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舊校友

這周二, 薛業徹底停藥了。再過幾天是新年,傑哥的生日。

馬上19歲了,傑哥牛逼, 不愧是他。

下午, 薛業帶着祝墨篩沙子, 接連做了兩次上肢開發,現在雙臂酸沉。小女孩有了新玩具,一套塑料的沙灘鏟桶。

田徑隊的沙坑成了祝墨的樂園,堆小城堡堆得起勁, 臉蛋叫北風打得紅撲撲。

“男神,我昨天按照你說的節奏改了助跑, 沒找到感覺。”孫健也在幫忙, “總算不準步數。”

“古銅色哥哥,我堆了一面牆,送你。”祝墨噗噗地跑過來。

孫健趕緊大力鼓掌:“好!棒!墨墨再堆個長城吧!”

薛業犯困, 輕輕打個哈欠:“祝墨,上那邊玩土,別擋着哥哥扔石頭。”

祝墨聽話,拎起鮮黃色的小桶換地方。薛業很想和她親近,可自己天生沒有陶文昌的親和力, 只是連蒙帶猜對祝墨好。

他看向憂心忡忡的孫健:“算不準步數就是弱弱,弱弱就是欠練, 量變決定質變,十萬次起跳你就準了。”

現在三級跳運動員的跳法大多按歐美訓練的來, 恩師那一套理論早已銷聲匿跡。孫健和自己的起點不同, 基本功打下的基礎也有高低。練了十幾年的起跳突然更改,兩年之內能找到肌肉發力點, 薛業都覺得孫健算有慧根。

可他自己的助跑、起跳,還是恩師的技巧,無論是一跳二跳的手臂高度還是收腿幅度,或者三跳時頸肩的角度,髋部的靈活度,都是羅季同的翻版。訓練路數講究更新換代,只有羅門這幫孩子守着不動,包括孔玉。

男神難得說這麽多話,孫健立馬受教。雖說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可師父太重要了,不然國家隊幹嘛高薪聘請名牌教練?

一個專業的著名教練憑借自己的經驗,就能讓學員少走好幾年的彎路,不單單是時間成本,還有體能成本。競技體育,專業性超越一切。

但孫健也明白,薛業不會全教給自己,能聽到幾句都是自己賺了。“好,我練,等篩幹淨這塊沙地我跳幾次,男神你看看哪步需要調整,而且……”

遠處剛解散的一隊那邊有争執聲,薛業安靜地望過去,瞧見了孔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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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怎麽了?”他壓下眼睫毛。

孫健往遠處一看,搖頭嘆氣:“就是那幫交流學習的呗,抓着孔玉比賽失誤不放,要不要咱倆過去看看。”

“不用。”薛業把祝墨抱起來,撣撣土,親手交給孫健,“你看好她,一米都不許走遠,她出半點事,我卸你一條大腿。”

“男神你好冷酷呦,我喜歡。”孫健連忙拉緊祝墨的書包帶,“可你一個人去,行嗎?我再叫幾個?”

“一個人方便,兩個人累贅。”薛業悠閑地拉上拉鎖,蹲下和祝墨對視,“我去解決問題,你別瞎跑,然後咱們回家。”

祝墨活蹦亂跳地點頭:“好,回家找傑哥。”

“嗯,找傑哥。”薛業拍了拍她的臉,起身往一隊走去。傑哥這時候肯定不在家,每天中午一起吃完飯就找不到人,晚上才回宿舍。

還受傷,拳擊助教這麽辛苦嗎?薛業思索着走到孔玉跟前,沒有濃烈的熱度,卻開口直問:“哪個逼挑事呢?”

孔玉正陷入兩難,他不是忍氣吞聲的人可比賽輸了就是輸了,于是挑一挑眉:“你來幹什麽?”

“我?來教你立師門。”薛業不願意拿架子,畢竟他只比孔玉大半歲,現在字字珠玑,擺出從沒有過的嚴厲,“讓人擠兌到頭上了還不動手,脾氣真他媽好。”

“我當是誰呢,這不是薛業嘛。”人群中,有幾個穿灰色隊服的男生。

聲音耳熟。薛業皺了皺眉,在那堆人裏發現一張熟面孔,一絲倉皇差點露餡:“你怎麽來了?”

“交流學習,順便踩踩腿下敗将。”灰隊服中走出一個來,立着領子,“在酒店見着你一背影,我還當認錯了,你還敢出來。”

“林景你找打直說。”薛業不客氣地沉下臉,“贏我師侄,至于這麽高興?”

林景笑着走過來,随手扒拉一下孔玉。“還真是,張海亮的弟子可不就是你師侄嘛,但那年你不是退賽退學了嗎?”

薛業咬緊了高領。

林景的眼神擦過他:“還是說,頂着羅季同的大名在外招搖撞騙呢?”

“我是退賽退學了,你贏過我嗎?”薛業眼神黯然,見不到一點光。

林景不愛聽這句:“薛業,你師父那套練法早過時了,今年立定三級跳的冠軍不是你家人。知道什麽意思嗎?羅門沒人能跳了。”

“我是退賽退學了,可你贏過我嗎?”薛業挺立在地上,拳頭悚然地飄過去。周圍立馬有驚叫,更多的灰隊服圍上來要動手,被體院的一隊圍上了。

沒人願意蹚渾水,可挨打也要看地盤。

“孔玉,我今天教你。”薛業慢條斯理收了拳,驕傲的姿态,“單罵你,行,沾親帶故罵羅家人,打臉都是輕的。你不會動手是吧?”

孔玉靜若木雞,吓懵了:“我沒打過架……”

“沒打過,你他媽學着打,羅家沒有不動手的,你師父打的架最多。我還得親手教你怎麽捶人是吧?”薛業走馬燈似的瞪過去,怒氣過載,“誰還想打,我今天讓他出不了體院。”

林景叫人扶起來,捂着嘴猛咳。薛業還是從前的薛業,那麽大的醜聞脾氣一點沒改。林景不生氣,甚至想笑,當初他吃藥又被人猥亵,體校不少學生跑到他宿舍門口看笑話,誰讓薛業樹敵太多。這嚣張的氣焰,以後怕是死得更慘。

薛業一動不動,像低空盤旋的鷹護着地盤。

“行,你牛逼,你成績怎麽來的……心裏清楚。”林景擦了擦嘴,“沒想到你現在還是随心所欲動拳頭,是,我是沒贏過你,可我問心無愧。你問問首體大敢用你打比賽嗎?”

薛業攏不住怒火:“你再多說一句試試!”

“這拳記着了,饒不了你。”林景又補充一句,“咱們啊,賽場見。”

薛業感覺眼眶在發燙,看着灰色的隊服離開田徑場。體校的老同學,還是被自己揍過的手下敗将。才三年,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站在原地,渾身只有冰冷。林景已經走了,可剛才真實的害怕還沒消失。

回賽場,用藥的事一定會翻出來,薛業逃不過去這一劫,只求這一天別來得那麽快。

看熱鬧的人逐漸散去,一隊的學長們也沒有責備薛業。畢竟林景挑釁在先,冒犯到人家師父頭上了,再來他是外校。只有孔玉不領情。

“你除了捶人還會幹嘛?”

薛業繃着嘴角。

“不用你替我出頭。”

“滾。”薛業整個人杵在原地。

“你!”孔玉憤憤離去。薛業手腳冰冷像從高空扔進深海,寸步難行。

他被雙重打擊打廢,身體無礙可比賽心理出了障礙。無法訓練,也不能看同齡人訓練,體校不能待了。

他像個心理上的殘疾一步一摔地離開,誓要将三級跳徹底割裂。可割裂體育猶如割裂他當時不到15歲的身體。

身後是萬丈深淵,他往後栽倒,教練,隊醫,被自己最信任的職業背叛,再也不想相信誰。快要活不下去的時候傑哥來了,自己像一條落水狗圍着他打轉,竊取他的無畏和勇氣,躲在他光芒背後,重新回到跑道。

三年,除了長跑,其他訓練沒有落下。因為薛業心裏還有一個信念,他會回去,基本功不能斷。榮耀只有領獎的一刻,挺住意味着一切。

羅季同的時代還沒有過去,師父的練法更卓越。自己就是最好的證明。

突然,他的手機響了。

“傑哥。”薛業抓緊這根救命稻草。

“怎麽了?”祝傑剛從拳場的健身房出來,下一場打32強排名賽。烏黑的眉梢結着血痂,腰身比一個月前精悍。

田徑運動員要控制無氧訓練,現在他暫時不需要了。

薛業摸着自己滾燙的臉:“沒什麽,剛才……剛才有人找孔玉麻煩,我替他出頭了。”

孔玉,男的,喜歡男的。祝傑聲音不悅:“你和他還在一起?”

“沒有,他走了。”薛業兩只手抓住手機,“傑哥,我喜歡你。”

“你一個小時前已經說過了。”祝傑收了張權的轉賬,“薛業。”

“傑哥。”薛業很乖地應了一聲,“你說,我聽着。”

祝傑打燃打火機,迅速吐出一口煙:“是不是和外人動手了,怕我回去收拾你。”

薛業搖頭,好像傑哥能看見:“沒有……是他先招的我。”

還是動手了。祝傑鑽進頂層的樓道:“嚴重麽?”

“不嚴重,就一拳,我挺克制的。”薛業舔了舔嘴,“傑哥你什麽時候回家?”

“馬上。”有人跟進樓道抽煙,祝傑準備結束通話,“帶祝墨回家等我,我不在,別和外人動手。”

回家等我。薛業在這句話裏沉浸,帶着隐秘的笑容來找孫健:“把祝墨給我吧,我們要回家了。”

祝墨有好多哥哥陪着,一點不想爸爸了。她抱着薛業的脖子四處亂看:“哥哥呢?哥哥吃飯了沒有?”

“傑哥馬上就回來。”薛業單手拿鑰匙,“傑哥這半年做兼職,明年中旬就好了,到時候讓陶文昌帶你看我們打比賽。傑哥墜棒。”

“嗯。”祝墨撅嘴,“傑哥墜棒。”

終于到家了,薛業把燈打開,一點風聲都聽不見。開放式的陽臺裝好隔層玻璃窗,昨天還沒有。一定是張蓉今早找工人弄的。

好暖和,把7級的東北風關在外面。

薛業脫了鞋,又替祝墨脫了鞋,所見之處鋪滿了地毯,到處毛茸茸。

“哥哥,我的腿累了。”祝墨爬上沙發床,拍拍旁邊,“我想睡覺。”

“現在睡太早吧?”薛業脫掉羽絨服,裏面是高三的校服短袖,他去洗衣機裏亂翻,抱出一堆傑哥打算洗的上衣,“先躺躺,傑哥說馬上回來。”

“傑哥馬上回來。”祝墨見他躺下,立馬蜷靠過來,“哥哥去哪裏了啊?我想哥哥。”

“傑哥啊,傑哥去做兼職。”薛業用傑哥的衣服給自己弄了個窩,蓋着抱着夾着,陷進枕頭不想起來,明明祝墨說想睡他卻困了,“咱們歇一下,傑哥馬上就回家。”

他翻了個身,像摟着自己失而複得的妹妹。

祝傑捏着一張名片看,不懂那個男人為什麽追到樓道裏。沒有真實姓名也沒有工作單位,名片上只有一個诨號和手機電話。

小馬哥?

祝傑把名片塞進包裏,回憶他的長相,只記得側臉低頭有個角度,像薛業。

門口多了一張鞋墊,肯定是張蓉買的。祝傑不喜歡花裏胡哨的東西,但承認這些擺設讓他更有回家的感覺。他迫不及待擰開門鎖,客廳的燈開着,沙發床占據半個客廳,一大一小,臉對着臉睡很香。滿床都是自己的髒衣服。

均勻的呼吸聲,祝墨只脫了鞋,薛業嫌熱倒是脫了不少,打赤腳。

祝墨,女的,親過薛業,還總想着親。祝傑把她從薛業身邊抱走,輕輕放回卧室。然後他開始脫衣服,解開圈住腹肌的繃帶,踢了鞋,直接趴在薛業身上。

薛業很好聞。他一邊聞着,一邊動手拆他的護腰。挂鈎很煩,看了許多單手拆挂鈎的視頻仍舊沒練會。

薛業慢慢醒了,肌肉的硬度、輪廓和骨架的重量,汗味和最熟悉的止汗劑在身上。“傑哥?”

“和誰動手了?”祝傑從背後舔吻他。

“外校的,他先招的我。”薛業不做抵抗,“我不願意幫孔玉,可欺負他不行。就一拳,傑哥我牛逼吧?”

“孔玉喜歡男的,離他遠點。”祝傑肆意揉弄他的頭發,打拳的副作用出現了,下手會變重,聽到薛業吸涼氣的聲音,“弄疼了?”

“不疼。”薛業搖頭笑了笑,“心肺複蘇那次,是真的疼,緩好幾天還疼呢。現在這點手勁,小意思。”

祝傑笑着把他壓住,翻在一起:“小意思?我他媽現在再給你複蘇一遍信麽?”

“信信,信!我信!”薛業在床上翻滾,狂笑,癢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他媽真信!傑哥……傑哥你饒了我吧,我信……別撓了,救命啊……傑哥傑哥,我喘不上氣了……”

“喘不上就別喘了。”祝傑拉開他的手,想把薛業壓垮翻折親吻,像照準一個弱點使勁碾,想看他們最長能親多久。

不一會兒倆人折騰夠了,從沙發床滾到地板上又爬回來,薛業琢磨怎麽開口。

“不困了?”祝傑明知故問,人都親懵了,“不困吃飯吧,我給你買了一雙鞋。”

“鞋?”薛業的背心亂七八糟卷在胸口以上,“我校服呢……等等,傑哥我有事要說。”

“說啊。”祝傑從地上撿衣服,校服扔回去。自己的皮帶被薛業扔哪兒去了?

薛業緊緊地躺在這張算不上合格的床上,醞釀:“傑哥,你聽說過……外源性促紅素嗎?”

祝傑動作頓停,拿着皮帶的手青筋暴起。“聽過,不過那不重要,先起來試鞋。你穿44的,沒變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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