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差價九千兩

梁宴看着紙上墨跡的一片狼藉,沉寂了一會,才從一旁拿過帕子擦了擦手,說道:“不必了。”

陽光從殿外折射進來,落在大殿的中央,照着飛散在空中的細碎塵埃。梁宴盯着那處光亮看了半晌,問道:“午時到了吧?”

蘇公公扭頭看了一眼放在殿角的刻漏,答道:“回陛下,午時一刻了。”

“午時一刻……”梁宴捏着紙張的頁腳,折起一段圓弧。“那沈家應當已經出殡了。”

蘇公公窺着梁宴的臉色,問道:“陛下可是要去沈家?奴才這就叫人去套車。”

梁宴這回沉默了更久,書冊的邊角都被他揉搓的變了形,他望着殿外空曠又悠長的石階,張了張口又閉上,最終化成一聲淡淡的嘆息,說道:“算了,不去了。”

“去了又有什麽用呢,府裏那個一見到我就皺眉的人,回不來了。”

梁宴話剛說完,一旁的屏風就動了動,有人影從屏風後顯現出來,對梁宴拱了拱手,無聲地站定。我和姜湘那丫頭異曲同工的眯着眼仔細看了半天,也沒瞧出來那屏風後面站着的是誰。不過能悄無聲息還有權限進入內殿的,我想了想,猜測大抵是暗閣的人來向梁宴彙報工作了。

梁宴看了眼屏風,放下手裏的書,扭頭對蘇公公吩咐道:“內務府給沈家的份例應該準備妥了,你去一趟,親自送到沈家。順帶……替朕上柱香。”

蘇公公連聲應下來,眼神一刻也沒往那屏風後面瞟,低着頭彎着腰,十分識時務地退了出去。

等到殿內重新安靜下來,聽不到一點人聲,梁宴才敲了敲桌子,眼神淩冽道:“出了什麽事,說。”

“路上出了一點意外,從沈家出來之前,我們的人和段大人撞上了。人是換出來了,可……臣怕段大人會心生懷疑。”屏風後的人跪下來,請罪道:“臣辦事不妥,請陛下責罰。”

梁宴的手在桌上不停地敲擊,對跪在地上的人來說,就像是一場有聲的淩遲。過了快半炷香的時間,梁宴才重新拿起書,眼神垂着,語氣冷淡道:

“段久那邊朕會解決。其他的人都處理幹淨,不要留下一點蛛絲馬跡。若是事情敗露,朕不介意給暗閣重新換一個首領。”

不知道是不是自從我死後的這幾天,梁宴一直表現的太過溫和,以至于如今他乍一露出上位者冷酷和殺機的一面,我的心裏就湧起一陣不适,下意識皺起了眉。

還有……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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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什麽人?為什麽會從沈家出來?又為什麽會讓段久懷疑?

梁宴究竟在盤算什麽?

我蹙緊了眉心,心裏一陣心慌,憑我多年來對梁宴的了解和在陰險詭詐的朝堂上為官的直覺告訴我,這絕對不會是什麽好事情。

我的表情一臉凝重,姜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梁宴,問我道:“怎麽了,大人?”

我回答不了她的問題,我說不上來,可心裏就是有一個念頭不停的在和我說:快點,再快點,必須得趕快找到那盞燈,必須要趕快去投胎,不然有什麽連我都控制不住的不好的事情,就一定會發生,誰也阻止不了了。

我正準備飄進內室找徐楚給他哥帶句話,看能不能今晚就給我用那個什麽魂術指明那個燈的方向。殿外的小太監就一路小跑進來,跪在梁宴面前說大臣們有急事求見。

不愧是蘇公公帶出來的小徒弟,“急事”這個詞用的真好,一下子就抓住了我緊繃的神經,促使着我這位前宰輔操勞的職業病上身,停下腳步皺着眉回頭望去。

屏風後暗閣的人已經在小太監進來的同時,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迎面走進來的是三位我看着不算面熟的大臣,只隐隐約約記得其中一位是在戶部任職的某位侍郎,好像頂的就是被我弄死的那位陳啓的位置。

這三位一進殿內就二話不說齊刷刷的給梁宴跪下,磕着頭哭天喊地的“求陛下救救百姓們”,其動作整齊劃一,聲音氣勢如虹,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商量好了一起來找梁宴讨債的。

“救百姓?”梁宴放下手裏的書,倒沒被大臣們扯着袖子捂着眼涕泗橫流的樣子給唬住,他指了下跪在中間的那位在戶部任職的大臣,擡了擡下巴:“劉大人,你說說是怎麽回事。”

“啓禀陛下,這兩位吳郡和齊郡的郡長,今年久旱,兩地百姓的收成不佳,臣雖按照宰輔大人制定的新令為兩地減了一成稅收,卻還是有很多百姓入不敷出,生活難以維持。原本熬一熬,挨過了年關,等來朝廷的補貼也就能緩過來,可如今又遇到大雪封山,下面不少縣連糧食和衣物都運不進去,再這樣下去,恐怕……”

戶部侍郎低着頭嘆了口氣,我眼見着跪在他左右的兩位郡長瞄了他一眼,對了個眼神,然後熟練的開始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訴說自己郡今年過的有多苦,一個停下來喘氣另一個就跟上,中間還夾着個邊嘆氣邊時不時摸把眼淚的戶部侍郎。

活脫脫一場大戲。

姜湘不知道從哪摸出一把瓜子,邊磕邊在我旁邊啧啧稱奇:“哇大人,你們前朝的官員都這麽多才多藝的嗎,川劇變臉都會啊。”

“可不是。”我已經看明白了這三位大人是來幹嘛的,婉拒了姜湘想分給我的半把瓜子,和她一起飄到梁宴身側,準備看他怎麽處理。

梁宴邊聽着那三位大人在前面哭嚎,手下邊不停地寫着什麽。我探頭一看,發現他已經寫好了赈災的奏章,就差在赈災款的地方填上金額。

底下跪着的戶部侍郎抹淚抹了半晌,抹的眼角都被袖口的布料磨得發紅,還沒等來梁宴的禦口,只能惴惴不安地拍了兩把旁邊的人——左右各一巴掌。立馬兩邊的人都止住了眼淚水,只剩下了哼哼的吸鼻子聲。

戶部侍郎微微擡了下眼,從他的視角估計只能看見梁宴低着頭不說話,不知道他在寫什麽,只好硬着頭皮接着道:“陛下,這兩郡形勢實在是有些艱難,您看……朝廷能不能先撥點款救濟一下?或者……今年的歲貼能不能先發下去給兩郡應應急?”

哭了半天,跪了半天,戶部侍郎終于把話說到了正題上,表達了自己帶人前來的真實目的——要錢。

我一語成谶,環着手搖了搖頭。見過來讨債的,沒見過哭着喊着號稱“急事”跑來皇帝面前讨債的。這新任戶部侍郎看着沉穩持重,沒想到竟然是個藝高人膽大的人物。

話題轉到正事上來,梁宴這才停下筆,擡頭去望下面跪着的三個人。

“起來吧,給三位大人賜座。”

一旁伺候的小太監麻利地招呼人端上了三杯熱茶,吳郡齊郡的兩位大人大抵是沒又哭又喊地跪過這麽久,起來的時候渾身一顫,像兩只大挂件一樣歪倒在戶部侍郎的左右臂上,又被劉大人一臉嫌棄卻唯恐驚擾陛下聖駕的給輕輕推開。

兩位大人剛顫顫巍巍地喝上口熱茶,梁宴就開口道:

“天災人禍是避免不了的,既然郡縣有難,朝廷自然也不能坐視不管。”

梁宴話都沒說完,戶部侍郎就生怕梁宴反悔了不給錢似的,砰的一聲跪到地上,高聲道:“陛下英明!”

可憐吳、齊兩位大人屁股剛沾上座位,又順着椅子的坡度一臉迷茫地滑下來,啪叽跪在地上,跟着戶部侍郎一起高呼萬歲。

被迫終止話語的梁宴:“……”

看熱鬧的我和姜湘:“哈哈哈哈哈。”

“歲貼是朝廷根據各個地方百姓的生活狀況和地方當年的財政收入,綜合考量之後才能進行下發的,沒辦法為你們破例開先河提前下發。”梁宴打斷了三位大人一聲接一聲的“陛下萬歲”,微皺着眉頭,接着道:“但百姓的生計刻不容緩,朕會派章臺的段久段大人前去兩地赈災和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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