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要遵守規則,不要騙我

身上穿了很多,額頭出了點汗,左寒出來的時候,姚琛澤來拉他的手。

“巴掌心怎麽還是燙,感覺怎麽樣,頭暈嗎?”

沒給左寒回複的時間,姚琛澤又問:“中午想吃什麽?”

“再去抽個血看一下p值吧,定一下以後吃藥的劑量。”

緊張得很明顯。

左寒并沒有做自評量表,只是和醫生簡單聊了兩句,趁着他被帶過去抽血,姚琛澤進門問診斷結果。

“病人有過病史,确實存在較為嚴重的心理問題,看似很配合,其實對什麽都無所謂,你得勸他願意接受治療。”

“一定要有耐心。”許醫生是外聘來的,很少到醫院坐診。

兩人邊聊邊往醫院外走。

姚琛澤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聞言還是一愣,“什麽叫,有過病史。”

許醫生答:“病人自述一年多以前吃過一段時間的阿米替林,這藥是抗抑郁的,比較便宜,副作用也大。”

“還是挺了不起的,因為自行緩解這個過程是很痛苦的。”

“但是抑郁症是一種發作性疾病,有發作期和間歇期,也就是說,可以自己緩解,但能自己緩解并不一定是好事,因為絕大部分情況這個病會反複發作。”

“前期沒得到系統治療,後期會越發越重,在遇到壓力等不良事件的時候,會有嚴重發作。”

“就像我之前電話裏跟你說的,他已經有過主動或被動的自殺行為,對死亡沒有恐懼感,反而會覺得是一種解脫,有很大概率還會再實行自殺行為,情況蠻嚴重的,家屬一定要重視。”

姚琛澤勉強找到自己的聲音,問:“完全治愈需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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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是目前對他而言最恐怖的東西。

許醫生:“不好說,一般前半年到一年比較難熬,等狀态穩定下來之後會好很多。”

站在病房外,手放在門把手上,姚琛澤忽然感到了絕望。

無論需要多久,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他都沒有辦法陪在左寒身邊。

“他需要我的時候,我永遠不在。”姚琛澤不知道在說給誰聽。

五年前,把左寒一個人丢在陰暗的房間,五年後,留他一個人面對嚴重的心理疾病。

把最信任的人放在左寒身邊,和觀星樓要了承諾,姚琛澤原以為自己做了妥善的安排。

可是冬天那麽冷,左寒怎麽睡得好。

周阿姨回家休息了,姚琛澤時不時出去打兩個電話,其餘時間就守在一旁看着左寒。

“天暖和的時候,要不要去學個游泳。”姚琛澤突然變得啰嗦起來,無論左寒給不給回應,依舊堅持不懈在和他交流。

“多吃點這個。”把筷子塞到左寒手裏,他搬了個凳子坐在一旁,陪着左寒吃飯。

“吃完我們去後院花園裏逛逛吧。”

“你不要煩我了!”左寒終于爆發了。

這人從來沒有理會過他的意見。

好不容易劃清了界限,又一次次湊到他跟前賣乖,沒臉沒皮賴着、堵着,不讓他走。

左寒看不慣姚琛澤這副受氣包的樣子。

他一點也不希望這個人變得這般小心翼翼,這般卑微。

被兇了之後,姚琛澤只是靜靜垂着眼睛,繼續給他夾菜。

越發襯托得他的惡言惡行像犯罪一樣。

左寒一早注意到了姚琛澤腳上的電子鎖铐,心裏驟然一疼,話也犀利起來。

“你不覺得這樣很沒意思嗎姚琛澤,你也不是個小孩了,難道不明白嗎,我們反正是要分別的,結果早就注定好了,不是你一哭一鬧就能改變的,又何必呢?”

“我不喜歡你一直湊在我身邊,我連一個清淨都沒法得到嗎?”

從沒被這樣嫌棄過,姚琛澤收拾飯盒的手一頓,接着一言不發出了門去,幾分鐘後,再進來時又神色如常。

偶然一瞥,竟發現大少爺眼眶泛紅,眼睫毛上挂着一滴水珠。

這人出去偷偷哭了一頓。

“明天再走吧,等燒退了再說,好嗎?”

“不然我怎麽放心。”姚琛澤語氣哀求。

左寒心裏煩透了,也沒力氣再開口。

他寧願姚琛澤對他兇一點,寧願兩個人像模像樣吵一架,那樣他心裏還能好受一點。

臨近傍晚,血液檢測單出來了,醫生過來交代情況。

“藥吃一又四分之三片。”

注意力不集中,姚琛澤一時間沒聽懂。

醫生解釋:“藥片中間有道縫兒,可以撅斷,每天早上七點到九點之間吃,兩個月之後來抽血複查,根據p值再做調整,把這個數值控制在合理範圍裏就行,別擔心。”

“好的好的。”姚琛澤趕忙應道。

于是又去開了十多盒諾克吩,拿了兩個月的量。

無事可做,兩個人就這麽靜靜坐着,房間裏暖氣開得足,電視裏放着沒什麽意思的連續劇,左寒迷迷糊糊犯起困。

忽然察覺到姚琛澤偷偷摸摸湊近,俯身親在他臉上。

“你想要做嗎?”左寒睜開眼睛,語氣淡淡。

“呲啦”一聲,後退時撞到了坐椅,姚琛澤臉漲得通紅。

“你想要的是這個嗎?”說着左寒一顆顆解開前襟的扣子。

眼見着姚琛澤眼神飄忽,不敢看他,左寒不禁歪了頭,有些疑惑。

他至今不知道自己什麽地方吸引了這個挑剔又難伺候的大少爺。

“別着涼了。”在上衣脫掉之前,姚琛澤上前捂住了他的衣襟,頭還避嫌似的偏了過去。

瘦得有些幹癟的身材,和以前應該是沒法比了吧,左寒順勢摟住姚琛澤的脖子。

想要的玩具,給你就是了,等真的拿到手,或許一切就只剩下索然無味了。

年輕的alpha呼吸頓時急促起來,脖頸處動脈跳動明顯,好像他有足以蠱惑人心的魅力。

“你還生着病。”話雖如此,人已經迅速脫了鞋鑽進被子裏,狹窄的單人床“吱嘎”一響。

冰冷的腳被夾到腿間,終于暖和起來。

怕掉下去,姚琛澤只能緊緊将他扣在懷裏,黏黏糊糊的親吻從眼睛開始。

“想做就做,不做就下去。”左寒心裏一陣別扭。

年輕人禁不起逗,莽撞又直接,起初弄得他有點疼。

姚琛澤不會玩什麽花頭,只會雙臂撐在上方,找到了位置後就一直頂,一個姿勢能磨幾個小時。

……

沉沉浮浮間,左寒忽然感到了難過。

初遇時他希望得到庇護,想象過要去勾引這個未經人事的alpha。

可他現在後悔了。

如果知道兩人是這樣的結局,他一開始就不會招惹姚琛澤。

他會在第一次見面時說,“小少爺,走錯了,這兒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

直等到天都快亮了,姚琛澤還是精神抖擻,像有無窮無盡的體力。

左寒早就不行了,軟綿綿地擡不起胳膊,只能閉上眼睛由着姚琛澤捏捏他的耳垂,捋捋他的額發,将他身上親出一片片紅痕。

渾身汗津津的,摟着左寒,姚琛澤偷偷拍了一張合照。

這點動靜把懷裏的人吵醒了。

“拍好看一點吧,單人的。”左寒披着外衣,起身坐端正了。

等姚琛澤下床退遠一點拍完,他甚至湊過去檢查了一下。

屏幕上的人面色蒼白,清秀的五官帶着一點點慵懶的媚色,嘴角微微上揚,臉色平靜又哀傷。

“還行。”左寒點評了一句。

墓碑上可以放這張,感覺挺不錯的。

如果他會有墓碑的話。

“你本來就很好看。”姚琛澤對着那張照片看了又看,臉皮泛紅。

“我拍得不好,以後可以用相機拍。”他又說。

左寒沒理會他的誇贊和試探,慢條斯理穿好衣服,下了床要走。

姚琛澤臉上的笑一僵。

“洗個頭再走吧,流了汗再吹風,頭會疼的。”姚琛澤提議,他勤快地攤開折疊床,拿來護理用的洗頭盆和洗發露。

“你躺着,我給你洗。”

渾身酸痛,左寒被拉着躺下。

姚琛澤很輕很輕地按壓着他的頭皮,一下又一下抓着頭發。等揉出綿密的泡沫,再去換幹淨的熱水将泡沫一點點沖掉,兩遍,三遍,耐心又細致。

來來回回,地上撒了不少水,到處亂七八糟。

沒多久,盆裏新換的熱水又涼了,姚琛澤忽然感到委屈。

想多洗一會兒,又怕左寒着涼。

“我幾年前就确診過抑郁症,吃了半年藥。”

出了醫院大樓,兩人在公園邊的長椅上坐着,身後不時有孩童的笑鬧聲傳來,顯得此處的安靜格格不入。

“不知道許醫生有沒有告訴你,得了這種病的人感情淡漠,所以你不用費心對我付出,也不用費心保護我。”

“如果一個人愛你,你會感覺到的,你感覺到了嗎?”姚琛澤忍不住問。

左寒沒有回答。

你付出一百點,我只能感覺到一點,太累了,對你我而言都是。

“你沒辦法拯救我,對你而言,我是個錯誤的人。”

“我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撐不下去,有的時候悲觀的想法不是由我自己控制的。”

“感情不是全部,你有自己的事業,有大好的未來,以後還會遇到更好的人,不要再圍着我轉了,我只會讓你越來越糟糕。”

左寒很少說這麽多話,自覺已經足夠坦誠。

可姚琛澤抹了抹眼睛,搖頭,“左寒,不會有比你更好的人。”

姚琛澤清楚地認識到,他會在某一個不知道的時刻永遠失去再見一面的機會,他坐在左寒身邊,其實已經在慢慢失去他了。

他沒有辦法了。

笑鬧聲停了,一旁想蕩秋千的孩童産生了分歧。

“石頭剪刀布!”

“哈哈哈哈我贏了!你得聽我的,你先推我玩!”

他們用猜拳游戲來決定該聽誰的。

沉沉悲痛從心口湧出,無法排解,萬般無奈,到嘴邊時只剩輕描淡寫一句,“你會等我嗎?”

“不會。”左寒明确拒絕。

他說了不等,可姚琛澤不信,還是要小心翼翼賭一次。

“你會等我嗎?”姚琛澤不依不饒,好像多問幾遍就能得到不一樣的回答。

“我只是覺得活着很累。”左寒語氣平靜。

那他至少應該有死的權利吧。

“我們也猜拳吧,你贏了,就不等我,好嗎?”姚琛澤提議。

他又很快捏住了左寒的手,嘴邊扯出一個苦澀的笑,故作輕松地問:“你出什麽?”

實在太幼稚了,左寒應該不會理他。

在姚琛澤以為他不會再給任何回應的時候,左寒開了口。

“我出剪刀。”他說。

“石頭剪刀布!”

這樣幼稚的游戲,他們玩了起來。

姚琛澤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麽樣的心情提出來玩這個無聊的游戲。

他從未覺得世界上有走不通的路,他想問左寒能不能為了自己再努力一把。

他想告訴左寒,沒有他等,自己或許也會撐不下去,可話到嘴邊又止住。

左寒說了不喜歡他,他不是那個會讓左寒留下來的人,也不該給左寒強加負擔。

眼裏湧出眼淚,姚琛澤感到了深深的無力和絕望。

他多希望能有一個奇跡,可惜世間萬事,非一個“想”字能決定所有。

“石頭剪刀布。”

話音落下,左寒舉着拳頭,姚琛澤伸着手掌。

姚琛澤滿臉不可置信,一時間愣在原地。等意識到了什麽,他順勢緊緊握住左寒的手,聲音都在發抖。

“我贏了,你要遵守規則,不要騙我。”

“左寒,不管什麽原因,是你抱住了我,是你讓我贏了。”姚琛澤輕聲控訴。

“不要放手,別不要我。”

他很努力在掩飾心裏的不安,又很期待左寒能看他一眼。

“每天按時吃藥,少點抽煙,好嗎?”

“左寒,不要放棄,人生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沒有來生,結束了就是結束了。”

“要等我,好嗎?”

左寒沒有說話,由着姚琛澤捧起他的臉,親了一口,缱绻又細致。

曾經所憧憬的一切都已轟然崩塌,他在廢墟上摸摸索索建起了高牆阻隔一切,卻有意無意留了條小道。

臨別時,姚琛澤塞了一個小方盒在他手裏。

直徑六、七毫米的小白藥片,全變成了四分之一的大小,不知道姚琛澤什麽時候弄的,大約是在他暈暈乎乎的時候,摟着他在懷裏,笨手笨腳撅了一晚上。

作者有話說:

大概就是,你讓我贏的話,我就讓你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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