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醉酒
宋娴被李容錦反問得啞口無言,只能欠身應允,收拾了東西往沁竹園去。
“如今是我命你去的,與別的無關。”
李容錦的話還猶在耳畔,可行在路上的宋娴卻還是禁不住忐忑。
畢竟那時是她要走了,如今李容褀又正鬧得厲害,見了面豈不尴尬?
饒是如此,若鬧到王爺或王妃那裏卻又是個□□煩,她也只能聽從大殿下的安排。
不知李容褀如今鬧得怎麽樣的?便是她去了又有什麽用?到底是他們太高估她了。
宋娴懷着諸多思慮與忐忑穿過偌大的庭園,最後終于來到那道熟悉的門前。
她頓住腳步,在沁竹園的門口踟蹰。
這時,卻有一個過去在園中當差時與她還算相熟的丫頭行了過來,一看到她便露出滿臉松了一口氣的表情道:“老天保佑,你來得可真是時候!”
說完這句,那丫頭再無二話,拉了宋娴的手就把她往園中拽去,
方行了兩步,那個丫頭正要對宋娴說起這兩日沁竹園裏發生的事情,卻被迎面而來的一個婢女給攔住去路。
“她是誰?”那婢女輕聲詢問,似乎怕驚動屋裏的人。
宋娴擡頭,将眼前的婢女打量了一番。
只見她一席淺青色襦裙簡單利落,眉目也生得幹練,一看就是個十分能幹的。
又見方才拉着她的丫頭對這婢女欠身行禮,稱呼其為“司琴”姐姐,宋娴便已猜到,這人多半就是取代了蘇月的管事婢女,且一定又是王妃安插在李容褀身邊的眼線。
這個司琴雖然看起來比蘇月更加穩妥,可是眼下卻是一臉倦容,秀眉也緊蹙着,似乎正為什麽事情糾纏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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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宋娴一道來的丫頭見她發出疑問,便加緊兩步移至她身前,附在她耳側嘀咕了一陣。
司琴立刻現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将宋娴上下打量了一遭,忙對她道:“如今試一試也好,你現在就去吧。”
她這話的意思是讓宋娴即刻就到李容褀的屋裏去。
竟如此突然,宋娴看向那燃着燈燭的屋子,一時卻生出退怯之意,尴尬道:“就這麽去不好吧,好歹先禀報一聲。”
司琴卻道:“禀報了也無用,而且殿下說了我們這些人有敢進去的一律打死,倒是你不在沁竹園的範圍內,不曾犯忌。”
“可是我這些東西還得放下。”宋娴還在掙紮,又推說自己從倚墨園帶來的東西要先安置了。
不料那司琴與蘇月不同,活脫脫就是個急性子,徑直奪了她手裏的包袱過去,遞到旁邊的丫頭手裏,同時道:“這些東西自有我們替你安排,你只管去勸二殿下就好。”
說話間也不管相不相熟,她拉起宋娴就往李容褀的屋前去,到了跟前索性掀起錦簾把她推了進去。
這可真是趕鴨子上架!
宋娴心裏埋怨着,可事到如今,卻也不得不硬着頭皮向前。
她原本就是在這個屋裏服侍的,故而對這裏的一切都很熟悉,可此時此刻她卻像是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蹑手蹑腳的往裏去。
屋子裏很安靜,卻也淩亂的讓人難以想象,可見李容褀确實大鬧了一場,否則以他那般喜潔的脾性,最見不得髒亂,如何能容忍自己的屋子這樣。
眼前的屋裏滿地都是碎裂的瓶器,而她親手繡的枕巾被面也被丢棄在屋子中央,丫頭們早被李容褀趕了出去,空蕩蕩的房間裏,晚風吹動着垂簾翻飛,顯得有幾分凄涼。
宋娴順手将擋住她去路的枕巾被面撿拾起來置于一旁,穿過廳堂到了李容褀的寝屋前。
她沉了沉呼吸,才掀起了屋前的錦簾。
熟悉的藥香撲面而來,卻夾雜着一股隐約的酒氣。
她的心裏已然有些不好的預感,擡眼往屋內看去。
燭光搖曳的寝屋裏也如外面一般的淩亂,想來昨天夜裏李容褀是把能砸的都砸了。
此時他卻很安靜,只着了一身單薄的衫子,趴在桌機邊,恍惚睡着了一般,綢緞般的墨發散在背上,白皙纖長的手邊擱着傾倒的杯盞,沾濕了大片的桌巾,
見此情形,宋娴再顧不得心裏那些忐忑與焦慮,忙沖進屋子裏,加緊行至他身邊。
“殿下……”她輕喚了他一聲,試探的碰了碰他的手臂。
見李容褀絲毫沒有反應,她便大了膽子,将一雙柔荑覆上他的手臂搖了搖。
喚了一會兒,李容褀還是一動不動,宋娴卻急了。
一時間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俯下身子,把那些禮節規矩都抛到腦後,慌張的脫口而出:“李容褀你怎麽了,莫要吓我!”
她自己也不曾察覺,那聲音裏甚至帶了哭腔。
就在她慌神之際,趴在桌機上的人卻動了動,接着一個沙啞而又怨毒的聲音悶悶的傳來:“滾……”
他說的很小聲,仿佛是在夢中呓語。
宋娴卻迅速的捕捉到他的聲音,登時松了一口氣。
幸而他只是醉了。
宋娴剛這樣想着,又覺得不對,于是怨怼的看向他。
看這個樣子,也不知是飲了多少酒,想必這些日子藥也沒吃,這到底是要怎麽樣?
她嘆了嘆,又俯身欲去将他扶起,再引到床榻上去歇息,怎料她的雙手才剛碰到他的肩頭,方才還是酒醉不醒的他卻猛地将她推開。
宋娴始料未及,被推得坐到了地上。
“哎喲!”她下意識的呼痛,正揉着被撞騰的臀尖,卻見李容褀踉跄的站起身來,朝她跟前踱了兩步。
烏發随着他的動作垂至襟前,擋住了他的面容,而他攜着醉意的聲音卻清晰:“說了讓你們……都滾出去……全都……滾出去……”
他立在那裏揮舞着寬大的袖擺,身子卻并不穩當,搖搖晃晃的好似下一刻就要跌倒。
宋娴便顧不得疼,忙掙紮着爬了起來,上前欲将他攙住。
李容褀卻又要将她推開,只是這一次他用力過猛,竟與她一道跌到地上,整個人壓到了她的身上。
這下撞得可不輕,宋娴疼得嘶啞咧嘴,卻還顧着把他接住。
李容褀覺到她探至他脅下的雙臂,立刻掙紮起來,奈何他實在不清醒,試了幾遭卻又跌回到她的身上。
混亂之際,那雙幽怨的眼眸在某個瞬間與她的相觸,上一刻還拼命要她滾開的人,下一刻卻怔怔然凝視着她。
他雙臂撐着她身子兩旁的地面,自咫尺處與她相視。
微涼的烏發散了她滿身,如同藤蔓一般将她糾纏,卻自其中露出那副驚若天人的面龐。
宋娴同樣怔了怔,卻也不過片刻就被他專注的目光看得低下頭。
那雙眼眸裏盛裝了太多太複雜的情緒,幽怨、悲傷、悔恨、癡迷……所有的這些情緒如同洶湧的洪流将她席卷淹沒。
或許是因為他這般憔悴的模樣,又或許僅僅是因為他的眼眸,宋娴心裏陣陣絞痛異常,好似也患了心疾一般。
她還沒有來得及擺脫這強烈的情緒,又覺身上一沉,李容褀竟傾了身子,将她緊緊的擁進懷裏。
費了好一番力氣,才沒有再次被他壓回到地上,宋娴正試圖勸他起來再說,卻因為耳畔一聲低喃而徹底失了陣地。
“阿寧……”他将薄唇貼在她的耳際,聲音裏是濃稠得化不開的悲傷和落寞,俨然像是一個被人丢棄的孩子。
還以為他只是酒醉胡鬧,原來還是認出她來了。
宋娴頓時就心軟了,擡起雙臂輕輕回擁住他,柔荑在他背脊上安慰的輕撫着,而她的嘴角也彎起微不可查的弧度。
總算是穩住他的情緒,宋娴忍不住數落他道:“殿下怎麽能如此任性呢?想必這些時日沒有好生的吃飯睡覺,也沒有服藥,才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這也就罷了,居然還飲酒,你以前不是從來不沾酒的,是跟誰學壞了?”
她如同哄着孩童一般在他而耳邊低語,而李容褀竟然十分安靜的聽着她說完這些話,直到她最後問了那一句,才幽怨的喃喃:“醉了……就不難受了,這裏……也不疼了。”
他說着,略微拉開與她的距離,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宋娴自然知道,他指的并不是心疾,一時卻又語塞,竟不知如何接他的話。
她沉默了片刻,仍擁着他用引誘的語調道:“地下涼,我們起來到床榻上去歇着可好。”
李容褀沒有說話,将擱在她肩上的腦袋挪了挪,轉而将臉埋進她的頸窩裏,俨然是貪戀着她身上的氣悉。
唯恐再招得他鬧起來,宋娴不敢亂動,只小心翼翼的扶着他站起來,往床榻邊安置,
雖說李容褀仍攜着少年的纖柔,可畢竟是男子,加之眼下将大半的重量都擱在了她的身上,故而費了一番力氣,她才得以将他移至床榻邊。
小心的将他扶至床榻上躺下之後,宋娴還沒來得及起身卻覺環在她身上的雙臂一緊,頓時她整個人就栽進了他的懷裏。
李容褀如同抱着什麽心愛的東西一般,緊緊将她箍在懷裏,俨然一副說什麽也不放的架勢。
宋娴無法,身子又不得力,只能先由着她,乖乖的做他的人肉抱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