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并蒂蓮

“定……定情信物?”春韭咽了一口口水,心裏霎時就亂跳了起來,那日檀雲可是說了,不許郡主再去見周文征,而這會兒郡主都要送定情信物了,她這貼身丫鬟到底是攔還是不攔?

“發簪,玉佩,繡帕,香囊,荷包……”花玉妍喃喃道,“春韭,你說我送什麽比較好呢?”

郡主,您什麽也別送最好。春韭的心中糾結成了一團亂麻:

“郡主,您……您這定情信物送得有些早了吧,周大人……周大人還不認識咱們呢。”

“誰說不認識的,我與他不是已經見過好幾面了嗎?”花玉妍自動将記憶定格在躲雨那日,那一日屋檐下面,他們可是已經打過照面了的。

“可……可是……”可是郡主您這是私相授受,郡主,您的矜持呢?

“好了,哪裏來的這麽多可是。”

紙上的詩文寫就,花玉妍将筆放下,對着尚未幹透的墨跡吹了吹,道:“你去庫房領些針線回來,我想好了,送個荷包便是極好的,正好能把這首詩詞藏在裏頭。”

郡主,您果然都是早有預謀的,所以你說出來就是讓奴婢的心潮跌宕起伏的是吧。

春韭的臉上神色複雜糾纏,又不敢違背命令,只好去庫房領了針線回來。

花玉妍又将詩詞寫了幾遍,便開始着手繡她的荷包,或許是在旁的上着實沒什麽長處,花玉妍在女紅上卻是算得上不錯,雖初初動手的時候還有些手生,但極快便熟練了起來,不過半日的功夫,拿繡繃繃住的錦緞上便見着一朵并蒂蓮花栩栩如生。

“郡主的繡工可真是絕妙。”

便是春韭極不想花玉妍繡這荷包,亦不由得誇贊道。

花玉妍的唇角勾了勾,顯出些許的驕傲,指尖拂過自己繡的那朵并蒂雙蓮,唇角的笑意不由得柔了開來。

青荷蓋綠水,芙蓉披紅鮮。下有并根藕,上有并蒂蓮。

腦海中倏然浮現出這四句詩詞來,卻有些悲傷的味道來,花玉妍唇邊的笑意不由的微僵住,看着眼前繡品上并蒂雙蓮,不知為何便覆上了另一朵鮮活的并蒂蓮,仿佛她曾陪着誰一同在蓮池邊上看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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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呢?

花玉妍的頭上忽然一陣刺痛,連着眼前也黑了黑,手中的繡繃滑落在地。

“郡主!”春韭吓了一跳,看着扶着額頭的花玉妍驚道:“您不舒服?奴婢去找大夫來。”

“沒事。”花玉妍伸手拽住春韭,喘勻了氣,道:“我沒事,不用去找大夫。”

說着,有些愣愣地看着掉在地上的繡繃,彎下身子去撿了起來。

“春韭,你替我去隔壁的段先生那求副字來,就要這一首詩,我的字寫得不好,得臨摹着練上一番,才能拿得出手。”

春韭有些不放心得看着花玉妍,“郡主,您真的沒事?”

“我能有什麽事,不過是低頭繡了幾個時辰,所以一時有些頭暈罷了。”花玉妍擺擺手道。

“哦……”春韭看着花玉妍的臉色,确認依舊是紅潤有光澤,才放心離開。

春韭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花玉妍再次細細看向手中的繡品,并蒂雙蓮栩栩如生,卻再沒有了方才的感覺。

“下有并根藕,上有并蒂蓮……”

到底是誰,曾同她一起看過那并蒂蓮花,又能讓她的心底有那種感覺?

…………………………

秋風蕭瑟,秋色漸深,冰涼的寒意漸漸濃烈,自那日得了那首詩後,花玉妍便又少往段雲衡處去了,只說是在府中練字,也确實是在府中練字,花玉妍的手上使不上大勁來,所以寫的字上總是少了一股力道,而段雲衡的字則不同,飄逸中帶着一種堅毅的風骨,很是襯其人。

當日花玉妍一拿到他寫的字時,也是十分心愛,只因他這字不像旁人,卻是同當初她與酒館中見那周文征寫的字頗為相似,只是周文征的字中多了一種淩厲之感,大約是官場中鍛煉出來的,而段雲衡的字中卻透着一種淡泊飄逸,不失風骨,卻也不帶淩厲,叫她一見着,便是由衷的喜歡。

花玉妍照着臨摹了幾日,但由于手腕無力的關系,也着實臨摹不像,每每寫下來,那七歪八倒畫虎不成反類犬的字體,倒是有種侮辱了段雲衡的字的樣子,是以也只好作罷,從一堆寫好的詩中找出了一張看着最好的,仔細折了放進荷包裏頭,放在枕邊安安心心地睡了,第二日,便要去送給周文征。

天高雲闊,秋風微涼,天氣雖是飛快地涼了起來,可有日頭照着,到也生出許多暖意來。

“郡主,您……您真要去送嗎?”

一大清早的,春韭見着花玉妍又挑衣服又描妝的模樣,心中那種惶恐與焦慮都是真真兒的。

“那還有假,你以為我做這些都是玩的嗎?”花玉妍對着鏡子細細地往臉上抹着胭脂,道。

春韭的腦浮現起上回花玉妍落水時周文征那種一臉事不關己的淡然模樣,心中壓根就不看好,試探道:“那……那郡主有沒有想過,若是周大人他……他拒絕了,該當如何?”

“拒絕?”花玉妍頓了一下,道:“那又如何,我就是要讓他知道我喜歡他。”

這幾日的思量,花玉妍覺着自己之前想同周文征來個詩情畫意的偶遇什麽的着實是太蠢了,這般遮遮掩掩委實是白費功夫,都不能叫她好好地同他說上幾句話,還不如直接告訴他,起碼她以後還能理直氣壯地去找他不是?

可是那周大人不喜歡您呀,看看上回不就知道了,若真是喜歡的,哪裏能當面碰見過都忘得一幹二淨。

春韭覺着,她家的郡主就好像話本裏那些癡男怨女,一旦堕入情網,就好像是被蒙了眼睛,真真是連那些在旁人看來最明白不過的事情都一點無法察覺。

“行了。”花玉妍扶了扶髻上的簪子,站起身來道:“今兒你不必跟我去了,我一個人去就好。”

春韭一愣,“啊?郡主……奴婢……奴婢……”

雖然她着實不看好,但……但她身為替身侍女若是不跟着,讓主子一個人出去,萬一要出個什麽事,讓檀雲知道……她可是簽了死契的奴婢,可不想吃一頓刑弄殘了再被發賣。

“行了,”花玉妍拿出一小塊銀锞子交到春韭手裏,“買零嘴吃去,我今兒要辦大事,你跟着礙事。”

“郡主……”

春韭追上兩步,便叫花玉妍回身等着眼睛警告道:“行了啊,不許再跟着,壞了事兒可是不饒你。”

語畢,花玉妍便捏着那繡并蒂雙蓮的荷包大步走了出去。

“郡主……”

春韭看着花玉妍那潇灑的背影,簡直欲哭無淚,她身為花玉妍的貼身婢女,理應只聽她的命令才是,可是府中主持中饋、管家的、捏着她賣身契的卻是檀雲,一個是主子,一個是上司,都握着她春韭的小命,可兩人的行事卻是相左,叫她夾在中間,真真是左右為難,裏外不是人,既不敢違背主子的意思,又不敢不聽上司的話,這會兒……這會兒可叫她怎麽辦才好?

想着明月湖時周文征那始終冷淡的模樣,春韭估摸着花玉妍大約不大可能成事,但不能成事她才最倒黴,既得不了主子的好,叫檀雲知道又要好生一頓訓斥,再做不了人,若要是主子再出個什麽事……

春韭忽然覺着背後有些發涼,好像半只腳已經踏進了閻王殿,她既追不回花玉妍,這會兒又不能直接去尋檀雲出賣她,思來想去,這會兒能在花玉妍跟前說得上話,又能幫忙跟去勸花玉妍的只有隔壁的段先生了。

當下,春韭便急忙跑去了隔壁段宅尋了段雲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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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葉凋零,段宅院中樹下的落葉并未如何清掃,圍着一圈落在樹下,秋風一吹便随意在院中鋪散開來,一眼瞧去,莫名生出一種凄涼之感。

春韭來的時候,段雲衡正在院中下棋,有些蒼白的指尖拈着白玉的棋子,叫淡淡的金陽穿過,仿若透明了一般,透出一種明亮紅潤的光澤來。

“公子,隔壁府上的春韭來了。”頌德輕聲在段雲衡的耳邊說道。

“嗯。”段雲衡淡淡應了一聲,頌德轉過身擡了擡手,示意站在門邊兒上的春韭走過來。

春韭緩緩走上去,心中有些忐忑,畢竟此事事關花玉妍的名聲,雖然她自己并不在乎,可那事還真是叫她這貼身丫鬟都不大好意思替她說,可上回從青樓裏回來,花玉妍曾對她說過,段雲衡是知道她對周文征的心思的,是以這一回她說起來,倒也不算是太突兀,畢竟上回花玉妍在樊樓裏叫追得滿地跑這般丢人的事情段雲衡都是知曉的。

“段先生。”春韭行了一禮,神色間有些糾結。

這……這該叫她如何開口比較好呢?

段雲衡在棋盤上落下一子,語意淡淡,卻是先替她開口道:“可是你家郡主有什麽事?”

春韭拼命在腹中搜腸刮肚地組織語句,好叫自己的話聽起來正經一些,“回先生的話,不瞞先生說,我家郡主中意……中意翰林院的學士周大人已久……”

段雲衡凝視棋坪的眸光微暗,應了一聲,“嗯。”

春韭的眉心糾起,臉色也是血紅,“可,可那周大人并不認識……郡主也是一時迷了心竅才會喜歡他……”

“嗯。”段雲衡又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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