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說完這句近似告白的話，顧聽煙變得面紅耳赤。
她非常慌亂，但心底深處，卻有淡淡悵惘。
沈念青望着她，過了許久，才湊近半步，輕吻她的額頭。
他的唇灼熱如烙鐵，印在她的皮膚上，燙得驚人。
恰如他在她耳側說的話：“現在，我感覺到公平一點了。”
沈念青終于聽到顧聽煙承認，她也對他着迷。
正如他對她一樣。
……
沈念青今天穿着休閑裝出現，身後竟還藏着一輛鐵灰色的單車。
站在單車旁的沈念青，完全是個腼腆的大男孩：“我載你去吃午飯，下午一起去看話劇，好不好？”
當然好。
她側身坐上單車後座，攬住他的腰。
顧聽煙雖然有一副不似少女的冷硬心腸，但到底留着一頭混淆視聽的黑長直。
而且今天早上，除了仔細收拾考試必備的文具證件外，她還懷着忐忑羞恥的心情，換上一條精挑細選後，咬牙耗巨資購置的白色長裙。——當然這所謂巨資，只是對她來說而已。
于是順理成章地，一路上顧聽煙長發飄舞，裙擺飛揚，十足的清純美少女模樣，正好與賣力蹬車的白衣少年相得益彰。
顧聽煙覺得這豔陽高照之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極其不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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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你真是個特別的人。”
他一面蹬車，一面回應她的話：“哪裏特別？”
哪裏都特別。左右是閑扯，她難得地放棄了講話的結構與邏輯，信口胡謅：“明明是修煉了幾千年的妖魔鬼怪，卻打扮成小鮮肉模樣，跑出來演校園愛情劇。”
沈念青笑出聲來：“謝謝。我原本還有些擔心自己看起來太老，沒想到你會這樣贊美我。”
顧聽煙不過信口一說，可他絲毫不否認自己“修煉了幾千年”，倒真令她好奇起來：“青青，能問問你今年究竟多大了嗎？”
“二十一歲。”
顧聽煙很久沒有說話。
沈念青騎着車，也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見她一直沒有回應，便又說一句：“小顧，你總不至于因為我年紀太輕或太老而嫌棄我。”
肯定句，卻帶淡淡的疑問語氣，表達出顯而易見的擔憂。
多麽剔透又溫柔的人。
她嘆一口氣，抱在他腰上的手微微用一點力，然後将臉輕輕貼到他背心去。
顧聽煙想，她一定是魔障了，居然連他身上的淡淡汗味，都覺得好聞。居然連他的體溫，都心生眷戀。
“我只是嫉妒你。”她輕聲地說。
他不過比她大一歲，學識閱歷，卻甩出她一片大洋去。她極力想挺胸擡頭，卻因着他這樣的完美無缺，而到底有些自慚形穢。
她明明不該是這樣的人。
顧聽煙說完就有些懊悔。
這樣的好時光，不知何時會結束，所以更應當敞開襟懷肆意享受。她不該讓心底陰暗悲觀的想法破壞氣氛。
顧聽煙希望他沒有聽見這句話。
沈念青聽見了。他完全明白她的意思。
所以他裝起了傻，自動過濾了她的那句話，說：“就算你嫌棄我，現在也來不及了。你已經上了賊車。”
她信以為真，畢竟風有些大，她說話的聲音又那麽輕。
顧聽煙以為他真的沒有聽見，大大地松了一口氣，笑起來。她挑香豔刺激的話來講，力圖甩掉腦子裏剛剛浮起的不愉快念頭：“準确來說，是賊床。這就是你另一個特別的地方了。我聽人講，男性對女性的一切殷勤，都只為最後一步。可是我們明明已經……”
她停住口。不是因為羞澀，而是故意想營造出氣氛來。
他的臉有些紅。
沈念青使用起故作嚴厲的語氣，道：“小顧，今天是校園愛情劇，請不要擅自出戲。”
她笑眯眯，讨價還價：“如果你告訴我理由，我保證乖乖配合你。”
他猶豫了半天，說：“過了今天，我一定講給你聽。現在先專心一點，好嗎？”
當然好。
……
他載着她去了附近另一所大學側門外的小巷。
據沈念青說，有一家在美食專題網站上頗受追捧的小店坐落于此。小店藏于深巷，有破舊油膩的門臉，以及坐在門口長凳上等候的大批食客。
的确是名店派頭。
他們坐在相對安靜的角落裏，共一條長凳，靠得很近。
大約是騎車的緣故，沈念青的呼吸略有些急促。
顧聽煙覺察到了，剛坐下，又站起來：“我去買兩瓶水。”
因着這一起身，凳子的重心全部落在他那頭。幸而他們原本都靠近中間，長凳不至于因此翹起一頭使人摔倒。
可沈念青還是微微踉跄了一下。
她趕緊又坐下去。
“sorry。”
他穩定了一下身體，擡起眼看她：“小顧，請務必時刻牢記，你是位淑女，不能總是這樣慌張冒失。”
上次失手燙到他的情形仍記憶猶新。顧聽煙無法反駁，只能尴尬地搓搓手，讪笑：“全靠你擡舉，其實我原本只是一條女漢子。”
沈念青無奈地笑一笑，問：“你剛剛準備做什麽？”
“買兩瓶水來喝。”
他望着她，臉色忽然認真起來：“以後這種事請，交給我來做。否則旁人會覺得我是一個沒有風度的人。這會讓我覺得困擾。”
他的話很有說服力。顧聽煙從善如流：“是，以後我一定記得。抱歉。”
太快的讓步總是顯得形跡可疑。
他苦笑了一下，顯然對她的保證心存懷疑，但并不糾纏，而是問：“你想喝什麽，我去買。”
她想了想：“可樂。”
“要冰凍的嗎？”
“要。”
沈念青的确比她穩妥得多，站起身前，先叮囑她靠中間來坐，而後才離開。
顧聽煙坐在椅子上呆看着他的身影，舍不得眨眼睛。
他很快回來，手裏提着白色的塑料袋。她望着他一直微笑。
走近來，重新坐回她身側後，沈念青問：“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她說：“有，你別動。”
沈念青信以為真，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她湊近過去，快速地親吻了一下他的面頰。
他愣了一下，微微側頭，将另一側的臉頰對着她的唇。
“這邊也要。”
她笑出聲來：“早知這樣，我應該塗顏色很重的唇膏。”
他也笑：“下次記得試一試。為什麽忽然這樣熱情？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我今天安排的劇本。”
顧聽煙很誠懇地回答他：“因為你太帥。”
她就這樣明目張膽、理直氣壯地犯花癡，完全不覺得羞恥。
他輕輕地咳嗽了一聲：“請委婉一點，這樣我會覺得不好意思。”
袋子裏裝着兩瓶塑料瓶的可樂，還有兩枚三角形的日式飯團，拿在手上，熱熱的。
他說：“空座還要等一會兒。考試是腦力勞動，我不想聽見你肚子發出不雅的聲音，帶累我的光輝形象。”
顧聽煙笑嘻嘻地撕開飯團包裝：“是，是。”
她是真的有點餓了。
也許錦上添花總是不及雪裏送炭。後來在這家小館裏吃的一頓飯，顧聽煙覺得還不及這兩個流水線上下來的飯團美味。
他們看的話劇，是旁邊大學話劇節的劇目，演職人員、觀衆基本都是在校學生。
居然是《傲慢與偏見》。
顧聽煙非常非常驚訝。
即便沈念青刻意讨她歡心，也難有這樣的巧合。在這一整日的校園愛情劇當中，居然恰逢其時地有一出《傲慢與偏見》在大學禮堂裏上演。
“這不會都是你請來的演員吧？怎麽會這麽巧。”即便親身經歷過種種狗血，顧聽煙還是對生活中的巧合充滿懷疑。
沈念青微微地笑，笑容裏不乏得意：“我當然可以向任何一間話劇社提供贊助，要求他們演一出《傲慢與偏見》來博我心愛的女士一笑。可是這次的戲劇節早在兩個月前就已在微博登載宣傳廣告，我只是通過學生論壇收購了兩張好座位的門票而已。”
她原本不喜歡他傲慢的模樣，但卻覺得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非常性感。
令她口幹舌燥。
這種狀态，持續了一整場。
顧聽煙完全不知道演的是什麽，腦子裏都是沈念青。即便沈念青本人就坐在她身側，專心致志地看着表演。
她一直在想他身體的線條，他皮膚的觸感，他的體溫。
顧聽煙想，她一定是瘋了。
她用殘剩的理智說服自己接受這瘋魔的狀态。
她今年不過二十歲。只要她不說，誰也不能否認，她正當是無憂無慮的好年華，肆意縱情地發點瘋，絕不是不可原諒的事。
更重要的是，他這樣好，近乎無可挑剔。
……
走出禮堂，沈念青說：“我要去見個人。”
她有些疑惑，不知道沈念青要在這校園裏見誰。
過了一會兒，禮堂後門外的樹下，一個高個男孩匆匆跑來。
“沈哥。這就是你的女朋友？好漂亮。”
顧聽煙渾渾噩噩，但聽到“女朋友”三個字，還是驚醒過來。
她張口反駁：“我是青……沈哥的朋友，不是女朋友。”
那男孩一愣。
沈念青神色平靜，溫和地道：“還在追求的過程中。你不要亂說話。”
那男孩撓着頭，暧昧地笑起來：“是，是。”
沈念青将一把鑰匙遞過去：“謝謝你借車給我用。你的表演很出色。”
原來是自行車的車主，還是晚上劇目的演員。可她原本就魂不守舍，又卸了妝換下戲服，哪裏認得出來呢？
騎車回他的寓所路途遙遠，沈念青早将一切都安排妥當。
告別男孩，他們在校外攔下一輛出租車。
沈念青替她拉開後座車門，她坐到司機後面的座位，留出身側的位置給他，但他耐心等她坐穩後，關上了車門。
顧聽煙怔在那裏。
他若無其事地拉開了前面的車門，坐上副駕駛的位置，對司機說：“麻煩載我們去梧桐學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