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上上簽

檀雲走後,當夜睡下之前,春韭在花玉妍耳邊喋喋不休了半晌,生怕哪一日被她害得讓檀雲一兩銀子發賣了,花玉妍安慰了許久,拍着胸脯保證她雖然不管事,但關鍵時候她還是做得了主的,絕對不會讓她被發賣,要她安心聽她的話做事,春韭方才意猶未盡地住了嘴伺候花玉妍睡下,一夜無夢,直到翌日起來,花玉妍才突然覺着有些糟心。

她依舊不會背書。并且好像把之前會的也忘了。

前天回來之前,段雲衡看她也學了幾天,要她回去被一段千字文下來,但她回去之後着實背得艱難,才在昨日早上那般堅決地裝了病,本想着在府裏背書的,結果什麽都沒記住不說,昨兒這麽晚才回府,把之前背的那些也統統給忘記了。

她今天該怎麽辦?

花玉妍很是憂心,昨兒要是沒遇着段雲衡還好,這會兒可叫她再怎麽裝病?那個據說三歲孩童都能倒背如流的東西,她竟然十句都記不住,這叫她如何有臉去見段雲衡?

垂頭喪氣愁思滿腹地用完了早膳,花玉妍磨磨蹭蹭地翻牆去見了段雲衡,正拼命在府中尋着各種說辭,卻見段雲衡一身團雲錦繡暗紋的窄袖霜色圓領衫,玉冠束發,并不似尋常他在院長教她念書時那般的随意閑适。

“先生,您要出門?”花玉妍覺着段雲衡的這個決定甚是正确。

“是。”段雲衡點頭道,“這天下詩詞,不僅乃自身學識之精華,更蘊着天氣靈氣,玉妍你說你要學寫詩文,那便不該只拘泥于書本上的事,與這外頭欣賞欣賞風景山色,也是十分重要的。”

“先生,你要帶我出去踏青?”花玉妍霎時就領悟了。

段雲衡唇邊的笑意溫和,“對,今日的太陽甚好,段某既為人師,也不該将你局限于這小小的院子,便當帶你開闊開闊視野如何?”

花玉妍将手中的書往桌上一丢,認真佩服道:“先生,你說的真是太對了。”

…………………………

入春已久,辰時以後的陽光漸暖,正是怡人的時候,段雲衡是備了馬車出行的,車中的布置舒适,還備有平時念書時花玉妍最愛的點心,一路吃着看着出了城,偶有春風拂面,真是好不惬意。

“先生,我們這是要去哪兒?”花玉妍一面趴在窗口的地方懶懶地吹着春風,一面問道。

段雲衡的手中端着剛泡好的茶盞,輕吹了一口水面上的茶葉,道:“蒼山。”

“我們要去爬山嗎?”花玉妍有些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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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雲衡的眸光落在花玉妍的面上,嬌麗的面容映着春陽,愈發嬌豔可人地讓人衣不開眼,“只為爬山未免乏味,我們走到哪裏便是哪裏如何?”

“走到哪裏是哪裏?”花玉妍靠在窗上的腦袋倏地擡起,眸光晶亮,“這個好,蒼山有一大片呢,爬上去也都一樣,還不如走到哪裏算哪裏,尋幽探秘才有趣。”

段雲衡的眸底異光微動,道:“如此,那等再走上一段到了蒼山腳下,我們便下車吧。”

“好。”

蒼山山脈綿延百裏皆稱蒼山,其中矗立的有皇室宗廟,貴族家廟,前朝行宮,當然,也不乏平常百姓上香的寺院,密集的地方,幾乎百步之內便有一廟。

“先生,聽說這山上有普緣寺,求姻緣甚是靈驗。”

花玉妍不知道為什麽,來的路上并沒有什麽感覺,可一下車看到眼前的這座山的時候,腦中便浮起了這件事來。

“哦?”段雲衡落在花玉妍面上的眸光沉沉,“那你可要去那寺中一觀?”

“不……”花玉妍脫口就要說不,那普緣寺在山頂上,爬上去便極費力氣,可話在嘴邊卻是哽在了喉頭,心底似乎有一道呼喚,催着她上去。

“去,反正今兒我們就是出來踏青的,去那普緣寺走走也無妨,先生覺得呢?”花玉妍轉頭笑道。

段雲衡的眸光深沉幽靜,“玉妍既然有興趣,那我們便上去走一遭瞧瞧新鮮也好。”

花玉妍笑眯眯地伸手往前一引,“先生請。”

段雲衡的笑容淡淡卻是溫和,“何必多禮,玉妍于我一道吧。”

語畢,與花玉妍相視一笑,一起往山上走去,男才女貌,并肩而行,仿若一對璧人。

“先生,徒弟讓師父先走,不是應該的嗎?”

“如今并非授課之中,我并非你師父。”

“先生,你這個人可真是好相處。”

雖是春陽暖人,可山中依舊微寒,花玉妍方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有些冷,但一路從山下不帶歇腳地爬上山頂,不僅身上熱了,腿也是走得夠麻木,在廟門前歇了半晌方才緩過來,擡頭看看段雲衡,卻是氣定神閑得很。

“先生好體力?”花玉妍由衷地贊了一聲,爬這麽高山都不帶喘氣,看着這位先生不僅會武,而且武功很高,真真是文武雙全。

段雲衡聞言,只是笑了笑,“玉妍,歇夠了,我們就進去吧。”

說着,便往寺裏而去。

悠悠的梵音寧靜深沉,寺中的菩薩向來被傳甚是陵園,這普緣寺的香火也是極旺盛的,今日又正逢十五,廟中的香客愈發雲集,花玉妍與段雲衡走過了最前邊的大雄寶殿,便直接往求姻緣處而去。

“先生,你且等我一等。”

花玉妍既然決定上了這普緣寺,自是有自己的私心的,都說這普緣寺求姻緣靈,她既有了自己的心上人,怎麽能夠不求一求。

這求姻緣的人也是極多,花玉妍排了半晌才終于搶到搖簽的簽筒,跪在菩薩面前默默求了半天,念了好幾遍周文征的名字,才開始搖簽筒,奇怪的事,不知是花玉妍的方法不對還是別的怎麽的,花玉妍搖了半天始終不見有簽掉出來,想到可能是自己同周文征的姻緣不順,不由心急了起來,猛地用力搖了一下,終于聽見“啪”一聲,有簽掉了出來。

花玉妍的心中一喜,忙撿起來看,只見簽頭上寫着“上上簽”三個字。

上上簽,菩薩也說她與周文征之間是有姻緣的!

“先生,我求了一支上上簽!”花玉妍滿心喜悅地走到段雲衡身邊把簽那起來讓他瞧,“菩薩也說我與周公子有緣分。”

“哦,是嗎。”段雲衡的神色有些僵硬,雖然他一開始就知道她求姻緣簽是為的周文征,可是見到她這般喜上眉梢的樣子,他依舊是心痛地幾乎說不出字來,或許這便是報應,他之前曾做過的事情,上天總歸是會報應給他。

“我去找師傅解簽。”花玉妍說着便要往大殿門口解簽的地方去,可轉身一瞧只見那裏圍着一群人,具是等着解簽的,霎時便沒了興致。

“算了,反正我求的是上上簽,解與不解也沒所謂,先生,我們往後面去吧,那裏還有棵上百年的許願樹,咱們去瞧瞧。”

“好。”段雲衡勉強笑了笑,同花玉妍往後面走去。

普緣寺的後山上是一棵上百年的古樹,大約有古樹的寺院總歸要弄些名頭出來,這普緣寺的古樹自不會例外,向來被當做寺中的許願樹,茂盛巨大的樹冠上挂滿了紅色的彩綢漆牌,遠遠看去紅綠相間,是一種欣欣向榮的生機。

“先生,你看那裏,你要不要許個願?”古樹的一旁,一個小攤上由寺中的和尚管着,專賣許願的木牌,還備着筆墨,不大的攤位上正圍着幾個人,付錢賣了牌子,躬着身子在木牌上寫着什麽。

段雲衡搖了搖頭,“不必。”

花玉妍自進這寺門起便是滿心想着她與周文征之事,自是不會錯過任何一個機會,見段雲衡不去,便也不再客氣,将手中捏着的上上簽往段雲衡手裏一塞,“那我去了,且勞煩先生先幫我收着。”

語畢,迫不及待地便跑了過去。

山上的山風有些放肆,忽強忽弱地一陣陣吹過,吹得頭頂的古樹嘩嘩作響,鮮紅色的彩綢仿若長長的水袖,在這山間古樹之上,既歡愉又孤寂。

段雲衡立在古樹下面,霜色的衣袂袍裾微揚,靜靜看着花玉妍興致勃勃地跑去買了許願牌子,在那桌子上彎下腰執筆寫下什麽,明媚俏麗的面容上臉頰微微泛紅,叫揚起的發絲半掩半遮着,更是不甚嬌态。

玉妍,你可知道那周文征永遠不會中意于你,你可知道如今那個被你寫在木牌上的名字應該是我?

掌心微微收緊,有什麽東西膈在手中,段雲衡舉起那根細細的竹簽在眼前,簽頭用朱砂寫就的“上上簽”三字直刺入眼中,段雲衡不禁冷笑,上上簽?若真是上上簽那麽前世花玉妍便不會是那般的結局!

指尖的簽上劃過,段雲衡的眸光不經意瞥見下面寫的那一句簽文,只有七個字,卻比那些晦澀難懂的簽文直白上許多。

柳暗花明又一村。

段雲衡的眸光倏然一怔,這是什麽意思?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花玉妍與周文征之間莫非還有可能?

回想上一世,周文征的心中有人,為坐穩官位,消除新帝的懷疑方與花玉妍虛與委蛇,根本不可能真心喜歡花玉妍,她與他之間怎麽可能還有可能?

莫非——

段雲衡的眸底暗光一閃,是指的他與她?

原本不管前世今生,若非沒有那些事情,他本已與成就鴛盟,可中間蹿出個周文征,她才與他越走越遠,他重活一回,便是為了扭轉形勢而來,便是她依舊錯愛上了周文征亦無法阻止他!

柳暗花明又一村,玉妍,你既是求的姻緣簽,那麽焉知菩薩指的不是我與你的姻緣?

山風微寒,卻是難掩花玉妍面上的微微凝起的紅雲,花玉妍在許願牌上寫了她與周文征兩心相悅的話便放下筆拿着牌子走向原地,擡頭卻見段雲衡蹲在樹根旁邊,不知在做什麽。

“先生?”花玉妍走上前去,“你在看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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