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穆昕再度見到顧聽煙的時候，眼睛直了一瞬。
她的黑色長發依然披散下來，但左側用水鑽發卡別緊頭發，露出整張側臉。
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淺綠色的雪紡裙。細細吊帶，緊收的高腰線。膝蓋以上的裙擺，時不時拍打在大腿皮膚上，像蕩漾的浪花。黑色系帶的高跟涼鞋，束帶一直纏繞到腳踝以上，越發襯得腿上的皮膚瑩白勝雪。
經過專業人士的打理，她改頭換面，美得天怒人怨。
“煙煙，你給了我很多驚喜。”穆昕微笑，沖着她伸出手。
顧聽煙目光安靜，将手放在他掌心。
有風不斷灌入裙擺。高跟鞋的跟太高，她連站立都有些不穩。
這種失控感令她感覺不安，甚至惶恐。可她不願，也不敢在穆昕面前表露出怯弱。
穆昕高大，但她蹬上高跟後，不必仰頭便能同他對視。顧聽煙看着穆昕的眼睛，微笑：“是你選人有眼光。許姐很擅長這個。”
似曾相識的對話，只不過之前替她采買裙子的是沈念青那位年輕貌美的下屬，好像是叫範亞青來着。
金主難免都是自負而喜歡被贊美的。
果然，穆昕聞言露出非常舒爽的神情。
“煙煙，你這麽溫柔我都不習慣了。”
顧聽煙再接再厲繼續微笑：“這是你的本事，穆先生。”
他得意地笑出聲來，手上用力，将她帶入懷裏。
顧聽煙原本就站立不穩，這一下猝不及防，就被他帶進懷裏去了。穆昕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估計是某種男式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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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難聞，但令顧聽煙反胃。
穆昕的一切都讓她反胃。
她究竟功力不夠，臉上僵硬的神情被穆昕看得清楚分明。
他不動聲色，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
很用力。
她覺得臉頰上一陣劇痛。耳側有股暖熱潮濕的風，是他說話時候噴出的呼吸。
“不喜歡我嗎？”
顧聽煙垂下眼，塗抹了睫毛膏的長長睫毛在眼前覆下一片陰影，遮蓋眼底的表情。
她垂着眼，卻勾動唇角笑：“為什麽不喜歡你呢？你英俊富有，而且還聰明。”
顧聽煙為了讓這句話聽起來逼真，腦子裏想着的是另一個人。
她想起沈念青。
不過半日不見，但她異常地，懷念他。
不是思念，是懷念。不僅因為她與他之間天差地別，更因為今日她做出了決定。
沈念青也許會是她在好年華裏，所能有幸遇見的、最好的人。
穆昕覺察到她的魂不守舍。原本因為她溫順的奉承，他的心情已變好一些，此刻卻又沉下了臉去。
他攬住她的腰，用溫柔語調，道：“那麽你至少應當表現得專心一點。”
顧聽煙被他提醒，脖頸後驚出細密的冷汗。
對，她是該專心一點。
生活就像強.奸，如果不能反抗，那就躺下來享受。
顧聽煙竭力安慰着自己，擡起眼看他，輕聲地示弱道：“是，抱歉。我沒有穿過這麽貴的衣服，出席這樣盛大的場合。”
穆昕也無奈了。她收起鋒芒逆來順受，所以就算他明知她字字說的都是假話，卻仍不能發作。
他心底不甘，卻只能按捺下去，改換了平素戲谑的臉孔：“別緊張，有我呢。”
話雖如此，第一支舞他就把她扔到一邊，自己另挽了年輕美.女入了舞池。那女孩膚白貌美，個子高挑，穿了高跟甚至隐約比穆昕還要高出一頭來。
顧聽煙覺得她真的是美若天仙。
穆昕是想折騰顧聽煙，但顧聽煙任由擺弄如同木偶，确實有些掃興。
顧聽煙站在一側角落裏。小腹隐隐約約地痛着，似乎有熱流不斷從身體裏湧出。價值不菲的高跟鞋不算累腳，可站久了她還是很渴望坐下來。
為什麽這樣的晚宴居然沒有椅子呢。
有侍者端着托盤經過，她随手拿了一杯橙汁，沒有喝，只是焦躁地咬着吸管。
還有多久這該死的晚.宴才會結束？
結束後，穆昕會直接把她帶到酒店去開房間嗎？如果他知道她來了例假，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顧聽煙想象了一下穆昕吃癟的表情，心情稍微愉快了一點點。
“幸會。”
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從一側傳過來。顧聽煙順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竟看見一張熟悉臉孔。
男子五官尋常，但她對他印象深刻。
是在會所遇見沈念青的那一夜，後來趕來開車的男子。
顧聽煙已經做了決定，但還是有些貪戀不甘，還沒有正式通知沈念青。
所以此刻見了沈念青身邊的人，她的感覺，就像是偷情被抓的婦人。
尴尬到極點，她反而笑起來了。生活真的有趣，她這樣的人，竟有幸體驗了一把被抓.奸的感覺。
“您好。”她微笑着伸出一只手。
男子臉上露出一絲困惑，仍禮貌地伸出手回握。
她明白他為什麽覺得疑惑。前一陣她才剛剛深夜與沈念青同歸，此刻卻以旁人女伴的身份出現，還一副坦蕩模樣。
但顧聽煙不打算解釋，只問了一句：“您怎麽稱呼？”
男子道：“蘇勻。”
“我是顧聽煙。”
蘇勻遲疑了一下，道：“今天本來應該是沈先生親自過來，但他身體不适，臨時推掉了聚合。”
身體不适？她恍惚了一瞬。
蘇勻用探究的眼色看着她。問詢的話已到嘴邊，顧聽煙生生忍了回去。
“那你辛苦了。抱歉，我想去下洗手間。”
蘇勻聳聳肩：“好的。”
高級的會場，洗手間都富麗堂皇。顧聽煙索性坐在馬桶上休息起來。
顧聽煙把玩手機，發現了一個來自沈念青的未接來電。
她原本就想給沈念青打電話，此刻越發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先解釋一下自己出席晚宴沒聽見手機響，再說碰見了蘇勻，然後問問他身體怎麽不舒服，等氣氛好一些的時候告訴他，她得罪不起穆昕，只能得罪他。
沈念青理性溫和，應該會贊同她的判斷，尊重她的選擇。
他沒有穆昕那麽可怕。有事說事就好。
可顧聽煙給自己鼓了半天勁，遲遲沒有撥通那個電話。
到最後，是電話自己響起來了，
顧聽煙第一次在接到穆昕的電話時感到一絲慶幸。
幸好不是沈念青打來的。
她接起電話。穆昕的聲音懶懶的：“在哪？”
“洗手間裏。”
“出來。我們走了。”
顧聽煙匆匆奔出洗手間，穆昕倚在牆邊望着她笑。
“怎麽，有帥哥找你搭讪，你就躲廁所裏不出來了？”
她愣了一下。
難得他在舞池裏還惦記着她，居然連蘇勻跟她講兩三句話的情形都看見了。
顧聽煙垂下眼：“沒有，我只是有些不舒服。”
穆昕微微眯起眼：“怎麽不舒服了？”
她不知想起什麽，站在他對面，露出一個笑來。
穆昕見多的是她虛僞的笑臉，但這個笑似乎十分愉悅。
而後他聽見她說：“我例假來了。肚子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