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道,“你們誰是病人家屬?”

“那是我們先生的太太。”

李歆說着,悄悄打量了一眼沈先生,見他臉上并無不悅,又溫和道,“請問到底什麽情況?”

醫生打量了他們一會兒,才道,“病人懷孕了,暈倒是因為貧血,還有輕微的流産。”

沈先生身體一怔,目光銳利的射向醫生,冷聲道,“你說什麽?”

醫生被吓了一跳,剛做完手術又被這兒一吓,差點兒跳腳,半天才道,“別擔心,孩子沒事,孕婦除了有些貧血,情緒波動較大外,其他一切正常。”

“我問你前面那句!”

沈先生沉着臉,一把揪起他的領子,就像是被人欠了一大筆錢一樣,恨不得将這個人拆開!

“她,她懷孕了?”

醫生不确定道,額上冷汗涔涔。

“多久!”

“不到七周。”

沈先生一怔,慢慢松開他,臉色變得有些不可置信,接着又有些複雜,隐隐還帶着歡喜,最後全都歸于平靜。

醫生從來沒有見過有人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臉上能變換這麽多表情,驚訝的話都說不出來,不過被沈先生冷眸一掃,立刻又閉上嘴,不敢說話了。

李歆并不知道沈先生跟唐夏之間發生的事,只以為是唐夏跟殷承安的,猶豫了幾秒,低聲道,“沈先生,那孩子……要不要做掉?”

沈先生周身突然迸射出一股冷冽的氣息,陰沉的眼神,似乎是要在她身上戳出兩個洞,即便李歆在他身邊呆了這麽多年,也沒有見過這種陣勢,當即有些不受控制的後退了一步,随即反應過來後,低着頭,不敢再說話。

沈先生眯着眸子,沉默了半響,才緩緩道,“孩子留下。”

說完扭頭看着那位醫生,一字一頓道,“一會兒她醒來,你這麽跟她說……”

唐夏像是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一會兒看見唐諾被一幫人拖進監獄,一會兒看見他被送上了絞刑架,一會兒又看見殷承安拿着一把刀,一臉陰狠的朝她刺來,最後,她看見腿/間流出一灘血跡,有人跟她說,她孩子沒了……

“啊——”

唐夏尖叫一聲,從夢中驚醒。

額上的冷汗細細密密的落了一層,唐夏劇烈喘息着,好久,才回過神,擡眸朝四周一望,才發現自己是在醫院的病房。

她扭頭瞧見胳膊上紮的針,皺了皺眉,翻身想坐起來,剛一動,就有人驚叫道。

“別亂動,還有一點兒就完了。”

唐夏這才瞧見病房還有一位護工,年紀約莫四十歲,憨厚老實的一位婦人,說話帶着一股地方口音,但是口齒很清楚。

唐夏怔了一下,才道,“你是……”

“她是沈先生讓我請的護工,你叫她張姐就行。”

李歆不知何時推門進來,溫和的說完這句話,又問道,“唐小姐,我們見過,我是沈先生的助理李歆。”

唐夏想起那次在沈濯雲家裏,被對方送的一身衣服,臉色微微有些不自在,不過很快,她就顧不上這種不自在,她一把将手背上的針頭拔下來,低聲道,“代我謝謝沈先生,我還有事。”

唐夏一邊說,一邊兒跳下床,還沒走兩步,就被李歆攔住了去路。

“抱歉,沒有沈先生的允許,我暫時不能讓你走。”

李歆說着頓了頓,“唐小姐,醫生就在外面,我讓他再幫你檢查一下。”

李歆說完就帶着張姐出去了,唐夏剛想追出去,外面就進來幾個醫生護/士,左右走不了,唐夏只好躺下來,配合他們檢查。

十分鐘後,醫生将身邊的幾個護/士打發出去,認真的望着唐夏。

“唐小姐,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我必須對您提出非常嚴肅的建議。”

醫生的表情很嚴肅,唐夏也不得不重視起來,她最近一直有頭昏的毛病,所以心裏多少有些害怕在這種時候查出什麽病來。

“您說吧。”

醫生望着她看了一會兒,低聲道,“您體質特殊,自身又有中度貧血,這種情況下懷孕的幾率是很低的,但是你非常幸運,這孩子來之不易。”

唐夏覺得自己像是出現了幻聽,呆若木雞的望着醫生,甚至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但是這并不代表,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身體,胎兒現在很不穩定,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必須靜養,切忌不能情緒太過波動,否則就有可能會流産。”

唐夏身體僵硬,看着醫生的嘴巴一張一合,好久才低頭望向自己平坦的小腹,聲音沙啞道,“你,剛剛說什麽?我,我懷孕了?”

醫生勾起唇角,“是的,恭喜你。”

唐夏臉色瞬間慘白,手指捏成拳頭,搖頭吼道,“不可能!你騙我,我上個星期還來例假了,怎麽可能懷孕,你騙我!”

醫生大約沒想到唐夏會是這種反應,一下子被推開好幾步,鼻子上的眼鏡險些給推落了,他站穩身子,将眼鏡扶正,非常嚴肅道,“唐小姐,你這是質疑我們的專業權威。”

醫生說着,将口袋裏一張紙遞給她,“你自己看看,妊娠七周,孩子很健康。”

說着看着女孩兒絕望的臉龐,有些于心不忍,但是想到掉工作的威脅,咬着牙道,“之前胎兒不穩定,有輕微的流産現象,所以會有少量的出血,這在孕婦身上都很常見,并不是例假。”

唐夏拿着那張驗孕單,看着上面清楚明确的妊娠時間,幾乎要昏厥過去,她咬着唇,顫聲道,“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它!”

她說着緊緊抓住醫生的手,聲音有些顫抖,“送我來的那個男人,她知道我懷孕了嗎?”

醫生怔了怔,搖了搖頭,“他不是你的家屬,患者的隐私,我們是不會随便透露給外人的。”

唐夏松了口氣,低下頭目光複雜的看着自己的小腹,慢慢攥緊拳頭,擡頭對着醫生輕顫道,“幫我安排手術,我不要這個孩子,不要!”

醫生面色驚疑不定,好久才道,“醫院現在有規定,打胎的話,是需要孩子父母雙方在場,你先生他……”

“我跟我先生要離婚了,這個孩子沒必要讓他知道。”

唐夏的聲音還是有些顫抖,不過比起剛才,卻已經平靜很多。

醫生點頭道,“好吧但是你至少要再休息兩周,你的身體狀況實在是太差了,等你養好些,我再幫你安排手術。”

唐夏松了口氣,輕聲道,“謝謝。”

過了幾秒,又道,“我懷孕的事,希望你不要告訴任何人。”

沈先生坐在後車座上抽着煙,聽着李歆對當時病房情況的描述,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一雙眼睛暗沉幽深,讓人捉摸不透。

恰在這時,車門被人推開,時宴穿着一身淺藍色羽絨服,一邊打落身上的積雪,一邊嘟囔道,“雲安市今年怎麽這麽冷,隔三差五就要下場雪,眼看都要過年了,這時準備下到明年嗎?”

沈先生沒搭理他,擡頭對李歆道,“開車吧。”

“我為你翻山越嶺跑回來,你就給我擺這麽一副臭臉?”

沈先生掃了他一眼,不鹹不淡道,“你想讓我擺一副什麽臉?”

“微笑,”

時宴說說着彎起唇角,“像我這樣,彎起唇角,露出八顆牙齒。”

沈先生看傻/逼似的望了望他,沉默幾秒,皺眉道,“你是不是忘吃藥了?”

時宴唇角抽了抽,啧啧有聲。

“我算是知道這麽多年,你為什麽一直單身了,誰要是跟你過一輩子,不得郁悶死,你說你除了喂喂你的貓,你還能不能有點兒生活情/趣?女人都是要哄的,你每天拉個臉,別人還以為欠你五百萬呢。”

“閉嘴!”

沈先生終于受不了這聒噪,冷聲罵道,“在啰嗦,滾下去!”

時宴眯了眯眸子,“好,我滾,看倒是誰幫你小情人打這場官司!”

說着裝模作樣道,“李歆,聽見沒,停車,我要滾了。”

沈先生額上青筋跳了跳,半響才憋悶道,“滾回來!”

時宴眯着眼睛笑了笑,“這才對嘛。”

沈先生繃着臉,半天沒說話。

車子一刻也不停歇,直接開到了拘留唐諾的地方。

醫生說讓她靜養身體,可是眼下這種情況,唐夏怎麽可能靜得下心來養身體。

她現在肚子裏懷着的這個孩子,幾乎把她的精神推到了邊緣,腦子裏緊繃的一根弦,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斷了。

她要在自己還能撐得下去之前,見殷承安一面,五年的愛慕,換來的卻是家破人亡,她想看一看,當年自己愛上的那個男人,到底長了一副怎麽樣的心肝。

銳興現在也是被圍得水洩不通,唐夏畢竟是殷家的兒媳,媒體肯定還是要來挖新聞的,唐夏就沒有去銳興,而是去了殷占軒他們住的別墅。

一路上,車子開得非常順暢,一點兒擁擠的痕跡都沒有,唐夏的心,卻不如這路面,沒有一刻不再起伏。

等到殷家大門打開的那一刻,她才印證了自己的想法,那個在院子裏嘻嘻的男孩兒,就像一個巴掌,狠狠地打在她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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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 你們殷家人的血,都是一樣的自私冷漠!

095 你們殷家人的血,都是一樣的自私冷漠!

一路上,車子開得非常順暢,一點兒擁擠的痕跡都沒有,唐夏的心,卻不如這路面,沒有一刻不再起伏。

等到殷家大門打開的那一刻,她才印證了自己的想法,那個在院子裏嘻嘻的男孩兒,就像一個巴掌,狠狠地打在她的臉上……

唐夏嫁到殷家三年,每個月都會抽出幾天時間陪殷承安回來看他父母,哪怕她一直知道蘇梅不喜歡她這個兒媳,卻一次沒有缺過席,就算這兩個月,她跟殷承安的關系鬧得這樣僵,對于殷旭,她也會抽時間去看望。

唐夏從小沒有母親疼愛,父親對她的成長又太過忽視,所以嫁給殷承安後,一下子多了這麽多親人,唐夏打心眼兒裏非常的珍惜跟重視。

這是就是這些她重視的“親人”,在她現在還是殷承安的妻子前,笑容滿面的對着另一個女人為殷承安生的兒子,喜笑顏開,那眼裏能溺出水的寵愛,是唐夏從未見到過的。

別墅的前院,丁丁穿着嶄新的衣服,抱着一只毛絨玩具,追着一輛玩具車,玩得非常開心。

蘇梅追在後面,一個勁兒的喚,“寶貝,小心點兒,別摔着,來奶奶這兒。”

丁丁揚起笑臉,清脆的叫了聲“奶奶”,撒着嬌跑過去,一頭紮進蘇梅懷裏。

蘇梅拿出紙巾,幫丁丁擦了擦小手,扭頭對坐在不遠處的殷占軒道,“你看丁丁的鼻子,跟承安小時候簡直一模一樣。”

殷占軒沒有說話,但是唇角的笑容卻不加掩飾,唐夏認識殷占軒這麽多年,很少見這個精明的商人喜形于色,在唐夏眼裏,這個人眼裏除了生意,幾乎就沒有別的感情,但是此刻他眼裏的寵愛跟欣慰,卻怎麽都掩飾不住。

恍惚間,唐夏才明白,這個家其實并沒有人關心她的安危,也不會有人在乎唐氏的存亡。

三年,她對于這個家來說,一片空白。

“夫人,太太來了。”

管家陸伯見蘇梅跟殷占軒一直沒有注意到唐夏,忍不住出聲提醒。

蘇梅嘴角笑容一僵,下一秒的動作,就是将丁丁護到身後,目光警惕的看着她,沉聲道,“你怎麽會來這裏?”

唐夏緊了緊拳頭,臉色蒼白的跟一張白紙一樣,蘇梅的動作,一時間讓她覺得陸伯那一聲太太非常的諷刺。

殷占軒眸色閃了閃,淡淡對旁邊的保姆說道,“帶孩子先回房。”

保姆應了聲,從蘇梅手裏接過孩子。

蘇梅不放心的叮囑道,“動作小心點兒。”

唐夏臉上已經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仿佛這裏的一切跟他無關一樣。

蘇梅最讨厭她這幅樣子,不争不吵不鬧,安靜的就像一段不染塵埃的百合,清高孤傲,這個樣子就像以前那個女人一樣,讓她無端湧起一股怒氣。

唐夏現在臉色白得跟個鬼一樣,就更讓人看不順眼了。

蘇梅皺了皺眉,剛要說話,唐夏突然開口,聲音冷靜而沉着,一字一頓道,“媽,我現在還是承安的妻子。”

蘇梅臉色一變,聲音冷了冷,“你想說什麽!”

“您這是在縱容你兒子犯重婚罪,”

唐夏聲音淡漠,“只要我向法院起訴離婚,殷承安作為婚姻過錯方,完全有可能淨身出戶,而且當時我們結婚的時候,爺爺曾經跟我做過保證,除非我提出離婚,否則,殷承安要補償我他名下百分之六十的銳興股份。”

唐夏頓了頓,望向殷占軒,“爸爸,這個協議,您也知道。”

殷占軒表情冷靜,蘇梅卻已經冷笑出聲。

“真是笑話,唐氏現在是黔驢技窮了,所以你連臉都不要了嗎?”

唐夏抿着唇角,眼神冷漠了幾分。

蘇梅以為她理虧,繼續口無遮攔道,“你跟承安結婚三年,連個蛋也孵不出來,我們承安憑什麽要守着你這樣的女人過一輩子?”

“媽你跟爸不也是結婚五年後,才有的承安。”

唐夏輕聲嗤笑。“當時爸為什麽不以這個名義跟您離婚呢?”

蘇梅臉色一變,破口罵道,“你給我閉嘴!”

唐夏一臉無謂的看着她,“你的兒子,你當做寶,可他現在在我眼裏,卻連畜生都不如。”

她望着蘇梅氣紅的臉,輕聲而笑,“我這輩子最後悔的有兩件事,第一件,年幼無知,錯把魚目當珍珠,愛上了殷承安,結果将我們唐家害得家破人亡,第二件,就是固執的相信,總有一天您跟爸爸會把我當成親人,結果我又錯了,像你這樣插足別人婚姻的女人,連最基本的三觀都沒有,哪有那個資格被我尊稱為長輩——”

“啪——”

唐夏話語剛落,蘇梅一個巴掌就揮落下來,她身子晃了晃,險險的站穩身子,伸手抹了把發燙發疼的臉頰,眼中閃過一絲嘲諷。

“我敬你年紀大,這一巴掌我受着,以後,你再也沒有那個資格跟權利教訓我。”

“你——”

蘇梅不可置信的等着她,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咄咄逼人的女人,會是自己曾經那個軟弱無用的兒媳,唐氏都已經沒了,她還敢這麽嚣張?

她冷着臉揚起手,就朝她揮來。

唐夏眼神一變,一把接住她的手腕,狠狠的甩到一邊,語氣冰冷道,“我說到做到!”

“唐夏,”

一直沒有說話的殷占軒突然開口,他神色淡淡的望着唐夏,整個人一點兒不受她剛剛那番話的影響,語氣平靜道,“沒有人逼你跟承安離婚,在我眼裏,你還是承安的媳婦,我唯一承認的兒媳。”

他頓了頓,斟酌了一下,又道,“我們殷家人丁單薄,承安年輕時候不懂事,犯了錯,但是既然錯誤已經造成,我們就得想辦法彌補。”

“所以爸爸的意思,是要我把那個孩子當做自己的兒子對待嗎?”

殷占軒沒有說完,唐夏就冷笑的接口,她眼神嘲諷而輕蔑,一瞬間,似乎能洞察一切事情。

殷占軒眼中閃過一絲尴尬,但是長年的上位者生活,讓他即便面對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的淡定。

“你生的孩子,才會是我們殷家的長子長女。”

唐夏嗤笑,“爸爸三十多年前,也是這麽對自己的前妻說的嗎?”

殷占軒臉色淡定終于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陰沉跟狠毒。

唐夏後退一步,眼眶沾濕了眼角,卻挂在眼角,遲遲不肯掉落,“我現在終于能明白為什麽殷承安這麽自私自利,因為有些東西,就是從娘胎裏帶的,改不了,也變不了,你們殷家人的血,都是一樣的自私冷漠,這一刻,我不知道自己有多慶幸,沒有懷上殷家的孩子。”

看着蘇梅跟殷占軒變得難看的臉色,唐夏第一次體會到了暢快是什麽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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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殷家出來,唐夏就像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整個人變得了無生機。

曾經她最怕的是殷承安這一輩子都不接受她,可是現在,她連想想那個曾經睡在她枕邊的男人,都覺得一陣惡心跟反胃。

車子在她母校的門口停下,唐夏下了車,看着一片熟悉跟陌生的建築,沉吟了好久,才朝殷旭的住宅走去。

她是這片教師公寓的常客,路上一直有熟悉的人問她,唐夏雖然精神不濟,卻一直勉強的打着招呼。

等到了殷旭的公寓門口,唐夏深吸了口氣,剛要敲門,卻發現門并沒有掩好,裏面隐隐約約能看見裏面的景象,殷旭坐在沙發上,精神還可以,但是臉色卻比較一般。

而他對面的沙發上,殷承安規矩的坐着,一邊削着蘋果,一邊道,“爺爺,這事兒您就別操心了,我自己解決。”

“你倒是說說怎麽解決?”

殷旭面色冷硬,說出的話,語氣也很沖。

殷承安手指頓了頓,垂着眸子道,“唐氏現在這樣,我是不可能現在離婚的。”

他頓了頓,又道,“您以前不是一直讓我善待唐夏,怎麽現在,也跟我媽一樣?”

“我這麽做,就是不想你錯的太多!”

殷旭嘆了口氣,低聲道,“唐夏是個好孩子,如果你沒有整出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我是不會同意你們離婚的,但是現在,”

老爺子朝廚房的方向看了看,壓低聲音,“你在外面都跟別人生出孩子了,你這樣,将小夏這孩子置于何地?三十多年前,在你父親身上我錯了一次,這一次,我不想在你身上也錯一次。”

老爺子這句話說得很沉重,唐夏沒懂,殷承安也沒懂。

“爺爺,魚湯熬好了,承安,扶爺爺過來吃飯。”

房間裏傳來裴苡微的聲音,嫣然就是一副女主人的身份,唐夏有些恍惚,這樣的情景,老爺子想來,已經不是剛剛知道了。

她有些想笑,可是眼淚卻滑了下來,原來由始至終,被蒙在鼓裏的只有她一個人,原來,無論是誰,她從來都是個外人。

唐夏跌跌撞撞的往樓下跑去,突然将上樓的一個女人手裏的提籃撞掉,她連句道謝都沒說,直接沖進了電梯。

那女人罵罵咧咧在樓道裏撿東西,殷承安聽見聲音,放下筷子,淡淡道,“你們吃,我出去看看。”

殷承安最讨厭被人擺弄的感覺,偏偏這次玩弄他的還是老爺子,他一口氣憋在心裏無處發作,心裏很不好受,所以這會兒直接找個借口出去了。

裴苡微見老爺子蹙了蹙眉,連忙夾了一口菜放到老爺子碗裏,溫聲道,“承安說上次我送的菜,您說好吃,我特地做了幾道您喜歡的,嘗嘗看。”

老爺子躲開她的筷子,聲音淡淡道,“你吃你的,我自己會夾。”

裴苡微臉上閃過一抹尴尬,垂着頭不再說話,眼底閃過一絲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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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房門,殷承安點了一根煙,放在嘴裏深吸了一口,瞥見彎着腰艱難撿東西的老太太,淡淡道,“張阿姨,怎麽這麽不小心。”

一邊說,一邊幫她撿東西。

那老太太見是他,啧啧了兩聲,“你還好意思問我,還不是你老婆,慌裏慌張,跟丢了魂似的,差點兒把我撞倒,年輕人真是冒失。”

老太太一邊兒感嘆,一邊接過他手裏遞過來的東西,笑眯眯道,“謝謝啊。”

殷承安卻僵住身體,臉色倏地有些難看,他動了動嘴唇,聲音沙啞道,“您,您剛剛說是誰?”

“就是小夏呀,你爺爺一直挂在嘴邊的乖兒媳,你倆不是一塊兒來的?”

殷承安已經無暇再聽,站起身朝着電梯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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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夏從教師公寓出來,直接攔了一輛出租車,飛馳離開。

她的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串接着一串,看得人好不心疼。

司機小心翼翼道,“小姐,您去哪兒?”

“随便,”

唐夏聲音哽咽,帶着微微的顫抖,啞聲道,“哪裏都行,別讓我呆在這個地方。”

她伸手抱住肩膀,将自己縮成一團,嗚咽出聲。

司機不敢再問,一邊開車,一邊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她,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女孩子傷心成這樣。

她的淚珠一滴接着一滴,然後大顆大顆往下掉,她的手握成拳頭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大大的眼睛裏,全是水霧,紅腫成一圈,令人無比的心疼。

司機也不知道該帶這個傷心的女孩兒女哪兒,車子轉了一圈又一圈,最後再天橋停下,整整一個半小時,她一直在哭。

車廂裏都彌漫着一股悲傷的氣息,司機從沒見過一個人竟然有這麽多的淚水。

他頓了頓,輕聲道,“小姐,這裏可以嗎?”

唐夏望了望眼前的建築,低聲說了句謝謝,從包裏摸了半天,卻發現錢包不見了,好像是丢在之前那輛車上了,她捏着衣服,眼眶又紅了。

司機雖然很擔心這個女孩兒,但是他們的車子是歸公司管的,他們工資很低,不可能随便為一個陌生人免單,可那種話,他又說不出口,只好滿臉不好意思的看着唐夏,拿出一張紙巾遞給她。

唐夏接過來,說了聲謝謝,平靜了一下情緒後,帶着濃重的鼻音道,“手機能借給我用一下嗎?”

“當,當然可以。”

司機紅了紅臉,伸手将手機拿給她。

唐夏接過來,撥了沈濯雲的號碼,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不知何時,那一串簡單的數字,就這麽印到了自己腦子裏,此時此刻,她能想到的,也只有這個男人。

電/話想了好久,才接通,男人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從那邊傳來。

“喂,哪位?”

唐夏一瞬間,鼻子發酸,她穩了穩情緒,輕聲道,“沈先生,能不能讓李歆幫我一個忙。”

沈先生站在拘留所外,聽着這樣的請求,感覺十分的不舒服,為什麽要李歆幫忙,她才認識李歆幾天?

但是他并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平靜道,“你不是在醫院嗎?”

唐夏咬了咬唇,聲音沙啞,“我……有事。”

沈先生沉默了幾秒,沒有再問,淡淡道,“要他做什麽?”

☆、096 該死的,他差點被這只狡猾的貓給蠱惑了!

096 該死的,他差點被這只狡猾的貓給蠱惑了!

沈先生按照車牌號找來的時候,車裏已經沒有人了。

司機瞧見這麽一位氣度不凡的男子朝着車裏望,微微愣了愣,随即問道,“您是李先生?”

沈先生短促的往車內掃了一眼,沒有瞧見那道熟悉的身影,眉頭微微蹙起,聲音沉了沉,“她呢?”

沈先生就是有這種氣場,即便話語不多,輕而易舉就給人難以抵抗的壓迫力,司機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他伸手朝着上面的天橋指了指,結結巴巴道,“上,上面。”

沈先生頓了頓,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對面都是天橋上挂着一丈高的廣告牌,路面上熙熙攘攘都是人,根本看不見唐夏的身影。

沈先生皺了皺眉,正打算離開,突然聽到身後司機顫巍巍的聲音。

“李,李先生,請把車費結一下,一共,共八十六塊。”

沈先生腳步一頓,扭頭望向司機,極具壓迫力的眼神,讓司機師傅險些說您走吧,這錢我不要了。

然而,沈先生只是沉默了一秒,伸手從懷裏拿出皮夾,拿出一張百元面鈔,遞給司機,然後不等司機說話,就轉身離開了。

大寒一過,北方的天氣正式進入寒冬,即便每天都是豔陽高照,可是溫度基本都在零下。

因為要過年了,街上到處都是忙着辦年貨的人,大家行色匆匆,都想在天黑之前将今天所需要的東西置辦好。

唐夏夾雜在人群裏,就像一個異類,她穿着單薄的淺綠色羽絨服,光潔的脖子裸露在寒風中,白皙的肌膚,幾乎能讓人數清上面的血管。

她走得很慢,眼角的淚珠已經凝結成一片冰片,挂在睫毛上,随着她的眼睛輕輕眨動,她的嘴唇泛白,臉上的表情空洞,就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娃娃,看着讓人心疼。

她走着走着突然聽見一串音樂從不遠處傳來……

回到熟悉的相愛路線

我牽着回憶站在對接

雪般墜落的從前瞬間就冷卻

隔着不回頭看的時間

回憶績雪疊成冬天

想伸手在偷留一些

原來你離我遙遠

你說那冰雪是你鐵了心的眼淚

明天遇見誰可以再溫柔如水

關于愛情的美當初我所賒欠

希望他都給

你說那冰雪是你的心被我剪碎

下一次愛誰再用愛慢慢縫回

……

天橋上抱着吉他的年輕男孩兒,閉着眼睛唱了好久,一睜眼,突然看見站在他身前淚流滿面的女孩兒,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指尖也僵住了。

周圍的來來往往的人沒有一個駐足,唐夏似乎是他唯一的聽客。

她長相精致,這會兒又傷心的落淚,無論是誰看見了都免不了心疼。

男孩兒年紀看起來比唐夏還小,大約是沒見過這種情況,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僵硬的抱着吉他,看着她哭。

唐夏哭得很隐晦,她不出聲,只是默默的落淚,就是因為這樣,才讓人特別的心疼。

她足足哭了好幾分鐘,才伸手抹去眼角的眼淚,努力擠出一絲笑,聲音哽咽道,“對不起,打擾你了,你唱的真好……”

男孩兒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發,有些羞澀。

唐夏伸手摸了摸身上,突然想起錢包丢了,渾身上下找了一圈,突然瞥見無名指上的戒指,她一秒都沒有猶豫,伸手将那顆價值千萬的鑽戒拿下來,丢到男孩兒身前的吉他包裏,勾起唇角,努力扯出一絲笑,聲音帶着哽咽道,“這首歌叫什麽名字?”

男孩兒捏緊吉他,青澀的嗓音低聲道,“後悔。”

唐夏怔了怔,眼神閃過一絲暗淡,蹲下身,将頭埋在膝蓋裏,好久才發出聲音。

“你,能在為我唱一遍嗎?”

男孩兒點點頭,“當然可以。”

悲傷的音樂再一次響起,唐夏埋在膝蓋裏,回想着這五年的點點滴滴。

她活到現在,真正愛過的只有殷承安,五年時間,她在這個男人身上付出了最美好的青春,她固執的以為,殷承安總有一天會明白所有,總有一天會接受她。

可她不知道,愛情是債,有借必還。

當初她以身上唐泓所分的百分之十五的唐氏股份,作為嫁妝,嫁到殷家,得到殷占軒的支持,跟蘇梅的默認,她以為這場婚姻,即便不是以愛作為初始條件,最終也會回歸到這上面。

可是直到現在,她才知道自己錯的離譜,夫妻三年,他怎麽就狠得下心,将唐家迫害成這樣,原來她從來就不了解殷承安的為人。

殷承安不愛她的時候,她不後悔,知道殷承安跟裴苡微有孩子的時候,她也不後悔,可是現在,她後悔了,如果年輕時候能不那麽倔強,是不是現在也不會那麽痛苦。

人的一生,總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而她從來知道,自己的錯誤,卻要她唯二的親人還有唐氏給她埋單。

如果時間真的能夠回到過去,她再也不想遇見殷承安,不想喜歡上他,不想再愛上他……

唐夏從口袋裏摸出一張驗孕單,眼淚一滴滴砸落在上面,她盯着上面看了好久,慢慢的伸手将驗孕單撕成碎片,放到掌心。

一陣北風襲來,将她手裏的紙屑吹散在空中,飄飄蕩蕩就像雪花一樣。

男孩兒一首歌又唱完了,唐夏的淚水在一起浸透了臉頰,她略顯狼狽的擦了擦,不好意思,自言自語道,“真奇怪,我很少哭的,今天怎麽這麽多眼淚。”

她又是哭又是笑,似乎想将心裏的不痛快全部釋放出來。

男孩兒猶豫了一下,低聲問道,“你怎麽了?”

唐夏擦掉眼淚,好久,才輕聲道,“我要離婚了。”

男孩兒一怔,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唐夏笑了笑,似乎也沒有打斷聽他回答,“我愛了他五年,嫁給他三年,從我嫁給他的時候,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離婚,我想,哪怕以後他讨厭我,不愛我,我還是他的妻子,是他法律上唯一承認的女人。”

“你應該很愛他。”

男孩兒沉默了一陣,低聲說道。

“愛,”

唐夏的聲音很輕,輕得好像一陣風就能吹走,“曾經,我愛他超過自己的生命,可是現在,我再也愛不起了,為了這段所謂的愛情,我賠上了我的青春,我的親人,還有我父親的公司。”

“你們吵架了?”

唐夏低笑出聲,好久才啞聲道,“我只是突然明白,原來愛情真的不能強求。”

她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男孩兒瞧着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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