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不放心

“還不回來參加授銜儀式,你成天在忙什麽?”電話那頭的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口氣。

是許久沒聯系的親外公李政淮。

“人我看過了,滿意的,帶回來就是了,磨磨叽叽的,柯家的事就差最後一下了,趕緊的。”

“知道了。”

姚琛澤看着院子裏被主人敷衍打理過的小花園,靜靜思考着什麽。

最初的兩年他未能有任何自由行動的資格,也就是這一年間能出任務之後,才重新把人放在了眼皮子底下。

左寒變了很多,願意在春天種一些普通的小黃花等着它慢慢枯萎,願意和調皮的小孩一起摘路邊的野菠蘿,會去海灘上撿貝殼回來串手鏈,也會和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出去拍照游玩。

不在他身邊的這幾年,左寒過得好,有了很多新的羁絆。

這是值得高興的事,也是他不停祈禱的事。

套上剛送來的制服,姚琛澤站在床頭,慢條斯理系着衣袖的扣子。

整理好腰上的皮帶,他彎腰把裹在被子的左寒,輕手輕腳抱了起來。

他沒有勇氣問左寒願不願意跟他走。

他不想陷入争吵,也不願意直面那個問題。

——左寒到底愛不愛他。

畢竟當初分開的時候得到的全是拒絕。

姚琛澤很自然地猜測,左寒是不願意跟他走的。

——

一覺醒來,入目是華麗繁複的吊頂,除了鼻腔中充溢着的龍涎香以外,一切都很陌生。

空氣幹燥,自然不是晉城民宿那個狹窄的小隔間了。

意識到自己又是在睡夢中被姚琛澤提溜走了,左寒不禁開始頭疼。

一而再再而三的毫無防備,不過是因為那股熟悉的信息素罷了。

當然,也有前一天做得太狠的緣故。

陷在松軟的被褥裏,一覺睡過了午飯點,起身時腰酸背痛。

反省完自己,左寒越想越氣。

根本沒什麽區別,姚琛澤本人也好,變成的大老虎也好,就喜歡一言不發把人擄走,一點道理也不講。

四處看了看,套間很大,姚琛澤不在。

大約是怕挨罵,躲出去了。

臭不要臉!

不一會兒,敲門聲響起,餐車推了進來,眼生的女性beta打過招呼,将一道道精致餐點擺在小餐廳的圓形餐桌上。

将餐具仔細擺放好後,她才退了出去。

左寒一筷子沒動,只在房間的角落裏四處翻找着。

桌上的魚缸有些突兀,似乎是剛搬過來的,裏面有個灰撲撲的小東西,趴在角落裏一動不動。

左寒辨認了半天,才意識到這是他年前從沙灘上撿到的那只小螃蟹。

不知怎麽的,也被人從民宿一樓的小玻璃缸轉移到了獨棟大魚缸裏,還配備上了氧氣泵。

換了環境後,螃蟹會有兩天拒絕采食,這會兒看起來有些蔫巴。

阮老板的短信一直來,大約是看見民宿裏沒人,擔心他出了什麽意外。

左寒索性将電話撥了過去,大致解釋了一下情況。

“其實我猜到了,那位就是我的金主。”

這聲金主叫得別扭,阮老板也算能屈能伸。

“走之前,他闖進我家,說感謝我對你的照顧,還說,就不請我吃飯了,完事兒又給我打了筆巨款。”

“應該是給你修門的錢。”左寒嘗試理解姚琛澤的行為。

“修個什麽門要二十萬?他這是在用金錢腐蝕我們的友情!他要買斷我們堅固的革命友情!”

阮文超一語道破,又告起狀來,“經此一事,吳鳴遠這孩子也算是遭受到了沉重的打擊,長大了,今天躲在家裏一直沒出來。”

也不知道是誰撺掇人家去敲民宿的門。

“還說要送他一套定制西裝,預祝他成功轉正的。”左寒輕嘆了口氣,又覺得有些丢臉。

可惡的姚琛澤。

“是啊。”阮老板感慨完,頓了頓,試探着提議,“左寒,你要是不願意,要不還是回來吧,我把錢還給那位土豪。”

阮老板是有點骨氣的。

左寒沉默了片刻,“也不是。”

不是不願意,只是有些害怕。

他有種直覺,一旦被圈到姚琛澤的領地,自己就再也走不了了。

他淡而無味的生活裏會擠滿這個人,渾身上下都會沾上這個人濃烈的味道。

以前姚琛澤就愛管着他,更不要說這幾天表現出來的近乎病态的占有欲。

不知道現下因為久別重逢産生的溫情最後會不會變得面目全非。

左寒開始發呆。

在這段關系裏,占主導的一直是姚琛澤。

他一直讨厭被安排,讨厭菟絲花般的依附。

也許是因為曾經被困在斜府街裏終日沒有自由,比起舒舒服服的花瓶,他更寧願去廣袤的荒漠裏做一株孤獨的沙棘。

所以他有些害怕。

可是,之前一起洗澡的時候,左寒無意中摸到了姚琛澤腰側的傷疤,一道很長,一道很深,不知道在哪裏弄的,不知道曾經有多疼。

這些年,這人過得應該很不好。

聊了會兒天,飯菜都快涼了。

挂了電話,沒多久,姚琛澤推門走了進來。

左寒知道的,賭氣不吃飯一向很有用。

“院子裏有個很大的玻璃花園房,你可以随便決定種什麽花。”

姚琛澤一上來就開始顧左右而言他,又打開小盅試了試湯的溫度。

左寒問:“我養的小螃蟹呢。”

“已經接過來了。”

其實剛剛就看到了。

他的所有破破爛爛的行李都搬過來了。

“我做的貝殼手串?”左寒又問。

這件被遺落了。

姚琛澤緊張起來,趕忙保證,“我再去找。”

其實沒什麽必要。

左寒瞪了他一眼,接過筷子,開始吃飯。

“少将。”姚琛澤應該很忙,沒多久就有人來找。

直等左寒把飯吃完,姚琛澤才出去。

曾經事事看不慣都愛吐槽兩句、脾氣又壞又怪的少年,曾經固執地将手伸過來要牽他的小少爺,變得喜怒不形于色,身板如松雪,氣質如寒霜。

在外人面前尤甚。

“柯舜義的位置換了人坐,柯家徹底不行了。”

說話的是許久未見的李濟航,肩上綴着的肩章圖案發生了變化,看起來星星變多了。

也跟着升官了吧。

去會客廳聊事,姚琛澤也不放他離開。

左寒無事可做,坐在一旁幫忙整理文件。

幾摞機密文件,颠來倒去理了幾遍,左寒開始犯困。

一個人住的時候,睡覺前口渴,又懶得從被窩裏鑽出去,忍忍也就算了。

現在只要一咂嘴,就有人下去端茶倒水。

雖然沒有自由,但也算快樂,左寒漸漸被養得懶惰又嬌氣。

煩心事當然也不少。

姚琛澤親他的時候總是又重又急,唇上總是帶着傷。

這天大約是休息日,得了段空閑,姚琛澤精力旺盛又粘人,沒完沒了的,清洗的時候左寒成功暈了過去,吓得姚琛澤都快瘋了。

叫了家庭醫生來看,也沒看出個什麽所以然。

“身體還是太虛了,要悠着點。”老醫生扶了扶老花鏡,語重心長地勸。

守着左寒醒來,姚琛澤邊給他揉着暈乎乎的腦袋,邊總結出了原因。

“之前吃藥時間不是很固定,劑量也經常有出入。”

左寒皺起眉,感覺姚琛澤小題大做。

這些年他吃藥确實吃得随意,如果當天早晨忘了,到下午才想起來,多吃一片就行了。

“醫生不是說了早上7點到9點麽,不需要那麽嚴格,在時間範圍裏就行了。”

“就是藥吃得不規律,不然怎麽會暈倒呢?”大少爺強詞奪理,把他的手拉過去緊緊拽在手心裏捏着。

左寒一下瞪大了眼睛。

怎麽會暈倒?

這人還有臉問?

“是你弄的,跟我沒定點吃藥有什麽關系?”

“那,以後就做兩個小時,晚上也準時上床睡覺。”說着姚琛澤就要過來親他,想堵住他的嘴。

左寒偏頭躲了過去,感到離譜。

“你有病嗎?”

“抽煙也不可以。”姚琛澤沒完沒了似的。

這人現在着實是啰裏八嗦,看着挺爺們兒,做的事卻小氣極了。

“你看我理你嗎?”

左寒抽回了手堅持,非要抽煙。

“一天一根。”

最終,他們暫時達成了協議。

每天定點逼着他吃藥,到點就把他拎過去睡覺,這也就算了,姚琛澤對他身上發生的所有事都一清二楚。

連他洗澡忘記拿換洗內褲都知道。

左寒氣得七竅生煙。

他專門找了一天,在別墅裏認真轉了轉,找到了三十多個各種各樣的隐蔽攝像頭。

“你是個人啊,你在浴室也裝?”

“我不放心。”姚琛澤按着他的腰窩,小聲辯解。

“你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做,大門一關,電網一拉,我還能跑不成?”左寒完全不能理解姚琛澤的腦回路。

“我不放心。”姚琛澤還是重複這句話。

稍微退讓就開始蹬鼻子上臉,過分得像個死變态,上廁所也要跟着。

不停試探他的底線,不停入侵他的生活,似乎只有變成藤蔓将他的一切緊緊纏繞住才能感到安心。

無底洞一般。

左寒收拾好背包要離家出走。

他一定要離家出走,就在今天。

這日子過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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