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沈念青其實并沒想到她會真的這樣做，但一時間也找不到阻止的理由。

所以他眼睜睜地看着她脫掉了裙子。

奇異的是，脫掉裙子以後，她只穿着內衣，但模樣看起來卻比剛剛要好。

——她剛剛的樣子讓他生氣。

顧聽煙站在那裏，裸.露着身體大片的皮膚，卻看起來清純無辜，像一件藝術品。

沈念青本來就不是一個容易有激烈情緒的人，見她如此模樣，不太劇烈的火氣，已漸漸平息。

又聽了她的話，他有些無奈地微笑起來。

“驕傲的女士，道歉需要誠意。你似乎并不是真正希望得到我的諒解。”

她咬住唇。

沈念青說得沒有錯。她要是真的在乎他的感受，一早就不會做出那樣的選擇。

她無從辯解，便只笑了笑，将手探到背心。

手指發抖哆嗦，摸着了文胸的扣子。

有什麽？不就是一具皮囊。

沈念青看出了她的意圖。她在笑，但看起來一副視死如歸要上刑場的模樣。

他對她，一直都保持着良好風度，不過剛剛稍稍發作，就被她視為洪水猛獸了麽？

沈念青無奈地伸手揉了揉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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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你先洗個熱水澡。我等你。”

她怔住。

顧聽煙試圖捕捉他臉上的表情，借此判斷他的真實情緒。但沈念青完全沒有給她這樣的機會。他轉身就走出了浴室，毫不拖泥帶水。

……

熱水讓她的身體暖起來，但沒能讓她鎮定。

她越來越慌亂了。

顧聽煙在浴室裏磨蹭了四十分鐘，沈念青過來敲門：“顧小姐。”

他只怕她在浴室呆久了會犯暈。

避無可避，顧聽煙關掉了花灑，硬着頭皮應道：“就出來了。”

他頓了一下，道：“我在客廳等你。衣服在衣櫃裏，你知道的。”

顧聽煙心裏瞬間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覺，口裏應道：“好的。”

沒有花灑發出的水聲，他離開的腳步聲、關上卧室門的聲音便顯得十分清晰。

顧聽煙裹着粉紅色的浴巾出來，匆匆忙忙地拉開衣櫃的一扇門，找出幹淨衣服套上。

推開卧室門，她聞到一股濃烈的氣味。

香辣刺鼻，是川味火鍋的味道。

沈念青坐在沙發上，捧着一個平板電腦看。

他聽見卧室門打開的聲音，擡起眼朝着她的方向淡淡看一眼，很快又埋下頭去。

視若無睹，是另一種表達憤怒的方式麽？

她呆了一陣，鼓起勇氣挪動腳步，慢慢湊近過去，在他身側坐下來。

他沒有阻止她的動作。她輕輕吐出一口氣，伸出脖子去看一眼他手裏的平板電腦，竭力自然地找他搭話：“你在看什麽？”

平板電腦裏放着一部電影，耳機插着，但他沒戴。

沈念青彎了彎唇角，回答：“不知道。”

她怔了一下，下意識地擡眼去看他的臉。

他眼眸漆黑，目光鎖在她臉上，因為專注，所以顯得壓迫意味十足。

顧聽煙瞬間洩了氣，放棄了最後的僥幸心理。

她挺了挺脊背，同他對視：“沈先生，我覺得你是位紳士，也是個好人。”

沈念青皺皺眉，但沒有說話。

顧聽煙硬着頭皮繼續說：“穆昕還在找我的麻煩，現在又牽扯到我的家人，糾纏不清。你是紳士，但他不是。”

後面半句話，她想不出合适的語言來表述，于是便停在那裏，遲疑。

他皺着眉頭，用粗糙直白的方式替她說出來了：“所以你不敢得罪他，卻對我違約？”

這是很嚴肅的談話，但“違約”這個詞讓顧聽煙怔了一下。

她有些想笑，口中道：“是。”

說完又覺得不妥。

顧聽煙忐忑不安，看着沈念青，試圖捕捉他情緒的細微變化。

沈念青皺着眉，倒沒有怒形于色，只是語氣透出明顯的不悅，且用詞犀利：“恩将仇報，欺軟怕硬。”

她怔在那裏，停了良久，心虛地垂下眼，讪笑。

沈念青能當着面訓斥她，也許是件好事。他心裏的怒火發洩出來後，這件事說不定能就此了結。

她就是恩将仇報，欺軟怕硬，他說的也不過分。

顧聽煙垂着頭準備繼續聽訓，一只手按在了她頭頂。

他用上了些許力氣，她只覺得頭頂沉沉的。

“顧小姐，沒有人喜歡被看輕。我也不喜歡。”

說這句的時候，沈念青聲音裏的不悅消失了。他的聲音十分平靜。

顧聽煙心裏卻沉了下去。

她擡起眼看他。他眸光深沉。

“不如我們一邊吃你愛吃的川味火鍋，一邊聊聊怎麽解決……那個誰的事。”

……

一盆紅色火鍋，擺在他餐廳的電磁爐上。

川味火鍋的味道很正宗。她将生菜扔下去煮，撈起來吃，辣得淚流滿面。

他坐在她對面，看着她的模樣，半晌沒說話。

等她喝了大半杯水，用紙巾擦了一臉的眼淚鼻涕，沈念青才淡淡地道：“顧小姐，不得不說，你是一個非常擅長打擊別人自信心的人。”

她不明白這句話，疑惑地看着他。

“那個人，叫什麽名字來着？”

她如實回答：“穆昕。”

“你是不是，喜歡他？”他斟酌着措辭。

顧聽煙呆了一會兒，眼神古怪起來：“為什麽你會有這種想法？”

他遲疑片刻，說：“因為你選他不選我。”

幸好此刻她已放下水杯，否則就憑這一句，她一定會噴他一臉水。

顧聽煙從來就覺得自己是一個情商很低的人。

所以此刻對于沈念青這天馬行空的想法，她歸咎于自己的情商再度欠費。

顧聽煙一點也沒懷疑沈念青別有用心。

“我只是沒有辦法而已，沈先生你真的想多了。”

他笑了笑。

“我也想學學他。也許那樣，你會對我重視一點。”沈念青慢慢地說。

潛臺詞原來是在這裏。

顧聽煙怔了很久，沒法接話。

她很想說，如果他跟穆昕同樣做派，她一定會将他全家若幹代全部問候一遍。

但她又無法否認，如果他真的像穆昕那樣逼她，也許比任何英雄救美深情款款的作為，都能更快速有效地讓她自動躺到他身下。

沈念青似乎已經有這樣的傾向了，盡管剛剛他并沒有像他口中說的那樣将她剝個精光。

她想，她是自作孽不可活。

顧聽煙腦子裏各種念頭像炒雜燴一樣花式翻滾。

而坐在她對面的沈念青，一面将一盤手工魚丸往鍋裏放，一面輕描淡寫地道：“顧小姐，這個叫穆昕的人，我會去關注一下他。如果不是太厲害的人，我打算為你争風吃醋。”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盯着面前的鍋，小心翼翼地怕魚丸入鍋濺起熱湯燙手。

顧聽煙根本無從揣測，他說這句話用意何在。

她第二次深刻地感覺到，眼前的男人，非常非常傲慢。

不比穆昕好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