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信
曾氏落胎已成了定局，沒人顧得上莫林蘇。等大夫走了後，莫林蘇才後知後覺自己一個外人留在那裏不合規矩。于是起身打算到外頭等人，誰知一動作，被李氏看着了，李氏便着人帶她去客廳好生招待。
莫林蘇坐在客廳裏的時候，那女子的笑聲還在她耳朵裏轉。按她所想，估計又是宅鬥之類惹的禍，可是不該殃及未出生的孩子吧。
她，要不要插手這事呢？還是先看過曾氏是否有造過孽再決定是否插手吧。
再過了半個時辰，李氏一身疲憊出來，“莫姑娘，我想你這次前來，應該不只是為了交還房契的事。只是今日家裏事兒多，顧不上許多，要不你今晚就先在此歇下吧。”
莫林蘇一想，确實如此，應下了李氏的話。
第二天一早，莫林蘇借探望曾氏的空隙，當時便給她看了大致面相。确定其并無孽業，相反，還積了不少德，不像是能與人結怨的。
難道那女子不止單單沖這曾氏來？
就憑曾氏行善積德這一點，莫林蘇認為她都得幫忙看看究竟是怎麽個回事。
沒過多久，李氏那邊來人傳飯，莫林蘇就跟着回去了。飯畢，莫林蘇找機會靠近李氏，湊到她耳邊說：“王老太太，我有事要同您私下說，不知可否讓其他的人回避一下。”
李氏眯起雙眼，看了莫林蘇一會兒，接着朝底下的人揮揮手，屋裏頓時只剩莫林蘇與李氏兩人。
“王老太太，不瞞您說，我是一位半仙，專門替人消.災解難，或者預知禍福。我觀府上的少奶奶小産一事多有蹊跷，加上我是個閑不住的人，若是您不嫌棄，我可以管上一管。”
“你說的可是真的？”李氏激動地握住莫林蘇的手，滿臉的驚喜與驚訝一覽無餘。孫媳一直都保不住胎兒，還當是她自個兒身子骨不結實，不易留住孩子。莫林蘇這樣一說，不就是說孫媳除了自己身體的問題，還可能是有其他外因導致的。
不過是什麽原因，只要孫媳能順利誕下孩子，他們王家不斷了香火便好。
“還不是很肯定。”莫林蘇想了想，還是直接将那個怪異的女子的事問清楚，“老太太可認識一位穿青色衣裳的姑娘？而且是已故去的。”來王府的這兩天，莫林蘇還沒有見過有人穿青色衣服的人，估計那女子很好認吧。
“青色衣裳……”李氏擰着眉頭想了想，忽然間睜大了眼睛，“青葉，一定是青葉。”
“嗯？”莫林氏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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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青葉雖死了近十年，按理不會這麽容易就令人想起。可是她當時是府裏唯一一個偏愛青色的人，死得又非常令人惋惜，所以李氏只需細想一下，便想到了她。
“我孫兒之前有個叫做青葉的小妾，非常愛穿青色衣服，于十年前死去。”話末，李氏嘆了兩下。然後驚訝地問：“難道我孫媳保不住胎兒跟她有關？”
未等莫林蘇說話，李氏又說：“一定是她了，之前照顧她的婢女曾說，青葉在臨死前說了句少奶奶害我孩兒之類的話。所以現在的一切都是青葉在作祟？孫媳是個什麽樣的人兒，我是再明白不過的。
雖不敢說百分百了解她，但若說她害青葉的孩子，打死我也不信她會做出這樣的事；況且她是個再和善不過的人，不可能做出如此惡毒之事的。”
“可以跟我說說青葉這個人嗎？”
“青葉原是農家子女，家裏只有她一個孩子，因她父親好賭，欠下了不少的債。她父親便把主意打到孩子身上，要賣了青葉。孫媳碰巧見着了，有心拉青葉一把，便把她買了回來。
孫媳祖父一輩便是農戶出身，所以她跟青葉平日裏說的開，兩人感情好似姐妹。孫媳因為嫁過來三年未有孕，有一天她就提議讓青葉開了臉，青葉也欣然答應了。
不久後，青葉便被診出了身孕，我們阖府都歡喜。未料想，青葉懷胎六月的時候，在給孫媳請安的路上不小心被小石子絆倒，摔了一跤，孩子便摔沒了。那可是已經成形的男嬰啊！此後，青葉便一直郁郁寡歡，沒過多久就去了。”
聽到這裏，莫林蘇已經十分肯定那個女子便是青葉。
根據李氏所說，這青葉是把孩子的死歸咎到曾氏的身上了，所以曾氏小産的時候，青葉才會如此開懷大笑。
可實際上曾氏并沒有害青葉的孩子，而青葉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有違天道。事情已經發生，即便想要彌補也是沒有辦法了，只能讓青葉停止造孽。
只有解開青葉的心結，她才會心甘情願地離開，不再做壞事。目前還是先了解清楚青葉的心結吧，雖然已大致猜到，可還是弄清楚點為好。
莫林蘇找到青葉，與她說：“青葉，你跟我出來一下，我有事與你說。”青葉其實有點讨厭莫林蘇的，畢竟她與李氏她們有說有笑，在她眼裏，莫林蘇跟李氏她們幾人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但莫林蘇居然能看見她，還能與她交談，這就有點不同尋常了。
“說吧，把我叫出來有什麽事？”青葉一臉不爽地說。莫林蘇已經讀懂她那‘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的眼神，要不是自己現在不憋氣，不然都想放個屁出來。
“曾氏的小産應該跟你有關系吧？”
“就是算我造成的，又關你什麽事？我們的事何時輪得上一個外人插手？”
“因為我不想你白白冤枉了人、恨錯人。”其實是我想早點送你投胎。
當我白癡嗎，跟你非親非故的。青葉翻了個白眼，然後用右手輕輕地扣左手指甲，無所謂地說：“你的菩薩心腸還是留着給別人吧，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清楚，不需要別人指手畫腳。”
“我并不是要對你指手畫腳，只是想幫你看清事實的真相。而且，怨一個人的滋味不好受吧？她過得好，你心裏不舒服；她過得不好，你才心裏舒坦，如此反複。”
莫林蘇後面的那句話對青葉有所觸動，确實如她所說的那般。“照你的意思，害死我孩子的不是曾氏？”真的是這樣嗎？她都堅是曾氏害了他們母子這麽多年，今兒突然來個人說是她恨錯了人。
“我想曾氏不是這樣的為人。我們還是讓事實說吧，你站着別動。”然後取出追往符，正準備往青葉那裏扔去。
青葉立馬大叫：“你想做什麽？”青葉被莫林蘇的舉動吓得有點驚慌，“你是神棍，你想要驅除我？”
“你放心，我不會就這樣送你走的，總得讓你心甘情願地離開才行。這是追往符，顧名思義，便是可以看清你過往的事。”
接着，青葉與曾氏的種種慢慢呈現。從青葉被曾氏買了回來，到青葉懷了孩子。莫林蘇看得出來，青葉被診出有身孕，曾氏是真的開心，她也很想丈夫有後。
青葉摔倒的前一日，王家正好有親戚來，跟着來的還有兩三個六七歲的孩子。青葉第二天去給曾氏請安的之前，走的那條道上本是已打掃幹淨，可被親戚家的孩子玩鬧，不小心将石子落在了那裏。可偏巧兒，青葉被石子絆倒了。
之後青葉小産出來的孩子，曾氏還特意讓人拿好的布塊替他裹上，并下土埋葬。
青葉被賣了以後，她父母那裏的日子依舊不好過。在青葉到了王家的第四個年頭，她父親便去世了，只留下了獨母。青葉便把自己的所有積蓄都給了母親，曾氏都一一看在眼裏，并不加以阻攔。
在青葉死後，曾氏便讓下人悄悄送錢給青葉的母親，并把青葉死去的消息瞞住，只說是青葉的月銀。
難怪曾氏會積下不少功德，連對待一個小妾都能如此真心，還惠及她的母親。這樣的寬厚心腸，想必很少有人能做到吧。
莫林蘇把青葉摔跤的原因告訴她，以及曾氏暗地裏做的好事也都說了，她該知道的。青葉簡直是難以置信，她恨了這麽久的人，竟是她一家的恩人！
“我可以去看看我的孩子嗎？”
莫林蘇從曾氏那裏打聽到孩子埋葬的地方，将青葉帶去那裏。小小的墳墓已經長了許多草，正前方還立着一塊木制的小墓碑，上面沒有題字。
青葉摸着上面的碑，默默哭泣了許久。
“你要跟王少奶奶說幾句話？我有辦法讓她能聽到你的聲音。”
青葉背過身子，用袖子掩面，搖搖頭，“不了，我已無任何顏面面對她。我害了她那麽多個孩子，只求我來世還能有機會報答她、彌補她。”然後便消失在莫林蘇的面前。
回去之後，莫林蘇就跟李氏建議，讓曾氏搬離現在住的院子。曾氏如今住的地方風水不太好，陰氣和濕氣都很重，不利于養身子。
李氏已經完全相信莫林蘇的話，所以很快便按照莫林蘇的要求，挑了一處采光好、陽氣多的院子給曾氏住。另外還給了莫林蘇三百兩的謝銀。
“這房契我不能要，你幫我還給阿绫吧。”
“不用了，她已用不着。”李氏還當阿绫是重新找了好人家，所以不需要住那裏。
“莫姑娘要是有什麽話要問的，盡管問吧？”
“既然王老太太都這麽說了，我就直言吧。阿绫與王老太爺的關系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如今阿绫只想知道當年王老太爺為何無故抛下她，一個音信也不給她。”
“這事說來話長。當年丈夫從京城經商歸來後，我發現他經常與人通信。起初我還當是生意上的往來，後來越來越覺得不對勁，于是買通了丈夫的小厮，偷看了信件。才得知丈夫居然在京城有了別的女人，寫信的內容都讓我感到有些羞恥。
我被氣狠了，便大鬧了一場，揚言丈夫再去找阿绫的話她就自盡。丈夫大概是覺得愧對我這個做妻子的，便發下誓言，保證最後寫一封信，告訴阿绫原由，不會再去找她。可是當時的我，嫉妒之火燒得正旺，于是攔下了那封信，而丈夫卻到死都不知道信并沒有寄出去。”
說這些話的時候，李氏的語氣很平靜，仿佛就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丈夫都去了那麽久，她也早就不在憎恨那個沒見過面的阿绫了。況且這種事，如果男人不主動，阿绫又怎的黏得上丈夫。這都是男人惹的禍。
李氏把王子濤寫給阿绫的最後一封信找了出來，當時她雖然劫了下來，卻并沒有毀掉。“這信，請莫姑娘幫忙交給阿绫吧。也幫我跟她說聲對不住。”
莫林蘇把信收好，這可是解開阿绫心結的寶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莫林蘇便不在王家久留，她想去看看程佳德那裏怎麽樣了，感覺幾天不見，似乎有點想念他了。
莫林蘇臨走前，李氏忍不住問：“她，還好嗎？”這個她，問的自然是阿绫。
“也許好的吧。”畢竟阿绫的心結就要解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