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錢蠻蠻随着車隊一路前往邊關,第三天,糧車隊伍抵達某處城鎮,鎮上只有一家客棧,從前糧行押糧前往邊關時也曾投宿過幾次。

剛到鎮上,領隊的安鐵平就嗅到一抹不尋常,不免感到緊張及戒備,他低聲對小姐說:「小姐,這兒怪怪的。」

「怪?」錢蠻蠻知道他們不是第一次在鎮上歇腳,看他一副戒慎恐懼的樣子,她才緊張起來。

「我說不上來,總覺得這座城鎮有什麽跟從前不一樣了……」

安鐵平的話才剛說完,十名大漢忽地自兩旁圍攏過來。

安鐵平一看就知道這些人來者不善,立刻護着小姐往後退。「各位大哥,不知有何指教?」

「我看你是個聰明人,該知道怎麽做吧。」對方的領頭人哼地一笑。

「在下愚鈍,不知幾位……」

「喂!」那人打斷了安鐵平的話,「你少跟我們兄弟幾人閑扯,要在鎮上歇腳,得先繳五十兩銀。」

安鐵平一聽,立即知道他們遇上地痞流氓了,只是過去他們數次在這鎮上落腳,從未遇過這樣的事,為何突然殺出這一票流氓來?

「過去沒有這樣的規矩,況且五十兩銀子實在太多了。」安鐵平道:「我們頂多給十兩。」

領頭人兇神惡煞地道:「十兩?你當我們兄弟是要飯的!」

「若幾位不收,在下立刻領隊離開鎮上。」安鐵平不接受這樣的敲詐勒索,他知道有一就有二,若是消息傳開,往後他們上路必會經常遇到這樣的事。

「走?」那人用鼻子哼氣,「你們誰都別想走!搶走他們車上的東西!」命令一下,他的手下便上前想搶糧。

安鐵平立刻上前阻止,兩人過了幾招,他就被為首的狠狠的打了一拳,倒在地上。

安鐵平是練過武的人,卻被對方輕而易舉的打敗了,糧行的夥計都不禁感到不安及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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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蠻蠻不是不怕,但她可是糧行的店東,怎能放任這群地痞搶走軍糧,于是她沖上前去,試圖阻止,「你們住手,不準動我們的糧!」

安鐵平還來不及制止小姐,就見小姐被其中一名地痞揍了一拳。

「小姐!」安鐵平一時情急,沖口而出。

打人的地痞一聽,疑惑的看着倒在地上的錢蠻蠻。「小姐?」這一細看,确實,眼前人雖然穿着男裝,卻有着花容月貌。

待在糧車上的錢多多見主人被欺負,拚了命的狂吠,可它不過是條小狗,除了吠叫,什麽都辦不到。

地痞一個箭步上前,把錢蠻蠻從地上抓了起來,「真是個娘兒們?」說着,他的祿山之爪便伸向她的胸口,想确定她的身分。

糧行衆夥計還來不及反應,就見一只手扼住了地痞的手,一扭再一轉,地痞便發出驚天慘叫,只因他的手快被扭斷了。

錢蠻蠻回過神,只見一名高大男子來到她面前,竟是應該待在京城的趙破軍,她不免怔愣住。「你……」

趙破軍沉聲怒喝,「你真的太亂來了!」

他動用人脈,知道了糧隊所在之處,日夜兼程趕路,終于趕上了糧隊,剛才遠遠的看見錢蠻蠻挨了一拳,他的胸口也像被重重捶了一拳,他感到心急,也感到憤怒。

「你……啊,你是誰?竟敢……」地痞掙不開箝制,疼得五官都扭曲了。

趙破軍的雙眼仿佛要噴出火似的,氣憤的瞪視動手的地痞,「你該慶幸你沒有摸她,否則我一定折斷你這只手!」

為首的地痞見趙破軍身形高壯,英氣勃發,絕非池中之物,不禁有點畏縮了,但仍勉強壯起氣勢喊道:「喂!快放開我兄弟!」

趙破軍的利眸轉而望向說話之人,冷聲問道:「你是帶頭的?」

「正是!老子是……」

「我沒興趣知道你姓啥名啥。」趙破軍語帶警告的打斷道:「把你的人帶回去,有多遠走多遠,最好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否則,後果自負!」說罷,他一個振臂,将打了錢蠻蠻的地痞甩了出去。

「走着瞧!」幾個地痞知道此人惹不得,撂下狠話後便狼狽的匆忙離開。

他們一走,糧行的夥計立刻上前察看小姐的傷勢,并感激趙破軍的及時救援。

「趙大人,真是萬分感謝,要不是你及時趕到,恐怕小姐……」安鐵平想到剛才那地痞意欲非禮小姐,吓到腦子都空白了。「小姐,你女扮男裝果然太危險了,不如你跟趙大人回京吧。」

「不成。」錢蠻蠻想也不想便拒絕,「我一定要親自揪出調包軍糧的人。」

趙破軍定定的凝視着她,她的左臉頰又紅又腫,模樣讓人不舍,可她卻好像不痛不癢似的,他冷不防地伸出手,用食指戳了她的左臉頰一下。

「啊!」錢蠻蠻疼得叫了一聲,然後氣惱的瞪着他,「你幹麽?!」

趙破軍挑眉道:「我以為你不痛。」

「當然痛,我可是挨了一拳耶!」她氣呼呼的瞪着他。

「痛更好,這樣你才會記取教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再這麽胡來!」說完,趙破軍轉頭問安鐵平,「你們今晚要在這兒落腳吧?」

「是的,不過……」安鐵平臉一愁,「恐怕此鎮已不安全。」

趙破軍沉吟須臾,「此時離開也非上上之策,若在路上遭襲,後果恐怕處糟。」

「那趙大人的意思是……」安鐵平尋求他的建議。

「按原訂計劃在客棧落腳,大家晚上警醒點。」趙破軍神情凝肅地道。

客棧裏,趙破軍正在幫錢蠻蠻上藥祛瘀,由于臉頰紅腫,又熱又辣,她不時做出扭曲奇怪的表情,看得趙破軍忍不住想笑。

他睇了在一旁乖巧趴着、還把頭枕在她腿上的小狗,促狹地道:「你當是出外踏青嗎,還帶着狗?」

錢蠻蠻急忙噓的一聲,「不能說錢多多是那個,它會生氣。」

「哪個?」趙破軍眉心一擰,「狗嗎?」

錢多多猛地站起身,汪汪汪的叫了幾聲。

「乖乖,錢多多,沒事喔。」她一邊安撫着錢多多,一邊提醒他,「不可以說它是那個,它真的會生氣。」

趙破軍啼笑皆非地睨着她,「真是什麽人養什麽……」他及時将狗字給吞下去。「你帶它來做什麽?當護衛犬的話,它實在太小了。」

「它是我的好幫手。」錢蠻蠻笑道。

他不以為然,「好幫手?我看它除了吃喝拉撒睡,應該沒別的專長了。」

「不要小看錢多多。」她一臉神秘,「正所謂養兵千日,用在一時,等它幫上忙時,你就知道了。」

趙破軍唇角一撇,一臉「我等着看好戲」的表情,但也沒再嘲笑她的愛犬,他的兩只眼睛定定的盯着她的臉,小心翼翼的幫她化瘀。

看着他專注的神情、幽深的黑眸,錢蠻蠻一陣心悸。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幫她了。

一直以來,她都是自立自強,甚至是有餘力去幫助別人的人,可在他跟前,她好像變得很弱、很需要被保護似的,這讓她很懊惱,她不就是想向他證明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能,可為何每次都勞動他出手幫她?

看來,她不能只有腦袋,還得去學打架。

「你真是有勇無謀。」趙破軍似有若無的笑着,「居然敢女扮男裝跟着糧車到邊關。」

「誰說我無謀,我可是有計劃的。」錢蠻蠻不服氣地回道。

要是他知道她有多聰明,一定會誇她,但她現在還不打算告訴他。

「你的計劃可包括挨揍?」他故意調侃道。

她漲紅着臉,「過程中難免有意外,但一切都算順利。」

「你還真是樂觀。」趙破軍唇角一勾,「事情還沒結束呢。」

錢蠻蠻一楞,「什麽意思?」

「你以為那些人會就這麽算了?我看那些人之中,有人是從軍隊退下來的。」

聞言,她一驚,「你是說……」

「那人不成氣候,我看他還不是頭兒,在他們之後必定還有另一個人領導。」

他的神情變得凝肅,「晚上他們應該還會再來,我會負責看守糧車。」

「咦?真的?」錢蠻蠻的精神為之一振,「我跟你一起!」

趙破軍不悅的瞪着她,臉上大大寫着「行行好,你別鬧了」這幾個字。「你好好休息,明天一早還要趕路。」

「這是錢家的糧,當然要我自己守。」她說。

「你連自己都守不了,還守什麽糧?」他說話的同時,故意用力的按了下她紅腫瘀青的左臉。

錢蠻蠻疼得立刻皺起小臉,氣呼呼的瞪着他。

「愛逞強的女人可一點都不可愛。」趙破軍調笑道。

「我才不需要當一個可愛的女人呢!」

看着她生氣的模樣,他竟覺得她……可愛。生氣、胡鬧、喜歡争執不休的女人,在他眼裏一直都是可憎又可惡的,可她怎麽這麽可愛?可愛到他忍不住想惹她生氣。

他睇着她,興味一笑,「你還稱不上是女人,只能算是個丫頭吧。」

「什……」錢蠻蠻氣惱的瞪着他,霍地站起身,「哼,不理你!」說罷,她抱起錢多多,邁開大步走向房門口。

「喂!」趙破軍叫住她。

「幹麽?!」她沒好氣地回道。

「你去哪兒?」

「去一個暫時看不到你的地方!」她說。

他蹙眉一笑,「可……這是你的房間吶。」

她一頓,忽地回神。「對喔,這是我的房間。」她瞪着他,手往門口一指,「你出去!」

趙破軍很不給面子的噗地一聲笑出來,起身步出她的房間,還很貼心的幫她關上房門,留她一個人抱着小狗在房裏氣惱跺腳。

晚上,趙破軍一個人守着糧車。

不多久,他聽見腳步聲,他推斷來人是名女子。

他撇過頭一看,正是錢蠻蠻,他一點都不覺得意外,畢竟她是個完全管不了也掌控不了的姑娘。

「你不意外?」錢蠻蠻見他臉上沒有一絲的訝異,忍不住問道。

「是你的話,我可一點都不意外。」趙破軍撇唇一笑,「你這輩子應該沒聽過話吧。」

她知道他在調侃她,可她不以為意,徑自在他身旁坐下。「糧是錢家的,沒理由讓你這個外人來守吧。」

「錢家的糧進了邊關士兵的肚子,他們吃了劣質軍糧,當然關我這個兵部侍郎的事。」他似笑非笑的睇着她,「話說回來,你還真不夠意思。」

錢蠻蠻不解的反問:「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皇上要錢、趙兩家共查此案,我們也有交換情報的共識,可你卻對我有所隐瞞,為什麽?」

「因為我要吓你。」她說得理所當然。

這下子換趙破軍困惑了,「吓我什麽?」

「我要親自揪出調包軍糧的幕後黑手,讓你知道我的厲害。」錢蠻蠻說得一派認真。

看着她,他先是楞了一下,然後忍俊不住的笑了。「就因為這樣?」

「我要讓你驚訝到眼珠子都掉出來,然後說,「錢姑娘,你真是太聰明,太高明了」,這樣。」

「你是認真的?」他直視着她。

「當然。」

看着她認真嚴肅卻又天真可愛的表情,趙破軍哈哈大笑。

錢蠻蠻氣惱的瞪着他,「你笑什麽?」

「我笑你。」他說:「顯然令尊跟令兄都不認為你聰明又高明,否則他們就不會到将軍府來拜托我把你帶回去。」

「原來是我爹跟大哥叫你來的?」

「若不是他們告知我,我哪裏知道你幹了什麽蠢事。」

錢蠻蠻秀眉一擰,「我才不是幹蠢事!」

「此去邊關,路途遙遠,就算是男人,路上都有可能遇到未可知的風險,更何況你是個姑娘家。」趙破軍的語氣雖然平和,卻帶着訓誡,「糧被搶了事小,要是你有個什麽閃失,該如何是好?」

「我會保護好自己的。」她不服氣地回道。

他不以為然,「今日要不是我及時趕到,你可不只是挨一拳這麽簡單。」

想起當時那地痞意圖對她襲胸之事,錢蠻蠻心頭一顫,是呀,當時若沒有他出手相救,她可白白便宜那地痞了。

「姑娘家不比男人,男人頂多是命一條,女人的清白可是比命還重要。」趙破軍認真嚴肅的又道。

「瞧你說的……」錢蠻蠻咕哝着,「不是跟我爹八字不合嗎,怎麽他去拜托你,你就真跑來了?」

「就算你爹沒拜托我,我知道了,也不可能置身事外,放着你糊裏糊塗的走進險境。」

她疑惑的看着他,他的意思是,他會趕來是他的決定,而不是因為她爹跟大哥拜托他?他說不會放着她糊裏糊塗走進險境又是什麽意思,他這是在擔心她嗎?他又為什麽要擔心她的安危呢?

想着想着,錢蠻蠻不由自主的将心中疑問問出口,「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趙破軍微微揪起濃眉,她的問話總是這麽沒頭沒腦的嗎?

「你為什麽擔心我的安危?」

迎上她那雙專注澄淨的眸子,不知怎地,他忽然覺得心跳加速,臉耳發燙,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你該不是不想功勞全歸錢家,才拚了命的趕來參一腳吧?」她咧嘴一笑。

她這句話像是替他解了圍,讓發窘的他頓時輕松了許多。「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他話鋒一轉,「你回去歇着吧,那些人不知何時會來,又或許不會來了。」

「不要。」錢蠻蠻毫不猶豫地回道。

趙破軍見識過她的固執,也懶得再同她争辯,無奈一嘆,「随你吧。」

兩個時辰過去,已是夜深人靜,萬籁倶寂,路上別說是狗或貓,就連只趁夜出來覓食的耗子都沒見着。

錢蠻蠻撐不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看她睡得東倒西歪,磕磕碰碰的,趙破軍稍稍挪動身子,将肩膀往她歪着的腦袋瓜子靠過去。

她的頭一靠到他的肩膀,便無意識的尋了個舒服的角度依偎着,然後安心地發出小小聲的呓語。

睡着睡着,她的手不自覺勾住他的手臂,粉嫩的臉蛋直往他結實的膀子上蹭。

趙破軍不是沒碰過女人,可他從沒因為這樣而臉紅心跳,心慌意亂,眼角餘光瞥着她那天真無邪的睡臉,他不自覺倒抽了一口氣。

君子當坐懷不亂,可他的心卻……他有點懊惱,但目光卻不想離開她那粉嫩的臉龐。

他不是因為錢八達拜托他,或是不想讓錢家獨占功勞才來的,他來,是為了她。

他牽挂着她、擔心着她,光是想象她途中可能遇到的危險,就夠他做出這樣的決定,而這樣的牽挂及憂心,不因別的,全是因為他深受她吸引。

她是一個多麽與衆不同的姑娘,她如此勇敢率真,不受世俗箝制,不竹別人如何看她,她在他心中就是那麽的獨一無二。

女人都是麻煩,可是她這樣的麻煩,他卻一點都不排斥、不厭煩。

他對女人從未有過這樣的心思,唯獨她觸動了他心底那一方柔軟,讓他忍不住想保護她。

遐思之際,趙破軍聽見非常細微的聲響,他警戒的神情倏地一斂。

有人來了,而且至少有十五至二十人左右,他們的腳步很輕,似乎都是練家子,他們沒有靠近,而是停在暗處觀察,未敢冒進。

他非常确定他們正是白天那夥人的同伴,但此時來的顯然不同于白天所見的那些人,他們非常謹慎,相當沉得住氣。

「朋友,既然來了,就過來會會吧。」趙破軍對着暗處說道。

他的聲音很低,但卻劃破了寂靜,他話聲一落,那些人移動了。

原本睡得正沉的錢蠻蠻也因為聽到他說話,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靠在他身上睡着了,她心頭一跳,趕忙坐直身子,卻掩不住臉紅耳赤。

「待會兒要是起沖突了,你立刻往客棧裏跑,知道嗎?」趙破軍兩眼直視着前方,低聲的對她說。

這時,錢蠻蠻才發現有人靠近,他們自黑暗中慢慢現身,有十幾個人,個個身着黑衣,身形魁梧,照理說她該感到害怕的,但她卻一點都不怕。

不是因為她真有天大的膽子,而是因為……有他在。他在她身邊,而且她知道不管發生什麽事,他都不會丢下她。

她沒想到自己對他居然有這麽強烈堅定的依賴感及信任感,更沒想到這樣的認定是來自于她對他的……她的思緒被走上前來一名年約四十的男人給打斷了。

「好膽識。」對方定定的打量着趙破軍,「在下熊霸天,不知……」

「趙破軍。」他回道。

熊霸天及手下一聽見他的名字,陡然一震。

他們的反應讓趙破軍更确定了一件事,熊霸天等人曾經是軍人。「閣下曾經從軍吧?」

熊霸天頓了一下,「是。」

「為何落草為寇?」面對眼前十幾個來意不善的大漢,趙破軍的表情依舊波瀾不興,說話不疾不徐,不愠不火。

錢蠻蠻忍不住崇拜的看着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他。

「趙大人……」熊霸天喚了一聲,這才續道:「五年前,有一群士兵受困鬼見山的山坳,被敵軍團團包圍,當時你只有二十歲,帶了一隊騎兵奮勇突破敵軍封鎖,領着受困士兵離開……這件事,你可記得?」

趙破軍點頭,「記得。」

「我與我的兄弟們便是當初受困鬼見山的那群士兵之中的十七人。」熊霸天說。

趙破軍微頓,他沒想到當初他冒險救出的士兵,如今竟成了霸占小鎮、強收過路費的地頭蛇,不免一陣欷籲。「發生什麽事了?為何當年保家衛國的士兵,如今卻成了魚肉鄉民的地痞?」

「趙大人,一年前,我還是一名在邊關保家衛國的百夫長。」熊霸天的神情懊惱憤怒,「可我發現朝廷給我們吃的竟然是長了蟲的劣等米,我向上頭報告,上頭竟巧立名目苛扣我的軍饷,我這些弟兄們為我說話,竟都落得同等遭遇,我看事不可為,一氣之下便領着十六名弟兄離開,輾轉來到這裏。」

趙破軍跟錢蠻蠻互看了一眼,接着錢蠻蠻發話了,「看來,你應是覺得朝廷虧待你們,才會離開邊關吧?」

「我們弟兄十幾年來為朝廷出生入死,朝廷難道不欠我們?」熊霸天咬牙切齒。

「确實,若真是如此,朝廷是虧欠了你們。」錢蠻蠻目光一凝,直視着熊霸天,「可這裏的鎮民跟過路的商隊并不欠你們什麽。」

熊霸天自知站不住腳,卻拉不下臉承認。「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若你們……」

「熊霸天,」趙破軍為免她激怒了熊霸天等人,令他們惱羞成怒真動手,不動聲色的打斷道:「軍糧之事,并非朝廷虧待你們。」

熊霸天憤憤不平地反駁,「趙大人沒看見我們吃的是什麽,自然會說出這樣的話,若是……」

「我知道你們受了什麽委屈。」趙破軍神情凝肅,「但那并非朝廷的意思。」

「我一介武夫粗人,實在不懂趙大人的意思……」

「朝廷給邊關士兵吃的絕對是上等的米糧。」趙破軍轉身打開糧車上的一袋米,「這十五車的米,全是要運往邊關的。」

熊霸天驚疑的看着他。

「你自己過來瞧瞧,這些是不是劣等米。」趙破軍說。

熊霸天遲疑了一下,緩步上前,把手往糧袋裏一伸,抓了一把米,那米粒顆顆飽滿,還散發着陽光曝曬過的香氣,他更顯困惑的看着趙破軍。「趙人人,這……」

「朝廷給你們吃的就是這樣的米,絕非長蟲的劣質米。」趙破軍說。

「可我們吃到的分明是……」

「我正是為了此事前往邊關。」趙破軍直視着他,「不管調包軍糧的是誰,我一定會把他揪出來,絕不徇私。」

熊霸天聽他這麽說,不禁一臉懊悔。

趙破軍知道他正為自己當了逃兵、落草為寇而悔恨不已,于是給他們開了一條路,他真誠的道:「各位身懷武藝,不該淪為魚肉鄉民的地痞,若你們願意,就歸在我的舊部屬封民德麾下,再次為朝廷效力,你看如何?」

熊霸天的眼眸頓時一亮。「趙大人所言是真?」

「一言既出,驷馬難追。」趙破軍篤定的道:「你們今晚回去整裝,明日便随我前往邊關。」

熊霸天等人知道可以再重新投身軍旅,個個眉開眼笑,方才的煞氣頓時消失無蹤。

「既然如此,我們就先告退了。」熊霸天說。

「嗯。」趙破軍點頭,深深一笑,「明早見。」

就這樣,熊霸天一行人歡喜的離去了。

錢蠻蠻沒想到趙破軍不只順利的解決了危機,還幫糧行找來十七個武功高強的人當保镳,她用驚奇又崇拜的眼神看着趙破軍,「我很少崇拜誰的,但這一次,我崇拜你。」

趙破軍微頓,蹙眉一笑,「這次該說是幸運吧,我也沒想到他們竟是我五年前從鬼見山救出來的受困士兵。」

「我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發展……」她松了一口氣,「多了十七個人幫忙護糧,相信我們可以安全抵達邊關的。」

「應該行的。」趙破軍輕彈了下她的額頭。

「啊。」她叫了一聲,氣惱的瞪着他,「幹麽?」

「沒幹麽,回去睡覺吧。」他眼底漫着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寵溺憐愛。

熊霜天解散了一群手下,并依趙破軍的命令,威吓那些品行較有問題的人不得騷擾危害鎮上安寧,否則回途時必将他們繩之以法。

那幫人知道趙破軍的身分後,都感到非常驚惶,在糧隊啓程之前,便已匆匆離開鎮上,四處逃竄。

就這樣,熊霸天帶着他的十六名同袍跟着趙破軍及糧隊前往邊關。

趕了半個月的路,糧隊終于抵達邊關。

共有三支部隊安營駐守邊關,分別為金營、松營及武營。

金營的頭兒是金岷,曾在當年的政争中立下不少汗馬功勞;松營的頭兒是高一松,他是趙儒元的舊部,與趙家保有相當緊密的聯系,而向趙破軍通報消息的封民德,便是在高一松麾下;至于武營,則是由江方武帶領,他是兵部尚書江山河的親侄兒,江山河只有三個女兒,便将胞弟的這個兒子當親兒養育栽培。

接近邊關前,趙破軍便拿了一條蒙面巾給錢蠻蠻。「把臉蒙上。」

錢蠻蠻不解,「做什麽?」

「你雖着男裝,但臉蛋實在太姣美了,為免引人注意,還是把臉蒙上。」他說。

她先是一楞,然後忍不住開心的笑了。他說她臉蛋太姣美,意思是……他覺得她漂亮?

「你笑什麽?」看她自顧自的傻笑,他擰起眉心,一臉嚴肅,「雖然一路上風平浪靜,可你絕對不能輕忽,敵人在暗,行事得要如履薄冰。」

「有你在,不怕。」錢蠻蠻笑視着他,一派天真。

看着她那一副「天塌下來有你頂着」的表情,趙破軍真是好氣又好笑。「這裏是邊關,不是京城,縱使這兒有趙家自己的人馬,也不能大意。」說完,他喚來安鐵平。

「趙大人,有何事吩咐?」安鐵平恭謹地道。

一路上有趙破軍及熊霸天一行人護糧,他猶如吃了定心丸,每天好吃好睡,而且本來帶着小姐出遠門,他真的是提心吊膽,就怕小姐有個差池,他就算有十條命都不夠向老爺交代,如今保護小姐的差事由趙破軍頂下,他完全不用擔心,他還發現,什麽人的話都不聽不理的小姐,卻對趙破軍的話十分聽從,雖然嘴上還是不肯服輸,老是跟他一來一往的頂撞,但最後還是會妥協。

他們或許沒有察覺吧,但他這個局外人卻看見他們眼中的火花,他們一個未娶,一個未嫁,再合适不過,只是小姐兩年前曾發生那件事,從此在京城成了笑柄,趙家不知是否在意?

「安大哥,」趙破軍客氣地道:「待會兒軍方點收軍糧的人來了,由你出面,一切如常,不必刻意。」

安鐵平點頭,「我知道怎麽做。」

不久,軍方的人前來點收軍糧,為免引人注意,趙破軍跟錢蠻蠻站在糧隊的最後方,但仍能清楚聽見安鐵平跟軍方人員的對話。

軍方派來十五輛車,将斤萬兩糧行車上的軍糧一袋袋的搬到軍方的糧車上。安鐵平并無異議,也就是說這是一如既往之事,沒啥特別。

但趙破軍卻覺得事有蹊跷,神情凝肅。

「怎麽了?」錢蠻蠻見他神色有異,低聲問道。

「你不覺得這簡直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他說,「軍糧一定會入庫,只要原來的糧車前往倉庫下貨便行,軍方何必又派糧車前來?這一來一往的,不是浪費時間又浪費人力?」

她想了想,覺得他說的也對,「好像是喔,那你的意思是……」

「待會兒我會跟蹤軍方的糧車,看他們前往何處。」趙破軍道。

「我也要去。」錢蠻蠻興沖沖地道。

他濃眉一皺,「這可不是去賞花燈,你去要做什麽?」

她眨了眨水亮的大眼,笑得可甜了,「人多好辦事。」

「有你在,我只是多了一個牽挂。」趙破軍好氣又好笑的睨着她。

「放心吧,我會照顧自己,不會成為你的負擔。」錢蠻蠻拍胸脯保證。

他無奈一嘆,「就算我不答應,你還是會偷偷跟去吧?」

她咧嘴一笑,「沒錯。」

趙破軍蹙眉嘆息,沒再多說什麽。

錢蠻蠻知道他這算是答應了,笑得更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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