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穆昕的臉色在一瞬間裏發生了相當豐富的變化。

她站在那裏欣賞他的表情,忽而覺得臀上一痛。

是穆昕伸出手用力擰了她一下。

顧聽煙在心裏狠狠暗罵一句“變态”。而穆昕望着她瞬間變得略微猙獰的表情,露出暢快笑容。

“怎麽,弄疼你了嗎寶貝?”

她看着他,艱難地擠出一絲笑:“當然沒有。”

笑得不怎麽自然。

“那就好,我只是想逗逗你。”他簡直迷上她這種敢怒不敢言、強顏歡笑的模樣,“既然今天不可以同房,那只好改日再約啦。”

顧聽煙憎惡他說話的語氣,但是聽說他今天終于肯放過她,又覺得十分愉快。

“好的。”

她輕聲回應。

穆昕說走就走,連回頭揮手的步驟都省略。

她站在原地,腦子裏一瞬間想起的是古裝電視劇裏“恭送陛下”的鏡頭。

顧聽煙自嘲地笑起來。

會場所在地是在荒僻的湖邊,她踩着高跟鞋,沿着湖邊的道路獨自往外走。已經是五月的天氣,但夜裏吹來的風還是涼涼的。細吊帶的短禮服裙暴.露了她身體的多處皮膚,顧聽煙不僅覺得冷,更加覺得不安全。

剛剛走到會場外的街道旁,忽而狂風大作。顧聽煙只來得及奔到行道樹下,豆大的雨點便激烈地敲打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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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意随之籠罩。

顧聽煙在樹下站了一會兒,雨水順着樹葉的縫隙滴落下來,落在她身上。脖頸後有一滴冷雨順着滑入背心,冷意鑽心,她十分難受。

是郊區的開闊道路,等了一會兒并沒有出租車經過。顧聽煙拿出手機來準備用打車應用碰碰運氣,結果剛把手機從包裏拿出來,手機就響了。

她凍得手指發顫,下意識地按了接聽鍵。

電話通了,但對面無人說話。

一陣詭異的靜寂後,顧聽煙看清了屏幕上顯示的號碼。

她主動開了口:“沈先生。”

沈念青又沉默了一陣,才道:“你在哪裏?”

風雨聲太大,她只能勉強聽清他的話,卻無從聽辨他的細微情緒。

顧聽煙四下張望了一下,誠實地回答:“我也不是很清楚。”

沈念青道:“蘇勻剛剛給我打電話了。你是在會場附近嗎?”

她的心驟然之間急速地跳動了一下。

蘇勻與他通過話。這麽說,沈念青已經知道了。

她心虛起來,半天沒說話。

久久等不到她的回應,沈念青再度開了口:“蘇勻也剛走,我讓他回頭來接你。站着別動。”

顧聽煙想說不用了,但一張口就打了個噴嚏。

“很冷吧?再等一會兒就好了。我不挂機,你稍等。”

其實狂風驟雨裏隔着聽筒,她依然聽不出他的情緒,卻武斷地認為,他說這句話的口吻一定是非常柔和的。

顧聽煙心裏安靜下來。

她居然還在嘈雜之中,隐約聽見沈念青用另一部電話跟蘇勻通話的聲音。

“……就在附近。”

聲音大了起來,是沈念青在問她:“顧小姐,你走出湖濱路了嗎?”

她說:“走出來了。在路口街邊。沒有過馬路。”

沈念青将她的話轉述給蘇勻。

蘇勻那頭大約是結束了通話,沈念青回頭來同她講:“一會兒我讓蘇勻送你過來,陪我吃宵夜。你喜歡吃什麽?”

她在凄風苦雨裏凍得渾身顫抖,道:“我喜歡吃川味火鍋。”

熱辣辣、暖洋洋的川味火鍋。

沈念青沉默的時間有點長。顧聽煙以為是信號斷了,搖晃了下手機,道:“喂?沈先生你還在嗎?”

他見她催促,馬上開了口:“我只是在想,川味火鍋裏面可以煮的東西有很多,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

她勾起唇角笑:“都可以啊,不過我最喜歡吃魚丸和凍豆腐了。”

母親做的手工魚丸,在冰箱裏冷凍幾日的豆腐,曾是她幼年時候最期待的美味。

想想她的生母安意情果然是個奇女子,居然用川味火鍋喂養小孩。

她輕輕地笑起來。

沈念青說了一句什麽,聲音太低她沒聽清,于是追問道:“你說什麽?”

他提高音量:“那我們今晚就吃川味火鍋。我讓人打包到家裏來。”

顧聽煙不由驚訝:“真的嗎?”

她在風雨聲中聽見沈念青發出的笑聲:“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一輛車從馬路旁開過來,在她身側停下。

顧聽煙的視線被吸引過去。路燈印照着車上走下來的男子。

蘇勻西裝革履,手裏撐開一把黑色的大傘。

蘇勻疾步朝她的位置走過去,并且大聲叫她:“顧小姐。”

“我在這裏。”她往外邁出一步,走出樹木的庇護,瞬間被雨水淋濕一臉。

“別急,我有傘。”蘇勻走得飛快,說話之間已經來到身側,将傘撐得很高。

她聽見雨滴敲擊傘面發出的聲響。

蘇勻撐着傘,護着她往車的方向走,但卻與她保持着非常妥帖的距離。

是極其紳士的做派。

顧聽煙想,這大約就是所謂的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沈念青身邊的蘇勻也好範亞青也罷,都是很注重禮貌的人。

蘇勻替她拉開了車子後方的車門,耐心等她坐穩,而後關上車門。

她身上有不少地方淋了雨,在車椅上留下了片片水漬。

顧聽煙有些窘迫,還沒來得及道歉,駕駛座上的蘇勻遞過來一盒紙巾:“顧小姐,請你先将就擦一下。沈先生讓我盡快送你過去。”

她擡眼對上他的視線。

蘇勻的聲音溫和禮貌,但目光卻鎮定中透着冷淡。

而顧聽煙一貫遲鈍,卻在某些時候又非常敏感。比如此刻,被蘇勻用這樣的眼光看着,她即刻便感覺到被鄙夷。

她原本既懷着歉意亦有感激,但此刻統統化成無可奈何的情緒。

蘇勻看不起她,而她不至于自輕自賤,卻也無從解釋。而歸根結底,蘇勻跟她也只是不相幹的人,她并無解釋的必要。

顧聽煙豁然開朗,很表象地說了句“謝謝”,接過他遞來的紙巾,将身上殘留的水珠和座椅上沾上的水漬仔仔細細地擦幹淨。

一路上她都忙于進行這“浩大”的工程,完美回避同蘇勻交談。

下車的時候她把團成一大團的廢紙巾捏在手裏。蘇勻先下車,撐着傘替她開車門,看着她手裏抓着的廢紙巾團,欲言又止。

他沉默着跟着她的腳步,看着她把紙巾扔進小區花園一旁的垃圾桶。

“顧小姐。”

她聽見一個聲音從遠處傳過來。

十分熟悉。顧聽煙驚訝地擡起頭,朝聲音的來向看過去。

沈念青穿着式樣休閑的米白色襯衣,黑色長褲,一手也撐着傘,正從樓道裏往她的方向走。

蘇勻喊了一聲:“沈先生!”

沈念青卻沒有看他,隔着老遠,目光一直牢牢鎖在顧聽煙的身上。

他的神情平和而專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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