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顧聽煙跪在床沿,從領口開始解他襯衣的扣子。
扣子自然是要一粒一粒地解。離得近了,她能聽見他的呼吸粗重,近乎喘息。
他同樣也能感覺到她的呼吸掠過他的皮膚。帶着莫名的清甜氣息,令他越發焦躁難耐。
她一邊解扣子,一邊不懷好意地笑:“沈先生,我發現這種扣扣子的衣服,比套頭衫有情.趣多了。”
他看着她,目光近乎瞪視:“我下次再也不穿這種衣服。”
“為什麽呢?”她笑着問,同時解開了最後一粒扣子,一把将他的衣服從前拉向兩側,露出他整片胸口。
沈念青:“當然是因為脫衣服太麻煩。”
她笑出聲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沈念青真是被逼急了,開始口不擇言:“我不吃熱豆腐,能吃上豆腐就很滿足了。”
一句話落地,兩人大眼瞪小眼。
卧室裏出現短暫的沉寂,室溫卻似乎在沉寂中急速上升。
所謂紳士不是不下.流,只是未到情濃處。
沈念青簡直已是萬裏挑一的好孩子,堅持了那麽久,到底也說了一句葷話。
箭在弓上。
她雖然沒有任何經驗,也隐約知道他快到極限。
沈念青傷了手,自然不能麻煩他替她脫衣,于是顧聽煙用最快的速度拉開了腰側的拉鏈,剝掉連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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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青不耐地伸出手想要脫褲子,她制止了他:“我來。別碰到手。”
手剛剛抓住他的褲腰,顧聽煙忽而覺得身下一熱。
一股極其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她跪坐在那裏,停下了動作。
沈念青十分敏感,立刻問道:“怎麽了?”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道:“我得去一趟洗手間。”
沈念青:“……”
顧聽煙有點怕面對他此刻的眼光,敷衍地沖他笑了一下,翻身便下了床。
沈念青卧室裏自帶的洗手間內,顧聽煙脫下白色小內,看見上面沾上的猩紅顏色,默默地嘆了口氣。
果然是親戚提前造訪了。
站在洗手間裏思考片刻後,她決定洗個漫長的澡壓壓驚。
溫熱的水流,漸漸地将她心頭野火徹底澆熄。
說起來,昨天晚上她就沒洗澡,一直到現在,也是髒得可以。
根本沒時間想到這茬好麽?她自己沒發現,沈念青明明見到她沒有換衣裳,似乎也并不嫌棄。
沈念青見了她的面,分分鐘就能以各種不同的方式,把談話自然地延伸到床上。
他還真是一個目的明确且專心致志的人。
她忍不住地笑。
顧聽煙還站在花灑下清理思路,深灰色的磨砂玻璃拉門被敲得“砰砰”響。
顧聽煙立刻關掉花灑,以免水聲影響到說話聲。
“沈先生?”
“我去客廳坐一會兒。幹淨衣服和你随身的包包我放在床邊了,你自己拿。”他口吻冷淡,不複剛剛的沙啞,顯然也已經鎮定下來。
顧聽煙怔在那裏。
他竟然連衣服都替她準備好了。還懂得幫她把包包拿過來,方便她取用随身物品。
顧聽煙被某種異樣的情緒影響,一時間竟忘記答話,只愣愣地聽着沈念青腳步遠去,且帶上了卧室的門。
聽沈念青的語氣,他顯然已完全從剛剛的情.欲裏清醒過來。顧聽煙回過神,沒了在洗手間磨蹭的理由,草草擦淨了身上的水珠,裸着身體走出去。
她才發現,原來米白色的床罩上已經灑落了一點紅色,怪不得沈念青了然地離開了卧室。
床邊果然放着整套幹淨的女式內衣,白色,跟她身上穿着的一模一樣。還有一條米白色中袖連衣裙,棉布質地,直身版型,式樣純簡。
她看着這些,又愣了一陣,才換上衣服。随身的包包裏有備用的衛生棉,解決了她的尴尬。
換好衣服後,她進洗手間将弄髒的小內洗淨挂起,把髒衣服疊好。
顧聽煙對着鏡子仔仔細細将濕漉漉的頭發梳整齊。
沈念青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茶幾上放着茶壺茶碗的托盤不見了,原來放托盤的地方擺着那個眼熟的巨大醫藥箱。
醫藥箱的蓋子已經被揭開,幾支藥盒被放到茶幾上。一支被拆開,他正将牙膏狀的藥膏往手指上擠。被燙過的那只手看起來略有些僵硬。
顧聽煙吸了一口氣,走過去,在他身側蹲下來。
“我來吧。”她輕聲地說,害怕驚動了什麽。
沈念青看了她一眼,目光淡淡的,沒有透露情緒。
但他沒有拒絕她,由着她拿走了手裏的那管藥膏。
治燙傷的藥膏有股麻油的香氣。她用指腹将藥膏輕輕塗抹在他的手指上。
所幸沒有起泡。
“還疼嗎?”她問。
沈念青望着她,道:“不。”
這是一個表達拒絕意味的詞,從他這樣溫和禮貌的人口裏說出來,憑空令她産生某種異樣感受。
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覺得沈念青變得難以靠近了。
她猜,也許他再好脾氣,也終究在幾次三番的虎頭蛇尾之下,生起氣了吧。
顧聽煙将桌上散落的藥盒收進醫藥箱裏。他冷眼看着她忙碌,不發一語。
收拾好了,她問:“這個箱子放哪裏?”
“就放那裏吧。”他靠在沙發上,閉了閉眼。
那模樣看起來異常疲倦,透着股說不出的頹廢。
顧聽煙從沒見過他這樣消極的樣子。
她心裏莫名也煩躁起來了。
顧聽煙沒有坐,而是選擇蹲在他身側:“對不起。”
他靜靜地看着她,落在她臉上的目光像月光一樣,安靜得沒有波瀾。
沈念青沒說話。
他平時不是這樣的。沈念青是很禮貌的人,就算是閑話,他也會認真地答。
他一定是相當挫敗,深覺疲累。
她不肯放棄,吸了口氣,逞強地仰起臉對着他微笑:“沈先生,你自己說的,意外每天都會發生的。”
顧聽煙的努力沒有白費。沈念青畢竟是資深的紳士,第一次沒有回答她,第二次卻終究有了反應:“你說的對。不是你的錯,你不必抱歉。”
可這被她努力争取來的一句互動,卻還不如沒有。
因為沈念青的口吻輕淡溫和,不見一分怒氣,但疏離感卻清晰可辨。
他忽然之間變得遙不可及。
遙不可及得令顧聽煙感覺難堪。
她不是不知道沈念青跟她之間,從一開始就隔着千溝萬壑。可她從不覺得自己卑微。
她以為他也是這樣覺得,因為他一直平等待她,關照她,細致入微得令她動容。
可是這莫名其妙的冷暴力是怎麽回事?他忽然就擺出高高在上的态度。甚至不需要太多言語和動作。
她素來遲鈍,此刻卻異常敏感,将他的意思了解得一清二楚。
顧聽煙真的不是有經驗的從業人士,且向來就是一身傲骨桀骜難馴。
低聲下氣換來他的冷漠對待,花費了許久才在心頭生起的一點柔情,只消一瞬間就消散殆盡。
顧聽煙站起身。
蹲得時間有點久,忽然站起來,她覺得陣陣眩暈。
顧聽煙忍耐着瞬間湧上的不适,神情鎮定地看着沈念青,唇邊還有淡淡的笑。
“我還是應當道歉,雖然是意外,但我畢竟又讓你掃了興。”
“你不必道歉。”他靜靜地說一句。這次不再有多餘的安撫,顯然是基于禮貌的敷衍,語氣近乎機械。
她應該感激他沒有表露出不耐煩。他簡直已經仁至義盡。
顧聽煙笑了笑:“那麽,謝謝你的體諒。我不能再打擾你,先回去了。”
聞言,他的眼神出現了一絲波瀾。
“已經很晚了。”
“出租車24小時都有。”
沈念青一直眼神渙散,似乎早已神游物外,此刻卻将目光聚焦到她臉上。
他盯着她,似乎是忽然認真起來了。
她被他盯着,卻保持着鎮定,毫不退讓地同他對視。
最後是他屈服般地閉了閉眼。
他閉眼的動作看起來還是疲倦異常。
她被怒氣包裹的堅硬心腸,忽然又輕輕動搖了一下。
沈念青再度睜開眼後,望着她輕聲道:“你在生氣。”
語氣肯定,口吻倦怠。
他說的是實話,可是篤定自信的樣子惹人不悅。
但她不想否認,于是閉着嘴不說話以表明态度。
他望着她,過一會兒,輕輕地嘆了口氣。
“顧小姐,你太聰明太敏感。”
她一下子沒忍住,冷笑了一聲,想要說一句“怪我咯”,話在口邊生生忍住。
他再如何怠慢她,也不曾口出惡語。她也不能做野蠻人。
他聽見她的冷笑,皺了一下眉頭,卻還是望着她,道:“如果我的态度令你不快,我道歉。”
顧聽煙真的笑起來了。
這次笑得不帶怒氣,只是單純地覺得好笑。
多麽傲慢的男人。
“你永遠不必對我說抱歉,沈先生。我欠你的。”
她盯着他的眼睛笑,一字一句,吐詞清晰。
這樣刺耳的一句話聽在耳中,沈念青卻沒有生氣,只是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
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