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婚禮

自從醉酒事件之後,無需李容褀三令五申,宋娴也盡量不與他再碰面。

後來也有數次偶遇,李容褀都試圖和她解釋什麽,但每每欲言又止之際,總有些人和事岔開,而宋娴也趁機躲避開去。

就這樣又是數月過去,濟川王府和将軍府聯姻的日子已在近前。

這段時日之間,宋娴雖再沒有得到更多的訊息,但是李容褀醉酒時吐露出的那些零碎言語已經足夠。

據此,她猜測出李容褀他們當日的計劃,即他的舅父泰寧公會派刺客潛入府中刺殺宋娴,而李容褀和雪笙在府中接應,以便行事。

如此看來,洞房裏的合卺酒就是他們下的毒,便對上了。

只是,“保護”是什麽意思?

李容褀當日說的話,宋娴字字句句都清楚的記在心裏,也幾乎全部能夠解讀出來,唯一無法得到解釋的是這最後的“保護”二字。

既然他們的目的是刺殺,又為何要保護?他們要保護的又是誰?

宋娴竟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先擱置下來,到時候見機行事。

除了現實中的經歷和搜集到的證據,夜裏的夢境也給了她諸多啓示。

當然,全部都是負面的信息。

随着婚禮吉日越近,宋娴就越是被那些夢魇糾纏,到最後更是整夜整夜的不能成眠,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是那些混亂的景象在眼前浮現。

一個個雜亂無章的夢境如同零落的碎片,終于在婚禮的前夜串聯起來,構成了一個完整的故事,一個分明她從不曾經歷,卻又如同記憶一般熟悉的故事。

故事的伊始,正好續自宋娴在洞房裏中毒身亡的時候。

得知愛女慘死,宋娴的雙親随即趕到,母親撲在她的屍身上哭得暈倒過去,而她的父親,宋将軍當着衆人的面拔出利劍刺入了李容褀的胸口。

李容褀當場倒在了血泊裏死去。

從父親的反應中看來,下毒的确實是李容褀沒有錯。

而後她的父親便因為殺人而锒铛入獄,一時牆倒衆人推,又有人趁機上奏,誣陷宋将軍有謀反之心,于是宋家滿門抄斬,宋将軍和兩子都被斬首示衆,而宋氏的其他親眷也都受到株連,被處以流刑。

這樣的結果讓宋娴久久陷入震驚之中。

她更是隐約意識到這些夢的意義。

若是她沒有重生,那麽事情就會依照夢境裏的方向發展下去。

不僅李容褀将她毒殺,她的父親也會為了報仇而殺死李容褀。

記憶裏的父親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很嚴肅,但對她卻是很慈愛的,若非那些夢,她斷然無法相信父親竟會去殺人,也不會知道父親對她的愛竟到了這樣的地步。

然而無論如何,她都不希望這些事情發生。

她不希望父親為了她入獄,再鬧得整個宋氏家族都因此受牽連,她也同樣不希望李容褀死去。

既然重生了這一遭,又知道了那一切可能發生的可怕未來,她就要利用最後的一日改變這一切。

做了那些關于過去和未來的夢之後,宋娴更加堅定了這個信念。

整個事件中,李容褀是關鍵角色,所以到了婚禮當日,宋娴打算從李容褀着手,這一日都在不遠處監視他,以便在适當的時候出手阻止。

關于婚禮的一切,還是和重生前一樣。

濟川王府裏張燈結彩,到處挂滿了紅綢,整座宅院的上方像是懸着一片紅雲。

樂師們一早就開始敲鑼打鼓,将熱鬧的樂聲直傳到幾條巷子以外去。

王府門前聚滿了看熱鬧的人們,孩子們則圍着侍立在門口的仆從讨要糖果。

雖說新娘的花轎要黃昏時才到,可王府內外早已沉浸在一片喜氣洋洋之中。

王府內院中,自然也是一片喜悅繁忙之景。

李容褀作為新郎的兄弟少不得要出席婚宴,也提前做好了裝扮,以待開宴。

宋娴在庭院外一處不起眼的地方待着,伸長了脖子往主屋上關注,可從一早上到現在,李容褀都沒有露面,只有伺候他的丫頭們來往進出,好不忙活。

她便免不了有些心焦,又礙于不能進屋,只能在那裏盯着幹着急。

就在這時,李容褀總算是出來了。

由于已經入夏,他只着了一件籠紗的绛紫薄衫,雖不是什麽繁瑣的樣式,卻顯得格外莊重,身上發間則少不得綴滿金玉飾物,環佩琳琅的,又在沉穩之中增添了些許生氣,與今日的氛圍倒是十分合宜。

見李容褀在衆仆婢的簇擁下往庭院外去,宋娴也連忙遠遠的跟上。

他到了外面卻是在幫着王爺應對賓客,倒也無甚特別。

然而自衆賓客之中,宋娴卻辨認出一個不得了的人物。

那人雖位至公卿,在朝廷中也算得上是位高權重,可并未至權傾朝野的地步,而濟川王府今日宴請的賓客中不乏王族貴戚,原本那人也不值得注意,然而宋娴卻對此人耿耿于懷。

這個人就是李容褀的舅父,泰寧公。

這位泰寧公是先王妃的兄長,聽說自從先王妃仙逝之後,就漸漸少了和濟川王府的交道,然而從宋娴的認識來看,這位泰寧公雖然少和王府有交集,可卻沒有減少和他的外甥來往。

一看到這位泰寧公,宋娴立刻提起了警惕,下意識的環視四周,往每一處可能隐藏的暗處搜尋。

雖然什麽也沒有看到,而濟川王府因為婚禮而加派的護衛也守在各處,宋娴卻還是隐約有些不安,總覺得眼下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而危機就潛伏在不遠處。

觀察了片刻之後,李容褀忽然借故離席,從坐滿賓客的前庭裏步出,随侍在他身邊的雪笙也同時跟了他出來。

意識到他們可能要開始行動,宋娴便連忙跟上他們二人,一直穿過花園來到內院之中。

就快要到沁竹園的時候,李容褀卻忽然停了下來。

宋娴提着心,藏身在不遠處的廊柱後,小心的觀察着。

卻見李容褀忽然轉身,往她所在的方向踱了幾步。

宋娴吓了一跳,連忙小心的将身子往廊柱後縮了縮,生怕漏了陷,正想着他若再過來,她又該如何脫身時,李容褀卻頓住腳步。

她這才松了一口氣,後怕的撫着胸口。

正在這時,一個悅耳卻又清冷的聲音自前方傳來:“出來吧。”

李容褀平靜的說着,語調沒有絲毫的起伏。

宋娴心下顫了顫,又往廊柱後偷瞄了一瞬,卻驚見李容褀中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來,頓時大駭,又吓得鎖了回去。

一時心亂如麻,她心下暗自嘀咕:這如何可能,她分明斂住氣悉,李容褀不會武功,應該不能發現,若是雪笙發現了,一路也沒有和他說話,不可能告訴他。

“不肯出來嗎?那本公子只好親自相請了。”李容褀的聲音再度傳來,同時伴着輕而緩的腳步聲。

宋娴閉上眼,暗自在心裏求神佛庇佑,希望她弄錯了,李容褀只是發現了別的什麽,然而下一刻腕子被那熟悉的觸感捉住時,她卻不得不面對現實。

宋娴不得不從廊柱後出來,始終不敢擡頭,于是目光停留在李容褀繡着暗紋的衣襟上。

她已做好了被他質問的準備,卻見他仍然十分平靜的側過頭對雪笙道:“你先退下吧。”

從他的語調中似乎刻意察覺到,對于發現宋娴跟蹤他的這件事,他似乎一點兒也不驚訝。

“是!”雪笙利落的應了,轉身便往遠處行去。

單獨和李容褀相處的宋娴不由的窘迫起來,連忙掙了掙,将手自他掌心抽回。

這一次,李容褀并沒有強迫她,只是用那雙眼眸凝視着她,将她尴尬的低着頭,雙手絞着衣擺,然後退開兩步的種種小動作都看在眼裏。

沉默了片刻之後,他忽而對她道:“随我來,我有話要同你說。”

語畢他又下意識的要去握她的手,臨到跟前又像是想起了什麽,最後頓在半途,并沒有如過去那樣強迫的攥住她的手腕,只是屋子轉身,刻意放緩了腳步往前行去。

既然已經漏了陷,也沒有什麽好躲藏的,若是他為了質問自己,編造些謊話搪塞過去也就罷了,反正真正的事實太過離奇,說出來他也不會相信。

打定主意之後,宋娴又默然在心下堅定了決心,加緊幾步跟了上去。

接下來的那段路上,他們兩人只是一前一後的行着,俱是不約而同的沉默着,竟半句話也不曾說。

宋娴更是覺得李容褀今日似乎格外的心事重重,便料想定是因為晚上的刺殺之事。

想起夢中自己慘死,而父親又當着衆人的面将利刃沒入李容褀胸膛時的情景,宋娴的心裏便禁不住陣陣揪痛,下意識的擡手覆住心口處。

此時看着李容褀的背影,她不禁設想,如果她不是注定要嫁給他的兄長為妻,如果她真的只是濟川王府的一個小丫頭,那麽如今的他們會不會是全然不同的一番境況。

這當真是命運的捉弄。

就在宋娴出神的瞬間,兩人已不知不覺回到了沁竹園。

此時仆婢們想必都去為婚宴之事忙碌了,整個園中竟是安靜異常,一個人也沒有。

李容褀一言不發的引了宋娴到屋前,撩起簾子後卻側過身子,讓宋娴先進屋。

到底什麽話,還要特意到屋裏說?

宋娴心裏有些嘀咕,可看李容褀一臉嚴肅的樣子,便斷定他不是在戲弄她,于是向他欠身回禮,而後提起裙擺跨過了門坎。

至屋內後,她正欲回過身來迎李容褀,卻聽到身後傳來門被關上的聲音,接着李容褀更是從外面上了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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