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初見長輩
瞧見了寶貝孫子的身影,白老夫人的臉色一下子就多雲轉晴。可是,随即一眼望見了孫子身後的女人,她的臉就又繃了起來。
看這丫頭的儀态倒是還行,但到底是小戶人家出來的女子,若非九辭這孩子總算願意再納一妾,她才不會讓這樣的丫頭進門。
白老夫人挑了挑眉毛,坐直了身子,目視兩個年輕人相繼跨進了門檻。
“孫兒給祖母請安。”白九辭首先站定在白老夫人的身前,拱手向她行了禮,然後又面向白夫人,“兒子給母親請安。”
語畢,他的視線只匆匆掠過費姨娘的臉,最後以餘光瞧了瞧他斜後方的小丫頭。
慈青花迅速會意,趕忙低着頭上前兩步,畢恭畢敬地向在場的長輩們問好。
“青花見過老夫人、夫人、姨娘。”
三個婦人不約而同地打量着她,被她們從各個方位齊齊端量,慈青花的一顆心簡直快要跳出胸膛。她一動不動地埋着腦袋,巴不能挖個坑把自個兒給埋了,可想也知道,此情此景下,白家的女眷們怎麽可能放過她那張臉?
“擡起頭來。”
慈青花聽白老夫人這樣要求着,只得揣着怦怦直跳的心,慢慢地擡起了腦袋。
她怯生生地對上老人的視線,眼瞅着她微微伸長了脖子,眯起眼睛看她,似乎是要把她的長相看個清楚。
過了一小會兒,白老夫人就一下子瞪大了眼。
寶貝孫子怎麽又找了個長這樣的?!
不得不承認,盡管她已然上了年紀,有些老眼昏花,但她還是看出了,這丫頭的相貌,同碧仙閣的那個有幾分相似。雖說她們倆的氣質看起來不大一樣吧……但那又怎麽樣?
白老夫人不喜歡顏慕晚,連帶着看慈青花的眼神也嚴厲了兩分,這讓何其無辜的女子頓時就心頭一緊。
她……她方才沒有什麽不得體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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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七上八下之際,她看到白老夫人又将視線相繼挪到她的胸口和臀|部。
罷了,看在這丫頭胸是胸、屁股是屁股的份上,想來也是個好生養的,長得像就長得像吧,能給她早點生個重孫子就成。
思及此,白老夫人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些,随後,她眸光一轉,和顏悅色地注目于她的寶貝孫子。
“九辭啊,別站着了,快坐。”
此言一出,在屋子裏當布景的丫鬟、嬷嬷們頓時各懷心思。
雖然這新來的姑娘不是白家明媒正娶的兒媳婦吧,可人家好歹也是你白家的妾室啊,大清早地來給您幾位請安奉茶,您不客套兩句也就算了,還直接讓您那大孫子與長輩并排坐,叫她一個人微言輕的小丫頭走來走去給你們敬茶,這……這是要給人姑娘家一下馬威呀?
大家夥兒覺得,這白老夫人應當還不至于糊塗到這等地步——她只是太寶貝她的孫子了,壓根顧不得別人怎麽想、怎麽看。
事實上,慈青花也沒有因此而多想,只緣此刻她一門心思所思量的,唯有斷不可在稍後給幾位長輩敬茶的過程中出差錯。
然而,她們誰也沒有想到,向來還算聽祖母話的年輕人,卻少見地沒有照辦。
“孫兒不坐了。”
白九辭語氣平平地說着,令白老夫人倏爾面色一凝。
這時,老人家又聽得始終不曾開口的兒媳婦冷不丁道:“娘,我們喝茶吧。”
白老夫人回過神來,笑得有點勉強:“好,好。”
慈青花趕忙上去奉茶,她一個一個地跪過來,雙手捧上丫鬟備好的茶水,一舉一動皆顯得尤為恭謹。白老夫人見她是個老實的,也不好多說什麽,和白夫人等人各自給了紅包,又單獨耳提面命了幾句,便放她過門了。
等到敬完最後一杯茶的時候,慈青花不由得在心底長長地松了口氣。她這就跟個聽話的小媳婦兒似的,乖巧地站到白九辭的身後,垂着臉不敢到處亂瞧。
一行人幹坐着也沒什麽意思,覺着沒啥要交代的了,便許兩個小輩離開了。
結果他們倆前腳剛走,費姨娘後腳就叽叽喳喳開了。什麽新來的小妾模樣倒還周正,就是怎麽看着跟晚夫人有點兒像啦,什麽小戶人家的丫頭就是膽小、寒酸,說話的時候頭都不敢擡一下,什麽少爺也真是護着她,居然全程陪她站着,看來老夫人不久就可以抱上重孫了。
唯恐天下不亂的一番言論滔滔不絕而出,白夫人沒急着阻止她,白府的傭人們自然更不可能出聲,至于白老夫人,那是越聽越不高興,唯有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這神情才算是緩和了些。
“行了,得虧你也知道,這丫頭的希望比你大。”
此言一出,費姨娘的臉色那是精彩絕倫。
老東西,算你會噎人!
白老夫人也不去看她的表情,這就轉向白夫人,關照她要多送些補品去慈青花的房裏。
“兒媳知道了,娘請放心。”
白夫人面色如常地應下,沒再多話。
與此同時,白九辭正一路送着慈青花回她的院子。她住的那院名為“玉骨軒”,地方不大但位置不錯,冬暖夏涼,草木繁茂,比起她之前住過的地方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當然,此時此刻,她尚且來不及細細打量她的新居,因為白九辭正一本正經地把她往回送。
“将軍去忙吧,我……妾身,妾身自己可以回去的。”她生怕耽誤了白九辭的公事,畢竟在她看來,他是當朝年輕有為的大将軍,應該有很多朝堂上的事務要處理吧?
“你認得路?”除了今兒個給祖母、母親請安,她應當還沒出過院子吧?
“認得的……”大致記得,要是實在弄不清了,找個人問問即可。
白九辭并不清楚少女未有言說的部分,只暗暗詫異地想着,這丫頭的記性倒是極好。
誠然,府中道路說複雜不複雜,說簡單也不簡單,她能在只走過一遍的情況下,就大致記住了路線,實屬不易。
話雖如此,他還是堅持把她送到了院門口,反正也離得不遠,她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陪她走幾步路又算得了什麽?
就這樣,慈青花跟着男人回到了玉骨軒,然後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禮,同他告別。
白九辭發現,比起在府外的那一陣,這丫頭越發拘謹了。
想來是進了門的關系?
他沒多說什麽,只點點頭,關照她有什麽需要便吩咐丫鬟,随後就獨自離開了。
慈青花目送其高大挺拔的背影,直到他很快走得沒了影,這才松了肩膀,轉身回了屋子。
只是,接下來,她該做些什麽呢?
一想到平日裏的這個時辰,自己已經在為弟弟預備早膳和湯藥了,慈青花頓時沒了方向。
也不曉得念君跟阿姐好不好。
她想,再過兩天,自己就可以“回門”了吧?在那之前,她必須同白九辭提一提請那位大夫給弟弟看病的事。
如此思忖着,她才剛把房裏的椅子坐熱,就有一丫鬟跑來禀告,說碧仙閣的晚夫人請她過去一趟。
慈青花聞訊,略略一愣:晚夫人讓她過去?說起來,方才在廳堂裏,都沒見着她呢。可是身體尚未康複?
對于這個年長自己幾歲的女子,她的印象還算不錯。況且,對方主動邀她前去,她身為後來入府的妾室,也是該前去探望、拜會。
是以,慈青花二話不說,便跟着領路的丫鬟去了碧仙閣。
她剛進了顏慕晚的卧房,一股暖意就撲面而來。慈青花覺得,這位晚夫人的身子恐怕是當真不怎麽樣。這天氣還不算特別冷,這屋子卻已經被炭火烤得如此暖和了。
慈青花從外屋走到裏屋,很快就瞧見了坐在椅子上喝着熱茶的女子。顏慕晚見她來了,這便笑眯眯地起身相迎。
“晚夫人不必多禮!”慈青花念着她身子虛弱,趕忙快步上前去扶,“該是我向晚夫人行禮才是。”
顏慕晚笑了:“行,既然都已經是一家人,那麽咱們往後私下見面的時候,便誰也別跟誰客套了。”
慈青花羞澀一笑,低眉稱是。
“坐。”
顏慕晚請她坐下,當下便噓寒問暖起來。慈青花逐一作答,見女子如同曾幾何時那般和藹可親,她心下的些許緊張也煙消雲散了。
“對了,晚夫人的身體怎麽樣了?昨夜裏……”
顏慕晚聞言,面色微凝,旋即便假裝嗔怪道:“你看看你,之前在回京的路上,你姐姐說你還沒進門,不便喊我‘姐姐’,現在,你都已經是白府的人了,怎麽還喊我‘晚夫人’呢?”
慈青花聽了,随即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簾,說:“那我便喚你‘晚姐姐’了。”
“诶,好。”顏慕晚這就笑逐顏開,擡手拍了拍少女的柔荑。
忽然,她像是一下子想起了什麽似的,忙不疊喚靈芝将一只木雕盒子取了過來。
顏慕晚從木盒裏拿出了一串其貌不揚卻做工精致的珠子,直接拉過女子的右手,将之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晚姐姐……”慈青花看懂了,對方這是要送禮物給她,是以,她下意識地就推辭起來。
“姐姐送妹妹東西,天經地義,你可不許不收。”顏慕晚故作嚴肅地看着她,令她只得乖乖地謝過女子,算是收下了這份見面禮,“這才對嘛。你看,今兒早上你去給老夫人還有夫人她們敬茶,我因為這身子骨不行,都沒到場,該是我向你賠不是才對。你收下我這點心意,我心裏也過意得去一些。”
女子情真意切地說着,還沒說完就目睹對方連連搖頭。
“沒有沒有,晚夫人……不,晚姐姐身體要緊,我沒關系的。”
顏慕晚抿唇笑着,又輕輕拍一拍慈青花的手背。
“這串佛珠,是我以前上慶雲寺求的,可保平安。你若不嫌棄,就日日帶着,佛祖定會保佑你的。”
“多謝晚姐姐。”
兩人相視而笑,又坐着聊了一會兒,顏慕晚才在靈芝的攙扶下,親自将慈青花送到了屋門口。
“外頭風大,晚姐姐就送到這兒吧。”
女子微微點頭,微笑着同來人道了別。
只是,當客人漸行漸遠漸無影後,她面上的笑意便不由自主地褪了去。
“靈芝,你再去打聽一下,那白喜帕上沒有落紅,究竟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