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綁架
當初府宅賜下來之後,段雲衡依舊是有一段時間住在郡主府隔壁,但他到底是皇帝的重臣,有多少人的眼睛盯在他的身上,是以沒過多久,他便搬回了臨安候府。
“郡主是要去臨安候府嗎?”
小丫鬟也是聽說過花玉妍與臨安候的關系,見着花玉妍道這裏來,便道:“郡主且先等等,奴婢先去敲門,讓他們派人來迎接。”
“不許去。”花玉妍道。
“郡主您……”小丫鬟甚是不解,既然都到了府門前了,為何卻不進去?
花玉妍遠遠地看着前頭的府門,心底升起的滋味難以言說。
若不是那場誤會,若不是她失去記憶,若不是她喜歡上周文征,原本他們是應該早就在一起的。
可是世事弄人,她忘記了愛上了別的人,可是,為什麽他卻從來不說?
他既然那麽早就已經找到了她,為什麽不告訴她以前的事情,為什麽即使她已經知道了,他也不願意同她提起他們曾經的事情?
花玉妍想不明白,甚是生出了一絲怨念。
一輛馬車停在了府門前,朱紅色的大門緩緩打開,一個身穿銀白色織錦繡團雲吉祥紋的錦衣青年在府中仆役的簇擁下步出府門。
花玉妍下意識後退幾步避在了牆後,再探出了半個身子。
錦衣男子的緩緩走至馬車邊,倏然似乎是想起了什麽,轉身與跟在身邊的人吩咐了幾句,露出了俊逸的側顏與那淡泊幽遠的眸子來。
段雲衡,你與我,到底是怎麽想的?為什麽你可以眼睜睜看着我中意周文征,為什麽哪怕是我如何冷漠待你,你都不願提起以前的事情?
花玉妍攥緊了手中的繡帕,眼眸倏然一沉。
憑什麽她要夜夜被夢境纏繞不得解脫?段雲衡,你必須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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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玉妍咬了咬牙,便要上前去,卻不想方邁了一步,後頸倏然一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晨風清冷,段雲衡與頌德吩咐完事情轉過身便要上馬車,眼角卻倏然瞥見前頭的牆角處緩緩滾出一物什來,不由得眉心一皺,再仔細看,竟又瞧見了半截手腕,不由得眸光一變,同身邊的人吩咐道:“過去看看。”
頌德聞言,連忙帶了兩個人往牆角而去,只見那裏躺了一個丫鬟打扮模樣的女子,看樣子是被人給打昏了。
哪家的丫鬟?頌德的面色微沉,明顯覺着事情有些不大對勁,眸光在那丫鬟的腰上一掃,只見那裏挂了一塊腰牌,便俯下身摘了下來一看,不由得面色大變。
花玉妍醒來的時候清醒地意識到自己被綁架了,并且她和能與那綁匪有什麽血仇,因為綁着她的對面就是一張供桌,上面的瓜果香燭俱全,還豎着一尊牌位,花玉妍眯着眼睛用力看去,隐約可見上邊寫着“愛妻程氏鈴蘭之靈位”的字樣。
“你還記得她嗎?”一個暗啞的嗓音倏然在旁輕輕響起,花玉妍一驚,扭頭看去,只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立在她的身旁,也不知立了多久。
屋中的光線昏暗,只有靈位前的蠟燭泛着一點黯淡的光芒,所以花玉妍看不清那個人的模樣,只能隐約瞧見那人的眉梢有一道短短的疤痕。
“你當然不記得她了,”那個男子繼續自言自語道:“她不不過是一個被你騙了的可憐人,你怎麽會記得她呢。”
對的,她是真的不記得了,花玉妍沒有接話,繼續等那個男人開口,果然他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講了下去。
“她好心收留你給你飯食,你卻偷了斷續草……我努力了這麽多年,族長終于馬上要松口拿斷續草來治鈴蘭的腿,可你卻在這個時候把它偷走了……”
“你們違背了祖師幾百年前的約定,背信棄義,不顧江湖道義還要仗勢欺人!羅慕生竟然當着所有人的面公然将你開脫出去……鈴蘭死了,你們為什麽沒有死?”
一番說得語無倫次沒頭沒尾,聽得花玉妍雲裏霧裏,可明顯的是眼前的這個男人恐怕在受了刺激以後精神上已經發生了極不好的變化。
花玉妍沒有吱聲,心中暗罵倒黴,按照常識,她在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做什麽可能激怒于他的事情好,卻不想那人卻倏然轉過身來與花玉妍面對面靠近,一只手撐在綁着花玉妍的柱子上死死瞪住花玉妍吼道:
“如果不是你們,鈴蘭就不會被燒死,是你偷走了斷續草,是你們害死了她!”
花玉妍叫吓得心中一顫,可也大致猜到了事情的原因。
羅慕生說她竊取師門機密治好了段雲衡的腿,這機密估計就是斷續草的所在,所以事發後才會叫三刀六洞,羅慕生為了救她性命才把她逐出師門,估摸着她罪應當是極其嚴重的,背信棄義這種事在江湖,恐怕要死了都沒法兒償還,而這個鈴蘭應當也和段雲衡的腿一樣,等着斷續草治病。
她偷走了這世上唯一的斷續草,這鈴蘭的腿則沒了希望,按那男人說的,應當是遇了一場大火沒逃出來所以死了,這是來找她尋仇來了。
“你想怎麽樣?”花玉妍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明眸堅定直直對上那人,絲毫不懼。
“你們該死!”那人一拳砸在花玉妍頭頂的柱子上,使得本就陳舊失修的屋頂上簌簌往下落了一層灰屑。
“我要讓你們付出應該有的代價。”那人的眸中劃過一道嗜血的陰鸷,最後看了花玉妍一眼,轉身而去。
…………………………
花玉妍覺得,自己這回栽的可能性很大,那人方才伸手的時候,她特意往他的手上看了一眼,上邊有一道傷口很是新鮮,便是當日她在城外遇刺時用簪子給劃拉的,上回在城外想要刺殺她想活捉她的人就是這個人。
有計劃,有仇恨,還是個無牽無挂無所畏懼的絕望之人,面對這種綁匪,花玉妍猜測自己這回恐怕是兇多吉少。
靈前的燭火晦暗地顫動着,昏黃的光線映在花玉妍的眼中,花玉妍看了眼四周,垂下眸子來。
她今生的經歷可謂是曲折豐富,聽說曾今也是個人人羨豔的人物,連話本子裏才有的失憶都讓她一并趕上了,其傳奇程度都抵得上人家幾輩子經歷的了,說出來倒也是死而無憾。
只是——
花玉妍的腦中倏然劃過段雲衡的面容。
她花玉妍一生志願想要覓得有情郎一生一世,終是難以實現了。
段雲衡,你到底為什麽從不與我提起以前的事情?
花玉妍不由得自嘲地笑了一聲,直到此時,她心裏都不曾考慮過逃出去的方法而是想着這個……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游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馬。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翹翹錯薪,言刈其蒌。之子于歸,言秣其駒。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段雲衡,如果還有機會,我不想再錯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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綁架花玉妍的人叫做程檐,花玉妍一夜沒有合眼,直直對着那尊靈位,終于在第一道光照進屋子裏的時候看清楚了靈位下方角落的一排小字,夫程檐泣立,可看清楚了這個屋子很小,另一邊放着床褥,大約在抓回她之前那個程檐一直就住在這裏,而那個程檐卻從昨晚消失後便再不曾出現,連靈位前的香燭都燃盡了都沒有蹤影。
直到大約下午的時候才回來,帶着那個叫花玉妍想了一夜的人一起。
“你……”花玉妍看到段雲衡進來的時候,心中的滋味難言。
“阿妍。”段雲衡看到她,唇角勾起,笑得柔和。
“你怎麽來了,你來做什麽?”
直到此時,花玉妍方才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昨夜程檐一直在唾罵羅慕生背信棄義,是以她一直以為他抓她是要對付不守信義幫她開脫的羅慕生,而忘了,其實導致她偷取斷續草的是段雲衡,按他的邏輯,要說害死他妻子的罪魁禍首是她,亦是段雲衡。
而且,有什麽比一樣讓她失去最愛的人更好的代價?
段雲衡的唇角依舊勾着,淡泊的眸中盛着的是滿目的柔情,只是看着花玉妍,沒有說話。
花玉妍的心中此時才真正地升起了一種恐懼,段雲衡的雙唇蒼白,面色中透着一種難掩的頹敗,顯然是程檐對他做了什麽,否則以段雲衡的武功,程檐不會放心讓他就這跟着他到這裏。
“我已經跟你來到這裏,放了阿妍。”段雲衡轉過身去看向程檐,“阿妍偷斷續草是為了我,你殺了我,為你的妻子報仇就是。”
“段雲衡我不要你救,你走,你快走啊!”
花玉妍簡直不能相信,段雲衡竟然就為了這個理由束手就擒地跟着程檐到了這裏,傻子都看得出來那程檐是要把他們兩個都殺了,而段雲衡竟然還相信程檐抓了他就會放了她這麽蠢的條件!
程檐沒有理會段雲衡與花玉妍,兀自到鈴蘭的靈位前點了新的香燭,看着妻子的靈位,緩緩道:“鈴蘭自出世便患有腿疾,只能坐在輪椅上,她今生最大的夢想便是能站起來……族長的手裏藏着唯一能夠治好她的斷續草,可不論怎麽求,他一直沒有答應……于是我便拼了命地想在族中出人頭地,別人不敢做的事情我做,別人做不了的事情我做,終于讓族長松口,只要我能在下一場的族會比試中拔得頭籌,他就把斷續草給我。
可是我拼了命地争了這麽多年,卻叫你一瞬之間把斷續草奪走,鈴蘭的願望就在眼前卻讓你們親手毀了……”
程檐轉過身來,手中倏然多了一把匕首上前兩步抵在了花玉妍的脖頸上,“是你,你騙了鈴蘭才進到了村子裏,你利用她的善良騙了她!”
冰涼的利刃貼在肌膚上,叫花玉妍的心中打了個寒顫,但理智依舊鎮靜,道:“我騙了她是我不對,你有什麽仇怨都沖着我來,我害得她不能站起來,她恨的一定是我,所以你殺了我吧。”
她武功全廢又沒吃沒喝地被綁了一天一夜,如今就是個負累,不管有什麽計策,段雲衡帶着她跑是絕對不行的,只有沒了她,段雲衡才不會有顧忌,才有可能跑的出去。
“不對!”段雲衡揚聲道:“斷續草用在了我的身上,是我害的鈴蘭不能站起來,是我奪走了鈴蘭的雙腿,你難道不想我把它還給她嗎?”
花玉妍看向段雲衡,只見段雲衡不知從那裏找來了一根木棍子握在手裏,舉起來,然後重重打在了自己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