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是怎樣的世界。
在我的認知裏真的沒有見過，而我真是像他們說的那樣依稀記得些許上輩子的東西。是的，只有一點點，那一點點全是關于我那可愛的孩子們的。
我沒有見過那麽大的魚，也沒有見過那麽怪異的動物，這裏所有的一切我都沒有見過，我重出生到現在，見到了許多許多新奇的東西，每一天那些新發現都讓我感到快樂和滿足。
我挎着小籃子，走在森林的小路上，路邊的野花開的到處都是，小小朵兒黃色的花瓣，味道很好聞，淡淡的香味，這和米特身上的味道一樣，米特一定是拿這些花朵做熏香熏在衣服上了，我心裏想着，嘴角也挂着恬靜的笑容。
米特真是個可愛的女人。說起來，好幾次米特總是糾正我叫她的名字，義正言辭的告訴我要叫她米特阿姨，不能直接叫米特。
想想還真是不習慣，我都那麽一把年紀了，現在居然要叫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阿姨。盡管我現在的年紀才九歲。
“米加爾！”
聽見有人喊我，不用回頭我都知道怎麽有活力的聲音一定是小傑這孩子。我擡頭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陽，算着時間應該是午飯的時候了，難怪這孩子這麽積極跑過來叫我，看來是玩的太瘋，餓壞了。
“小傑，我在這裏。”我沖着已經跑過來的男孩兒招招手。
“啊，我知道米加爾在這裏，我是聞着味兒過來的。”男孩兒揚起大大的笑臉，開心的說道，“我們快回家，米特阿姨今天做好吃的蛋包飯，早上的時候她有說過。”
“嗨，嗨，我們這就回去。”我順手把挂在手上的籃子遞給他。
“哇～米加爾你好厲害啊！采了這麽多的‘小動菇’。”小傑抱着籃子往裏看了一眼驚喜極了，連他那雙本就明亮的大眼睛裏都充滿了喜悅。
“我知道小傑很喜歡吃它啊，再說我也很想念米特做的‘小動菇湯’呀！”
“是米特阿姨，米加爾。要是被米特阿姨聽到，她又會不停地說教了！”小傑一面糾正我，一面做了一個好可怕的表情，好像米特的說教式多麽恐怖的事情一樣。
我好笑的看着他的樣子，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跟着小傑一起往回家的方向跑過去了。我特意落後小傑幾步，看着前面正抱着籃子歡快奔跑的男孩兒，突然一下子就覺得多麽的不可思議，多麽的讓人懷念。
我想起小時候的他就睡在我的邊上，盡管那時候我也很小。是米特把我養大的，是米特用牛乳把我和小傑養大的。米特說我是在樹林的小河邊被她發現的，有個木棚裝着我，木棚裏除了我什麽也沒有，她就把我帶回家，那時候她剛剛從金那裏抱來了小傑。
金是小傑的父親，小傑和我一樣大，米特二十四歲。
我不知道米特對小傑的父親是怎麽樣的感情，他們并不是夫妻，米特卻養着他的孩子。每一次談到金，米特總是不願多談，話題轉移的生硬，久而久之，小傑就不再問關于他父親金的事情了。只是我從米特的眼睛裏常常能看到她愧疚的眼神。
也許，很多事情她和金都生不由己吧。
只是，每當看到小傑的時候，我總是忍不住多心疼一些他，這孩子有時候大概會很寂寞吧。這島上面和他同齡的孩子只有我一個，而我又不是個真正的孩子。要是有和他差不多年紀大的男孩子在島上的話，或許他就不會總往森林深處裏跑了，要知道盡管鯨魚島上沒什麽大型兇猛動物，但是森林裏面可不一定。我就曾經聽說過，每年總會有幾批人來島上的森林裏捕獵一種叫狐熊的動物，島上的大人也總是告誡我們狐熊很危險。
盡管如此，小傑還是喜歡往森林裏面跑，我想那大概是男孩子愛冒險的天□□！而且，小傑是聰明的孩子，只是有時候比較倔強，基于這點不定時的倔強，我還是不太放心，大多數時間，我經常和他一起在森林裏冒險，當然這裏的冒險要打引號，因為真的在冒險的是小傑，而我大部分時候只是挂着籃子收集一些林裏的野味罷了。
就像小傑喜歡吃的“小動菇”，我和小傑發現它的時候，它正伸着小傘頂一蹦一蹦的往陰涼的樹蔭下跳過去。我和小傑驚喜極了，小傑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一個，可惜當我們把它拿到明亮一點的陽關下想看清出的時候，它居然一動不動的了。久而久之，我和小傑發現這種會蹦的蘑菇特別讨厭陽光，就是所謂的見光死，但是只要曬過陽光後，它的味道就變得特別鮮美，很多次我和小傑都采着這種蘑菇帶回去給米特做食材。後來，小傑就叫它“小動菇”了。
由于它愛動，數量又少，每一次都需要我們和它捉迷藏一樣的來回跑，來回找，時間長了，我居然也練就了一身眼明手快的功夫，就連跑步和耐力都可怕的驚人，這樣的結果着實把我吓了一跳。但是，能有這麽健康的身體我又比什麽都要滿足。
我一直以為，時間就會在我和米特唠家常，看着小傑慢慢長大的歲月中度過去，直到有一天，小傑滿身是傷的回來，打破了這一平靜的生活。
那一天，我沒和小傑一起去森林，我并不總和他一起。一直到傍晚，米特做好了飯，小傑都沒有回來，她讓我先吃，但我和她一樣擔心的根本吃不下去，晚上的森林是很危險的。我放下手種的勺子，将一動沒動的晚上推開，徑直走向門口。
“米加爾，你幹什麽去？”米特突然緊張的叫住我。
“去找小傑，我很擔心。”我望着米特，心裏的擔心不住地往外冒，森林的夜晚比外面來的早，茂密的樹枝能夠很快的掩蓋住夕陽的餘光，雖是傍晚，但森林裏恐怕早已經漆黑一片了，鯨魚島的夜晚一向來的早。
“不行，你不可以去，太危險了。小傑他……”
米特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就聽到了門外不遠處傳來了腳步聲。我緊張的拉開門，因為我好想聽到小傑的腳步聲，但是為什麽聽起來有些拖沓，難道……
“米加爾，你不能出去！”米特大聲喊着我的名字，從後面沖了過來，溫柔的雙手抓住了我的肩膀，然而之後她卻發出了更加大的驚呼聲。
“小傑！”
我打開了門，沒有像米特擔心的那樣走出去，因為我已經看到不遠處正走過來的小傑，而我擔心的事情也真的發生了，小傑受傷了，全身看起來多處擦傷，臉上也流着血。
“你這是怎麽回事？”我擔心的看着小傑問道，他的手裏居然還抱着一只幼崽的狐熊，真是要瘋了，“快進來，我給你看下傷口。”
“啊哈哈……抱歉……回來晚了，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笨蛋，你那根本就不是摔跤弄出的傷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居然還學會撒謊了。
我的手剛準備去扶小傑，就被米特拉回來，大門也被米特用力的關上。
“米特阿姨？小傑還在……”
“騙人的孩子，就讓他在外面帶着好了，”米特沖着關上的大門，生氣又擔心的說道，我甚至能聽到她聲音裏的顫抖，“反正……反正他也不關心我們是不是擔心他擔心的快瘋了。”
米特……
“如果他不說實話，那就一直待在外面。”
外面的風聲越來越大，海島就是這樣，風大雨多，常年這樣。我有些擔心小傑這孩子，但米特是對的，小傑不能說謊，起碼不能對家人說謊，即使是善意的謊言，也希望他能在學會控制自己之前不要說，雖然我一樣認為那是謊言。
“米特阿姨……”門外傳來被風吹的有些飄散的聲音，小傑老老實實的解釋了自己身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然而，我和米特都沒有想到，接下來将要面對的是小傑如此執着的追逐。
是的，小傑想要去找金。小傑從一位名叫凱特的獵人口裏知道了金的事情，他告訴米特自己要去當獵人，我看到小傑眼裏執着的快要燃燒出來的火花，然而米特卻僵硬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三年的時間就在米特和小傑的拉鋸戰裏度過了。
但不管米特如何想要去阻止小傑，卻最終還是放棄了，我知道她提出的條件對小傑來說根本就沒有難度，我清楚的知道米特心裏的掙紮。
這大概就是母親的愛吧。即使知道危險，卻還是願意讓孩子去海闊天空的翺翔。于是，艱辛和擔憂全部放在心裏，面上總是啰嗦的叨叨着孩子。
我在小傑拿着金的魚竿去完成米特說的條件的時候，找到米特聊天，東拉西扯的什麽都說，到最後我已經不知道自己都和她談了什麽了。
米特嘆了口氣，伸手摸摸我的腦袋，米黃色的發絲在米特溫柔的手掌下安安靜靜的服帖着，“米加爾是擔心我麽？”
我沒有擡頭，即便是現在的米特用平時一樣的語氣在和我說話，我依然能從裏面找到那一絲寂寞。
“不用太擔心，我沒事。我早就知道小傑是要走出鯨魚島的，”米特的聲音聽起來悠遠了很多，“他是金的孩子，這是遲早的事情。只是……我還是舍不得……”
有什麽亮晶晶的東西從我的眼前落了下來，我抿着嘴，伸出手環抱住身前的米特。
米特順着我微長的發絲，一下一下的，“你知道小傑跟我說了什麽麽？”
我在米特的懷裏搖了搖頭，緊咬着自己的嘴唇，我怕自己哭出來會讓米特更加難過。
“他說‘即使要抛棄自己的孩子，都還要繼續的工作，那不是很偉大麽’，他果然是金的孩子啊……”
說到最後，米特所有的話語都變成了一聲嘆息，那裏面包含了數不清的思緒情愁。
我收緊了抱着米特的手臂，心裏被小傑的話深深的震撼了，我想米特應該跟我是一樣的感覺，所以我才能從她的話語中聽出了那小小的驕傲。
獵人是什麽，我不知道，米特也并不十分清楚。我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樣的工作能讓人又愛又恨，但我知道它一定不是我所認為的那個獵人。一瞬間，我的腦海裏突然出現了一些只字片語，很混亂，什麽法則，什麽大千世界的。我眯了眯眼睛，把這些詭異的思緒全部排除掉。
“米加爾，我想拜托你一件事。”米特也抱住了我，她的手臂有一些輕抖。“雖然知道很過分，但還是只能拜托你了，幫我照顧小傑吧。”
“好。”我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就答應了米特，即便是她沒有開口，我也打算和小傑一起去參加那個獵人考試。
“米加爾總是這麽成熟……”米特抱着我的手又緊了緊，“小傑将要去的，将要面對的……我已經無能為力了……只能，只能拜托給你了。”
我的眼淚在這一刻終于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我不知道米特是帶着怎麽樣的心情說出這番話的，那種無能為力的悲傷，讓我的心都揪了起來。
“不要擔心，我會照顧他的。”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正常些，但還是有一些顫抖洩露了我的情緒。
“謝謝你，米加爾。”
我和小傑是在米特的注視下，離開了我們家招牌的小樹屋。遠遠地，我看見米特和婆婆的身影慢慢淡出了我的視線，那樣子仿佛是要淡出我們将要面對的世界一樣。
我回過頭望着前面正大步前行的小傑，緊了緊身上背着的背包，堅定地跟了上去。我答應過米特，要照顧好小傑，不能食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