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附小放學鈴聲響起,小學生們迫不及待地從教室裏沖出來,一蹦一跳朝着門口等候的家長跑去。
擁擠的校門口傳來一道清脆的女聲:“哥!”
宋晚洲低着頭看關之文幾分鐘前給他發的短信,及肩的長發用皮筋綁在身後,較大的純白圓領T恤蓬松地挂在身上,領口處露出瘦削的鎖骨,白皙的皮膚略顯蒼白,在陽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聽到熟悉的聲音擡起頭來,因看到來人嘴角略微上揚,嘴角處的兩個酒窩由淺及深地跳動着。
紮着羊角辮的小姑娘從人群中擠了出來,風輕輕掀起她額前的細碎劉海,眉眼彎彎,寶石般的眼睛忽閃忽閃的,臉上洋溢着喜悅,一把撲在校門口的宋晚洲身上。
宋晚洲稍稍趔趄了幾步,把女生扶正接過她遞來的書包,彎**替她整理起皺的裙子,嘴角帶笑:“暮暮怎麽跑這麽快?”
宋暮仰着頭,帶着俏皮的笑容,親昵地挽着宋晚洲的手臂:“當然是想你啦!”
宋晚洲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縱容地笑着說:“是想我?還是想讓哥哥給你買吃的啊?”
宋暮嬉笑兩聲,抱着宋晚洲的胳膊來回甩動,撒嬌道:“最想哥哥,然後才想吃零食!”
宋晚洲牽着宋暮在小賣部給她買了一根雪糕,小姑娘舉着雪糕歡呼躍雀地直呼“哥哥最好”,白皙的小臉上吃得滿是巧克力污漬。
宋暮熟稔地從宋晚洲書包旁拿出一包餐巾紙,胡亂地擦拭着嘴巴:“哥,今天怎麽是你來接我啊,其他人呢?”
“你大舅媽帶着奶奶和你媽媽出國旅游去了,你大舅去學校接小景,”宋晚洲又拿出濕巾紙把她的嘴角擦幹淨,“就只有你大哥來接你啦。”
聽到宋寬予去學校接宋景,宋暮見怪不怪地說:“是不是我二哥又打架了啊?這次又是因為什麽?被人罵了還是被人搶了女朋友?”
看到熟悉的車牌號,宋晚洲牽着宋暮走到馬路對面,打開車門,讓她先進去:“不要亂說。”
宋晚洲今年在杭州二中讀高二,學校抓得嚴,從高一開始就要求學生住校,只有周末和節假日才能放假回家。
今天下午剛下課就被班主任叫過去,說是關之文給他請了假,讓他趕緊趕回家,順便去附小接宋暮。
“哥,”宋暮玩弄着手指,扭過頭看着宋晚洲平淡的側臉,“二哥今天會不會被打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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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剛踏進庭院就聽到屋子裏傳來宋寬予震怒的聲音:“宋景你現在是越長大膽子越大了是不是?你今天認不認錯?!”
宋晚洲連忙跑進屋,鞋都沒來得及穿,把書包丢在玄關,按住宋寬予快要打下去的雞毛撣子,沖着跪在地上的宋景着急地說:“小景趕緊認錯,別惹爸爸生氣。”
只見宋景腰杆挺直跪在地上,白藍條紋襯衫上星星點點布着血跡,褲子也破破爛爛的,臉上紅腫一片,嘴角還有血跡,深藍色的耳釘在陽光下泛着耀眼的光。擡起頭冷峻的臉龐上寫滿了煩躁,不耐煩地說:“宋晚洲,我的事你少管!”
宋寬予聽到宋景的話氣不打一出來,讓宋晚洲讓開,今天非要把這逆子打到認錯為止。
宋晚洲連忙撲在不怕死的宋景身上,替他生生挨了一撣子,背上火辣辣的,疼得宋晚洲緊咬牙關才不至于叫出聲,冒着冷汗勸他弟弟:“小景聽話,趕緊認錯。”
“宋晚洲你到底想當老好人到什麽時候?”宋景幹脆把護着自己的宋晚洲推開,從地上站起來,頭也不回上了樓。
宋寬予看着宋景冷漠的背影以及地上趴着的宋晚洲,狠狠嘆了一口氣,将雞毛撣子扔在沙發上,丢下“你就護着他吧!”摔門而出。
被吓着的宋暮看到她大舅走了後立馬從角落跑過來,把她哥哥扶起來,焦急地問:“哥哥疼不疼啊?”
宋晚洲站起來去門口把書包撿起來,臉色發白,還硬扯出一個勉強的笑:“不疼,暮暮餓了沒有?保姆婆婆今天不來,哥哥給你煮晚飯。”
宋暮看起來沒心沒肺,但最受不了的就是她最喜歡的宋晚洲哥哥被打,連忙抱着他的大腿,哭得稀裏嘩啦:“大舅打哥哥幹嘛,明明是二哥的錯,二哥是大壞蛋就知道欺負哥哥,哥哥以後不要幫他了,他又不喜歡你!”
宋晚洲揉了揉她的腦袋:“小景不是大壞蛋,暮暮不要說你二哥的壞話。”
宋晚洲也沒明白是從什麽時候他和宋景的關系惡化成這樣子,直到去年宋景小升初前都還是好好的。宋景多次提出想要和宋晚洲讀一所學校,保護他,最後去了育才還抱着宋晚洲狠狠哭了一晚上,鬧着要轉校,要和他哥哥在一起。宋晚洲只好勸他讓他先讀,如果不習慣再來二中和自己一起。
可就這樣去育才讀了半學期後,宋景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眼裏不再是對宋晚洲的依賴,取而代之的是深不可測的冷漠,甚至連一句“哥哥”都不喊,直呼其名。
宋晚洲一開始只當他是青春叛逆期,沒有當回事,還是像以前一樣哄着他護着他,結果情況越來越糟糕,宋景開始對他冷言相向,看到他就直接掉頭,逃避與宋晚洲單獨相處。
經常在外面打架,兩人學校不在一起,宋晚洲都能從同學口中聽到宋景又和誰打架了,有一次打架對象居然還是隔壁班的班長,宋寬予和關之文夫婦倆在他讀初中這倆年都不知道開過多少家長會,給多少家長道過歉,才不至于讓他被學校勸退。
流言蜚語傳得很難聽,硬生生把他心裏乖巧懂事的弟弟傳成了一個抽煙喝酒打群架還讓女生堕.胎的問題學生。
就連宋寬予和關之文聽說後都明裏暗裏問宋景,是不是在學校亂搞,但只有宋晚洲相信,他弟弟宋景絕對不可能是這種人。
宋晚洲煮了三個人的面條,先是端給哭得眼睛通紅的宋暮,然後自己端着宋景的那一份去敲他緊閉的房門。
‘吭吭吭’
宋晚洲站在門外,輕輕敲着房門,輕聲地說:“小景出來吃飯了,煮了你最喜歡吃的炸醬面。”
回應他的只有重物砸在門上的沉悶聲。
宋晚洲只好把面條放在門口,再次扣門,不在意地說:“我把面放在門外了,你餓了就吃,我還給你拿了一支軟膏,消腫的,記得擦在傷口周圍。”
他特意站在門口等了一會,裏面的人不再丢東西了,但還是沒有出來。
吃過飯後,關之文打來電話問宋景怎麽樣。
宋寬予坐在庭院的秋千上,仰着頭看向宋景卧室的方向,拉得緊緊的黑色窗簾擋住了夕陽的餘晖。他低下頭,柔聲說:“挺好的。”
電話那頭傳來關之文的嘆息聲:“陽陽,你爸爸剛剛給我打電話說小景今天又對你吼了?”
“媽媽沒有,爸爸誇張了,小景只是今天心情不好,情緒沒控制住。”
關之文還想說什麽,但外面譚菁在喊她,只好匆匆挂斷,讓他好好照顧自己,不要總是受氣。
宋晚洲放下手機,腳在秋千上晃動,蕩起細微的弧線,放下來的頭發遮住了他落寞的眼神。
他想他終于對宋景來講是多餘的人了。
晚上輔導完宋暮的家庭作業已經過了九點,宋晚洲回卧室拿睡衣洗澡,路過宋景房間的時候看到門口的面碗已經空了,軟膏也有打開的痕跡。
宋晚洲不自覺輕笑起來,蹲**把空碗撿了起來走到廚房洗幹淨。
還好,至少知道肚子餓了要吃飯。
臨睡前宋晚洲翻看手機,收到宋寬予的道歉短信。
宋晚洲只是淡淡回了一句:沒事,不疼。
後來他還是撥了個電話過去:“爸爸,下次別打小景了。他還小,可以好好教育,別兇他,反而他不會聽的。小景不可能随随便便和人打架,你等他冷靜後好好問問,不要誤會他。”
“陽陽,你這樣護着他反而是害了他啊!你看他現在,還把你當哥嗎?!”
宋晚洲愣了一會,故作鎮定地說:“爸,你知道的,我不是他親哥,他疏離我也是正常的。”
“我就他一個弟弟,我不護着他,誰護着他呢?”
第二天宋晚洲起了大早,把早飯準備好放在桌上,然後帶着睡眼惺忪的宋暮出去遛彎。
宋暮眼裏還噙着被哈欠逼出來的眼淚,半眯着眼跟在宋晚洲身後:“哥哥,出來這麽早幹嘛啊?我好困啊,好不容易周末耶!”
“你大舅出差去了,周末我來照顧你們,”宋晚洲呼吸着清晨新鮮的空氣,被打的背脊過了一晚後稍微消了腫,但還是隐隐作痛,“中午想吃什麽?”
聽到吃,宋暮立刻精神起來,小跑到宋晚洲跟前,高興地說:“一百個雪糕!”
宋晚洲輕笑出聲,敲了一下他調皮的妹妹:“雪糕能當飯吃嗎?想吃咖喱飯嗎?哥哥給你做。”
宋暮小聲嘟囔:“咖喱飯明明是二哥喜歡吃的,暮暮就想吃雪糕。”
“一直吃雪糕,暮暮的短發就不能長長了,難道你想一直頭發這麽短嗎?”
宋暮故作老氣地嘆息:“那好吧,暮暮也想和哥哥一樣長長的頭發。”
宋晚洲的從初中開始再次留長,頂着一張雌雄難辨的臉,不少人還以為他是女孩子。
宋暮狡黠地捂嘴笑:“那哥哥只給暮暮買一個雪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