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覺得自己過于殘忍

脈搏停止,瞳孔已然擴散。

醫生宣布了死亡,話剛說出口,倒黴的陳醫生就被姚琛澤一把甩到牆上。

情緒急劇波動,現下姚琛澤已經陷入了無意識的狂躁中,雖然不在易感期,卻依舊壓制不住失控的精神力。

距離第一例S級alpha出現至今不過數十年,和較低等級的alpha相比,S級alpha身體各項指标更為優越,甚至可以将精神力凝聚成實體。

S級與A級的差距,就是絕對的精神力壓制。

相應的問題是,他們一個個自控力都極差。

現下,沒人敢再靠近,場面僵持不下,“砰”的一聲,身邊的玻璃門乍然碎裂,左寒從愣怔裏回過神,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指尖一抹紅。

他從痛苦的嘶吼聲、骨頭被捏碎的“咯咯”聲、細密又焦急的争論聲中,意外感覺到了生命流逝後的平靜。

眼前的一切于他而言像一場安靜的海嘯。

喉嚨管裏再次滾過幾聲粗粝的嘶鳴,頭頂燈管爆裂,碎片四濺開來。火花噼裏啪啦炸起,隐約有根斷裂的電線垂了下來。

泡在水裏的姚琛澤随時會有觸電的風險,李濟航見狀硬撐起全身的力氣往前爬,只挪動了幾步,口鼻就流出了鮮血,身旁的陳醫生一把按住他,低聲喝道:“你不要命了?”

“現在攻擊性太強了,先準備鎮靜劑……”

你不要命了……

這句話像是點醒了左寒,他受了蠱惑般,趿過淡紅色的水流朝昏暗處一步步走了過去。

他回憶起了姚琛澤的第一次易感期,忽然有一股宿命感。

察覺到有人靠近,姚琛澤掀起眼皮看了左寒一眼,猩紅的雙眸裏沒有一絲屬于正常人類的情緒,像打量着獵物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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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觸碰到的那一秒,alpha瞬間暴起将入侵者死死壓在瓷磚上。

一聲巨響,骨頭好像都要摔斷了,左寒渾身濕透。

初冬了,應該覺得冷的,他卻意外感到暖和。

咽喉果不其然被死死扼住,溫柔的水流帶走了煩惱和痛苦,靜靜流向了不知名的遠處。

左寒沒有掙紮,只是睜開眼睛,和失控的姚琛澤對視了一眼。

明明是滿臉猙獰的人,也沒一絲哭聲,眼裏的淚卻無意識地一滴滴砸在他的臉上。

眼窩一燙,左寒下意識閉了閉眼。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過于殘忍。

他不再執着于要用什麽方式去死,但他實在不應該讓無心者的手中沾上鮮血。

這人剛失去自己的姐姐。

等姚琛澤恢複神智後,該多難過。

那樣罪惡會溢滿他輪回的路。

他後悔了。

“姐姐會疼的,放她走吧。”左寒依着本能,嘗試伸手摸了摸姚琛澤的背,輕聲安撫。

“嗚……”失控的alpha忽然從喉管深處發出一聲低沉的嗚咽。

似乎起了點作用。

于是左寒又攢起全身僅存的一點力氣,伸出雙臂摟住了姚琛澤,一下下輕輕拍着姚琛澤的背,就像很小的時候,孫小蘭坐在床邊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時那樣。

沒過久,扼住咽喉的力道撤了回去,一時間四周安安靜靜。

心裏墜着的那股勁兒一松,李濟航趕忙匍匐過來,将姚璟涵的屍體轉移出了浴室另外安置。又有人跑去控制室切斷了此處的電源,預防意外發生。

在窸窸窣窣的噪音裏,姚琛澤脫力般重重壓在左寒身上,臉埋在了左寒頸間。

黑暗裏,發尾不停有灼熱的淚淌進去。

那處原本就濕了,于是只有左寒知道他在哭。

鎮靜劑也及時送了過來。

陳醫生小心翼翼靠近,将兩針強效鎮靜劑紮進姚琛澤的後頸。

他盡力穩住抖動的手腕推着針管,生怕再次被甩出去。

其實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鎮靜劑對如今的姚琛澤而言沒有太大作用,故而衆人依舊保持着警惕。

誰知姚琛澤紊亂的呼吸竟逐漸平緩下來,只是忽然抱住了左寒,不松手。

衆人還在觀察猶豫,誰也不敢上前查看。

“睡着了。”左寒忽然小聲提醒。

——

“這件事要不要報告給觀星樓?”醫生揉着剛貼上膏藥的腰,問着李濟航的意見,語氣裏帶着點猶豫。

觀星樓是聯盟特意設置用來研究基因進化的,權限一度比軍政處還高,這幾年的實驗方向主要在基因越級上。

通俗點講,他們試圖找到讓A級alpha越級為S級alpha的方法。

那自然需要S級alpha配合研究。

S級alpha數量稀少,又總會惹出麻煩,學術界對此一直争論不休。

有人認為,目前人類髒器的進化程度無法适配S級腺體帶來的精神力,S級alpha屬于危險突變,注定會被自然選擇淘汰掉。

也有人認為,S級alpha是人類進化的未來導向标,研究他們的基因序列,能加快人類向更高水平進化的速度。

漸漸的,後者占了上風。

因為沒有人會拒絕強大的力量。

十五歲,第一次易感期後,姚琛澤被測定為S級alpha,當時他的父親姚青主動簽署了監護人同意書,将姚琛澤成年前的兩年時間賣給了觀星樓,換取到了聯盟能源部部長的職位。

那裏不是個讓人舒服的地方。

陳斯奕是跟着姚琛澤從觀星樓出來的研究員,自然心知肚明。

“沒有造成大的傷亡,不用報告。”

“不算違法,少爺這次并沒有完全失控。”李濟航有些強詞奪理。

危險等級高的alpha都會受到觀星樓的監控,在出現精神力失控的情況後必須上報給觀星樓,由研究員重新評估危險等級,再決定是否繼續擁有人生自由。

監控,彙報,這都是陳醫生的職責,但他私心裏并不認同觀星樓的一些秘密實驗。

于是陳醫生點點頭,一臉嚴肅道:“我也覺得。”

他又嘆了口氣,“哎,希望左寒先生和姚小姐的血型能适配。”

敢在S級alpha精神力失控時上前安撫,無異于拔老虎的毛,這種膽量實在罕見,值得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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