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瘋魔
宋娴一路攙扶着李容褀回到沁竹園中。
由于李容褀一早便去赴宴,沁竹園裏的丫頭要麽如宋娴一般去伺候春宴,要麽好容易得了閑,尋機出去玩耍,一時間庭院裏竟是靜悄悄連個人影也沒有。
加之宋娴又還想套李容褀的話,正好避人耳目的把他扶回屋裏,轉身關好門。
回過身來時,李容褀近在咫尺的眉眼和噴撒在她額發處的呼吸讓宋娴吓了一跳。
她下意識的後退,背脊貼在門板上,發現李容褀正一手撐着門板,已褪去少年纖柔的胸膛擋住了她的去路。
注意到他的雙眸仍因為酒醉而半阖着,她才松了一口氣。
兩人這樣的情狀實在有些奇怪。
宋娴微不可查的往旁邊移了移,試圖脫離他的勢力範圍,并試探的勸他道:“殿下累了吧,奴婢扶殿下去榻上歇着。”
李容褀并沒有答她的話,薄唇微翕,纖長的睫羽顫了顫。
宋娴只當他是默認,小心的觸上他的手臂,把他往床榻邊引。
邊往前行,她又邊觀察着李容褀。
只見他雙頰泛紅,似睡非睡,方才飲下去的酒,那後勁都發散出來。
深思恍惚之際,正是問話的最佳時機。
于是她又試探的問他道:“殿下方才教訓得是,奴婢不該忘了泰寧公的計劃,可是奴婢不敢問泰寧公,還是殿下您好,您就告訴奴婢吧。”
宋娴拼命給李容褀戴高帽子,好聽央求的話說了幾車,最後一臉期待的看着他。
李容褀臉上現出諷刺的笑,沉默了片刻之後終究說來:“舅父的計劃……成婚當日……刺殺……你我接應……保護……”
他只說了些零碎的片段就沒了下文。
宋娴聽到這些話,整顆心卻已涼透。
眼見離床榻邊還有數步的距離,她卻扶着李容褀頓在了原地。
果然是他啊!可為什麽偏偏是他!
她的心裏劇烈的起伏,卻又在下一刻陷入一片空白。
如今以另一重身份和他在一起,就在這麽近的距離,可他竟然就是取她性命的仇人。
攙扶着李容褀的宋娴一時竟似癡了一般,不知該怎麽辦?
她想要扔下他逃離,卻又終究放心不下。
她恨自己不争氣,這世上那麽多的人,偏偏對他生出那樣的遐思。
就在她百味陳雜之際,她并沒有意識到,那被他攙扶的人正緩緩擡起頭來。
或許是對她停在半路不滿,他的睫羽如蝶瓣一般顫了數次,最後終于掀開,露出一雙如同月下深潭的眼眸。
宋娴只覺半邊肩頭忽然一沉,方才還對她百般嫌棄,一再将她推開的李容褀竟驀地将身子的大部分重量都壓在了她的身上,俨然從側面将她擁住一樣。
接着一個似溫柔,又含着怨毒的聲音緊貼耳際傳來:“原來是你……阿寧。”
那最後兩個字,伴着李容褀的呼吸掃過她的耳窩,如同将一只寮人的羽毛塞進了她的耳朵裏,直将那薇癢的感覺蔓延到她的心尖兒上。
宋娴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連白毛汗都豎了起來。
她以為是自己一瞬的錯覺,于是側過頭去看他。
奈何李容褀已離得太近,她覺得唇角的地方一熱,擦過了什麽柔軟的東西。
宋娴吓得連忙後退,下意識的擡手去摸被他碰到的地方。
或許是飲了酒的緣故,他身子不像過去那樣總是微微有些發涼,薄唇上甚至有些酌熱,比她的唇瓣的熱度還要高。
只是轉瞬即逝的觸碰,卻像是在她的唇角留下烙印,半晌還略發麻。
胸口處劇烈的跳動起來,也不知是因為知道了真相,還是方才的那個意外。
看着李容褀因為醉酒而布滿迷霧的雙眸,宋娴覺得自己就像幹了壞事被當場抓住一般的心虛。
明明這件事是他虧欠了她,為何卻是她失了底氣?
宋娴頓生懊惱,自覺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低聲嗫嚅道:“殿下歇息,奴婢就不打擾了。”
說罷她便落荒而逃似的跑到門口,欲拉開門鎖出去。
她自以為反應已屬及時,卻不知他是怎麽追上來的。
那只柔荑才剛覆上門鎖,手臂就被人自身後攥在掌心裏。
他輕而易舉将她轉過身來,一只手探到她身後重新将鎖扣搭好。
此時又回到了方才的狀态,她的背脊貼着門板,被他禁锢在胸膛前。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簾已掀起,那雙仿佛能觸碰人心底的眸子就在咫尺近前。
不是醉得厲害嗎,怎麽忽然就醒了?
見他認出自己,宋娴心裏更加打鼓,又因得知害自己的主謀裏也有他,因而面對他時愈發心裏難受,便只低了頭不說話。
宋娴咬緊下唇,亦不在掩藏心中的幽怨。
李容褀卻好似并不知曉一般,忽然彎起薄唇輕笑了一聲,而後俯身上來,竟用額首抵在了她的額首上。
對于他忽然的親近,宋娴感到驚詫而又無措。
一時間他俊美無鑄的眉眼都逼到了最是親近不過的地方,稠密纖長的睫羽不時自她面上刷過,微癢的觸感更加讓她的心提了起來。
薄唇吐納的呼吸與她有些急促的輕籲重疊在一起,将她整個包裹在他的氣悉之中。
那酒香混雜的藥香,原本都不是她喜歡的氣味,可不知怎麽的,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就像是一陣一陣的給她灌着迷魂湯,讓她身子發軟。
他的雙手輕握住她的雙肩。
宋娴覺得再這樣下去不是個事兒,于是将柔荑抵在他的胸膛,欲将他推開逃離。
然而當她無意間擡首的時候,卻發現他滿臉竟挂着笑。
那樣的笑容似乎很久很久都沒有在他的臉上看到,若要努力回憶起來,上一次看到大抵還是她在沁竹園裏當差的時候。
原來他還是醉着的,若非如此,他怎會對她露出這樣的笑容。
面對只要一醉酒就格外撒嬌的李容褀,宋娴到底是有些不忍了,抵在他胸襟處的一雙柔荑又軟了下來。
沒有受到抵抗的李容褀朝她貼近了兩分,果然又撒起嬌來,俯首将腦袋埋進她的頸窩裏蹭了蹭,而後擡首向她一寸寸逼近。
感覺到他的氣息越來越近,由最初噴撒在她的臉頰上,到覆上她的薄唇,她的心也跟着一寸一寸的提起。
到最後一瞬,那兩瓣薄唇的觸感就要再度以更加直接的方式貼上她的雙唇,宋娴的腦子裏如同閃過一道驚雷,猛的清醒過來。
她幾乎是下意識的将他推開,心裏又是震驚又是對自己的怨怪。
怎能這樣就失了神,怎能任由事情繼續肆無忌憚的發展,這樣下去只會變得更加不可收拾!
深刻的反省之後,她再度試圖奪門而逃,卻被李容褀再一次拽了回來。
這一遭他卻不似方才那般的溫柔,握在她臂上的手如鐵鉗一般弄得她生疼。
他将她抵在門上迫近,整個人都散發着戾氣,一雙眼眸更是載滿了怨毒。
就像是夢境的忽然轉換,仍然不甚清醒的他忽然就像換了個人,對她兇狠起來。
李容褀将宋娴圈禁在胸襟前,騰出一只手握住她的下颌,迫着她極力逃避的眼眸與他對視,用咄咄逼人的态勢道:“說!為什麽背叛我?為什麽要答應去李容錦的身邊!”
俨然他還在為這件事耿耿于懷,就連記憶也倒退回那個時候。
事到如今再解釋又有何意義,宋娴咬緊牙關,只不做聲。
她一臉不肯屈服的表情似乎更加的激怒了李容褀,一掌拍在她身後的門板上,直引得整快門板發顫,他又将她往他身前貼近了些,怒道:“你說啊!因為他是長子,因為父王要把王位傳給他,所以你們就都上趕着巴結他,攀附他,是不是!”
他又在用這般刻薄的方式揣度人心,不僅是揣度,還亵渎了她的尊嚴和她的心。
即便是醉酒胡鬧,也決不可原諒!
宋娴也不知怎麽的,明知這樣的情況下應先脫身為妙,不該和他糾纏下去,心裏頭卻因為他的那句話而竄起了一股無名火,于是不顧一切的沖他吼道:“你以為所有人都攀附權勢,喜歡富貴榮華,我如今就告訴你,不是!我要離開沁竹園不是為了去倚墨園,我只是要離開而已,就像我離開你,不是為了去李容錦身邊,我只是單純的要離開你!你連這都不知道還自诩什麽了不起,你就是不如李容錦,從來不弄清楚就對別人妄加揣度,還悶在心裏作踐自己,你這樣根本就是懦夫的行為,不僅對不起你自己,更對不起我對你的一片心……唔……”
宋娴後面的話都盡數被突然覆上來的兩瓣薄唇堵了回去。
她下意識的拼命掙紮,捶打着他的胸襟,心裏又是委屈又是懊惱。
這都是什麽事兒?她剛才都說了些什麽話啊?
突然的缺氧讓她腦袋陷入一片混亂,卻也明白過來自己方才的失言。
宋娴覺得自己簡直也被他帶瘋了,于是愈加奮力的掙紮,急欲逃離這可怕的地方。
然而就在下一刻,她纖腰上一緊,雙腳也随即離地,竟整個人被李容褀攬着腰際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