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輕賤

花玉妍看着叫不慎甩了出去的荷包,知道根本掩不住,咬了咬嘴唇,道:“這……這是我……”

話音未落。周文征已經掙紮着站起身來,捂着手上的胳膊,居高臨下地看着花玉妍,帶着一種厭惡冷漠,道:“姑娘,你我萍水相逢,周某承不起你的情,還請姑娘自重,莫要做了失了體統的事情,叫人輕賤!”

語畢,轉身便走。

花玉妍擡頭看着,秋風瑟瑟,卷起地上炮仗的紅色碎屑将周文征的背影與她越隔越開,然後落下來,就好像她的心也終于摔下來,摔成了這般粉身碎骨的模樣。

失了體統,輕賤,她不過是想告訴她中意了很久的人自己喜歡他,有這麽叫人輕賤嗎?

世人多有禮法約束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要矜持,要賢淑,要端莊,要有體統,可是她花玉妍就是什麽都沒有又怎麽樣,她就是要告訴自己中意的人自己的心意,也只是告訴了他她中意他,沒有不守婦道,沒有紅杏出牆,做什麽就讓他輕賤了!

鹹澀的水珠不覺從眸中低落,想起方才周文征看她那一眼中的厭惡,花玉妍的淚水便止不住掉下來。

她不怕他嫌她煩,不怕他冷漠對她,不怕他現在不喜歡她,可是……他不能讨厭她啊……

低低的抽泣聲在秋風中響起,花玉妍想忍回去,卻是越哭越兇,索性這會兒周圍看熱鬧的散了,要不也跟着迎親隊伍去看熱鬧了,也沒什麽人,花玉妍便也不忍了,将頭埋進膝蓋裏就哭了起來。

“玉妍!”一道焦急擔憂的嗓音驀地在花玉妍的頭頂響起,段雲衡匆匆趕來見着的便是花玉妍已是坐在了地上埋頭而哭,忙趕上前蹲下來扶住花玉妍的肩膀,道:“玉妍,我是段雲衡,你擡頭看看我……玉妍,玉妍你別哭……”

花玉妍心中只想着周文征那厭惡離去的模樣,自然是聽不見段雲衡的聲音,依舊埋頭而哭。

“玉妍……”段雲衡的心中抽痛,他是知曉的,擁有上一世的經歷,他知道周文征有心上人,他雖然遲了很久才找到她,可是查了他不在的時候她與周文征的一切,所以他知曉,知曉周文征的心上人是誰,知道那太仆寺丞家的千金出嫁那日發生了什麽……

他知曉,可是他又疏忽了,他以為他重活一回,已經改變了她的生活軌跡,以為她在府中臨摹他的字帖朝臨寫詩詞而已,卻不想她依舊在這一日去尋了周文征。

莫非真的是天命難違!

“玉妍不哭,你擡頭,你擡頭看看我是誰。”段雲衡抓着花玉妍的肩膀,搖晃着,讓花玉妍擡起了頭。

“段先生……”抽抽噎噎,花玉妍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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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雲衡看着花玉妍面上的淚痕,心中已是縮成了一團,擡手便用那霜白的寬袖去抹花玉妍面上的淚水,“別哭玉妍,別哭……”

段雲衡的嗓音中沒了往日的淡泊,低低地安慰着,卻不知該怎麽安慰,只能擦着花玉妍的淚水,可那淚水卻怎麽也擦不完。

“先生……他……他不喜歡我……”花玉妍抽泣道。

段雲衡擦着花玉妍的眼淚,眸中盡是疼惜,皺眉冷冷道:“那是他蠢。”

“他讨厭我……”花玉妍一想到這個,淚水便愈發兇猛。

想到上輩子最後花玉妍為周文征而死,段雲衡心中便湧上冷意,道:“他沒資格喜歡你!”

“先生……他為什麽不喜歡我……”

花玉妍只是止不住的傷心,只是想哭,便也不逼迫收斂自己,淚水從眼中湧出來,收也收不住,段雲衡的衣袖已是浸濕,看着花玉妍的模樣,想到曾經她也不知為了他這樣多少回獨自偷偷哭過,便再也忍不住,一把将花玉妍抱進了懷裏。

“玉妍,周文征不喜歡你是他沒這個福氣,是他沒這個命,你不該喜歡他的,你不要喜歡他……”

阿妍,我求求你,不要再喜歡他,你可以失憶,可以不再愛我,可是你不能再喜歡那個會害死你的人!

花玉妍叫段雲衡抱進懷中,心中不由得一怔,溫熱的懷抱充滿着陌生的感覺,卻又不那麽陌生,仿佛曾經在夢中想象過無數回,卻從沒有得到過,既熟悉,又陌生得不能再陌生,既從心底生出一種欲望想牢牢抱住,卻又覺得這懷抱陌生到燙手。

什麽是不該喜歡他,什麽是不要喜歡他?耳邊的聲音熟悉,可說的話卻不再叫她明白,花玉妍推開段雲衡,聲音依舊有些抽抽噎噎,道:“為什麽我不該喜歡他?”

“因為……”因為他會害死你!因為你喜歡的人是我!

段雲衡下意識就要說出來,可是看着花玉妍那根本茫然的眸子,卻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因為……你該喜歡心中有你的人。”

段雲衡的眸光沉沉,直直地看着花玉妍。

心中有你的人?

花玉妍微愣,誰的心中有我?難道是……

花玉妍猛地往後退了一步。

“玉妍……”段雲衡伸手抓住花玉妍的手臂。

“放開!”花玉妍卻像叫燙着了一般,猛地拂開段雲衡的手,擡頭看向段雲衡,眸光複雜。

“玉妍……”段雲衡的心中微緊,沉了沉心中紛雜的情緒,想着索性挑明白了心意,卻叫花玉妍截斷。

“段先生,你說過,你有未婚妻子了,你是為了找她來雲京的。”花玉妍道。

段雲衡梗了一下,想到之前說過的話,忙要解釋:“玉妍,我的未婚妻……”

“段先生,我本敬重你是有情有義之人,沒想到……”花玉妍頓了一頓,心中有些冷,她本是為着學詩文才同段雲衡接觸的,敬重他的學識才華,雖然她花玉妍不學無術,其實心中對那些有學識有修養的文人雅士向來是心存仰慕的,否則也不會看上周文征,後來她知曉他是為了尋未婚妻子而來,更是敬重他的情深意重。

雖然她花玉妍行事的确放蕩不羁,但也不至于做那種破壞人家姻緣的下作事情來,自然,也決不允許人家拿她作為見異思遷的對象!

“先生,玉妍本是為了周公子才拜先生為師學習詩文的,如今周公子無心與我,我也不必再費那周折,是以以後也不會再到先生那裏學詩文,你我這師徒情緣便在此斷了吧,玉妍謝過先生之前的教導。”

語畢,轉身便走。

“玉妍……”段雲衡伸手去抓,卻是連一片衣角都沒有抓到,眼睜睜地看着花玉妍離去,眸中終于透出一種哀色。

阿妍,我的未婚妻子就是你,你就是我的未婚妻子,我沒有見異思遷,也沒有移情別戀,阿妍,你回頭看看我,哪怕你回頭看我一眼,便是拼着你你恨我怨我讨厭我,我也有勇氣将從前的事情告訴你,阿妍,求你回頭看看我……

冷風卷地,終于帶起了冬日的寒意,吹得地上的并蒂雙蓮荷包翻了個身,露出了另一面未繡過名字的并蒂雙蓮。

段雲衡彎腰将那荷包撿起來,看着上面的并蒂雙蓮,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同樣款式的寶藍色蜀錦荷包,将兩個荷包并在了一起。

青蓮色的荷包嶄新,而那寶藍色的荷包的錦緞色澤黯淡,明顯已經歷了歲月,邊上的針腳也有些毛了,荷包上還沾着淡淡的不明污漬,不知是怎麽沾染上的,更是顯得陳舊,只是兩只荷包上繡的,都是并蒂雙蓮,一樣的針法,一樣顏色的絲線,甚至是連雙蓮的大小都一樣。

下有并根藕,上有并蒂蓮。

同根同莖,并蒂雙蓮,永結同心,永結同心……

……………………

花玉妍走了,沒有回頭,先是走,然後一路跑回了郡主府,進府的時候,吓得好些人圍上來詢問她出了什麽事,怎麽哭得眼睛都紅了,春韭更是吓得差點抱着她的腿哆嗦,眼睛汪汪地看着她,生怕她想不開什麽的。

花玉妍自然不可能想不開,一把推了春韭就将自己關在了屋子裏頭,今日這短短小半天,她的經歷倒是真夠跌宕起伏的,真真是起伏得她的心髒都要承受不住爆裂了。

只是雖然段雲衡的事情叫她驚詫,可到底最叫她傷心的,還是周文征的事情。

周文征不喜歡她,周文征還讨厭了她,周文征有心上人……

花玉妍把自己縮在床上,想要去找那個并蒂雙蓮的荷包,卻發現那荷包叫她留在了街上忘記撿回來了。

并蒂雙蓮,永結同心,其實,她既然敢去找周文征表明心跡,心裏是并不怕周文征拒絕她的,她不喜歡他,除了一見鐘情,還有日久生情,她已經準備好時常去尋他培養感情,挨兩個白眼也沒有關系,反正男未婚女未嫁的,做什麽就不讓她好好争取自己的心上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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