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眼而過。
這半個月裏,随淺每日三點一線,在公司、醫院和随園奔波忙碌。
她心裏清楚,自己現在不過是童戰國手中的一枚棋子,他把她放在眼皮子的底下,明着說是重用,實際上不過是監視。
清晨的陽光細碎地落在辦公桌上,随淺端着咖啡杯專注地看着眼前的文件。
父親交給她的和江氏這次的合作,是一處政府投資的樓盤開發。
工程巨大,要求極高。外界也十分關注。
奈何她沒有任何工作經驗,她就将随氏之前的類似開發案都翻了出來。
她的左手邊已經堆了半米高的文件夾。那些都是她昨晚熬夜看完的。
右手邊還有最後一個文件夾。
随淺喝了一大口咖啡,右手手指拖過那個文件夾。
這是一個海外投資項目。她的目光快速掃過相關信息。
在看到末尾簽署文件的簽名時,原本已經掠過的目光又移了回來。
這已經是第二份童戰國全權負責的項目了。
時間是——四年前。
随淺微微蹙眉,一個幾億的案子,需要總裁親自出馬麽?
……
回頭。
随淺坐在咖啡館的包廂裏,看着窗外的夜景。
這個時間上班族們都已經下班,一戶戶人家的燈接連亮起,她甚至能想象,一家人圍坐在一桌熱熱鬧鬧地吃飯的情形。
可熱鬧都是別人的。她什麽都沒有。
當時鐘跳到八點的時候,包廂的門被人推開了。
看着來人,随淺露出淡淡的笑意,“王秘書一向這麽準時。”
“小姐您這是揶揄我了。”王琳笑呵呵地走進來,她穿了一身嘻哈休閑服,再帶上鴨舌帽。
俨然一副街頭潮人的模樣,與公司裏死板嚴肅的形象截然相反。
“哪敢。坐。”随淺微擡下巴,點了點對面的座位。
叫服務生進來,随淺要了一杯黑咖,王琳要了一杯牛奶。
王琳認識随淺很多年,當年進随氏,就是随淺授意的。
彼時随淺才十六歲,卻已經知道培養自己的人馬。
如今想想,王琳還會覺得一陣陣發寒。
服務員将飲品端上來,濃黑苦澀的咖啡冒着熱氣。
“這麽多年,您一直這麽喜歡喝這個東西。不苦麽?”
随淺端起咖啡,她的拇指和食指捏着杯把兒,中指托着杯底,典型地貴族禮儀。
“也苦。習慣就好。”
随淺将身旁的兩份文件平攤在桌上,“這兩個項目,你有印象麽?”
王琳手心朝上,手指甲敲了敲文件,“這個項目是我剛來随氏的時候運作的,那會我只是個小職員,這麽大的項目輪不到我。”
她指着第二份,“但是這個,我印象很深刻。當初童總沒讓我插手這個案子,全程都是他親自負責的。是不是有問題?”
随淺攪着咖啡,“這個項目前前後後投了幾億,但是并沒有投資回報。我找了在美國的朋友查了這間公司,是個空殼子。”
王琳眼泛精光,“其實随氏出事,我也有過懷疑。可是童總戒心很強,很多機密都直接交給童副總。”
“不怪你,這件事情上,父親是用了不少心思。做生意,一向有賺有賠。随氏一年進行幾十個大項目,數目不大的項目即使是賠了,一般也不會引起董事們的關注。日積月累,就讓父親把錢全都悄悄地轉移出去了。”
王琳的神色已經平緩下來,“需要我為小姐做些什麽?”
“我一直在想,随氏不小,怎麽短短幾年就走到了破産的地步。我懷疑父親不僅利用這一個項目,類似的小合作只怕還有。王秘書抽空找一找,不要讓父親發現。”
018 暗度陳倉
王琳效率極高,上次見面之後,她按着随淺給她的指示,不到一周,她就找到了十幾份不起眼的小投資。
合約簽訂時間從童戰國進入随氏高層之後逐漸開始,數目從幾十萬到幾個億不等。
随氏是市值上千億的企業,所運行的合作案動辄就幾十個億,若非是王琳帶着目的去找,這些如此不起眼的小合同只怕她絕對不會注意。
想來童戰國就是利用了這一點,才能暗度陳倉直到現在還沒被人發覺。
還是在上次的咖啡館裏,王琳說道,“小姐,我找到幾份合作,只是大部分都是早期的項目,數額不大。”
“日積月累,聚沙成塔。”
随淺把文件全都翻開,将末尾那一頁并排放在一起。
這裏面時間最早的,甚至可以追溯到她剛出生那年。
原來那個時候父親就已經開始計劃一切了麽?
還是說,從最初的最初,就都是陰謀而已?
心,突然狠狠地縮了一下。
“小姐,您打算怎麽做?”
房間一時陷入了沉寂,過了許久,才響起一聲微不可察地輕嘆。
“畢竟是我父親,總不能讓他去坐牢。”
“辛苦你了王秘書,你先回吧,我再坐一會。”
“好。小姐也不要喝太多咖啡了。”
王琳離開了。
包廂裏只剩下随淺一個人,她望着對面微微凹陷的沙發,怔怔出神。
……
a市最大的高爾夫球場。
“砰!”
純白色的小球被瞬間擊飛!悠悠地墜在遠處綠茵茵的草坪上。
頓時掌聲四起。
“童總的球技是越來越好了啊!”生意夥伴在旁吹捧。
“一般一般。”
童戰國謙虛地笑笑,将球杆遞給球童,向球落的方向走。
童戰國戴着白色球帽,一身價值不菲的淺色休閑服,走在最前頭。
身後一大群保镖,亦步亦趨地跟着他。
随淺過去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幅場景。
“父親。”她開口叫住他。
童戰國看到随淺,臉上的笑意頓時斂去。仿佛不是看到女兒,而是看到債主。
父親很不喜歡看到她,這一點随淺剛懂事的時候就已經知道。
“父親,我有事和你談。”
随淺微微眯眼,臨近四月的豔陽天,烤着她的頭頂,異常悶熱。
“今天周末,不談公事。”撂下這句話,童戰國轉頭去和同來的生意夥伴聊天。
“還是談談好。”随淺被尴尬地撇在原地,她面無表情地開口。
“……”沒人回應她。
随淺提高了聲量。
“童總,請問您知道海升公司麽?”
突然,童戰國轉過了頭,他的眼神晦暗灰沉,盯着她的眸光裏迸射出複雜的犀利神色。
“不知道。”
“那您知道廣威公司麽?還有榮成地産,通達電子,這些公司都是您親自合作的,但我看這些公司,好像并不存在。”
話落,氣氛一時凝滞。
随淺的聲音不高,只有童戰國附近的幾個人聽見了,此時他們都一言不發地低頭,眼神卻在童戰國和随淺之間偷偷地逡巡。
“去裏面談。”童戰國将球杆扔給球童,大步走進了vip休息室。
019 陰謀逼近
vip休息室。
“你到底想說什麽?”童戰國叉着腰面色不耐。
“父親,您把從随氏私吞的錢拿出來,我就把這些虧損項目都忘了。您還是随氏總裁。怎麽樣?”随淺平緩開口,聲音沒有波瀾。
這是她昨夜想了一夜的結果,無論如何童戰國都是她親生父親,這一點永遠改變不了。
即使他對她不聞不問,不養不教,她也不能直接把他送進監獄。
就好像,狗咬你一口你卻不能咬回去。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童戰國眼神陰冷。
“我讓你來随氏,是負責合作案的。你最好把心思用在正地方。否則回頭負責的項目出了問題,到時候我可保不住你。”
随淺嘴唇微勾,活到現在她也不是被吓大的。
“我叫您一聲父親,是出于我的教養。即使您從沒意識到您是我的父親。我還是那句話,您把錢拿出來,我不追究您的責任。”
“別說我沒有那筆錢了,就算是有,我不拿出來你想怎麽樣?”童戰國滿眼戾氣。
他的心中早就生了怒,但說出的話卻沒有半分漏洞。
“怎麽樣麽?”随淺反應很平淡,“我不希望有那一天。父親和女兒,還是不要走到那一步的好。明天,我期待您最後的答複。”
随淺微微颔首,從容地離開。
vip室裏,童戰國陷入了沉思。
半個小時後,他的臉上現出一抹堅毅狠絕。
拿出他撥通了一組號碼,“是我,童戰國。明天……”
……
随淺心裏有些忐忑,她希望童戰國能夠把錢拿出來。
可是周一整個上午,童戰國都沒有音信。
終于到了中午休息時間,随淺的辦公室門被敲響。
是童戰國。
“父親。”
“淺淺,我昨晚想了一晚,把你的賬號給我吧。這本就是你的錢,你願意怎麽樣就怎麽樣吧。”童戰國一臉的愧疚疲憊。
“好。”随淺心有疑惑,卻還是應承。
即使是不願承認,她的內心深處也還是對父親抱着一絲期待的。
她拿過一張紙,想了片刻,寫下一個賬號。
“這些年,是爸爸對不起你。希望你能原諒爸爸,以前的事你別放在心上。”童戰國眼眶通紅,他狠狠地搓了把臉,試圖将淚水擦掉。
“不會。”她道。
“錢我馬上就給你轉過去。”
“好。”
果然,不到十分鐘,一筆巨資就到了賬戶上。
“那——那些文件……”童戰國欲言又止。
随淺瞬間了然。她拿出打火機,将文件通通燒掉。
“這是所有的麽?”童戰國問得很隐晦。
他話裏的另一層含義是——你不會備份吧?
“我以随家祖輩的威望起誓,是所有的文件。”随淺的心漸漸冷卻。
“好。”
童戰國離開了。
随淺的心裏卻總是隐隐的不安。
……
下午。
随淺出外辦事,突兀地響了起來。
竟然是王琳,她詫異地看了一眼,還是接通了。
“随經理,出大事了。您在哪兒?童總讓您快回随氏。江南水岸的樓盤,砸死人了!”王琳聲音客氣疏離,卻透着焦急。
随淺神色忽地一厲。
“我馬上回去!”
“随經理,集團樓下全部都是媒體。您不能從正門走!”王秘書聲線略微急促。
“知道了。”
随淺挂了電話,重重地踩下油門,車尾冒出濃濃的黑煙。
020 百口莫辯
随氏集團頂樓,此時已經炸開了鍋。
今天下午三點零八分,a市闵行區蓮花路,新的政府規劃區爆破拆房,沒想到樓裏竟然還有人沒有離開!
原本的舊樓十層樓全部倒塌,造成七傷一死。有兩個重傷還在搶救。
市領導高度重視,第一時間作出批示,勒令負責樓盤拆遷的随氏調查清楚原因。
全市媒體一窩蜂似的湧到随氏樓下,要求随氏給個解釋。
而随淺作為這次項目的負責人,加上随氏繼承人的身份,一下被推到了風口浪尖。
随氏樓下。
記者們已經頂着烈日站了兩個多小時,就在衆人都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随淺來了!”
緊接着一輛出租車緩緩地停在街邊。
衆人驚呼一聲,都像餓虎撲食一樣撲向出租車,唯恐搶不到絕佳的拍攝位置。
然而就在這時,沒人看見一道纖細的身影迅速地鑽進了随氏大門。
等到第一個記者發現出租車裏根本沒人的時候,随淺本人已經到了頂樓。
董事長辦公室,随淺一進門,在座的董事們的視線就全都焦在了她的身上。
那眼神好像看到了殺父仇人,恨不得伸手掐死她。
“當務之急,是要處理好傷患家屬的問題。”随淺開口,“這件事我會親自去辦。請……”
“不必了。”童戰國的手掌在虛空中向下按,打斷了她的話。
“這件事不需要你去辦。我會找人負責。你有別的地方要去。”
“哪裏?”随淺心思一動。
話音剛落,王琳領着六名神色嚴肅的警察走進來。
“是随淺麽?”為首的警察問道。
“是。”
“我是a市公安局經偵總隊隊長景風,你涉嫌商業受賄,現造成了人命傷亡,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配合調查。”
“什麽受賄?”随淺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卻還是不死心地問。
“有匿名信舉報你收了随氏競争對手莫氏的賄賂,讓你負責的工程項目出現意外事故。而你的賬戶在中午确實轉進來一筆來歷不明的巨款。”景風道。
匿名信?中午的巨款?
随淺垂下眼眸,直到這一刻,她才徹徹底底地相信——童戰國從來沒把她當女兒看待過。
她緩緩地擡起頭,堅韌的臉龐白皙淡然。
她沒有看任何人,輕輕啓唇。
“好。我跟你們走。”
突然一直握在手裏的“嗡嗡”地響起,振得她手臂發麻。
随淺對景風揚了揚。
見他點了點頭,她劃開了通話鍵。
“你好,我是随淺。”
那一端,沒有聲音。
幾乎是瞬間她就猜到了對方是誰。
“有事?”她問。
“我今天有時間。”低沉淡漠的男聲響起。
“我好像沒時間。”随淺看了眼盯着她的警察們,苦笑道。
“我今天有時間。”那端的男人像是上了發條,一個勁兒地重複這句話。
随淺一愣,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知道了麽?想幫她,卻顧及着她的自尊。只要她順着他給的臺階下來,他就會過來幫她麽?
随淺的眼眶驀地就熱了,她使勁兒地睜大眼睛,撐得眼角幾乎要裂開,終于沒有讓眼淚流下來。
“嗯,但是我沒時間。再見。”她悶悶地回答,挂斷。
擡頭,她露出淡淡的笑容,“走吧。”
021 牢底坐穿
随淺被警察帶走的消息不到一個下午,就傳遍了a市大小角落。
而在工程中死亡的工人家屬也站出來表示,堅決不和解,一定要讓随淺一命賠一命。
收受巨額賄賂,并且因此導致一死七傷。
這兩條罪名,足夠讓随淺下半輩子把牢底坐穿。
偏偏,随淺在牢裏拒絕見任何人。
一審之後,由于她沒有提供任何反駁的有力證據,入獄已成定局。
王琳和方律師幾次要求見她,全都無功而返。
日子一天天過去,所有人都如熱鍋上的螞蟻。
……
終審判決前夜,淩晨兩點。
警察局裏來了一位大人物。
伴随着他的到來,相關通道全部清場。
聽說,這位大人物由a市市長親自陪同,公安局局長和書記兩人對其更是點頭哈腰。
他全程一言不發,市長和公安局長偶爾說兩句調節氣氛,他有時答有時不答。
“顧董,到了。”景風站定在一處單獨監獄前。
公安局局長示意開門。
“咔嗒”一聲門開了。
顧景桓動了。
他緩緩地走進去,潮濕發黴的空氣讓他的劍眉微蹙。
那雙鷹隼般的利眸掃過房間,最後定在一個角落裏。
不明所以的衆人細看之下,才發現角落裏竟然還有個人。
她全身縮在一起,那麽小小的一團,瘦骨嶙峋。
顧景桓大步到她面前,忍着将她抱起來的沖動,蹲在她的面前,輕輕地拍了拍她。
腦袋昏昏沉沉的随淺,意識到有人進來。
擡起沉沉的眼皮,卻只能看清一個輪廓。
“顧景桓?”她吐出三個字,尾音輕揚。
“嗯。”男人聲線緊繃,似乎是強忍着怒氣。
“我是不是又出現幻覺了?”随淺揉揉眼,輕輕地說。
一句話,讓原本想要征求她意見的顧景桓二話沒說就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他扔下一句話,“人我帶走了。”
本來就是來接人的,自然沒人敢攔。
顧景桓抱着随淺大步走出警察局,深秋的寒風灌過她的衣領,侵皮入骨,讓她直直地打了個寒顫,頭腦也終于清醒了。
仰頭看着他緊繃的側臉,她知道他生氣了。
司機見顧景桓出來,連忙打開車門。
顧景桓彎下腰将随淺小心翼翼地送進後座,自己也坐進去,将她抱到懷裏。
摸着她冰涼的身子,他攏過身上披的長風衣,自然而然地将她裹住。
他的動作很溫柔,只是心中的火氣卻是越燒越旺。
他氣自己的動作太晚了。不然也不至于讓小丫頭受這麽多苦。
只是顧景桓的想法,此時随淺完全不知道,她一直以為顧景桓是被她給蠢怒了。
她乖巧地窩在他懷裏,一動不敢動。
緩緩地閉上眼,夾雜着他的味道的風衣覆在她身上,溫暖而安穩。她沉沉地睡着了。
黑夜裏,融入夜色的邁巴赫平穩地前行。
……
半山腰上,坐落着一片豪華別墅群。相較随園的宏大,顧家的老宅顯得低調神秘。
恢弘大氣的自動大門徐徐打開,邁巴赫直接開到主別墅門前。
司機三兩步走到後座開門,顧景桓先下了車,轉頭去抱她。
“我可以自己走。”随淺小聲說。
“……”
直接被無視。
上了三樓,踢開客房的門,顧景桓命令,“去洗澡。”
022 終審判決
司機三兩步走到後座開門,顧景桓先下了車,轉頭去抱她。
“我可以自己走。”随淺小聲說。
“……”
直接被無視。
上了三樓,踢開客房的門,顧景桓命令,“去洗澡。”
随淺站在原地躊躇半天,身上的味道确實是難聞到了極點,她緩步走進了浴室。
顧景桓滿意地轉身走出來。
正好遇見聽見動靜披着衣服起來的曾嬸。
“先生,您回來了。”
她聽說先生帶回來一個女孩?這幾年先生從來沒帶回過女孩來,這是百年不遇的情況啊。
“跟我來。”他沉聲說。
曾嬸好奇地跟着顧景桓去了廚房。
只見他系上了圍裙……
顧景桓從冰箱裏挑了兩樣蔬菜出來,熟練地洗菜,切菜。
“先生這些您不用做,我來吧。”曾嬸被吓了一跳,顧景桓雖然以前在美國什麽都會做。可是回到國內這十多年,已經不下廚了。
他的時間有多寶貴曾嬸還是知道點的,哪怕地上掉了一百塊他也不會撿,因為浪費的那幾秒鐘他可以賺無數個一百塊!
“我來。”顧景桓擋住了曾嬸欲接過來的動作,“你淘米。”
半個小時過去,兩碟小菜一份清粥熱氣騰騰地擺在了餐盤裏。
曾嬸聞着香氣撲鼻的小菜,連她都不禁食欲大動。
“你給她送上去,讓她吃完。別的都不要說。”顧景桓摘下圍裙叮囑道。
“是。”
在大家族當幾十年傭人,曾嬸從來沒有一顆好奇的心,但現在卻越發好奇樓上那個女孩了。
……
随淺洗完出來的時候,一位中年女傭在屋裏等着她。
“顧先生說,讓您把粥吃完。”
“好。”
她執起湯匙,看着餐盤裏的菜,西芹百合,清炒四季豆,薏米紅豆粥,竟然都是她喜歡吃的。
本就餓了,又都是可口的飯菜,随淺很快就都吃完了。
熱乎乎的胃讓她有了些力氣。
曾嬸看着随淺優雅的舉止,她見過不少名門千金,但是眼前的女孩,高貴是從骨子裏出來的。她不由得對她生了絲好感。
“他呢?”她優雅地抹了抹嘴。
“先生在書房。”
……
書房裏。
顧景桓正在辦公。
他穿着一件黑襯衣,領口敞着,露出鎖骨,兩個袖子淩亂地挽起,卻不顯邋遢。
随淺走進去,顧景桓頭都沒擡。
“我吃飽了。”随淺揪着裙子,細聲細氣地開口。
“嗯。”顧景桓手中的鋼筆劃在紙上,“唰唰”作響。
“不是說不能保釋麽?我為什麽會在這?”她胡亂地找着話題。
“……”
“你不會是劫獄了吧?”她直直地問。
顧景桓終于擡起頭,看向她。
“明天庭審,我不會讓自己有事的。”
随淺已經徹底地冷靜了下來,站在這兒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之前的不忍心有多麽可笑。
“童戰國這次做得很隐秘。我覺得他背後還有幫手。我想放長線釣大魚。”随淺挺直了脊梁,輕飄飄的聲音卻異常有力。
顧景桓嘴角勾起,這樣才是他的女孩兒。
023 仁至義盡
上午九點。a市法院。
“法官閣下,我手上的這份證明,充分顯示了卡裏多出的巨款是來自我方當事人自己的。”
“衆所周知,我當事人在美國生活五年,前不久剛回來。因為擔心生活不方便,所以她就把錢都從那邊瑞士銀行的戶頭轉到了這邊。這是兩張銀行卡的身份證明。”
方律師将早上随淺交給他的證據呈遞上堂。
“請問被告,被告只不過是正在讀書的大學生,怎麽會有這麽大一筆數額的資金?”原告律師也不是省油的燈,他直視随淺,一臉正色。
頓時衆人的目光都落在被告席,卻不由得被她吸住。
随淺身上淡然寧靜的氣質,卻與此時劍拔弩張的氣氛極不相符。
“我在課餘時間,利用我所學的專業打了一份工。”
随淺清淡地說完,方律師緊接着道,“原因也在這份證據中表明,但由于這是我方當事人隐私問題,還請法官閣下保密。”
“如果你們有證據,為什麽之前卻不提交?還是現編造了這麽一份證據?”
被告律師臉色已經有些白,他本就是傑出的律師,因為從不失敗而出名,要是這一場輸了,他苦心經營多年的不敗戰績就毀了。
“我的當事人之所以會遲遲沒有提交,不過是為了給某人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但是可惜,苦心付之一炬。”
“請容我再次重申,随氏的第一法定繼承人就是我方當事人,她不會做任何随氏聲譽的事情。”
“我方當事人一直是個孝順識大體的女孩子,她絕對不會僅僅為了報複誰就要把祖輩打下來的基業毀于一旦。”
“基于此,容我大聲地說一句,我的當事人是冤枉的!”
方律師朗聲道,他神色從容,語氣抑揚頓挫擲地有聲,讓法庭內一衆人都為之動容。
一個小時之後……
“本庭宣判,原告當事人随淺無罪釋放!”
頓時,全場鼓掌!
離開法院的時候,蘇曼早就已經在門口等候。
随淺拒絕了顧景桓派來的車,她想自己走走。
路上,她摸出,熟練地摁下一組號碼。
等待音很長,還好接通了。
“淺淺?”成熟妩媚的女聲響起,帶着一絲迷糊慵懶。
理智如她,卻忘了現在是紐約晚上十二點。
“盛丹,是我。”
她抿了抿唇,“兜兜呢?”
“兜兜一看到是你的電話,就讓我告訴你他睡着了。”
随淺無奈地苦笑了一聲。
“他是真吓着了,看到你入獄的新聞,直嚷着要回來找你。等他消消氣,我讓他給你打電話。”
“盛丹,謝謝你。”随淺真誠地說。
至于謝什麽,她沒說出口。電話兩頭的人卻都心照不宣。
五年前,如果不是盛丹,她現在是不是活着都已經是未知數了。
“盛丹,有件事情,要你幫個忙。”
“你真的決定了?”盛丹收起了揶揄的調調,嚴肅起來。
“到了今天,我已經仁至義盡了。”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天空中竟然有一群大雁飛過,自由地在空中翺翔,迎着清風,随淺清傲的神色中多了一絲平日少見的羨慕。
024 虎毒食子
随淺回随園的時候,童戰國不在家。
而童梓琳正睡眼惺忪地坐在餐廳裏用早飯。
看到随淺,她卻陡然精神了。
“你還回來幹什麽?”童梓琳摔下筷子,厭煩地開口。
其實從小到大她對随淺都全無好感。只是為了讓所有人都喜歡自己,她才不得不在父母面前裝出姐妹情深的模樣!
“現在全市人都在關注我的一舉一動,你确定要我現在住酒店?”随淺冷聲道。
“你好像是忘了,我現在被無罪釋放了。我一個沒罪的人,把我趕出去。此地無銀三百兩麽?”
随淺一句接着一句,語速一句比一句快,把童梓琳嗆得俏臉煞白。
然而他心裏又不得不承認随淺這番話确實有道理。
“好,我不趕你走。”童梓琳的臉上漫起一絲冷笑,“正好可以讓你看看,那些本該屬于你的,如今是如何被我占有的。”
童梓琳三兩步走近她,嬌豔的紅唇一張一合,像是美女蛇在嘶嘶地吐着蛇信子。
“随淺,別掙紮了。你能倚仗的人都死了,你真以為你能奪回随氏?死心吧!”
童梓琳擦過随淺的肩膀,“踏踏”地上了樓梯。
徒留下随淺直直地立在原地,手背青筋暴起。
……
晚上九點,童戰國還在辦公室裏,他的心情今天跌到了谷底。
本想這一次讓随淺把再無翻身之力,沒想到竟然讓她逃脫了!
也怪他太大意了!只是派人去查了随淺名下的賬戶。
在查到了相同數額的錢進來之後,卻沒有兌過是不是随淺給他的那個賬號!
本想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扔一筆錢換一輩子的踏實,沒想到現在竟然賠了夫人又折兵。那筆巨款給了随淺不說,她人還被無罪釋放了!
“老童啊,這件事兒你辦得可不漂亮啊。”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拍了拍童戰國的肩膀,另一手舉着紅酒杯碰了下他的杯沿兒。
“唉……”童戰國窩囊地嘆了口氣,仰頭将杯中紅酒一口飲盡。
“你這女兒還真有兩下子,竟然能在咱倆的眼皮子底下安然無恙。果然是老太太教導出來的啊。”
中年男人長相儒雅身形高大,只是一雙狹長的雙目不時地迸射出精光。
他推了推夾在鼻梁上的鏡框,“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別是心軟了吧?”
“臉都已經撕破了,我還有什麽別的選擇麽?随氏,必須破産!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二十年!我絕對不會讓它毀在別人的手裏,誰都不可以!”
童戰國的眼中劃過一絲狠戾,灰黑色的瞳孔裏蓄起濃濃的暗湧。
“有計劃了?”
“nanies你知道麽?”童戰國又給自己倒了杯紅酒。
中年男人輕嗤了一聲,晃了晃手中的酒,“金融業的,有幾個人不知道nanies的大名?”
nanies,美國著名投資人,20世紀初成名,被稱為新時代的“投資教父”。他曾在一夜之間在紐約證券交易所豪賺數十個億,創造了屬于他的神話。
然而他神秘低調,這些年他的名字經常登上華爾街日報,卻幾乎沒有人見過他的真容。
“今天下午他的助手來電,說nanies有興趣和随氏合作。并且指明讓随淺來負責這個項目。”童戰國笑得意味深長。
“你這女兒竟然能夠得到nanies的賞識?這下你想對她下手可就難上加難了啊。”中年男人一臉唏噓,蛇一樣毒的目光被隐藏在鏡片下,泛着銀光。
“我倒覺得,這是次絕佳的機會!如果這次項目她再出事,誰都不會想到是我做的。畢竟不是我叫她來負責這次項目的。而有人護着,她才更會掉以輕心!”
“你這女兒,性子可謹慎得很啊。”
“老江啊,随淺再精明不過是個二十幾歲的孩子而已。你何苦把她想得那麽厲害?你瞧着好了,這一次,我一定讓她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025 金錢誘惑
衆所周知随氏在金融業一直都是業界翹楚。只是卻距離國際級水平還差那麽一點。
最大的原因就是找不到一位能夠領導團隊的金融投資人。
真正有才華有野心的,大多有自己的團隊。而童戰國自己在這方面又沒有天賦造詣。
這樣的僵局持續了幾年,直到前日,美國投資教父nanies突然破天荒地答應了随氏的邀請。
這一消息頓時讓随氏高層喜出望外,畢竟nanies的大名在美國華爾街幾乎是無人不知。
所以随氏立刻就邀請nanies來中國見面。
機場。
随淺一身黑色職業西裝,筆直地站在機場門口。
童戰國命令她過來親自接一位貴客,據說是nanies的助理。
随淺目光時刻不動地注視着出口處,直到一抹時髦高挑的身影躍入眼中,她的冷顏才露出淡淡的笑容。
盛丹,來了!
她走上前,盛丹顯然也看到了她。
她淺笑着伸出手。
妖嬈的美女摘下墨鏡,一雙桃花眼笑得飛揚伸出手握住她的。
二人相視一笑,沒有過多的話語,卻默契十足。
……
茶莊。
盛丹在服務生的帶領下,匆匆忙忙地趕往約定好的包廂。
門緩緩推開,一身休閑服的童戰國出現在她的視線裏。
“抱歉,我來晚了,讓童總您久等了。”
盛丹把手裏的皮包和大衣遞給服務生,風風火火地坐下。
“是我來得太早了。”童戰國擺了擺手,給盛丹倒了杯茶,“盛小姐雖然是中國人,但是常年在國外,應該不經常飲茶吧?嘗嘗看,這裏的六安瓜片一直不錯。”
“我對飲茶沒什麽研究。倒是我有個朋友,十分喜歡飲茶。有機會介紹她和您見見,指定能聊到一起。”
盛丹端起童戰國烹了半個小時的茶,直接一口飲盡。
最後吧嗒吧嗒嘴,好像沒覺得怎麽好喝。
“盛小姐在nanies先生身邊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