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先在這裏住一晚

在左寒跨過了高尚的道德門坎,直白地開過口之後,他們之間的對話順暢了起來。

“你很難找。”姚琛澤嘟嘟囔囔,語氣不滿,無端帶着點示弱的意味。

接下來該聊起目的了吧,左寒涼涼掀起眼皮,等着姚琛澤主動說明。

估計是看到了他拍的商業照才找到了他。

可能還有這樣所謂的“故人”找上門來糾纏,确實麻煩,模特應該确實是做不了。其實這行花期短,他原本也沒幾年能做。

以後要幹什麽,他又能幹什麽,左寒開始走神。

姚琛澤直言,“你可以直接提條件。”

發尾的水滴到鎖骨上,左寒沉默地擡手抹去那滴水珠。

他身上有種特別的美,不是千篇一律的漂亮,言行間的慵懶勁兒帶着股游刃有餘的風情。

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那雙眼尾狹長的眼睛,好像對什麽都漠不關心,又好像只是包含着隐晦的深情,只是裏頭的疲憊感一年更重似一年,似乎歲月的廢屑全都傾倒在了裏頭。

他們都變了。

太晚了,左寒覺得可笑。

他以前确實隐蔽地期盼過姚琛澤能贖他出斜府街,在那個虛假的擁抱之後。

現在不需要了。三年前,欺壓在衆人頭上作威作福的斜府街一霸薛海明意外被一名軍校學員擊斃在五連山,以他為首的黑惡勢力很快被軍政處肅清幹淨。

紅燈區關停,他一身輕松也一無所有地走了出來。

得到了自由,也再未在任何人身上寄予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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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不說話?”遲遲等不到回答,面前的人又總是心不在焉,姚琛澤的聲音大了起來。

左寒這次倒是有問有答。

“是你叫我閉嘴的。”

姚琛澤臉上的煩躁都快将空氣點燃了,左寒趁機添了把火,重複道:“我現在不陪人睡覺了,沒有這項服務。”

“你開個價。”姚琛澤像是不信,脾氣還挺倔。

“不是錢的問題。”左寒覺得這人難以溝通,也疑惑于他的執着。

姚琛澤看向他的眼神裏沒有欲望,而他腺體沒了,信息素自然也沒了,到底為什麽要大費周章把他找來,他何德何能讓一個頂級alpha惦記這麽多年。

難不成姚琛澤對他切除腺體的事不知情?

那時的情形确實混亂失控,姚琛澤失去了理智、繼而沒有那段記憶,也是有可能的。

左寒扯着嘴角,忽然笑出聲來。

真諷刺,加害者全然忘懷,只留受害者倒在血泊中,在年年歲歲裏潰爛。

多年後還要理直氣壯地找來讓他開個價,好像他就該爛在原地。

還說什麽他很難找。

出事後,他在紅燈區又呆了兩年,那兩年他哪裏都沒去,到底哪裏難找?

“你笑什麽?”姚琛澤沉下臉。

繼“不許抽煙”之後,他們開始了新一輪的對峙。

怨恨這種情緒太過消耗力氣,左寒挑挑眉,将自己炸起的刺收回。

“我先在這裏住一晚吧。”他看着姚琛澤的眼睛,做出妥協。

左寒忽然想看一看姚琛澤得知他腺體已然被切除時的表情。他惡劣地盼望能看到一點點痛苦,可能有失望,可能有惋惜。

他倒不覺得這個alpha會愧疚自責。

高高在上的少爺們一向不會反省自己的錯誤。

腳踩在雲上,自然無法感知泥土深處螞蟻的悲哀。

深更半夜難找落腳地,其實也不錯,左寒起身跟着姚琛澤走進家用電梯。

原本就不打算再回那處舊小區,這下路費也省了,還能躲一躲吳斌和陳旭華那堆人。

而他的特殊性已然消失,等姚琛澤發現他不能提供所需的信息素後,自然會放他離開,或許會再去尋找另一個香草味的omega也未可知。

這味道又不算特別,有權有勢的人自然辦法多。

狹小的空間裏,兩人站得近了,左寒後知後覺姚琛澤雖只比他高出半個頭,但肩膀足足有兩個他那麽寬,包裹在制服袖子下的上臂鼓鼓囊囊。

絕對的力量帶來的必然是絕對的壓制,左寒忽然開始猶豫,物是人非,他又憑什麽篤定現在的姚琛澤不會真的侵犯他。

“我不和你睡一起。”他後悔了。

可惜alpha除了力氣大,脾氣也差,說一不二。

“不需要你做什麽。”姚琛澤一把推開厚重的房門,大掌固執地撐在門板上,等他進去。

腳上的軟底亞麻拖鞋“呲啦”一蹭,左寒撇撇嘴,懶洋洋地走了進去。

屋內幾乎沒什麽家具,櫃子是嵌入式的,零碎的擺件更是一概沒有。

一眼望過去,锃亮的紅棕色實木地板上只有一張大床,深灰色的被套像這空曠房間裏的一塊方正的疤。

“你睡這裏。”姚琛澤解開袖口的扣子,擡起下巴示意左寒躺在靠窗的那一側。

“哦。”左寒應得敷衍。

在他掀開被子準備躺下那一刻,姚琛澤忽然一把捏住他的手腕。

“去洗幹淨。”他用指尖虛虛點了點左寒的側臉。

這人可以輕易捏斷他的手腕。

左寒趕忙扯回自己的手,不明所以地走進洗手間。

電動磨砂玻璃門後竟是個嵌套的長廊,空間大,幹濕分離,貌似還有個衣帽間。

長廊兩側都是鏡子,于是方正的空間裏同時出現了很多個左寒。

他随意找了塊鏡子掃了一眼。

原來是耳朵後的油彩沒有清洗幹淨。

眼神可真好,事兒也是真多。

處理完那塊黃豆大小的油彩,左寒又磨磨蹭蹭不想出去。

他掏出兜裏的白沙,靠在洗手池邊,抽上了那根命途多舛的煙。

過肺的吸法帶來短暫的刺激,腦子裏的煩惱化成煙從鼻腔噴出。

片刻的暈眩中,左寒什麽也沒想。

一根煙的時間後,姚琛澤正好等得不耐煩,進來催他去睡覺。

煩惱又回來了。

左寒随手揮散面前的煙霧,将燒近指節的煙蒂按滅在身後的水池中。

面色自如,絲毫沒有不守規矩的自覺。

他又抽出張紙巾包住煙蒂,想塞進口袋。

姚琛澤鐵青着臉走近,對着腳邊黑色的金屬矮櫃踢了一腳,矮櫃的頂蓋應聲而開,原來是個感應式垃圾桶。

左寒識相,俯身湊過去丢掉手裏的罪證。

“刷牙。”是惡狠狠的命令。

廉價的煙草味不算好聞,姚琛澤的神色蒙上了一層粗陋的霧,看起來模糊不清。他從高高的壁櫥櫃裏拆出一根新牙刷,親自給左寒擠好牙膏,打開換氣風扇,靠在一旁,耐心地盯着左寒刷完牙。

于是方正的空間裏同時出現了很多個左寒,很多個姚琛澤。

“到時間了,該睡覺了。”

姚琛澤的語調裏帶了點期待和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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