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要哭鼻子,臭小子

“你找我做什麽?”左寒這回倒是主動開口。

他不知道自己于姚琛澤這樣尊貴的大少爺而言還有什麽價值。

再相見時,兩人都變了。他變得無所謂了,什麽陳年舊怨,地位懸殊帶來的忐忑,讓他深刻反省過的期待,通通都沒了。

姚琛澤倒是乖順了一些,不知是同情他的遭遇,還是身邊有了人約束,他有問有答,“有人要見你。”

“誰?”

“我也有件事需要你确認。”姚琛澤自顧自說着。

“給你十分鐘,去收一下東西。”

這就還是原來的脾氣了。

左寒搖頭,“我沒有東西要收。”

榨菜罐子在某一天被不小心摔碎了,舊毛毯,他也不想要了。

那是孫小蘭在他離家的那一年,幫人釘手工串珠釘了一個月,攢錢給左寒買的。

當時因為多費了幾度電,孫小蘭成日被老太太指着鼻子罵。也是那一次,左寒替她出頭後反而受了批評。

但左寒還是下了車去。

因為姚琛澤這也不許那也不讓的臭規矩,他自覺先去抽根煙比較好。

怼着臉的攝像機消失,拼命抵抗的力道被驟然卸去,于是上了鎖的木箱轟然炸裂,紛雜的情緒像沉重的大山般壓了上來。

撐在洗漱臺前,左寒提前打開了水龍頭,想掩耳盜鈴哭一場,結果發現自己根本沒有眼淚可以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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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傷找不到釋放的途徑,全淤積在胸口。

腳跨出院門的時候,阮老板正好過來,他剛看到左寒下午發的信息,說是拜托他幫忙在民宿照看一晚,老板娘明天就回來了。

“左寒,你要走嗎?”

“嗯,有點事去辦一下。”左寒垂下眼睛,顯得沒什麽精神。

“挺好的,出去躲躲清靜。”

“那你還回來嗎?”阮老板問。

左寒将煙滅掉,擦了擦手,沒說回,也沒說不回。

“哦,之前拍的那組照片我修好了,你看看,我選了一張,印了個老大的版。”說着阮老板抽出夾在胳膊下的海報,展開給左寒看。

兩人說着話,姚琛澤走了過來。

“十分鐘到了。”他對左寒不守時的行為很不滿。

于是左寒和阮老板道了別,“阮老板,再見,謝謝你的照顧。”

就好像不回來了似的,可他并沒有帶行李走。

轉過街角,李副官已經和鞏明交涉完了,看衆人皆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神态,似乎素材已經被删得所剩無幾。

左寒爬上車,又見李副官低頭看了眼通訊腕表折返回民宿,再走過來時腋下夾着那幅海報。

姚琛澤一點沒覺得不妥,也沒一句解釋,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

一路無話,下了專機早早有車等着,人人對着不過二十歲的姚琛澤畢恭畢敬,讓做了半年民宿小服務員的左寒深刻體會到了世界的參差。

還是原先那處僻靜的莊園,內部裝飾的整體色澤亮堂不少,一樓大廳裏多了許多顏色鮮亮的插花和生機勃勃的盆栽,細看過去,桌角都包着泡沫墊。

那位香草味的女性omega應該得到了很好的照顧。

沙發邊站着位頭發半白的中年男子,國字臉,濃眉,身姿挺拔,應該也是個軍人。

“你見過他嗎?”姚琛澤偏過頭來輕聲問。

左寒仔細看了看,遠遠的眼神對視後,搖頭,“沒有。”

姚琛澤聞言似乎磨了磨後槽牙,揮手讓那人退下,他帶着左寒往前走,主動開口解釋,“當年我曾讓陶謙給你筆錢,就是剛剛那個人。”

“我需要知道五年前你有沒有收到賠償。”

左寒從上了車後人就一直有些愣愣的,他遲鈍地擡眼看了看姚琛澤,否認,“沒收到。”

他想了想,又道:“可能給過,只是被薛海明抽走了。”

那人是個不折不扣的惡棍,霸占着斜府街作威作福,不扒掉他一層皮就算做善事了,要是真有賠償,還不得牢牢扣在手裏。

也難怪半年前姚琛澤在聽他說沒錢修複腺體時會摔門而出了。

姚琛澤嗤笑一聲,“那種情況下,只有把賠償給到當事人才好,他是個會理性思考的成年人,想不明白這件事嗎?”

言下之意是懷疑陶謙吞了這筆賠償。

“十萬賠一個omega的腺體,有點少了,所以我會簽給你五百萬的支票,應該夠你輕松度過餘生。”

左寒拒絕,“不需要。”現在再說這些沒什麽意思,他已經全然不在意了,也不再需要錢。

然而姚琛澤一向只會自顧自做安排,從來不把左寒的态度當回事。

“李濟航去原住址找,發現你不在那裏了。”

“我姐說,我應該認真給你道個歉。不管是不是屬于被害人同意,我都傷害了你,這是事實。”

沒等左寒從這幾句跳脫的話裏理清人物關系、理解什麽叫“被害人同意”,姚琛澤停了腳步,伸手推門。

“姐。”

“我把人給你帶過來了。”他的語氣難得緩和了下來。

屋內空蕩蕩,沒人,姚琛澤又站在原處敲了敲房門,“姐?”

裏間的磨砂玻璃門透出一點亮光。

大約在洗漱。

二人站在門外又等了片刻,沉默中,姚琛澤突然很是焦躁,指尖“噠噠噠”點着門框。

通訊腕表突兀地響了三聲。

擡手來看,姚琛澤一向陰沉的臉上驟然出現了驚懼,他立馬沖進屋,一把撞開裏間的玻璃門。

淺紅色的水已經漫過了浴缸,沿着瓷磚的縫隙淌到腳邊,姚琛澤渾身都開始顫抖。

浴缸裏的人已經滑進了水裏,臉色蒼白浮腫,口鼻青紫。

“去叫人!”

姚琛澤轉身吼了左寒一句。他将人抱出來放平,抖着手拿過毛巾紮住傷者的動脈血管,又盡量舉高受傷的那條手臂,試圖使血液流回心髒。

手腕內側的皮連着肉都翻了出來,除了最深的幾道傷痕以外,那一片全是細細密密的傷口,在水中泡得發白。

一旁是一柄斷掉的塑料牙刷。

尖銳物割裂肌肉會産生銳痛感,可以想見,她有多痛苦。

姚琛澤紅着眼睛,手足無措,又怕是溺亡,猶豫着不知下一步該如何。

醫生來得很快,可惜傷者已然沒有了血壓,血管就像漏氣的氣球般縮在一起,沒有彈性了。

左寒被擠到了人群後面,他木着臉蹲下身,擡手摸了摸尚有溫度的水。

“姐,姐…”

姚琛澤帶着股茫然無措,痛苦地蜷縮起來,他緊緊摟着已經失去生命體征的姚璟涵,一聲聲沙啞的嘶吼刮着耳膜。

S級alpha的精神力如有實質,壓得在場所有的alpha直不起身。

左寒沒了腺體,感受不到來自血脈裏的壓迫力,他靜靜看着失控的姚琛澤,條件反射般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姚璟涵讓姚琛澤親自去接左寒過來,不過是為了支開他。

定時發送的三句話是——

“把那個omega帶回來後,看看能不能把我的腺體換給他。”

“小澤,遇到喜歡的人要好好對人家。”

“不要哭鼻子,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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