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後愛而不得。
全程,随淺都專注而認真地盯着屏幕,眼睛晶亮。
而顧景桓卻會時不時地看她一眼,深邃的眼睛隐沒在漆黑的電影院裏,卻映着屏幕的光,那樣璀璨奪目。
她靜靜地聽着,聽着電影裏那個暗戀着男孩的女孩說,“我真怕,就算拼盡了全身的力氣,他依然會是我今生無法靠近的溫暖。”
眼中就那麽毫無預兆地滑下了一滴淚水。
那滴淚悄無聲息地隕落,仿佛從來都沒有來過。
顧景桓的響了,他蹙眉看了眼顯示,無聲地摁了。
然而不多時,又響了。
随淺恍若不見,她只是随着電影的情節時而微笑,時而沉默。
後來,女主角說出了那段話:我還是相信,星星會說話,石頭會開花,穿過夏天的木栅欄和冬天的風雪之後,你終會抵達。因為愛着,就算痛到極致,我們不會老去。
終于,随淺緩緩地偏過頭,打量身旁這個她愛了十年的男人,他的輪廓硬朗完美,他如罂粟一般讓人彌足深陷,欲罷不能,他更如深淵一樣,跌下去就會讓人粉身碎骨。
可即使這樣,她也還是愛了。
愛了痛了,就結束了。
“走吧。”她輕輕開口,眼中含笑。
“累了?”顧景桓自然地抓過她的手,溫柔地摩挲着問。
“嗯。”她點點頭。
顧景桓和随淺離開了,爆米花和可樂沒有動過一口,似乎它們只是為了用來填充起這份将來的回憶。
外面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朦胧的雨簾飄飄灑灑,靜谧安穩。這樣的小雨連傘都不需要打。随淺緩緩伸出手掌,看着雨無聲地落在她的手心,最後消散于無形。
她收起手掌,手心裏卻有淡淡的濕潤感。
兩人并肩無聲地走着,誰也沒提上午的事,誰也沒提随晴雯顧少清。
似乎是默契,即使是不說話,也不顯得尴尬。即使是不說話,也好像已經說了千言萬語。
顧景桓的再次響了,這一次來電是蘇曼。
“先生,晴雯小姐舊病複發了。”
顧景桓眉頭一緊,“我馬上回去。”
随淺在一旁默默地聽着,其實不聽也知道,深夜丈夫夜不歸宿,妻子如果不找那才是奇怪了。她會答應和他來看電影,本來就已經是不應該了。
“電影看完了,回家吧。”她适時地給他臺階下。
“我送你。”顧景桓冷聲道。
“好。”随淺不推辭,大晚上的她一個人又沒開車,他送一程也就送了。她沒必要堅持這些有的沒的。
顧景桓開車不像她,她是只要速度不要命的那種,而他卻是既有速度又能保證安全的少見的那一類。
車子穩穩地開到随園門口,不過才用了十分鐘。去得時候他們花了四十分鐘。
看來他是真的很趕時間。
“路上小心。”随淺下車,溫聲道。
顧景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踩了油門。直到車子再也看不見,随淺仍舊怔怔地站在原地。
他走了,心就突然空了。
然而愛情不是生活的必需品,即使沒有愛了,她也還是要好好地活着。因為她還有包子。
……
顧景桓匆匆忙忙趕到醫院的時候,随晴雯正在給蘇曼講笑話。
蘇曼勉強地笑着配合她,卻在看到顧景桓之後,連笑都笑不出來了。
看到這一幕,精明如顧景桓立刻明白了怎麽回事,他沉下臉,冷冷地看着随晴雯。
随晴雯被他看得發毛,連忙嬌嬌柔柔地笑說,“本來是頭痛欲裂的,但是醫生剛才給看了看,過一會就好了。我沒事了。”
見顧景桓對她的話無動于衷,随晴雯怕他生氣,顧不得腳上的傷,連忙跑下來撲進他的懷裏,“桓,你別生氣,我就是醒過來沒看到你,心慌得難受,我真的想你了。我是不是打擾你工作了?對不起,我錯了。以後我再也不這樣了,下次就算很想很想你我也會忍着點。”
柔軟馨香的身子抱了個滿懷,顧景桓卻沒有任何踏實的感覺,相反他突然想起在随園門口抱着小丫頭的感覺,她那麽瘦抱着都硌手,可怎麽就那麽舒服呢?
收回思緒,低頭看見随晴雯睜着迷離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望着他,他把她抱到床上。
淡淡地道,“地上涼,別沒事就光腳下地。”
聽顧景桓這麽說,随晴雯的臉上立刻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本就是絕色的美人,完全素顏的臉龐這麽一笑好像一朵優雅嬌豔的芙蓉花。
尋常的男人見了只怕會立刻撲上去把人吃幹抹淨,顧景桓卻恍若未見,絲毫不為所動。不是他有多高尚,他是真提不起性致。
“不早了,休息吧。”顧景桓給她拉上被子,輕聲誘哄道。
“好。”随晴雯嘴上說着,手卻還是拉着顧景桓的不松開,“你陪着我好麽?這麽晚了你也該休息了。”
“好。”
話落,随晴雯還是不放手。
“乖,我出去買包煙。”顧景桓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松開。
縱使不願意,随晴雯還是依依不舍地放開了讓她安心無比的大掌。目送着顧景桓和蘇曼離去。
後面那一章還有點沒寫完,稍等一會,悅兒繼續寫,大概七點可以。
090 這次走了,就再也不回來了
顧景桓徑直走到吸煙區,他從兜裏掏出煙盒,纖細修長的食指和中指穩穩地夾着煙,優雅地點燃。
吸了口煙。他幽幽地瞭了蘇蔓一眼。
蘇曼被他看得一哆嗦,立刻嚴肅地走上前道,“先生,是我辦事不利。我來了之後就看見晴雯小姐雙眼呆滞,抱着頭痛得撕心裂肺地哭喊。醫生也說是之前的舊病複發了。結果我給您打過電話之後,晴雯小姐立刻就好了。我沒想到她會聯合醫生一起來演戲。是我的疏忽。”
顧景桓輕緩地吐了個煙圈,轉過身居高臨下地盯着蘇曼,鳳眸微微眯着,“你連這點把戲都看不穿。你讓我今後怎麽把事情放心地交給你去處理?”
“先生,我錯了。”蘇曼面色一白,慌亂地道。
顧景桓盯着她,久久不語。
一根煙吸到了盡頭,他把煙蒂扔進垃圾箱裏,從蘇曼身邊擦身而過,他冷聲扔下了一句話。
“叫施潤回來,你去s市分公司再歷練歷練吧。”
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蘇曼直直地站在原地,她攥緊了拳頭,眼裏蓄滿了淚水,卻死活沒有流下來。
這些年在顧景桓身邊,她一直都是如履薄冰。生怕做錯了事讓先生失望,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本以為自己已經足夠老練能幹,卻沒想到還是出了這麽幼稚的差錯。
顧景桓給她這樣的處罰蘇曼并不怪他,她辜負了他的信任,讓他被人耍得團團轉。而蘇曼更後悔的是,像顧景桓這樣謹慎小心的人,你辜負過他一次,就很難再讓他相信你第二次。她現在已然失去了他的信任。
蘇曼心裏很清楚,這次走了。可能以後她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
葉海華庭的樓盤開盤儀式極其成功。
其中突然到場的陳禾給了大家不小的驚喜。當時場面緊張,幸而陳禾在這圈裏混了這麽多年,早已經是八面玲珑。
她不過短短說了幾句話就暖熱了場子,後面唱了兩首熱門的歌曲更是讓大家把随晴雯給抛到了腦後。
又因為随氏臨時換明星的事兒夠噱頭,第二天就登上了頭版頭條,葉海華庭的樓盤營業額不降反升,引得更多人競相購買。
然而随淺注意到,其中那些報道随晴雯耍大牌故意為難随氏的新聞,發出來就銷聲匿跡了。知道是誰在背後壓了下來,她毫不在意,只是淡淡地吩咐王琳去把違約金給一分不少地催要回來。
公司的事情大功告成,喜上加喜的是。下午。醫院那邊終于宣布顧少清可以出院了。
對這個消息随淺和顧少清都高興不已。
顧少清這些日子心裏就盤算着出院之後找份工作。他大學還沒上完,沒學歷找工作還會有些麻煩。他想要一邊讀書一邊工作。
五年的人生空白,讓他走到了所有人的後面,他要盡快追趕上大家,把失去的五年用往後更精彩的十年二十年彌補回來。
“出院了,你想要住哪兒?”随淺一邊給他收拾衣物,一邊淡淡地問。
顧少清也在一旁幫忙遞衣服給她,笑得很燦爛,“我要是說住在你家你同意不?”
“不怕沒男子氣概被人說吃軟飯?”随淺好笑地問他。
“男子氣概這東西指的是心胸和氣度。我覺得我現在身無分文,又沒朋友沒親人,如果還非得和你提男子氣概,那就太任性了點。再說不過是住在你家而已,有什麽關系?”
“既然如此,小女子熱烈歡迎少爺您纡尊降貴來寒舍小住,寒舍真真是蓬荜生輝啊。”随淺做了個誇張地星星眼的表情,瞬間逗得兩人都笑了。
“明天我就去找找工作。然後再去看看之前的大學還能不能繼續讀。快三十歲的人了連工作都沒有,那怎麽能行。”顧少清風輕雲淡地說他的想法。
顧少清雖然是孤兒,但從小到大的學習成績一直都是拔尖兒的,他的資質本來就極好,再加上後天努力刻苦,最後不費吹灰之力考上了a市的重點大學a大。
其實以他的成績就是去最好的那所學校也是沒問題的。只是他笑說那邊的氣候他不适應。
随淺也知道他是為了能夠陪着她。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可是顧少清卻在大二出了那樣的事故,昏迷五年不說,學業也被迫停止。
五年,同窗的同學們都已經畢業讀研找工作,有的甚至孩子都已經可以打醬油了,只有他還站在原地一事無成。
可是看顧少清溫潤清朗的笑容似乎并不把這些放在心上,随淺就覺得心裏暖暖的又酸酸的。
“哎,明天要不要我陪你去a大?”随淺拿胳膊肘頂了顧少清一下。
“學姐明天不忙?”顧少清笑嘻嘻地也回頂了她一下,力道很輕。
“嗯嗯嗯,這不是怕小學弟被小學妹們盯上麽,畢竟小學弟你長得如花似玉的。”
一句話惹得顧少清哈哈大笑,他溫潤的笑聲讓随淺也跟着笑出聲,屋中氣氛正好,門卻被敲響了。
随淺和顧少清一同看向門口,顧少清說了聲“進來”,就見梁可拿着一大捧玫瑰花走了進來。
沒錯,是玫瑰花。
随淺也以為自己看錯了,慶賀出院的花兒怎麽能是玫瑰花?
這算是怎麽回事兒。
“少清,聽說你今天出院!祝賀你終于出院了!”
梁可笑靥如花地走進來,巴掌大的瓜子臉化着淡淡的妝,她穿得很清爽,似乎是為了能夠看起來年輕一點,她把從來都不舍得紮起來的波浪卷發都束了起來。
雖然梁可送了玫瑰花,然而随淺和顧少清都不是伸手會打笑臉人的性格,随淺禮貌地接過花束,她和顧少清異口同聲地說了聲“謝謝”,別樣的默契讓梁可的笑容瞬間僵住。
“坐吧。”顧少清道。
“嗯。”梁可熟稔地坐下,這五年來她隔三差五地就會來,對這裏的确很熟悉。
她笑盈盈地端詳着顧少清,眸中的愛意和欣喜不加掩飾。
天知道當她得知顧少清醒過來的那一瞬間,她有多高興。只是下一秒她就懷疑這就又是個夢。
是以她用刀子狠狠地紮了自己一下,直到看到手臂上冒出鮮血,疼得小臉都扭曲了,她才相信這真是現實,顧少清真的醒了。
那一天,梁可拿筆記錄了日期,因為那是她活了二十五年最開心的一天。
“少清你一會去哪兒?要不要去我那兒先住着?”梁可如黃莺般的聲音響起,輕快靈動。
“你來晚了,我已經決定去随園住。”顧少清攤了攤手道。
“随園?據我所知随園好像不允許外人住吧?”梁可是梁老的孫女兒,梁董的女兒,對随氏的了解可謂不只是一點半點。
“嗯。”顧少清沒說別的,他只是好脾氣地輕笑點頭。
一直在一旁沉默的随淺适時地開口,“規矩是人定的。不合理的規矩就沒必要遵守了。而且,少清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那是什麽人?”梁可眼神犀利地盯着她,似乎在逼她說出那一個答案。
“我……”
“是內人。”顧少清搶着道,“我們在交往。”
他握住随淺冰涼的小手,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顧少清,他就像個太陽一樣,能夠照亮身邊所有的人。
誰知這話卻惹得梁可輕哧一聲,“交往?你和誰在交往?我怎麽覺得你這是自作多情呢?某個人好像不是這麽想的吧?”
随淺淡漠地看她,她不打算接茬,因為她知道梁可會繼續說下去。
果然,梁可見随淺無動于衷,她“蹭”地站起來,走到随淺近前,眸中簇着幽幽的火光,“昨天你和誰三更半夜的還去看電影?別告訴我是顧少清。我還沒瞎。”
随淺的手倏地攥緊,她薄唇輕抿,面無表情。
克制住去看顧少清神色的沖動,她平視前方,眼神淡然,“我和誰看電影,都與你無關。即使我将來嫁給顧少清,我也仍舊有和朋友看電影的權利。我問心無愧。”
“問心無愧?呵,你問心無愧顧景桓也問心無愧?你們兩個什麽事兒都沒有他那麽幫着你?你真當我白癡?顧景桓是什麽人?他每天有多忙看看電視都知道。他有陪朋友看電影的閑工夫?”
梁可的一句句話像是刀子一樣剜在随淺的心上。
讓她不知道說什麽來反駁。
恰好在這時候響了起來,無形中替她解了圍。
随淺看了眼來電顯示,眼裏劃過一絲詫異,蘇曼?
不顧梁可灼人的目光,她走到一旁接電話。
“淺小姐,您七點有空嗎?”蘇曼恭敬地道。
“有事?”
“嗯,我要走了。走之前想要再見您一面。”蘇曼輕笑道。
随淺詫異不已。蘇曼一直跟在顧景桓身邊,幾乎形影不離,現在她說要走了,什麽意思?顧景桓也要走了麽?
“好。我過去。”嘴比心要誠實,不等她想明白,已經脫口而出。
“那就在我第一次見到您的地方,可以麽?”
“嗯。”
挂了蘇曼的電話,看着注視着自己的四道目光,随淺忽視掉梁可的,直接看向顧少清,試着在他的臉上搜尋失望和難過的神情,還好,并沒有。
随淺輕聲道,“蘇曼叫我過去一趟。她好像要走了,臨走之前想見我一面。”
梁可在一旁冷笑一聲,“是蘇曼想見你還是顧景桓想見你?”
“……”
“嗯,去吧。注意安全。”顧少清親昵地捏了捏随淺的臉頰。
“那我讓王琳過來接你。”随淺道。冬盡在亡。
“好。”為了讓随淺安心,顧少清沒推辭。
直到随淺離去,顧少清的眼裏才閃過一絲落寞,轉瞬即逝。
“走吧,我請你吃飯怎麽樣?”随淺走了,梁可挑了挑眉毛,笑道。
“不能讓你請客,但我現在請不起你,我們aa制怎麽樣?”顧少清笑得溫潤。
“你有錢?”
顧少清搖頭。
“那……”
“看我的。”顧少清笑得神秘莫測。
小主們追得辛苦可以攢幾天的更新然後一起看,或者當天看前一天的。悅兒會盡全力不斷更。更新時間一直都是是之前的三個時間,除非哪天悅兒沒吃藥…話說我能弱弱地求個鑽和票麽?
091 他對晴雯小姐沒有男女之情
從醫院出來,随淺開車直奔那間咖啡屋。蘇曼要是不提她都忘了,有一間咖啡屋,她曾經和顧景桓在那兒“巧遇”過三次。
因為那間咖啡屋距離她的學校很近。早上有的時候她會直接去那兒買杯黑咖,買個面包帶着去上課。
第一次,她的錢不知道掉在哪兒了,他替她付的錢。彼時他曾經在雨夜裏救過她一次,她對他的感覺,已經很微妙。只是自那以後他卻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直到這一次替他付錢,他們才是第三次見面。
第二次巧遇,她看到他把錢還了。心裏覺得有些惋惜,以後再沒借口見他,又有些輕松,以後終于不用去見他了。
第三次她再掏錢,店員說有位先生把錢給付了。她微微一愣,拿着黑咖看到了角落裏一邊抽煙一邊凝視她的他。
她漠然走到他面前,他卻對她說“黑咖傷胃,別喝太多”,話雖這麽說,過後卻還是把她往後所有在這家咖啡館的消費都預付了。
那一次她沉默地坐下來,用喝咖啡的功夫,陪他坐了一會。
從那以後他偶爾會叫她出來。喝一杯咖啡。那個時候她覺得他真的很奇怪。他從來不喝,可是又十分熱衷于叫她出來喝。
可時間長了,他如果不來了,她心裏又會牽挂着。
随淺趕到咖啡屋的時候,蘇曼已經來了。她背對着門口,坐在靠窗的角落裏。她對面的空位就是随淺慣常坐的位子,沒想到她還細心地替自己留着。
“蘇秘書。”随淺靠近那張桌子,輕輕喊了一聲。
蘇曼回過頭,見到随淺來了,她笑着做了個“請”的手勢。
“淺小姐請坐。”
“給您點了黑咖。”蘇曼聲音柔和說道。
随淺微微眯眸打量蘇曼。今天的她和往常很不一樣。脫下了一身的職業裝,換上了一條知性的紫色連身長裙,盈盈一握的腰身剛好凸現出來。常年高盤的發髻打開,一頭披肩長發柔柔地攏在一側。
很美很有女人味。
這樣的蘇曼,連女強人的精幹的氣場都不見了,似乎她只是一個成熟優雅的小女人。
“淺小姐,今天請您來這裏,主要是來和您辭行的。”蘇曼淺淺地笑道。
“……”随淺雙手握着咖啡杯,暖手。
“先生派我去s市公幹,短時間內應當是不會再回來了。”蘇曼偏頭看向窗外,迷蒙的眼中有隐隐的不舍愁緒。
這座城市,從大學時候來到這。她已經在這生活了十幾年。
雖然曾經也對這座城市有過厭惡。可她這座城市也見證了她無數的歡喜。
“什麽時候走?”随淺低頭看着杯中微微搖晃的咖啡,香濃的咖啡味飄入鼻端,那味道竟是比平時還要來得苦澀。
“明天就走。s市的事情急需人手。”蘇曼握着小匙攪着杯中的咖啡。
“一路順風。”随淺幹幹地點頭,她一向寡言孤僻,不懂得與人交往相處之道,能說一句祝福已經是難得的事情。
“在走之前,我有些話想要和您說。”
“時光真是不饒人,這一晃認識您也有十來年了。想當初第一次見您,先生和我說人群裏第一個看到的那個就是您,我當時心裏還有些不信。”蘇曼好笑地道。當年的她還是年輕,如今那些小心思早被時光磨滅,想來也只剩下無奈感慨。
“可是見到您之後,我就真得覺得是那樣的。我故意想要看您出糗,可您不聲不響地最後敲打了我一句。”
随淺也想起來了,她的眉眼間有些恍惚有些笑意。
“那一會兒,我就知道,您和先生以前那些女人都是不一樣的。”
“我跟在先生身邊快二十年。看着他和您走到了今天這一步,我心裏也不好受。所以有些話我想了很久,可還是覺得我不得不說。因為如果我不說,依着先生的性格,您永遠也不會知道。”蘇曼抿了抿唇,淡然地擡眸堅定地看着随淺。
聽到是有關顧景桓的事情,随淺握着杯壁的手指莫名地一緊。指尖微微泛白,白皙的臉龐上神色如常。
她認真地回望着蘇曼,落落大方,鎮定安然。
蘇曼深吸一口氣,她拿出點了幾下,随即翻轉過來對着随淺。
随淺狐疑地望着屏幕,定定地看着。
這是一個視頻。
畫面中,一個穿着純白睡衣的女人正撅着屁股趴在床底下找什麽,下人們在一旁一臉驚恐地說小姐請出來,那女人卻完全不動。片刻之後,她終于鑽出來,手裏握着一只拖鞋。
女人長長的頭發掩着臉看不清面容,只聽傻氣的笑笑,拿着那只拖鞋竟然就要放進嘴裏吃了。
傭人們連忙把她拉開,想要奪走那只拖鞋,卻被她死死地護住,只要有傭人想要上前她就會連踢帶撓,不停地尖叫。
拉扯之中随淺終于看清了她的容貌,正是随晴雯。冬布役劃。
終于随晴雯還是抵不過幾個傭人的力氣,拖鞋被拿走。她立刻一臉驚恐地說要去找“桓”。她不停地念叨着那個名字。
突然發了瘋似的沖向窗戶,然而窗戶都是緊閉着的,她這一沖,“砰”地就撞在了厚重的玻璃上。
“嘩啦”一聲窗戶破碎成片,眼看着随晴雯就要掉下去,卻被傭人們眼疾手快地拽了回來,她跌倒在地上,頭上滿是鮮血。
立時,剛才沒來得及攔住她的傭人們全都七手八腳的湧上來。
視頻結束了。
随淺的心裏卻滿是震撼。溫雅絕美的巨星,竟然曾經有這樣瘋癫的一面,她始料未及。
徐徐地擡頭看蘇曼,那雙黑亮的丹鳳眼仿佛在問“給我看這做什麽”。
蘇曼長長地吸了口氣,她?起勇氣道,“先生結婚的事情并不是真的。”
随淺睫毛微微顫抖,盡管早就知道了,然而從蘇曼的嘴裏說出來,卻還是讓她心顫不已。
“當年晴雯小姐出事,神智錯亂,因為先生對她的意義非比尋常,她只愛親近先生。大概是因為身世相像,先生也很寵她。”
“後來她的病情忽然嚴重,因為那場事故,她害怕先生再也不要她,所以就求先生和她結婚。可先生怎麽會同意。”
“因為先生遲遲不同意,她的病情越來越重,最後就魔怔了,每天都說先生是她的老公,到處找先生和她的結婚證。找不到就大鬧一通。任先生怎麽哄也哄不好。最嚴重的那一陣子,晴雯小姐一個星期割腕十八次。有兩次都差一點就活不過來。”
“醫生說晴雯小姐是受了刺激所以才會瘋癫,心病還須心藥醫。先生不忍看到晴雯小姐再病下去,只得和她簽署了結婚協議書。因為她當時精神狀況不好,沒有領證。只是騙她說登記過了。”
“奇跡的是,從那以後她真的就逐漸好轉了。因為我們都清楚這件事,所以任晴雯小姐說,我們也并不放在心上。”
“沒想到偏偏那天她就在您的面前那樣說。晴雯小姐的病情剛穩定住,如果先生不承認,這四年的醫療成果就都付之東流了,而晴雯小姐好不容易恢複正常的人生又會恢複成視頻裏的那個樣子。您可能無法想象,這些年,晴雯小姐每天的生活都像視頻裏的那樣。”
随淺默默地垂下睫毛。眼神中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當初先生和您表白,從來就沒想過會讓您以那樣的方式見到晴雯小姐。因為晴雯小姐的精神問題,先生派了很多人暗中保護着她,也算是變相的監禁。但那天施潤可憐晴雯小姐,放她出去溜達。沒想到晴雯小姐故意去找了先生。後來的事情您就知道了。”
蘇曼說完了,随淺卻徹徹底底地沉默了,她終于明白了,為什麽那天顧景桓的表情會那麽難看。
“随晴雯,她四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這件事事關晴雯小姐的聲譽,和美國一些複雜的關系,還是有先生親自告訴您比較好。但是小姐,我希望您知道,先生做的那一切,都是在盡量補償晴雯小姐。他對晴雯小姐沒有男女之情的。”
随淺呆呆地看着桌子,不知道能說些什麽。
蘇曼見狀,有些歉疚,更多的卻是釋然,“這件事情先生是絕對不會告訴您的。我和您說了,也是希望您不要放棄先生。先生他為您做的,要比您看到的多得多。”
“……”
“淺小姐,最後有一句話我很想對您說。”
随淺專注地擡眸看她。
“沒有不可治愈的傷痛,沒有不能結束的沉淪,所有失去的,都會以另一種方式歸來。”
蘇曼笑笑,“希望您能和先生有情人終成眷屬。”
“謝謝。”随淺露出一抹由衷的笑容。
蘇曼率先離開了。
随淺卻還坐在那兒微微發呆,她的心緒久久不能平靜。
當初盛丹告訴她這事,她心裏更多的是平靜。可今天蘇曼告訴她,她心裏更多的卻是絕望。她自诩了解顧景桓,可其實,她真的一點也不了解他。
092 随晴雯,你找死!
耳畔,想起那日石竹小館中,顧景桓握住她的手腕時說出的話,他問她。“沒什麽要問我麽?”
随淺收緊手指,緊緊地攥住,既然不了解,那就去了解了解!
有些話總要說清楚,才能不給自己留下遺憾。
随淺從來不是個猶豫不決的人,打定了主意,她立即起身奔出咖啡屋。
坐進車裏,啓動車子,看着川流不息的車流往來從容。她默默地想,或許一切沒那麽糟糕。
咖啡屋距離顧氏很近,不到十分鐘,随淺已經看到了顧氏大廈标志性的g标識。
車速緩緩地降下來,準備駛進地下車庫,恰在這時響了。
按下藍牙耳機,王秘書的哭音從裏面傳來,“小姐,少清少爺受了重傷。已經被送進醫院了。”
刺耳的剎車聲猛地響起,随淺臉色瞬間一片冷白,“在哪個醫院?”
“第一醫院。小姐……”王琳的話還沒說完,随淺已經掐斷了電話。
臨近下班高峰。車輛擁擠交通堵塞,随淺恍若不見,她猛地掉頭,加速變道,在車與車的空隙之間鑽過,有幾次都差點和身邊的車撞上。
她卻毫不在意,連闖四個紅燈,車子幾乎是飛到醫院樓下。
随淺小跑着上樓,臨近手術室門口,老遠就王琳手足無措地在門口來回地徘徊。臉上不見平日幹練理智。取而代之是滿面的驚恐。冬叉冬劃。
角落裏還蹲着一抹不起眼的綠色身影。随淺定睛一看,竟然是梁可。
只見梁可眼神呆滞,整個人都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她的臉頰紅腫,原本清新幹淨的綠裙子帶着深一道淺一道黑腳印,而她纖細的雙手手掌上,滿是刺目的早已凝固幹涸的鮮血。
仿佛意識到,那些都是屬于那個叫做顧少清的溫潤男人的鮮血,随淺瞳孔皺縮,她陰沉着臉,大步走上前,王琳見到她連忙跑上來。像是無根的浮萍找到了依撐。
“小姐。”她的聲音微微顫抖。
不再像平時那樣客氣疏離。她握住随淺冰涼的手,竭力讓自己鎮靜下來。
“少清什麽情況?”随淺任她握着,目光卻落在“手術中”幾個刺目的紅字上。
“少爺小腹被捅了兩刀,身上多處骨折,現在正在裏面做手術。已經進去兩個小時了。”王琳臉色慘白,細看還能看到眼角未幹的淚痕。
“怎麽回事?”随淺瞟了眼已經傻掉的梁可,沉沉地問。
“您讓我去接少爺回去。少爺和梁可小姐吃完飯後就給我打電話讓我過去。我和小張剛剛趕到那兒,一群黑衣保镖就立刻跑了。那會兒少爺躺在地上流了很多血,眼看就快要不行了,卻還緊緊地護着身下的梁可小姐,什麽都顧不上我們連忙帶着少爺趕來醫院。”
王琳顫抖着身子回憶當時的場景。滿地的鮮血,這樣說起來她仿佛還能聞到刺?的溫熱的血腥味。
“是你!都是你!一定是顧景桓派來的人!”梁可驀地擡起頭,聲嘶力竭地大吼着,“都是你!五年前如果不是你,少清不會在床上白白躺了五年!今天如果不是你,少清不會生死未蔔!全都是因為你這個賤人!如果今天少清有什麽好歹,随淺,我一定要你不得好死!”
梁可面容猙獰陰狠地等着随淺,她用力的喊着,豆大的淚珠洶湧地從她的眼裏掉落。
怎麽會變成這樣呢?
明明前一秒還笑容溫暖地拿着借來的吉他彈曲子籌錢和她吃飯的人,為什麽下一秒活生生的人就滿身是血不省人事?五年了,老天爺你還沒懲罰夠麽?他已經在那張病床上躺了五年,你還要怎麽樣!
“啊!”梁可抑制不住地大聲喊叫,她抱着頭緩緩地蹲下,嚎啕大哭。
剛才那些恐怖的畫面全都湧進了腦海裏。少清将她保護在身下被十幾個虎背熊腰的男人狠踹的畫面,少清咬緊牙關頭上冷汗直冒卻一聲不吭的畫面,少清渾身是血仰躺在地上有氣無力地叫“淺淺”的畫面。
一幕幕都像是鋒利的刀子将她的心一刀刀地切下來。
“她有什麽值得你這樣!她有什麽……”梁可抱着雙膝嗚咽着自言自語。
聽到她的話,随淺的眼眶也有些許的泛紅,緊繃的下颚洩漏了她波動的情緒。
在掌心震動。
随梓琳。
随淺漠然地接通。
“随淺啊,你在哪兒啊?”
“……”随淺的手指倏地攥緊,手背上暴起的青筋仿佛要沖破皮膚。
“你是不是在醫院啊?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覺得自己一個人在醫院呆着實在是太無聊了,桓他又不許我出院,所以我就找少清來陪我了。你不怪我吧?畢竟a市我除了他也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