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沈念青看似專心致志地放菜入鍋。等一盤魚丸全部沒入熱湯裏，他才擡起眼去看顧聽煙。
她正在看着他。
視線交錯，兩個人都沒有回避的意思。
顧聽煙輕輕吐出一口氣。
她此刻的情緒非常複雜。但最顯著的一種情緒，是這種完全無法自主的感覺，帶來的煩躁難耐。
她抵抗不了穆昕的欺淩，也拒絕不了沈念青的幫助。
“跟我說說吧，出了什麽事？”他先開了口，語氣淡淡的。
顧聽煙咬咬牙，将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他只是靜靜聽着，神色平和，略顯冷淡。
她說完了，忐忑地看他。
他笑了笑：“我恰好在萬生有位老朋友，我會試試去同他說。”
沈念青輕描淡寫的模樣令顧聽煙發了怔。
他是根本不上心，還是胸有成竹？
她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沈念青看着她，眸光安靜，微笑：“你看起來還是心事重重。是不相信我嗎？”
顧聽煙愣了一下，而後努力地上揚唇角，換上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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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讨厭目前身不由己的處境，也對身份懸殊的沈念青喜歡不起來，更對他解決問題的能力有所懷疑。
可她不能不知好歹。
沈念青對她很不錯。顧聽煙再不爽，也輪不到他來看她的臉色。
人生本就處處不自由，她一定是好日子過太久，才會這樣地自尊心過剩。
這麽一想，顧聽煙很快控制住了內心深處的不忿情緒。
她臉上的笑也就越發自然起來：“這是我最大的問題，能解決真的太好了。”
他問：“最大的問題是這一件，那麽你還有其他的問題？”
沈念青找到了話題，顧聽煙樂得順着話茬走：“當然有。我要替導師翻譯一篇很長的英語論文，時間很緊張，還有要完成的作業。”
他臉上笑意一濃。
“我英文很好，可以替你翻譯論文。”
她吓了一跳：“別，還是我自己來。”
“你自己來也行。”沈念青似乎心情愉快起來了，口吻裏帶上了一絲淡淡戲谑：“只要你能保證留些陪我的時間，以及心情。”
顧聽煙只能傻笑：“我能保證。”
陛下，你想怎麽樣我都陪你，然而臣妾的大姨媽來了，你總不能現在日.了我吧。
為了不說出這句真心話，她憋得臉都紅了。
沈念青端詳她，問：“你在想什麽呢？”
見他一臉茫然無辜的模樣，她更不好意思說出心裏龌龊的想法，便半真半假地說：“我在想，你對我這麽好，我簡直無以為報。”
他揚揚眉頭：“以身相許就好了。”
她忍不住撇撇嘴。
她想，是她高估他了。
顧聽煙撇嘴的動作被沈念青看在眼裏。他笑得更愉快了。
沈念青說：“不過今天先吃飯吧。大晚上端來這一鍋也不容易，希望你能吃得開心點。”
這句話說得真心實意。
但她不敢深究真假，只默默聽着，仰着臉笑：“味道真的很好。”
沈念青原本坐得很端正，此刻卻忽然伸腰往椅背上靠，拉遠了同她的距離：“本城傳統的口味偏于清淡，你不是本地人嗎？”
她愣了一下，而後撒了謊：“我是本地人。但我口味重，吃過一次這個就惦記上了。”
隔着萦繞的霧氣，他的表情似乎只是如拉家常般平淡，不見波動痕跡。
顧聽煙想了想，試探着問：“你呢？”
畢竟是得罪不起的金主。她已在漸漸适應“情人”的角色，并沒問得太細，唯恐引起他的不悅。
他淺淺地笑了笑：“你知道‘珀斯’這個地方嗎？”
她知道。
心裏柔軟起來，她的聲音不覺放得有些輕：“我知道。那天你見到我，問過我有沒有去過珀斯，我回去查了一下。”
又是一句謊話。
她說話的語氣其實相當可疑，但沈念青沒聽出來不妥。
事實上，他也并不太專心。
沈念青陷入回憶，口裏慢慢地道：“我在那裏呆過一段時間。”
顧聽煙笑一笑：“網上說，珀斯是世界上最孤獨的城市。”
話題止于此。他清醒過來，伸手替她撈已經煮好的魚丸：“來，嘗嘗。”
顧聽煙有些淡淡失望，又有些莫名的解脫感。
跟他交心，她害怕。
“蘇先生說，你今天身體不舒服。”她想起來這樁事來。
沈念青正将魚丸往她碗裏送，淡淡揚了揚眉頭：“那是借口。我想見你，所以推掉了應酬。你沒有接我的電話。”
顧聽煙：“……”
她又作死了。
“看得出來，你對我還是有點歉疚的。”他微微地笑。
“我有。”
“那麽，一會兒我要晚安吻。”
她怔在那裏，看着他笑意盎然的臉。
沈念青補充了一句：“當然，吃完火鍋先刷牙。”
……
她當然吻了他。
溫柔小心的吻。
沈念青的回應卻并不熱絡。流于禮貌。
“可以了。晚安，顧小姐。”
她莫名其妙。
……
顧聽煙滿腹心事。
她很想找白瑤出去吃個飯傾訴一番，但是翻譯論文、準備作業的任務相當沉重。
所以她只能困在圖書館裏獨自奮鬥。
等到華燈初上的時候，她終于發出去郵件。
發完郵件她就給沈念青打電話。
“沈先生，你好。”
“顧小姐，萬生那邊我打過招呼了。”關鍵時刻他一點也沒有含糊，開門見山。
她屏住呼吸。
“這次的合同你正常去做，那邊不會為難的。”
沈念青的聲音很平靜。
顧聽煙很想多問幾句，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沈念青補充了一句：“那位穆少東，似乎也并沒有那麽地喜歡你。”
聲音裏含着淡淡的笑意。
隔着電話，她卻似乎看見了他愉快的笑臉。
心裏生出奇特感受，她吸了一口氣，表達她的感激之情：“這樣下去，我會愛上你的，沈先生。”
他笑出了聲。
“我很榮幸。不過在你愛上我之前，我恐怕要離開一小段時間。”
顧聽煙想起來，他曾經提過，最近要出差。
她想起他的喜好，主動地問：“那麽我什麽時候再給你打電話？”
沈念青道：“兩周後。請務必記得想念我。”
她頓了一下，莞爾微笑：“我現在已經開始想念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