打了你,可我如果不那麽做……”
感覺到他的觸碰和語調中的落寞,宋娴簡直快要瘋了。
她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對他生出了這些奇怪的感覺,對于他這般自責的語調毫無抵抗力。
瀕臨崩潰之際,她于袖下攥緊了雙拳,眸中含淚的打斷他的話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如果不是殿下親手施刑,我早就沒了性命,真的不是因為這個,是因為……”
因為她的心。
當李容褀跳入池塘的那一刻,她徹底震驚了,原本以為他對她不過是求之不得的不甘,即便讓她做了房裏人,也不過只是一時的玩物,可她卻錯了。
那個瞬間,她才明白他的心,也真正看清了自己的心。
當她受完鞭笞之行,被李容褀擁住的那一刻,當她自昏迷中醒來看到他滿含擔憂的眸子的那一刻……
她明知道這樣不可以,但就是像魔障了一樣無法控制。
她不是怕他,她是怕自己的心。
可是這些,她都無法對李容褀說起,只能将它們盡數化作嗚咽,拼命的低了頭,用鬓角垂落的發絲來掩飾快要控制不住的淚滴。
“那是為什麽?到底為什麽?”李容褀卻還在逼問她,握住她的雙肩幾欲将她揉入懷中。
宋娴徹底挨不住了,攥着他的衣襟哽咽道:“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求求你……”
她仰起頭,用哀求的目光看向他。
李容褀的眸子裏卻忽然冷若冰霜,松開了禁锢她的雙手,只凝着她的雙眸道:“是因為李容錦嗎?”
那雙眼眸裏的怨毒并沒有因為他情緒的平靜而消散,反而更加濃烈的凝聚起來,如同漩渦要将她席卷淹沒。
面對那樣的眼眸,宋娴的心裏如受錐刺,下意識的就要否認。
可轉念一想,他的揣測未嘗不是實情,而唯有用這個法子令他絕了心念,或許他才肯放了她。
也只有這樣,對他們兩人或許才是最好。
她這樣想着,努力的收住欲湧出的淚水,透過模糊的眼簾凝視他的雙眸道:“正是……因為大殿下。”
那彌漫着怨毒之氣的雙眸卻在這一瞬間現出落寞與悲傷之色,看在宋娴的心裏竟宛若淩遲。
她實在不忍在他的眼眸,只能別過頭去不與他相視。
李容褀踉跄的後退了兩步,沒有再同她争執,卻面色蒼白,眉宇緊蹙,緊抿着薄唇似乎拼命隐忍着。
這一切宋娴并沒有看見,唯恐自己面對着這樣的他再待一時半刻就會反悔,于是趁着他退開的空隙,轉身逃了出去。
這一次她順利的和李容錦離開沁竹園,而李容褀也沒有再相阻。
只是行在路上的宋娴心裏卻并不好過,眼前恍惚都是李容褀仿佛遭到遺棄的眼眸。
她一路沉默不語,雖然已暗中擦拭了淚痕,可眼角還是泛紅,俨然有晶瑩欲落。
李容錦見她如此,似有不忍,便安慰她道:“畢竟伺候了這麽久,突然分開了難免不舍,過兩日就好了。”
他說着又不知從何處掏出一塊巾帕遞給她。
宋娴接過巾帕,對李容錦颔了颔首,又覺他說得不無道理,便盡量不去想和李容褀有關的事情,待情緒稍緩和些後,尋着別的話題對他道:“大殿下今日怎麽來了?”
李容錦唇畔浮起淺笑道:“我猜到二弟必不肯放了你,特意去為你解圍。”
他說着,俊朗的眉目始終凝視在她的身上,直看宋娴有些無措的低下頭。
她雙頰微紅的朝他欠了欠身道:“多謝二殿下!”
不得不說,身為濟川王長子,李容錦确實如傳聞中的那樣,具備一個王孫公子擁有的所有氣度和優雅,為人又甚是謙和。
今後便好生的待在他的身邊,直到真正的自己嫁入王府再做打算。
宋娴打定了注意,盡量讓自己不去想別的,平靜的渡過接下來的日子,也好為真正的自己謀劃。
和李容錦一同到倚墨園時,宋娴十分驚詫的見到了阿清。
她是從園子裏頭出來的,一見到他們便抑制不住的面露喜色,先是恭敬的向李容錦欠身行禮,而後應道宋娴身邊,迫不及待的要與她說話。
李容錦也看出她們姐妹急于相見的心思,頓住腳步對她們道:“一會兒我有事要出府,你們眼下也不必伺候了,且聊你們的吧。”
“多謝大殿下!”阿清連忙的應了,眼睛裏都是亮晶晶的光芒。
宋娴也跟着欠了身,目送李容錦離開後,才對着阿清現出淺笑。
“太好了,以後我們又可以在一處了!”阿清先一步握住她的手,激動道。
宋娴一臉疑惑的問道:“對了,你怎麽在這裏,你的意思是……”
阿清愈發的笑得如同綻開了一朵花兒,對宋娴道:“那日我向大殿下通風報信,求他去沁竹園救你,想不到他竟因此覺得我有情有義,故而把我留在倚墨園伺候。”
“是可惜,最終還是沒能幫上你……”說着,她又現出懊惱而又失落的表情,拉着她的雙手将她來回打量着,關切道:“你身上的傷如何?可好些了,後來我去沁竹園找了你好幾次,可都沒能見到你。”
這卻也不奇怪,那段時日,李容褀天天把她關在屋子裏,她連阿清來過沁竹園都不知道。
想起李容褀,宋娴心裏又有些不好過,臉上卻奮力扯出一絲笑,安慰阿清道:“我現在不是好好的站在這裏?都已經好了,你放心。”
阿清如釋重負的點了點頭,又笑着對她道:“說到底還是托了你的福,我才能實現這長久以來最大的願望,眼下你也來了,真算是全乎了,我要好生感謝天地神明、觀音菩薩的保佑。”
她說着,又雙掌合十的做出個還願的動作來。
看到她如此,宋娴一直沉重的心也跟着緩解了些許。
她早就知道阿清對李容錦懷有仰慕之情,也明白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正是情窦初開之時。
她自己在嫁入王府前也同樣對未來的夫君充滿遐思,甚至幾次三番的想要趁着出行的機會偷看他一眼,只可惜那時候都沒能得逞。
如今卻是陰差陽錯的到了他的身邊,然而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樣的感覺,似乎死過一遭之後,再沒有出嫁前的那種期待和不安,反而一切都很平靜。
所謂平靜,才是生活中原本該有的樣子
雖說侯門之中平靜的生活多數時候都只是一種奢望,可如今她既然有這個機會得到了,就該好好的珍惜。
宋娴這樣安慰着自己,然而看着滿園的繁花豔麗,卻如何也無法彎起嘴角,倒是讓她羨慕起阿清的快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